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折腾药尊
朱红大门外有个女子, 身着淡绿曳地长裙, 头戴碧玉发簪, 金丝坠链随风摇摆,细白食指指节轻点团扇边沿, 媚眼如丝瞥向大开的朱红门口,婉约中带着点娇羞,有些不太好意思直视来人。
“公子, 方才风大,奴家的手帕不小心被刮进院子……”
“咳!”雄浑的声音震得此女消瘦惹人怜的肩膀猛地一颤, 娇羞僵在脸上,上扬的嘴角垮了,不死心地往门内望了一眼,道:“原来公子有客人,我还是改日再来好了。”
“慢着。”白虎化作的人身赶紧喊道。
白妙嗖地掠到墙角, 尖细的爪子勾起那个丝帕, 那东西纤薄柔顺,凡间之物毫无防御力可言,爪子伸过去就戳了个洞, 回到白虎化作的人身肩上,那丝帕已经穿透了它三根手指, 轻飘飘地盖住了它细小的毛爪子。
白虎道:“姑娘说的,可是这玩意儿?”
手持团扇的妙丽女子嘤嘤切切道:“我的帕子, 你弄坏了我的帕子!你赔……”
白妙很随意地刮了刮脸上的白毛, 那玩意儿一碰就破, 还被裹着石头扔出来,再心爱想必也不及那点心思。
但白虎是个实诚的,立刻奉上一锭银子。
那女子感到很委屈,噘嘴道:“我心爱的丝帕被割坏了,你居然拿银子打发我!”她一脸焦急,朝着屋内朗声道,“我也没有生你们的气,你叫重越公子来评评理!”
白虎往她手上又加了一锭。
那女子一挥手把银子都打落了,泫然欲泣:“你欺负人,你仗着刁蛮妖兽欺负人,你们欺负人家!”
白虎实在忍不住了,捡起银子,把总共三锭都交到她手里,说:“你口中这只刁蛮妖兽不是我的,而是我家公子最喜爱的兽宠,我也不是客人,只是被公子雇来照顾它的而已。”
白妙跳上白虎的脑袋,趴在上面,打了个哈欠。
那女子呆愣,见里屋毫无动静,又看了看这门神似的一人一兽,跺脚咬牙娇嗔一声,便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没道理。”白虎简直对自家主人刮目相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重越主人这么讨女孩子喜欢呢。
“什么没道理,他以前就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白妙道,“以前他比现在更榆木脑袋的时候,我们山林里还有几头母兽问我能不能给他介绍一下,做梦都想照着他心目中的夫人形象来化形呢!”
悠闲翻页看书的重越猝不及防,差点喷了茶。
白妙道:“主人,你这样会助长歪风邪气,给她三锭银子,她能买多少条丝帕!”
重越道:“她不会再来了的。”
“怎么说?”白妙如今越看重越,越觉得顺眼至极,主人身上好像有它不理解的特点,就方才那件小事仔细想来,他就只是吩咐了件简单的事,就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重越道:“丝帕不是买的,而是亲手织就。这绿洲上有个风俗,只要男子碰了女子亲手织就的贴身之物,就得结成连理。”
自从他来了这里以后,以各式各样的方式飞进围墙的帕子、肚兜,若攒积起来都能堆高一尺。
白虎傻了眼,这特么也太……
白妙也好奇:“重越你一开始就知道?”
神级强者的神识肯定能跃出府邸,甚至能覆盖整片绿洲,可重越的神识并未外放过,他会被误解为凡人,也是他返璞归真后,与世无争,自然是不知道这个习俗的。
只是第一日有帕子飞进来,他正打算捡的时候,一股怪风刮来,把那帕子给刮到了墙外。
那时,重越头也没回,就弯起唇角:“既然来了,不打算出来见我么。”
四方没有响动,重越道:“走了吗?还是这地方被布置了什么阵法?”
好像只有他在自言自语,似乎外面有女子嗔了声“奇怪”,又将帕子包着块石头扔了进来,怪风来得迅猛,连石头一起直接给刮到天外,后来那晚他做了个有点销魂的梦,可在那之后他答应不碰女子的贴身之物,规规矩矩就再少梦到心上人了……
重越怅然若失。
白妙搬出箱子,白虎赶在它前面邀功:“主人,纸墨笔砚弄回了一大箱,都是华如真大人的珍品,大人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重越回过神来,道:“多谢,我已经写好了。”
白虎愕然,有点不舒服:“主人你有纸笔啊!”
重越道:“我等你很久,见你没回来。”
白虎顿感愧疚,先前的那点不舒服顿时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道:“主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使唤我!”
