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打横抱起
重越的异常自然引起了这附近运功的强者的注意。
还没走远的人猛然回过头来, 神色各异。密林极深处更有强者睁开眼睛, 好像伏蛰的巨兽苏醒了般, 可怖的气息爆发开来。
宗师!入流宗师, 甚至小乘宗师皆有!
“不妙。”聂云镜戒备着四周, 神色复杂地看向重越,羡慕嫉妒恨。
他很想立刻找重越问个清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也知道急不得。
此刻正是接受传承的关键时候,若是被打断, 没了机缘不说,还有灵魂受创的风险。
“帮你一把。”聂云镜抬手搭在重越肩上, 没有一丝的风, 光影徐徐转动, 他们两人融入虚空中,与景物融为一体。与此同时, 周围景物也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从林边修炼之地飞奔而出的人陡然间发现,他们脚下的土地好像在飞速后移,比他们速度还要快,再抬起头, 近在咫尺的石碑突然间拉远了,他们加快速度朝前飞掠,却距离那处石碑越来越远, 反而是那些笔直冲去的人相互之间撞到了一起。
“你怎么从前面过来了!?”
“我还想问你, 何故当我去路!”
“是幻术!”
“必是外来人, 花样真多, 防不胜防,这下怎么办?”
“只能想办法破幻术了。”
他们迷失了方位,只得放慢脚步,试图从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诡异莫测的幻境中找突破口。
突然有人道:“石碑是固定不动的,按理说我们离石碑并不远,只要能有一道攻击碰到石碑,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两人!”
聂云镜展开大范围幻术,被困人数越多,他的灵力和魂力消耗得越快,而且这些人还知道胡乱攻击,他还需要想办法巧妙化解攻击,心想撑不了多久,你可要快啊。
重越陡然睁开眼睛,聂云镜惊羡地问:“行了吗!”
重越的手却离不开石碑,手指渐渐冰冷泛白,鲜血顺着接触流入到石壁之上,他见动静这么大,还引来那么多人赶来,脸上露出惊悚之色,冷汗便掉了下来:“我觉得有点奇怪,并不像是传承灌顶……也许会有危险,要不然就算了吧。”
“你能有我危险?”聂云镜恨铁不成钢,道,“机缘摆在眼前,你居然说算了,能不能有点出息!”
重越不是没有接受过传承,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道:“情况古怪,不像是传承,我担心撑过这一轮最后一无所获,害你平白受伤。”
“我倒要看看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玄虚!”聂云镜让他只管继续,焦虑地往外扫了一眼。
祁白玉怎么还不来!
有毒师在,被困幻境的这些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转眼他又郁闷了,他真是堕落了,竟会想要白玉毒师来解围……
重越沉下心来,心神融入这块石碑之中,石碑里突兀地涌现出一则画面,眼前仿佛充斥着光亮,景致由模糊到清晰,极尽震撼。
万丈苍穹之下,巨山雄峰间,有处神谷,神辉闪耀,流光溢彩,好似黄天土地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一道道恐怖的气息好似无数站明灯接连亮起,聚成一团形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画面逐渐清晰。
洪荒巨兽露出威武雄壮的影子来,肃然而虔诚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有不少人伫立在那里。他们最前方乃是一位消瘦的男子,只是随随便便地站着,手持一本朴实无华的古书,却有种顶天立地的力量。
俊朗容颜十分柔和,唇角微微上翘,眉眼温柔至极,极尽和善的表情,让重越不寒而栗。
竟是他自己的脸!
身侧的人也格外熟悉,相貌酷似华如真,较后的地方甚至还有个很像聂云镜的人,但神色肃穆,眼里尽是沧桑。
除此之外甚至有至尊在里面,那些生灵的实力全都处在此刻的重越完全无法看透的高度,像是临行前的誓师,又像是简单的聚首,亦或传道解惑。
哪怕是上辈子,在死之前他也绝对没有达到持古书的男子这般高度,无论是修为,还是威望。
重越一下子从那诡异的画面中退了出来,青衫如过水一般。
而角斗场,一道粗壮的神光自石碑内部直冲上天,余光扫向透明光罩,在观战之人脚下开出一朵绚丽的灵花来,就好像残存古兽的一声喘息,又像空谷的回响。
“传承石碑竟再次复苏,不知什么人有幸得到传说中的传承!能看到这般景象,不虚此行啊。”看客都激动了。
可消息传到瀚皇耳边,那瀚皇一脸无谓,呵呵笑,心道:“什么传承,不过是噱头而已,这东西只能窥探一角过去而已。”
角斗场观战台上的强者全都不淡定了,速速赶往角斗场。
那幻术范围有限,并未影响到光罩之外,石碑处的真实情景在看客眼中清晰可见。
“什么人干的?”
