第8章 金灵柱圆满
重越猝不及防啊了一嗓子,猛地扯开他的手,跛着脚跳下床去,走了几步,一脚踩空,冷汗浸透了额前发丝,干脆跌坐下来喘着气休息。
后腿骨疼得仿佛要裂开,他重伤渡劫到底还是伤到了骨头,痊愈得并不是很彻底,尤其是灵体濒临崩塌,伤及奇经百骸,已经开始影响他灵体不够稳固的地方了。
祁白玉到底还是摸到了他胸前那枚水隐晶,此刻那水隐晶吊坠露在外面,挂在他一眼便觉得有怪的雪丝绳上,目光复杂地提醒道:“这晶石和细线上都被涂了东西,你最好不要戴。”
重越没觉得有异常。
祁白玉沉吟片刻,又道:“它和药碗里的东西相辅相成,如果你没喝过那药,只要别贴身放着,就不会有事。”
重越将信将疑地把那晶石隔着里衣放着,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他陡然想到这么做的意思岂不是承认了他没有喝药,所以祁白玉究竟是说真的还只是试探他,一个区区十七岁少年的心智要不要妖孽至此?
重越想到房间里那三堆衣裳,莫非那下人醒来说过些什么,才被祁白玉灭了口?普通下人不知情,但那个老妪却是柳郁香的心腹。
重越怯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什么?”祁白玉道,“知道你不是真心期盼这门亲事,你只是顺其自然,让那女的自行抉择,成就成,不成就算了。不成但被逼着成的时候,你宁可自废也不多说半个字,好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后果你一力承担,是这样吗?”
重越:“……”
“重越,你是来者不拒的类型吗?”
重越:“………………”
祁白玉道,“连被下药都不介意,还有什么是你介意的?”
重越:“……别说了!”
他连炼死他的人都想不追究了,他还能介意什么?
因为端药给他的女子,并不知道她被她爹娘算计了,似乎跟他一样可怜……
重越道:“介意又能怎样?”
如果有种敌人,你想让他死,也想让他生不如死,你想让他忏悔,但你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悔过,只有你知道他居心叵测,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善意,与他作对仿佛是与全天下为敌,怎么斗得过?
如果他很痛苦,那么伤他的人应该更痛苦才好,否则他就算痛苦也没有意义,这才是他“不介意”的理由。
祁白玉道:“你连自毁金灵半神体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你已经古往今来第一例了!就这种小角色,值得你顾虑至此?要不要我帮忙……”
重越道:“不用。”
“话别说得太早。”祁白玉砸完以后,房间里除了重越几乎不剩什么带红的东西。
白雾弥漫开来,俨然便是只有鬼才愿意踏足的地方。
“你的毒,我在堂上已经解过了,可以随意呼吸。”祁白玉道,“兄长,如果你肯相信我一次,这次之后,就跟我走吧。我有事想告诉你。”
门哐地一声阖上,重越逐渐从绷直状态恢复如常。
胸口处涌现出的白色光点逐渐被吸纳,还是差一点。
他掐了一把自己,心道:“清醒点!能让你掉以轻心本身就很可怕。”
祁白玉为什么叫他兄长?
陨神谷内部族系众多,白玉毒尊与他曾在的药尊一脉八竿子打不着,不至于小他几岁,就给他占这么大便宜吧……
重越休息了一会,等人稍稍走远,这才推开窗户,悄悄溜了出去。
庭院外的假山对面,有处相对隐蔽的空地,祁白玉坐在石凳上,双手搁着桌面,似乎在鼓捣些什么。
沐浴在月光下,有缥缈出尘之感。
重越藏在怪石后耐心等待,暗道:“来了。”
安置在石桌上的晶石有光华凝聚,跳动的符文勾勒出一块半人高的镜面,镜面光滑如水,散着玉石般的色泽。
传讯符晶!
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上辈子也曾有过!
重越改变角度,见着画面里有个人影一闪即逝,立刻站定,他心脏猛缩,怀疑自己看错了。
镜面上的人影逐渐成型,那是一个身着朴素白袍的年轻人,模糊的面上好似挂着和煦笑容,如返璞归真后的神舐,又像月中仙般超凡脱俗。
重越头皮发麻。
恐惧兑换天赋,+9999。
扶伤珠一次能吐出的白光点数,最多莫过于此。
祁白玉已从石椅上起身,毕恭毕敬地道:“见过义父。”
重越身体僵硬。
“……婚事没成。兄长已经突破了宗师,但他不小心炼化五行灵珠导致金灵半神体不纯,是否还有挽救的余地?”