重越指节扣了扣茶桌上放着的信封,说:“既然如此,你把这拿去交给华如真,切记一定要交到他手中。”
“那我呢?”白妙抬爪指自己,敢情它白跑了个腿。
“你留下来陪我啊。”重越眸光温柔似水,弯腰摸了摸它软滑洁白的皮毛。
白虎看得羡慕至极,好想把脑袋也凑过去,可它也知道手中信件刻不容缓,毕竟旁的人不知道重越主人突破成神,但华如真却不可能不清楚,他手中圣笔通灵,只要写个名字能显灵就是成了神。没把事情捅出去只是没到危急关头,可事实上时时刻刻都处在危机关头。
而且最叫毒师公会的人胆寒的是,徐之素渡劫失败,坐镇毒师公会的剩余两尊神,无论是华如真还是庄岫,都是间接看在祁白玉的份上才帮着毒师公会。
华如真仅有一个雾谷弟子身份,是他不与徐之素反目的理由,但他在重越不曾表态的情况下,他其实没有帮着毒师公会对付祁白玉的理由。
庄岫更是只关心华艺,对华如真仅有的愧疚也在挡神劫中消散殆尽。
换言之,毒师公会的两尊神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各大势力见缝插针,想尽办法给华如真送各种贺礼。
而祁白玉去了药尊那一方,药尊暂时对立。
事实上虽说毒师公会一方这么多人成神闹得动静极大,毒师公会和丹师公会为首的各大势力,整体实力却还旗鼓相当,真要算起来,却是加上了神级强者后的毒师公会胜了一筹。
那些对药尊心生不满的势力见到如今的局势,对于之前药尊如何对祁白玉百般容忍,再也说不出半句不是——不是一个层次的。
他们就从没想到祁白玉这位毒道圣子是可以策反的。
一旦策反,整个毒师公会最强战力几乎分崩离析。
有神级强者又如何,无非一盘散沙。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开始慨叹,至圣药尊着实睿智无双!
药香谷。
近来至圣药尊有困扰,往昔最喜爱的休闲之地被另一个人给霸占了,那人俯首在药圃前,正摧残着半熟未熟的灵药、圣药、半神药。
药尊目光复杂而温柔,凝视着面前高挑的背影。
祁白玉绝美的面上带着讥诮,手持神剪,给半神药修理出一块不影响它成熟的空间来,道:“他们更是从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你太可恨,两大公会的矛盾原本一开始就不会爆发,更不会有这场席卷整个大陆,历时数百年的大混乱。”
“也就只有你会说这样的话。”药尊说,“这场祸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祁白玉对准那近乎成熟的果子下刀,哧溜一声,圆润光亮的橙色小果球弹性十足地扁成一条线,毫丝未损地从锋利的刀口处脱出,抖动了几下,恢复成原先光洁圆润的样子。
它发出的光亮笼罩著了原本的形状,像是一根根丝线团成果实状,细丝附着在果实上形成玄奥的纹路,却很有弹性,神剪都扎不破,更不用说直接吃。这儿的灵果大多是入药的。
药尊柔声说:“半神绣球果比较特别,软绵绵的,掐不断,拿针挑也钩不出丝来,单独的一个无论如何都无法炼化,唯有双融……”
祁白玉摘下来把玩着这东西,剩余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只觉这才叫坚不可摧,看似软软的甚好对付,实则毫无棱角,防御无双,无论怎么揉捏掐剪,眨眼便恢复如初,既无法改变它的内部,也没法让它改变外形,永远光洁柔亮,永远绵软无害。
“像极了你,也像极了兄长。”
祁白玉说话的时候,盯着他的眼睛,可药尊温柔的面上却毫无波澜,眼神半点异样都没有。
祁白玉顿觉有几分无趣,依旧不死心,道:“以前,在这个地方,你对我说过的话,前不久,我从重越口中,听到了一模一样的,你想知道是哪句吗?”
药尊道:“世上这么多人,字总共就那么几个,总有那么些话,被不同的人在不同地方有感而发。不必挂怀。”
“你不承认?哈哈你不承认,”祁白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是你说‘你可以反悔,我会给你很多次机会,我等你回来’,然后你就跟个女弟子搞出了个孩子……”
药尊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辩解?”祁白玉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药尊道。
“少装了,你不就是想我认出你,才故意露出那么多破绽,一次次给我暗示吗,不然你怎么策反得了我呢?你也知道我为了扳倒你,甚至联合整个毒师公会搅乱了以你为至圣的大局。”祁白玉一笑,“但我真没想到,你让我明悟以后,居然又不认了。”
药尊道:“你说我对你说的话,谁谁也说过,说他像我,这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你厌了他?”
“就算他像你!”祁白玉道,“也是你更恶心,更令人厌恶!”
药尊叹道:“如果重越,有朝一日变成我这样呢?”
