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场冬雪下来,白日里的日光也不能融化丝毫,更像是带着冷意一般。
明书晗还没到书房,便见到了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的苏玥。
也不知这苏家姑娘是怎么想的,大冷天里只穿了薄薄的几件衣裳,衣裳袖口处的花纹倒是精致,只是却像是被冻僵了的残花一般,更别说双腿上那厚厚的一层白雪。
“啪”,一个雪球砸在苏玥的身上,碎裂着掉在地上。
苏玥搓了搓早已冻的没有知觉的双手,眼里的不耐烦蔓延出来,“祁欢姑娘,你可玩好了?”
祁欢手中又捏了一个雪球出来,闻言道了一句“没有”,又要将手中的雪球狠狠砸出去。
那力道,就跟苏玥跟她有仇似的。
苏玥双腿被封在冰雪里动不得,见她又要扔,最后一点耐心终于告罄。
明书晗眼见着苏玥变了脸色,几步上前就将祁欢手中的雪团接了过来,摸了摸她玩的热乎乎的小手,柔声道:“手都这么热了,先去歇了一会儿吧,要是出汗受了风寒会难受的。”
“好,我听娘亲的。”祁欢乖乖地收手,又将娘亲两个字喊得极大。
那方苏玥已经挣扎着从雪堆里出来,听见“娘亲”两个字顿时气得牙痒痒,也顾不得自己满身的残雪,直接冲到祁欢的面前,指着她便道:“你这小丫头耍我是不是?安兰,给掌她的嘴。”
叫安兰的丫鬟一听命令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拽了拽苏玥的衣角,“姑娘,这是瑄王府。”
在瑄王府打瑄王的女儿,自家姑娘怕是气昏了头。
明书晗听着掌嘴两个字,神情一冷,却也没即刻说什么,只是让擦了擦祁欢身上的残雪,让嬷嬷带着她回院子。
苏玥一直被晾在那儿,心里更是憋得慌,只觉得有气无处发,“她拿雪团砸我,你这个做娘亲的难道不应该向我道歉吗?”
“道歉?”明书晗淡淡地重复了一句,转身看向苏玥,“这不是苏姑娘自愿的吗?”
“自愿?我自愿被她打?明书晗你就是这般颠倒黑白的吗?”苏玥气疯了,手直指着明书晗道。
明书晗看着那涂着红蔻的指尖,抬眸看向苏玥,眼神冷凝,“苏姑娘,你忘了吗?这是瑄王府,还有,我是瑄王妃,你见到应当行礼。如今苏姑娘手直指着我,是想对瑄王不敬,还是对皇上的赐婚不满意?”
无论哪一条,都是以下犯上。
苏玥的指尖抖了抖,刷得收回去,咬了咬下唇,到底没敢再回一句,只是低着头咬牙道:“民女,不敢。”
“苏姑娘心里明白就好。”明书晗像是没看到苏玥屈辱的样子,侧身离开,“王府今日不接客,苏姑娘还是早早回去吧。”
逐客令一下,竟是丝毫颜面也不给了。
苏玥想见的人没见到,还被祁欢戏耍了一番,气得直接转身就快步离开。
明书晗走在廊上,看着迅速离开的苏玥,眉眼未动一分。
“欢欢对她说了什么?”
“小姐告诉苏姑娘,若是她乖乖做一次雪桩子,小姐就帮她成为王爷的侧妃。”
原是侧妃之位,难怪能忍这么久了。
明书晗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汤婆子抱得更紧。外面到底是太冷了。
祁墨的书房前,温十守在门外,见明书晗过来直接将门打开,连通报都没有一声。
明书晗一踏进书房,便感受到暖意。
祁墨正坐在书案后手中还拿着一份折子,见她进来抬眼笑道:“听说欢儿那丫头又惹事了?”
明书晗闻言挑眉,走到书案旁,看着将近的墨水,拿起一旁的墨条,边磨墨边道:“我还想着欢欢是怎样想到那法子的,现在看来是你的注意了?”
如果祁墨没有问这一句,她倒是不会疑心的。
祁墨低低一笑,接过明书晗手中的墨条放到一边,揽住她的腰便将人带到了自己腿上,握着明书晗的手执笔写字。
“今天把态度给他们摆明了,宫中的那位自然也就知道什么叫做无用功了。”
笔下不停,一个晗字渐渐成形。
“那个宫女呢,就一直放在别庄上吗?”明书晗分神地问道,祁墨忽然放开她的手,将宣纸的空白处挪到她这边,“写一个墨字看看。”
祁墨没有回答,明书晗没再追问,笔下用力,一个墨字写完。
左边的晗字有着锋利的感觉,右边的墨字却要柔和许多,两个字放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祁墨将宣纸挪到一边晾着,又抽走明书晗手中的毛笔,握到自己手中,“如果我没有出手,绡绡会怎么做?”
