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天鹅湖上一锅炖（15）
在大多数行内商家的提议下， 博览会最终被定在了海边的一处沙滩上。
这场展会作为王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当然不仅仅为了展示一下鱼类的一百种吃法、谁家的货物更物美价廉， 更是要全方位展现整个行业的发展状态与风貌。
要知道， 来参观的不仅仅是那些百姓， 还有许多达官贵人或大商人， 展现自己雄厚的实力， 才能赢得更多的合作者和更大的订单。
当水产商们被宫里的使者科普了这些深层目的后，在商界浸淫多年的他们，很快动用自己机灵的脑子明白了其后深远的好处。
好啊！
一时间，挤兑那个神秘的竞争者倒被他们放在了第二位，大家苦心琢磨着如何展现自己的商品特色——
做海产饲育养殖生意的，将自家最顶尖的产品展示出来， 每个都是他们分店里的镇店之宝，凭借种类丰富、个头巨大等让人大饱眼福。
做腌渍生意的，干脆在海边原样搭建了一套流程， 展现原生态的海产是如何被处理、晾晒、贮藏的。
做深海打捞生意的， 更是干脆将自己的几条渔船开了过来，就停在不远处的栈桥边，视觉冲击十足。
反正怎么看，都是高规格、高水准、规范干净、实力雄厚的厂商。
“哼， 让那个不守规矩的小作坊好好瞧瞧， 做海产生意得有什么门槛。”老约翰啐道。
他们的行业规矩，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淡水鱼产作坊就能忽视的。
在海边挣钱的实力商人们，打心眼里瞧不起河边湖里赚钱的人， 更不愿意让他们挤压了自己的市场。
他们下意识觉得，到了我的行业里，就得遵守我们的行业规矩。
搞那些别的，都是虚的。
而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业规矩，即将被打破。
滨海的位置与温斯特城距离有些远，好在博览会的召开留足了时间，让周围感兴趣的百姓和贵族们都能准备好来参加。
老伯爵索拉里回去后，十分心疼自己到手又退回去的金银，不敢对王子说什么，只好偷偷诅咒这小打小闹的加工厂倒闭。
他又王子经营的这份生意感到好奇，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想看看殿下吃瘪”的想法，索拉里硬是坐着马车坚持到了滨海的水产博览会。
果然，还是幸灾乐祸的八卦之心，贵族也不能免俗。
这“博览会”竟然做得十分热闹，场面极为弘大，两边都搭建了小屋子和场地，每到一个地方就有人发放讲解宣传的文字，还会细心询问你是否识字。
不识字，就得有凑到专门的讲解员身边去，到了特殊的时间点，他们会统一讲解。
“……这是老约翰渔业提供展示的，一艘体型庞大双桅杆渔船，可以捕捞大型金枪鱼……”在那艘漂亮的渔船边上，一群人围绕着，正听得如痴如醉。
索拉里看得很高兴，有这样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在旁边，他可真是为王子殿下的产业捏了一把冷汗。
所以说，领导也不一定什么都能做好，凡事还是得量力而行啊！
怀着这样的心态，索拉里快活地迈出步子，准备寻找殿下那个可能冷冷清清的淡水鱼厂展区。
他路过了一家同样做鱼类加工的展区，好奇地探头瞧了瞧，正看到一群年轻力壮、十分养眼的青年小伙子，赤膊在里面忙碌着。
他们搬运一箱箱新鲜的海产，汗水从肌肉上滑落，引起周围人的羡慕与关注。展示那些海产被如何腌渍、烧烤的过程，烤熟的香味穿得到处都是。
真是一场感官盛宴，这个商家可太会宣传了。
索拉里更加兴奋，他继续向前，这一次目的明确起来，他要好好看看那家一定很清冷的展区。
正走着，有人递了一份宣传单给他，索拉里低头一看，写着“天鹅淡水鱼加工”的单子上，画着……
一份地图？
尽管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看到这独一无二的淡水鱼商家，就知道是谁了。
索拉里状若不经意地收起了宣传单，向着那个展区走去。
出乎他的意料，那里居然还真有不少人。
索拉里抬头看了一眼，哦，原来这展区竟不知从哪里搞了一只天鹅来，坐在高高的地方俯视下面，一群人正是被天鹅吸引了。
索拉里看着那天鹅的表情，竟然十分任性化地有一种“监督你们好好干活”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王子殿下的厂子难道是被逼无奈，只能用天鹅来吸引关注了吗？
仔细看看，前面也不像其他展区一样，介绍自己的船只、技术、规模之类，只摆了一个沙盘，跟宣传册上的地图一模一样。
可这有什么用呢？
索拉里幸灾乐祸地使劲摇头。
“人家都介绍自己的生意多么大，产出多么稳，你们家这是啥意思？”正好有个人替索拉里问出了他的话。
这人是个在城市里做零售的小商人，开了家杂货铺卖点干货腌货，正想着找一家供货稳定的商家，可在这里人人都会介绍自己，怎么就这家……画风如此清奇？
看到人来了不少，一直面带笑容站在一旁的员工热情为他解答到：“这正是展示我们的原材料来源。”
他动作麻利地举起旁边的彩色小旗子，将沙盘上肉眼可见的几大湖泊全都插上了旗，气势汹汹仿佛猛虎下山，不知道还以为是将军在指挥战斗。
“我们天鹅淡水鱼加工是没有能在海上航行的渔船，但各位请看。”男人十分自豪地表示，“这些湖泊，都被我们承包了！”