“不清楚来路,不是咱们瀚皇秘境之人。”
“被光笼罩的那个不知是谁,但他旁边那人我认识,陨神谷药尊一脉核心弟子,聂云镜!”
“又来了一个,也是陨神谷弟子。”
“怎么样了?”聂云镜也是满头大汗,他的幻术支撑到极限,已经有境界和他不相上下的小乘宗师破开幻术快到近前了,他避开乱砍的刀芒,传音急切地问重越,“你是怎么做到的?可有收获?”
重越神色微怔,稍稍喘气。
没得到传承,却只看到了个诡异的画面,这让他怎么说?
“嗯?”重越陡然想到了那个可怕男子手里拿着的一本古书。
“那难道是传承吗!”重越再次沉入那副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画面中,只觉得灵魂都要崩裂了,目光生疼,全身每一寸都很是抗拒,他极力盯着古书翻开的那一页,不多的字迹直接烙印在他脑海中!
那人似有所觉,微微抬眸,隔着无尽虚空遥遥望来,一瞬间凝滞了岁月。
重越的大脑突兀地空白了,他好像距离那人很远,又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一念之隔,重越晃了晃脑袋把这个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想法狠狠掐灭。
石碑陡暗,那史诗般的画面整个陷入黑暗,人影与巨兽彻底消失得了无痕迹。
聂云镜着实好奇至极:“快说快说,是不是传承?”
重越很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看不懂纸上记载的内容,好在都是字,可能需要写出来看看。
再者,沟通石碑的方法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并不简单,能进入秘境的强者最多不超过大乘宗师,但要想将整幅画重现在石碑中,首先需要魂力外放,也就是说至少得是小乘宗师境的魂力才行。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秘境都不多。
重越道:“这碑上所刻的是一幅画,我偶然见过全图,只有一点印象,但我画不出来。”
“你耍我呢!”聂云镜避开突如其来的杀伐,肩上受了一刀,鲜血溅到重越脸上,而横空劈来的那人察觉到刀锋的触感,听到刀芒撞击石碑的锵音,冷声道:“总算找到了,就在这里!”
破开幻术的迷障,如同撕破纸张一般,冲出来的人一头褐色长辫,棱角分明的脸呈麦色,长刀破碎虚空,猛然劈杀而来。
重越和聂云镜分别朝着两边跳开,而那把刀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紧跟着重越,道:“把传承交出来!”
重越哪里真是小乘宗师的对手,他的魂力能洞悉对方的攻击招式,但在刀客全力攻击下,他的身体有点跟不上自己思维的反应速度,几个照面下来,身上便多了好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最深的可以见骨。
“说不说!?”
重越能说什么,长辫刀客面容扭曲,一刀朝着他脑门劈来:“既然你不说,那就死吧!”
攻击太过密集,小乘宗师倾力攻击都使出来了,重越被动应对得非常勉强,这击若是避不开,他必死无疑。
他死还会拉着白妙陪葬,电光火石之间,重越心道:“白妙!”
话说回来,白妙被关回笼子里以后,顺顺利利地进了角斗场兽族肆掠的中级战场,和狼王一同行动,联手撕了好几个人族,配合得很是默契,此刻正愉快地瓜分完战利品,咬着块圣血石晶在树上飞奔,感叹兽生若能一直这般该有多痛快!