祁白玉只觉好像还是这一世头一次从他口中正儿八经地听到“重越”二字,不禁回味了下。
祁白玉面露嘲讽,道:“等到那一日,我在不在还是另一回事呢。”
药尊抬眸看向他,眨眼变成温和的笑脸,好似那一瞬的怔然是旁人肉眼的错觉。
“真够随便的。”
祁白玉笑着继续道:“如果我的重越也像你一样跟随便什么女人搞在一起,还搞出那么多个自己都不想认的孩子,我作为他的伴侣,是作了多少孽要忍受这一切,他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又是有多看得起我啊!”
药尊若有所思,并没有半点被戳中软肋的恼羞成怒。
祁白玉道:“你们这种人都是这样随便的吗,随便什么人的贴身之物都接,随便什么人都不轻易得罪,欠下一屁股桃花债,跟谁都暧昧不清?跟谁都可以凑合?”
药尊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道:“你要这样想,也随你。”
祁白玉莫名难过。药尊转移话题,道:“你和重越分开是明智之举,但你不该到我这儿来,就因为你的任性妄为,毒师公会要乱套了,你的朋友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重要吗?”祁白玉打断道。
“我问你,你跟我说的这些,重要吗?“祁白玉道,”重要个屁啊!”
“你觉得不重要那就不重要吧,”药尊道,“但你跟着我,又能如何呢?”
他越是不想自己跟着,祁白玉就越要跟他唱反调,唯一怕的就是药尊是在跟他玩欲擒故纵,其实就想他留下,却偏偏劝他离开,不过这也无所谓,祁白玉自觉自己高兴就好,道:“可以看着你啊,顺便说说你们这种人的坏话。”
“你可以去跟重越说的。”药尊道。
“他没做过,我跟他说不清,”祁白玉道,“而你呢,你红杏出墙,老树开花,我想问问你年纪一大把了,你究竟想怎么样啊?女人的滋味很销魂吗,我要不要也去尝尝……”
“祁白玉!”药尊抬高声音。
祁白玉盯着他如若春风的笑脸,恍惚间见他面上似有一闪即逝的怒气。
“哎哟,你生气了,你终于也生气了,可你生你娘的气呢!”祁白玉呸了他一口,把神剪往他身上一拍,道,“我还就要去找女人了,反正我现在孑然一身,什么牵扯都没有,我为什么非要栽在你们这种人手上,我还这么年轻,是该去寻找另一春。”
”你……“药尊道。
祁白玉当着他的面,撕裂空间,一步踏出,另一只脚还踩在药香谷的地面上,回过头来勾起唇角扫了药尊一眼,回眸生百媚。
药尊面带笑容,眼里却了无笑意,任由神剪掉落在地他也没有去捡,原地犹豫了片刻,还是在空间波动彻底消弭殆尽的前一刻,再次撕开那处空间裂缝,瞬移入内。
一步踏出乃是行人众多的大街,街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虽是夜里,却也热闹非凡。
“这位客官,里边请!”
“哎哟是张修士,您好久没来了,姐妹们都想您得紧呢!”
“大仙您来了!哎哟,那可是位极品呐,还是头一次见到那般绝色的客人,今晚谁服侍他那都是赚了……”
药尊布下隐身咒,侧身礼让行人,只见眼前十六级台阶上,最富丽堂皇的那处大楼灯火通明,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挥动着丝帕拉拢上楼的达官显贵。
祁白玉在一众女子羡慕嫉妒恨的殷切簇拥下,停下脚步,看向台阶下方,和药尊对上视线,只觉群芳百艳不如药尊清高寡欲,白衣至圣冰清玉洁,谁能想到内里居然是那等肮脏下流的货色。
”你居然来了。“祁白玉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挥手让那些女子都走开,朝着药尊招了招手。
说实在的,至圣药尊无论身姿还是气质都过于超然,与周遭流俗格格不入。
待他上来,祁白玉怂恿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吧,今晚就别回去了,我给你找最美的姑娘,你若满意,也可以留……”祁白玉看着他略无措的样子,到底是把”种“字收了没说,冷哼了声。
药尊勉强微笑:“你确定要在这里,留宿么?”说着还特别外行地打量了下那些香肩外露揽客的少男少女,依旧下意识地礼避凡人,不小心把人撞到,他甚至还会下意识地微微弯腰。
祁白玉见这熟悉的做派,眼里的恼怒更甚,讥诮着拽过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来,挡住了那流动的人潮。
药尊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闷声道:“回去吧,这不是什么正经客栈……”
“杏春楼这类带春字的不知道,妓院没逛过?你孩子都生了那么多,没道理这么保守吧!”祁白玉存了羞辱他的心思,岂会轻易放他走,拽着他跨入门中,“是了,你的子孙都那么有出息,除了你自身天资高,孩子生母应该也很不错吧,我没你那么大本事,也懒得再谈感情,还是随意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