说得太委婉了。金灵半神体不纯,还能叫金灵半神体吗!
炼化了五行灵珠,灵体崩塌,过往所学皆废,最可怕的是血脉彻底归一,就会沦为普普通通的下乘五行血脉。
九重金灵柱加上五行灵珠之力,最后顶多能造就两层高的五行灵柱。
若无外力相助,这辈子恐怕就只能止步于小乘灵士境。
药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婉平和,仿佛这世上不存在能扰乱他心绪的东西,道,“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重越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
祁白玉道:“按照规定,三十岁之前突破宗师就能一步成为我们一脉核心弟子,虽说他已经突破过了,但毕竟是出了意外……我打算在带他回陨神谷之前,先让他跟着我。”
镜中那人沉默不语,空气静谧无声。
过了一会,药尊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还带着浅浅笑意,道:“白玉,我从没要求你这么做。”
祁白玉轻声道:“但五行灵珠是我带去的,也是我……”
药尊道:“别人都很坚强的,稍微欺负一下没关系。”
祁白玉道:“我会尽快带他回去。”
药尊道:“罢了。道阻且长,如果你不介意认一位痴傻之人作兄长,也不介意这位兄长天赋、实力各方面低于你,不介意他一路上给你添麻烦,以及招来一连串笑话,那便随你。”
重越背靠假山,不等听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的闭关室独立在外,内部空旷无比,桌椅床榻一概没有,只有中央一个道台,有蒲团置于其上,顶上开了天井,有星光洒下。
重越浑身血脉如受炙烤,盘腿坐不直,干脆一头栽倒在道台上,握拳砸地低笑出声,嘲笑自己愚蠢。
他早就是陨神谷弟子了。
《金鸿引》是陨神谷独有的,是他十五岁时费尽气力通过考验获得的最适合他原先体质的功法。
他的陨神谷弟子身份,是他凭本事战来的。
就像岐山境世家子弟靠着五城战大显身手得以进较好的门派深造一样,他只是比这些人更快了一步而已。
“三十岁前突破宗师”只是药尊一脉给他设的一道坎,是成药尊一脉核心弟子的必要条件。
若是能成,同样也是比普通陨神谷弟子快了一步——可以不经历额外的考核直接入炙手可热的至尊一脉。
变态药尊只是看准了他的潜力放了条长线罢了。药尊并不能代表整个陨神谷。
他竟想因为这一颗毒瘤,而放弃整片修炼圣地!
那“至圣”药尊可能根本就不想要个痴傻又无能的“亲儿子”啊!
上万白色光点彻底融入血脉之中,金灵柱顶端所缺的那个小角总算真正凝实。
金灵血脉圆满,血脉彻底升华,十层高的金字塔稳立在识海中,上承天,下临地,似有亘古之气,洪荒之意,席卷四方。
一阵尖锐的剧痛贯穿头颅,重越眼前一黑,蜷缩在地。
待感官清明,原本堪堪能放下五座灵台的识海向外扩宽了一倍有余,十层金字塔散发着熠熠金光如不落烈日,空旷之处被云雾缭绕,俨然似天宫之初。
到底是有其他杂血牵制的缘故,并未像他上辈子那样引来可怕的天地异象,只是积累到顶峰,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白色光点融入血脉,多余的金属性之力往水属性灵台方向迁移。
四座灵台中,水灵台最高,已经一层圆满。
重越的魂力境界位于第五境,元神凝聚成神识小光人,有鼻子有眼,盘腿坐在金属性金字塔第五层境中央,原先只能固定在一个地方。
而今他心念一动,就能让神识小光人瞬移到其余四座灵台的任何一座中央。
由于其他血脉都不曾淬炼过,所以一旦神识小光人跳到另外的灵台上,他的血脉波动自发降到最低级。
修为“跌”得很是彻底,都不用特意隐藏了,比水隐晶还要管用!