话没说完,转眼便来到这处凶险之地,身体飘浮在半空中,呈下跳的姿势,瞪大了双目,看向遍体鳞伤的重越。
背后一阵发寒,它还没来得及在半空中转向,后背便对上劈杀而来的刀口,那刀口斩断一缕金芒削弱了攻击力,刺啦一声,锋利的利刃割开皮毛,几乎把小兽拦腰砍折了。
重越的眼睛一下子充血发红。
白妙吼了一声:“喵呜!”竟是怒到连人话都说不出来了。
它猛地一爪撕向来人,四道风刃破空而出,长辫刀客闷哼一声捂住左眼后退两步,鲜血从指缝间流出,表情狰狞,杀气暴涨。
重越催动魂力,正面硬撼长辫刀客,掌中金灵几乎要脱手而出。
噗!危急关头,金色剑尖从长辫刀客胸口冒出,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襟。
祁白玉持金鳞剑洞穿这人胸膛,一脚踹开来,神情焦急地飞落而下,将重越拦腰抱起,翻了个身,躲开了直袭后心的冷箭。
一连串动作如闲云流水,恣意优美,如果不算上他的话。
重越被搂得很紧,心跳加剧,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襟,那张绝色的面容近在眼前,带着嗜血的杀气,却令他绷紧的脑弦稍稍松了下来,喘息道:“白玉。”
祁白玉怕按到他的伤口,道:“兄长,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没有。”重越道,“还好。”
祁白玉目光晦暗,艰难地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又着实心疼他的伤口,痛斥道:“聂云镜那个废物!”
“骂谁呢,我能听见好不好。”聂云镜喘着气说道。
祁白玉也不废话了,直接摸出一个铜钵来抛给他,道:“你来催动,控制防御范围,我们立刻就走。”
“你不打算取这些人性命了?”聂云镜消耗过度,接到宝物竟然一时间催动不气,狼狈到极点了。
“说得好像他们活得了似的。”祁白玉轻飘飘的一声,却听得重越浑身发颤。
“传承呢?”聂云镜还不死心。
“什么传承?哦,”祁白玉看了眼石碑,道,“这不过是一角‘窥天镜’碎片,并没有什么传承,但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大批参战者,暂时被拦在了初级战场,现在不走,很快就走不了了。”
“你要找死没关系,兄长不能有事。”
“你说是窥天镜就是窥天镜?”史料记载的窥天镜乃是神器,碎了以后似乎也有点用处,但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懂得竟然没祁白玉多,更不想请教他。
聂云镜积蓄灵力想尽快催动那铜钵,没力气跟他辩驳,而祁白玉在给重越疗伤,而且还是没眼看的抱着的姿势,道:“你能不能先把人放下来再说,重越是怕你才没说二话吧。”
重越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是不太合适,但他是等着祁白玉自己把他放下来的,尽管他可以当众装疯卖傻逗笑众人,但被祁白玉打横抱着说话脸皮竟会挂不住,道:“放我下来吧,这样会影响你行动。”
祁白玉道:“兄长很轻的。”
重越耳根有点烫,道:“白妙受伤了。”
“呲呲呲……”白妙极尽不满地发出蛇一般的声音,伤势还很严重,正跳到先前被祁白玉砍倒在地的那个长辫刀客身上,抓破了他的咽喉,却没法要这个小乘宗师的性命,气得呲呲呲。
这人已经中了毒,命不久矣,不足为虑。
重越蹲下来小心避开伤口顺它的毛,白妙愤怒地避开来。重越拿出圣血石晶讨好它,却被它数次打落在地。
重越安抚道:“不要生气了,咱先疗伤。”
白妙火冒三丈“你知道我在多紧要的关头吗,你突然召唤我回来挡刀,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我好不容易交个朋友,都被你给搅混了。”
重越捡起圣血石晶递给他,白妙也不接,道:“这么小,我自己弄得都比这大。如果不是被你打断,我得到的更多!”
“怪我,是我不好。”重越态度诚恳。
“你每次都这样!你以为你事后态度好点,我就会原谅你了吗?你根本就没有在反省,下次你还会这样,你就是个坏蛋,认主你是我做过最蠢的事!看到你我就烦。”
“对不起啊。”重越语句匮乏。
“啊啊啊啊我想杀了你!”
