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姜府发生的事, 转脸康熙就知道了。
他眼眸黑沉,有一种被挑衅的愤怒感,他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惯着, 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
“给禧嫔父亲传话, 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做到什么?”康熙眼眸微阖,遮住那精光乍现的眼神,沉声吩咐。
梁九功躬身应下, 转身离去。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瓜尔佳福晋着实是个拎不清的,旁的不说, 后妃如何提携后妃?无非就是结党, 亦或者推举。
这在皇上这里,都是不允许的。
若禧嫔真应下做些什么, 被驳面子的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皇上对待不喜之人的态度,无比冷酷无情, 说到底都是他在养着, 高兴的时候就逗弄,惹他不高兴,他自然不会将就。
康熙尚有些余怒未消, 纵然他心中有数, 向来注重平衡六宫,但是长了眼睛的,谁不知道景仁宫禧嫔最是受宠。
比面上更深层的内里, 他竟独守着她一人,恍然间才发觉, 每每去了旁人那,都觉得索然无味,怎么都下不去口。
乾清宫香烟袅袅,是熟悉的柚子花香,她喜欢他便时常用着,看她露出享受的嗅闻表情,心情便跟着好起来。
他这般想着,紧皱的眉头又松开来,转瞬心疼起姜染姝来。
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额娘,她小时候该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制造局新进上来的小玩意儿,尽数拿到景仁宫去,任禧嫔挑。”他低低吩咐。
他们不疼,他来疼。
姜染姝看着梁九功带着一众奴才,送进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口头上说是任她挑,实际上尽数都留下了。
不由得有些纳罕,塞给梁九功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隐晦的问:“这天是晴了?”
听到这话,梁九功无言以对,天晴不晴的他不知道,“您头顶这片天,必然是晴空万里。”
姜染姝似笑非笑看着他,半晌才挥挥手:“你走吧。”这狗东西滑不溜手的,向来心眼子多,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还不如他不说呢。
躬身告退,梁九功也没法子,皇上特意交代不许她知道,省得她听了伤心,让半点意思都不许透,他这遵从圣命才是本分。
看着满院子的东西,赖嬷嬷也呆了呆,凑到姜染姝跟前隐晦的扫着她小腹,小小声嘀咕:“您有孕了?”
“从何说起?”她问。
赖嬷嬷也就随便问问,她亲自给姜染姝换的月事带,又如何能不知道她身子如何。
只面前这一箱子,就诱人的紧,里头放着羊脂白玉的玉观音,雕工精细完美,观音慈眉善目线条流畅,瞧着怕不是价值连城。
最巧妙的是,眉心一颗红痣,恰是天然生成,那玉质通透水润,亦是极品。
姜染姝看着就喜欢,一叠声道:“快请进去摆起来。”
宫中突然时兴礼佛,往殿里头供佛,就似是自己也变得随性慈悲起来。
她不信神佛,但是相当尊重别人的信仰,观音摆件也可以称为艺术品,相当赏心悦目的存在。
妥善安置好观音像以后,姜染姝面对着满院子摆的满满当当的箱子头疼,今儿这么大阵势,到底闹的哪一出。
如今不像是在乾清宫中,就算日日歇在她处,也无人敢往外透露半句,等闲无人知道她受宠。
但凡康熙来景仁宫一趟,六宫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等闲不敢出去,若是出门一趟,能享受到帝王待遇,各种偶遇姿势都有,都为了在她跟前露脸,想要上她的船。
然而康熙生平最恨结党营私,她但凡露出星点苗头,他犀利的眼神就扫过来,让她熄了蠢蠢欲动的心。
前几日去御花园赏梅,碰上一位小答应,她细眼弯眉,樱桃小嘴,姜染姝瞧着就爱的紧,宫中无男子,她瞧见女子都觉得眉清目秀,很想亲近一番。
回去试探着跟康熙提了,结局不提也罢,她这会儿腰还酸着呢,动嘴一时爽,惩罚火葬场。
“我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保证不做隐私事,您还不信我吗?”姜染姝眉头轻蹙,举着两根手指头发誓。
室内染着香丸,有细微悠悠香气浮动。
康熙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微黄的书页上,闻言抬眸看她:“不成。”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见她失落的垂下眼眸,又柔和了神色,轻声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便去乾清宫寻朕,给你支个屏风,也是可以的。”
免得她将目光抛向他后宫那些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淡淡的危机感。
姜染姝却犹豫起来,愣怔半天道:“互相之间有什么联系?”