“什么?”明书晗反应一会儿才明白祁墨说的是什么,“我说了,王府今日不接客。对于别有用心之人,与其放到府上自找麻烦不如不见。”
“所以今日是我自找麻烦了?”祁墨笑着道,“那个宫女娘子打算怎么办,毕竟是皇后的人,就这样放在别庄上好像也不是很好。”
祁墨说的为难,眼底的笑意却遮也遮不住。
明书晗低头抱住祁墨的腰身,头抵在祁墨的额头上,莞尔一笑,“不是她自愿留在别庄上的吗,自然是皇后娘娘亲赐的人我们又怎么可以违背她的意愿呢?”
明书晗笑得狡黠,祁墨心念一动,就将她身子横放起来,低头就要去亲。
“娘亲,我想和你一起吃午膳。”
书房的门被一下子打开,明书晗看着祁墨黑下去的脸,噗嗤一声笑出声,正要起身,忽然眼前的人便压了下来。
“阿墨,别闹,欢欢还在……”
“放心,温十会处理的。”
书房门被迅速关上,祁欢被温十扯出来时还有些呆愣,她仰着脑袋傻傻地问了一句,“十叔,你为什么要拉我出来?”
温十清咳一声,默默地回了一句,“王爷在忙。”
—
三日后,明书晗与祁墨一道回门。
叶锦一早就等在明府,早让人备好了明书晗爱吃的糕点,人一来,便将她带到自己院子里去说体己话。
正巧,今日也是林书远上门提亲的日子。
明书筠这次倒没了去前面听聘礼的胆子了,乖乖地缩在明书晗的旁边,听着丫鬟的汇报。
林书远的聘礼也着实丰厚,明书筠听着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丫鬟犹自不信地问道:“这么多吗?”
“姑娘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奴婢还没读完呢。”
“哎,姑娘你做什么呢?”
明书筠忽的站起来,把明书晗都吓了一跳,拽住就要跑出去的人,“做什么?”
“我去问问他,怎么送了这么多聘礼过来。他只是一个先生而已,哪有那么钱?”明书筠看着着急,就像是怕林书远把自己家产掏空了一样。
明书晗笑着把她拉住,“好了,别担心了。林公子既然拿的出这聘礼也定不是打肿脸充胖子,难不成五妹是担心他掏了太多聘礼,回头养不活你?”
明书晗故意调笑着说,明书筠被逗的满脸通红,坐下来低低嘟囔了一声,“哪有。”
“好了,绡绡你也别逗筠儿了。”叶锦见明书筠脸越来越红,笑着道。
明书筠趁势也回了一句,“就是,四姐就爱调侃我。我不理四姐了。”
说完,人就真的赌气似得跑出去了。
“五姑娘这是真的生气了?”小莲诧异地道。
明书晗摇了摇头,“没事。”
明书筠的性子她了解,哪里是生气,分明是忍不住去见林书远了。
“对了,我听说昨日镇国公府的姑娘去王府结果哭着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叶锦问道。
明书晗诧异地挑眉,“娘亲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昨日苏姑娘回去后便让人去了市井之中传了消息,说是……王妃善妒,欺负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青禾在一旁解释道。
短短一日,流言便传的这般快。
明书晗摇了摇头,握着叶锦的手宽慰道:“娘亲放心,没有什么大事。市井流言他们爱传便传就是。再说了,若是善妒能止住她们不必要的心思,便是善妒又如何?”
明书晗浑然不在意流言的样子反倒叫叶锦安了心。
“行,你明白就好。”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些话,等到傍晚时分两院合在一起用了饭,明书晗便要和祁墨一道回王府。
叶锦送着他们走到门口,话还没说,便有太监匆忙赶到了明府门前。
“王爷,太子急召您进宫,皇上又昏迷了。”
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建元帝现在每昏迷一次,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再醒过来。
祁墨倒是面色平静,只是让太监候到一旁,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明书晗手中,握着她的手道:“我要进宫,你便留在明府吧。明早我来接你。”
“好,我等你。”
白日里才停的风雪不知何时起了,鹅毛一般的大雪飘然而至,明书晗看着祁墨骑马离开的背影,渐渐握紧手中的汤婆子。
建元帝大抵是撑不过去了。
风雪一夜,天还未亮的时候,宫里的丧钟传遍整个京城。
皇帝驾崩。
整个京城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明书晗透过窗棂看向皇宫的方向。
从明府往皇宫那里看,也只能看到屋脊而已,可是似乎还能听清皇宫中的痛哭声。
明书晗一直到中午才见到祁墨。
一身白衣,风雪染身。
明书晗走上前拍去他肩头的雪花,轻声道:“冷吗?”