大家看着沙盘上几乎全部插上了旗帜，显得十分显眼的湖泊，一个个在心里对比起来。
是啊，人家是没有渔船，可渔船在海上也是看天吃饭。
这时期的渔业技术发展有限，再大的船在海上，也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毕竟，海可不是自己家的。
可这天鹅淡水鱼加工厂，人家的湖是自己家的！
还这么多！
男人趁机向大家灌输了一番“拥有自留湖的好处”与“船再大也是在海里打工比不上在淡水湖自己当老板”，令大家看着这成片成片的湖泊，完全联想不到这里能稳定出产多少鱼。
这还不是全看老板自己的意思，想养多少就多少？还是这个稳定啊！
索拉里站在人群中，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在，还是有好奇的百姓替他提问了。索拉里看了对方一眼，甚至怀疑这是其他水产商人派来煽风点火的。
“可最近一直都传，你们家的加工方式有问题，一点不符合规定！”
“对啊，听说不干净，吃了会生病的啊！”
“这倒是，我听说之前就有两个人遇到这种情况了，你们给解决了没有？”
……
这样的话渐渐多起来，其他人的眼神也变得狐疑。看到这一情况，正在展示沙盘的男人想了想老板的吩咐，挺起腰杆表示：“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证明，全都是谣传！”
他痛心疾首地表示：“我们家的加工方式，的确跟大家伙的规定不一样，可谁能说我们的规定就不对呢？
我敢保证，再没有比我们的生产方式更干净的了！”
他拉开了身后的帘子，那里露出半个开放窗口，让大家看到了后面忙碌着的人。
“请大家看看我们的加工厂，是怎样处理这些鲜鱼的，相信大家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蹲在高处的大鹅也点了点头。
幸亏他之前就一直坚持，让工人们这样工作。
围观的人看着似懂非懂。
他们只看到一群平凡的中青年人，穿着白色长衣，用白色的布料罩着自己的头和嘴，手上也套着像是羊肠一样的薄薄手套，挨个忙着处理手中的鲜鱼。
看着鱼被去掉了内脏和鱼鳞，清洗干净后露出透明粉嫩的颜色，瞧着就挺干净的。
好像跟传言中不太一样啊……
而男人趁机给大家科普：
“为了防止有头发丝掉落在鱼肉上，我们的工人都罩着头发。”
“怕呼吸说话有唾沫，都捂住嘴巴。”
“担心手上的汗渍污染了鱼肉，都戴着手套。”
一个围观者听了，皱着脸表示：“这也太麻烦了！”
但他不得不赞同，放在自己身上觉得怪麻烦的，放在别人身上，他还真挺享受这样的服务。
别人也是这样觉得。他们对这种新奇的加工方式十分感兴趣，一个个看个没够。
被别人这样用心地服务着，他们甚至生起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看看，我买个罐头买到的是尊重！
连索拉里都不得不赞同，甚至觉得自己回家也要让厨娘这样做。
尊贵的贵族老爷怎么可以享受比平民还差的待遇呢？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个更快享受到高级待遇的方式。
“给我来一箱子。”索拉里闷声说，“不，两箱子！”
作为一个能活这么久的伯爵，索拉里的生存信条非常简单。
干得过别人就幸灾乐祸，干不过别人就立刻倒戈。
既然淡水鱼厂有这样好的东西，自己为什么不能买呢？
一边疯狂消费，索拉里还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支援王子殿下的生意建设！
瞧瞧，做生意还是他们的王子殿下更厉害！
对于这个已经成长起来的未来储君，索拉里表示佩服，并强烈坚持自己一开始就是来为王子加油的。
王子齐格弗里德：嗯？我做什么了吗？
而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切的幕后老板谢鹅同志，对自己看到的表示非常满意。
他想，这下应该没人再说他不守规矩、不卫生、黑工厂了吧？
事实上，大家不仅不再这样想，当他们转而向来处走，再看到刚才还觉得十分养眼的赤膊青年现场烤鱼这样的感官盛宴时，甚至也变得如同贵族般挑剔起来。
“妈妈，你看那个人，汗都滴下来了！”小朋友攥住妈妈的手，“不会掉在我的鱼上吧？”
妈妈听到这个想法，联想到淡水鱼的员工科普的内容，忍不住皱起眉。
“他刚抓了炭火，怎么也不擦擦手就直接抓鱼？”
“看那家伙，卷曲的大胡子都快掉到锅里了。”
……
一时间，在自家生活也非常糙的百姓们，好像突然学会了贵族的生活方式，小心地讲究起了干净卫生，对刚才忽略的小细节变得计较起来。
而这样的声音，全场都在不断响起。
水产商人们一头雾水：我明明都是按照传承几十年的规矩做的，有问题吗？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本身，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这下，那句“不规范不卫生”，就落在他们脑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产商人：早知道就不提这事了，白白给自己找了个**烦？
评论区后台突然打不开了，好像是半夜抽了？明天给大家总结。
下一章老父亲魔王就终于可以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