重越不顾自己伤势,给它灌入木属性灵气修复伤势,白妙甩了几下没甩开,干脆就忍着让他来了,抱着前爪气得发抖。扶伤珠冒白光的状况着实惊人,重越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灵宠杀不了主人,白妙早就对他下手了。
重越说不了重话,他铁了心要培养它,必须狠得下心才行,小兽防御力太差了,反应速度也不算快,越往后遭遇的危险比比皆是,危机防不胜防,摊上他这么个主人,小兽必须要有足够保命的资本才行。
他借别人的话道:“你就把苦难当成磨砺好好努力,世间所有要不了性命的苦难,都是在以另类的方式磨练你的意志,让你变得更强。”
“这一听就是鬼话!”白妙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重越一愣:“这话你还从哪里听过?”
白妙并不搭理他。祁白玉递给它一枚丹药,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我也想知道是谁说的,你怎么会听到呢?”
白妙连忙摆手拒绝好处,但祁白玉一伸再伸,它勉强收了,强调自己不是一点好处就可以收买的兽,是有原则的兽,一边把灵药咬得嘎嘣响,道:“前不久,我刚进来的时候,有个人跟我和狼王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跟灵兽关押在一起。有驭兽的人嘲笑他,他也不吭声,好不容易说句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重越神色怔然,严肃道:“你知道他被送到哪儿去了?”
白妙被他突然不好的态度刺得哼了一声。
“嗡!”此时铜钵被催动,无形光罩越体而出,挡住了三人一兽,而剩下的人撞上无形光罩,同境界强者倾力一击都无法洞穿。
“好宝贝。”聂云镜刚想戏弄一下祁白玉,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看向重越。
重越再次问:“送到哪里去了?”
白妙很少见他这个样子,揶揄道:“那地方很危险,你敢去吗?”
重越沉声道:“带路。”
祁白玉目露寂寥并无二话,聂云镜倒是吃了一惊,重越尤擅趋利避害,生死战场都能被他活生生弄成个戏台子,竟然愿意主动赴险,难得难得。
这一路上,聂云镜还在惦记着传承石碑,那么大动静,重越不可能毫无收获,肯定有所隐瞒。
就算祁白玉说的没错,但完整的窥天镜乃是神物,破碎以后不知还有几成用处,如果是窥天镜,加上重越说的方法,以魂力补全兽纹图……
石碑往深处还会有,可惜没有图!
三人一兽避开了好几拨慕名前来追杀的队伍,加快速度赶到了一处祭坛。
这地方建造在一处平坦的半山腰上,半山腰像是被大能的利刃削平了一般,铺就玄铁地砖,偌大的祭坛庄严而肃穆,三耳鼎立于祭坛中央。
两旁鼓声齐震,祭坛上正有戴狮面具起舞的祭祀,还有个形销骨立的年轻男子,身上白衣已被染成血色,稍稍弯腰,锁链铛铛作响,背脊仿佛要被折断一般。
他唇上有伤,面色惨白如鬼,脖子上扣着沉重的暗黑铁圈,脚踝处上戴着细长的锁链,正光着脚站在布满刀口的战台上。神情淡漠,随性得很,好像身上挂的锁链不过装饰。
说是战台,其实是个四四方方的深坑,底下有灵火炙烤,上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玄铁炼制的荆棘,尖端锋利无比,被火烧得通红。
祁白玉一眼望去,上方乃是晴空看不见防御罩外的观战台,但毫无疑问这里应该是属于最佳观战区正对着的位置。此处火焰荆棘战场,更有重兵把守,极有秩序,不难想象是怎样的狂欢。
“你说的那个画技高超的家伙就在这儿?”聂云镜走上台阶到现在只看到群魔乱舞,觉得为了个不知在不在的人,错过一路上这么多战绩和战利品,不太值得,道,“这里好像是最野蛮人厮杀的地方,哪有什么高雅之士,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最后声音渐低到微不可闻,聂云镜第一眼看到被锁链束缚还云淡风轻的华如真,便不可遏制地顿在了原地,这是什么人,困龙雏凤亦不过如此吧。
重越的脸色到现在就一直没好过,扶伤珠持续不断地涌现出一片片白光,此刻更是爆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