与此同时,天地灵气与他血脉共鸣,隐隐朝着他体表汇聚。
水灵柱虽然只有一层,但一层完整而凝实。
灵柱越高意味着能登顶的境界越高,但一层灵柱完美无缺就能将第一重境界修炼到极致。
只是引水灵入体,比起引金属性灵气入体蜂拥而入的景象要更艰难一些,那些水属性灵气像是隔着重重巨力,难以纳入体内。
但他魂力过高,只要能看到水属性灵气,稍微引动一点点入体,便已然踏入第一重引灵境。
只是让水属性血脉修炼到引灵境巅峰至第二境,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重越轻车熟路,躺着修炼也不影响进度。
“竟然真如他所言,白雾并没有影响到我。”重越催动《金鸿引》淬炼自身,他已经有十重圆满的金灵柱,可以修炼十重境功法,多了其他的属性之力重新修炼,也就意味着他的血脉和肉身可以淬炼多次,可以修炼五行各种属性的法决,假以时日自然能攻守兼备,各方面更为全面。
重越心情豁然开朗,他令体内灵力自行运转,体内血脉之力缓缓趋于稳定。
突然,座下石台一震。
轰地一声,石门再度受到重击,重越睁开眼。
外头一阵吵杂声。
来人不少。
没人被打断修炼状态能高兴得起来,重越也不例外。
这闭关室是他的,石门是他亲手雕的,门锁的禁制也是他布下的,一旦里头有人,从外面便开不了。
“大公子是在这里面吗?”
“重姗,这样不好吧。若是大公子在修炼,被打断就很过分了。”
“以大公子的状态,还怎么修炼?我们这样也是担心他自毁身体,是吧,重姗妹妹。”
重姗被祁白玉封了口,到现在还不能说话,但除了不能说话以外,也没别的难受之处,相比于在场那些世家子弟们吸了白雾以后,战力大跌的状态,她处于巅峰。
不能说话,反而令她多了些威望。
重姗没耐心等着,正要命人继续时,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走出来一位青年,哪怕没了夺目的气场,单论容貌也是俊朗至极。
重越依旧身着红袍,而重姗早就换下了凤冠霞帔,甚至穿上了平日几乎从不尝试的风格,头戴白花,白色纱裙,外罩黑纱,黑珠耳环为饰,看起来格外素雅清冷,这身打扮就是去奔丧也很合适。
两人对比鲜明,再加上都没说话,显得气氛很微妙。
众人思绪万千,竟有点心疼重越,大公子真有可能是动心的那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
“啧啧绝情的女人,大公子是有多痴迷她,被她当众悔婚打脸,宁可自毁修为也不责她半分,如今被强硬打断修炼也不说训斥的话,是我我就感动了。”
“那等风光霁月的大公子,也难以打动芳心,更不用说现在这个……”
“这个也好看的!”极小声。
重越见来的是他们便稍稍放心,单凭肉身防御,这群人加起来都破不了他一块皮。
“我没看错吧,大公子的好像也是引灵境了!?”那群世家子弟顿时一片哗然。
“真是引灵境!”
“想不到有生之年,重越大公子居然境界跟我一样……”
“你小声点,重越大公子是陨神谷弟子,就算境界比我们低,但起步还是不一样的。”
“你不是做梦都想让大公子指点修为吗,见着真人了,还不快去问!”有世家子弟撞人肩膀,怂恿道。
“别了吧……”
“大公子,家族族老有请!”
从头到尾,重姗一脸淡漠,只是眼里透着同情,随意地看了重越一眼,随意地移开,向前带路。
被封口非但对她修为没什么影响,反而无形地起到了淬炼心性的效果。
重越走在中央,被一群年轻子弟环绕着,众星捧月的对象似乎又变成了他,但只是“似乎”。
曾经那个让人顶礼膜拜的大公子,好像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境外来客都在四处奔走,而岐山境内各大家族族老却都聚集起来。那地方乃是重府密地,被竹林环绕,较为隐蔽,众人刚靠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诸位可都是看在眼里了的,我们夫妇待他那是百依百顺,他住的地方也是整个重府风水最佳、灵气最充沛之地,这些年来,我们何曾亏待过他半分?”
“我和老爷把他当祖宗供着,掏心掏肺,连他的傻言傻语也不敢忤逆,为了让他满意,甚至逼女儿嫁给他。他一言不合大开杀戒,导致五城战被迫终止,还一个不满自废天赋,戏耍境内外强者,激怒陨神谷来人,给诸位带来祸患不说,也给我们重府带来了莫大的损失,我们也是深受其害,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