祁墨摇头,将面前的人拥入自己的怀中,良久才道:“不冷。”
一场冬雪整整下了两天一夜,放晴的那日京城的天就变了。
太子登基。
百姓们还没从建元帝驾崩的消息中缓过神来,便迎来了新帝。
新年悄然而至,新帝为了哀悼建元帝,宫中一切从简,连以往年年都会办的宫中年宴也省却了。
瑄王府,正殿门口,小莲指着正贴着对联的温十道:“不对,不对,再往左边点。过了过了,右边,右边。”
“到底左边还是右边,要不你来贴得了。”
反反复复来了几个回合,温十的耐心早已磨尽,“啪”得一声干脆利落地直接把对联贴了上去,也不管歪不歪的问题。
“贴歪了!”小莲指着温十气道。
温十无所谓地拍了拍手,“歪了就歪了,没事。”
“你……”小莲被气得脸红。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青禾赶忙上去做了和事佬,“没事没事,我看着也还好。若是实在不行待会儿揭了重贴就是。今天是除夕可不能动气。”
青禾做惯了和事佬,劝着劝着也就把小莲劝走了。
倒是温十还站在原地,看了看对联。手一揭,重新贴。
明书晗踏进院子里时瞧见的正是这一幕,看着温十那老老实实重贴对联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俩真是一日不吵都难受。每次也没见谁赢,反倒是两个人都不快活。”
祁墨站在她的旁边,牵着她的手往里走,走到门边时,忽然来了一句,“蠢。”
“蠢,谁?”明书晗不解地反问。
祁墨目光一瞥,正是旁边刚贴好对联的温十。
温十知道说的是自己,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能把人给弄生气,明明最开始他是想要讨人欢心顺带缓解关系,结果每次……
想想就心酸。
主仆两个就跟打哑谜似的,明书晗想了想却听明白了。
“阿墨,你先进去,我和温十说些事情。”
祁墨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管他做什么。”
话虽如此,人却还是进去了。
明书晗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笑了笑,转而看向温十,“温十,你是喜欢小莲吗?”
明书晗问得直接,温十习惯得想要反驳,抬眼看到明书晗了然的眼神,又默默地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过好像她不喜欢我,每次见到我都气得要死,感觉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打我。”
明书晗被温十无奈的样子逗笑,“那是因为每次你都没有讨好在点上。你可知小莲最爱吃的是什么,最喜的花是什么,最讨厌的是什么……”
温十听着这一句句的问话,双眼渐渐发光,“王妃可愿告诉我?”
圆窗外,温十离开院子的背影都透着欢快之意。
祁墨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将明书晗拉到自己怀里,带着点吃味地问道:“为什么要帮他?”
“不是你想帮吗?”明书晗反问道。
祁墨虽不言,但她看的出来他有多看重温十。
温十于他而言,可不知只是个下人,就像小莲对她一样。
“他们两个打打闹闹了许久,既然都已经动心了我们就推他们一把又如何?”
况且她也希望小莲能有个好的归宿。
“当时我追你,可没有人教我。唉,那个时候人家小姑娘还天天想着躲开我,我连亲近的法子都没有,哪里像他,还有人亲自指导。”祁墨埋怨着道,话中那股哀怨似乎都能漫出来。
明知他是在装可怜,明书晗还是做出心疼的样子,转过身子对着他,一抬脚就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明书晗浅笑着问道:“这下还生气吗?”
祁墨眨了眨眼,摇了摇头,“生气。”说着人又要凑上来。
明书晗一把捂住他的嘴,退开些许,“等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祁墨其实不太想放人,最后干脆抓着明书晗的一只手和她一起往内室走。
梳妆台边,明书晗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荷包递到祁墨的眼前。
荷包上,一对鸳鸯正浮在荷花丛中戏水。
祁墨接过荷包,摩挲着那对鸳鸯,笑着道:“送我的?”
“嗯,之前送你的这个我瞧着已经旧了,便绣了个新的。”
明书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开祁墨腰间的荷包。荷包里,红绳系着的发丝依然置于其中。
明书晗将那截发丝拿出,祁墨原以为她要放进新的荷包中,不想她却是拿起了剪刀,轻轻一剪,将他鬓间的几缕短发剪了下来。
两股发丝被红绳一起绑住,放于新的荷包中,重新系回祁墨的腰间。
祁墨瞧着,眉峰未动半分,目光中却有热切之意。
明书晗系好荷包,抬眸看向祁墨,唇角一弯,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外面不知何时响起了爆竹声,已经有百姓家里吃起了年夜饭。
一声声的爆竹响彻京城,祁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浅浅的一吻,带着无尽的绵意。
“绡绡,我只求与你到白头。”
此生唯你一人,所求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最近真的断更太多次了,我也不敢再做什么承诺了,不过肯定会完结
我也在理大纲,准备收尾,谢谢一直看到现在的你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