在她没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被康熙掐着腰摔在床上,胡闹过后更是脑子糊涂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知道为何康熙对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般忌讳。
正在出神,就听锦心凑过来,小小声开口:“今儿承乾宫闹的很凶……”
应该说是佟贵妃单方面的碾压,一般情况下,养了别人孩子,纵然忌讳不想给生母看,偶尔做做面子,也会给别人带去瞧瞧。
可佟贵妃不是,她卡的很死,摸都不给摸一下,平日里都是绕着乌雅常在走。
眼瞧着胤禛一天天大起来,乌雅氏便有些耐不住,若是拿孩子换了位份,她还没有那么难受,如今她只是一个常在,宫中最末等的存在,等闲场合都不配出现。
牺牲和得到不对等,让她心里猫爪似的难受,如同万蚁噬心。
今儿偷偷的跑去胤禛房间,还没摸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奶母们便出现了,一拥而上,将她捉住。
她明明是亲额娘,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却被当贼一样的抓住了。
乌雅氏不顾形象,跪在承乾宫正殿前大哭大闹,引得所有人都若有若无的看热闹,佟贵妃再也捂不住,这才引她进去。
后来闹到康熙那里,等他到承乾宫去,两人哭的都跟泪人似得,一个比一个楚楚可怜。
到底乌雅氏容貌更胜一筹,她年岁尚小,微微蹙起细细的眉尖,眼神忧伤悲痛,如同娇嫩花朵被雨打风吹,特别惹人怜惜。
佟贵妃端着惯了,就算是哭,也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倒更衬得乌雅常在跟江南烟雨似得,带着几分朦胧秀致。
康熙瞧着两人哭,无端想起早些时候姜染姝哭,她埋在他怀里,最契合的角度,却在无声哭泣。
那珍珠似得的泪珠还未流下,便已经泅湿他的衣裳。当知道那一刻,心里难受的厉害,带着酸涩的揪痛。
“细细道来。”他冷漠开口。
面前两人的哭泣似是无法引起他丝毫同情,依旧冷静。
乌雅氏飞着眼神看他,哀哀开口:“不过是一片慈母心肠罢了,自打生下孩子,嫔妾还未抱过一回。”
她用锦帕拭泪,微微弯起的脖颈跟天鹅似得修长白皙,泛着水润细嫩的光泽。
室内只有佛珠在手中拨动的声音,在她停下许久,才听到康熙淡漠开口:“说完了?佟氏,你来说。”
佟氏两个字,直接让佟贵妃心凉到底,她闭了闭眼睛,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她沉声叙述:“奶母们不过闪眼功夫,就有人溜进去,顿时吓坏了,赶紧把人按住来禀报……”
言下之意乌雅氏听懂了,无非就是错都在她这,对方是无辜的。
可康熙没问她,她不敢开口,只得哭花了一张脸。
康熙视线在佟贵妃身上转了转,缓缓问道:“胤禛一日吃用几次?几次大几次小?睡眠时间怎么安排的?”
他问完不等她回答,冲着梁九功示意,对方顿时会意,下去问奶母们了。
佟贵妃面色一僵,照着记忆中的印象答:“一日要吃十回奶,一次大十次小。从早睡到晚,乖着哩。”
她只在乎自己名下有皇子,并不在乎对方是怎么过活的,刚开始还愿意做个面子,后来便不成了。
十日见上一次,还要挑她心情好的时候,等闲不许到正殿来,她嫌吵的慌。
这会子被康熙一问,整个人都僵硬了。
看到梁九功往后头去,心跳的似是要蹦出来,若是她没猜对,岂不是要惹祸。
她神色有些不对,康熙眼神一利,瞬间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事。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康熙漫不经心的说:“你素来忙乱,纵然照顾不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话一出,佟氏面色和缓了些,隐晦的瞥了一眼乌雅氏,柔声道:“皇上英明,所言极是。”
他的体贴是最大的安慰,佟氏翘了翘唇角,用帕子沾着眼角泪意,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但是我为了你咽下的作态。
乌雅常在面色微变,搭在双腿上的手指收紧,狠狠地抠着手心。
康熙懒得应付的时候,室内便安静极了,佟氏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神色,等闲不敢说话,忐忑不安的等待。
梁九功到来的脚步声便格外惹人注意,齐刷刷的都盯着他看。
“回万岁爷的话,奶母回了,说是一天吃奶并无定例,饿了便吃,约莫有十五次左右……”
只这一句,佟氏的心就凉了,这养孩子果然麻烦,竟在此时捅她一刀,让她痛彻心扉。
瞧着万岁爷不怒自威的模样,她心里惶恐极了,咬着唇软声辩解:“许是臣妾记错了,半夜多吃几次也是有的。”
她眉眼间又映出水意,似是要露出来,巴巴的小眼神可怜极了。
“皇上~”她软声开口,想要为自己张目。
作者有话要说:
佟氏:我赢了!
乌雅:我赢了!
姝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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