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舒情里里外外地忙活了会儿, 没怎么搭理康铎。
康铎则坐在椅子上, 安心地看着她来来回回的身影。
最后,他看见她钻进了洗手间,然后关上了门。
康铎收回视线,耳畔是烧水壶烧水的声音。
在水即将烧开之前, 洗手间的门又从里面被打开了。
舒情这会儿换了个模样。原先的马尾辫绑了个团,鼻子上架了副圆溜溜的细框眼镜, 身上换了件宽大的带帽卫衣, 下面换上了一条宽松的短裤, 两条光滑白皙的腿暴|露在空气里, 又细又直。
康铎稍怔了下, 喉结不自禁地上下滚了滚。
头顶上的筒灯打着明亮的暖光,打在她的身上, 又可爱又性感。
她这模样倒是一点儿没有小女人被表白后的羞赧, 十分自然不做作。
大概是被看的不自在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清了清嗓子, 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啊?”
“没有。”
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康铎为自己上下起伏的心情而感到神奇, 低头失笑, 好久没有这种身心愉悦的感觉了。
“你笑什么?”舒情越发觉得奇怪。
“怎么换了身衣服?”康铎眼皮缓缓朝上。
“哦。”舒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攥着衣角说, “刚拖你回来热出了一身汗,换件衣服舒服点儿,而且你把椅子给占了。”
占了椅子跟她换衣服有什么关系?
康铎露出疑惑的眼神。
舒情一屁股坐上床, 两条腿翘了起来,舒情往里挪了挪,两条腿顺其自然地交叉盘在了身前。
“我就只能坐床上了。我不喜欢穿着脏衣服上床。”
“……”
康铎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怎么还戴眼镜了?”
“戴了一天隐形眼镜了,眼睛疼。”她掀起眼镜,将眼皮翻开,“你看看,我眼睛是不是挺红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狐疑地问:“你不会是觉得我专门换给你看的吧?”
“……当然不会。”康铎充分满足她。
不过……就算他有这个想法,也被她这般模样给打消了念头。
刚接受完表白就在对方面前不顾形象的只有她一个了吧,根本就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
然而听见他理所当然的答案,她的嘴角反而一沉,眼睛也耷拉了下来,看上去对他的反应不大高兴。
“叮——”的声音提醒他们水烧开了。
康铎想去倒水,结果舒情比他更快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趿着拖鞋,主动地走过去了。
没一会儿,热腾腾的绿茶送上,虽只是用了简易茶包,可康铎一见舒情端着杯子出来,鼻腔便似有茶香萦绕。
康铎怕她烫,要站起来帮她,舒情小心翼翼地,没把杯子递给他,而是将两个杯子都放在桌上。
“烫,先凉凉。”她善意地提醒他。
这样就又多了点儿相处的时间。
所以康铎听话地没动。
然后他听舒情边上|床边问:“明天排位赛你准备好了吗?”
“……”
怎么话题一转,就扯到工作上去了呢?
康铎站起来,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正朝着她,“我还有点儿醉着,能不能不谈工作?”
舒情撇撇嘴,“你哪儿像还醉着?嘴里有点儿酒味,不代表就是醉了好不好,我看你清醒着呢。”
真是嘴下一点儿都不留情。
还记得她在加拿大那会儿,天天追在他后面,他怎么冷言冷语赶她都赶不走。
现在他衬了她的心,她反而蹬鼻子上脸了,而且表白了之后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唉……
可还能拿她怎么办呢?
他还得追她呢,万一一年还追不上,岂不是太丢脸了?
康铎淡淡一笑:“是真醉了。没喝酒也没勇气和你说这些话。我酒量是真不太好,喝两杯就脸红头晕。说头晕也没骗你,但是前面等你时休息了会儿缓解了一点。”
舒情想,可能她和康铎对“醉”的定义不太一样吧。
不过她再纠结这件事也无济于事。
反正康铎是真醉还是假醉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舒情又盘着腿坐上了床,然后示意康铎帮她把杯子拿过来。
康铎一看她眼神往泡的绿茶那边一扫,不等她说,他便递了过去。
如此见机行事,叫舒情很是吃惊。
康铎也举起茶,吹了吹,抿了一口。
“你酒量怎么样?”康铎若有所思地问,问起的一瞬,想到了那天她醉倒在比斯利怀里的场景,不禁嘀咕道,“好像你也没比我好多少,那以后是有点儿麻烦了……那群狼一个个过来,我们可能应付不了他们。”
舒情满脸问号:“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
康铎反问:“那你酒量好不好?”
舒情:“……是不太好。”
康铎:“那你有没有什么酒量比较好的姐妹?”
舒情:“……有?”
康铎:“那就好。”
舒情:“好什么?”
康铎扬眉,一脸神秘:“没什么,等到了时机你就会知道的。”
舒情莫名其妙,他在说什么东西啊。
舒情懒得搭理他,重点又回归到了他的比赛:“你到底准备好明天的排位赛没啊?明天的排位赛很重要的。你练习赛的成绩都不是很好……当年你可是在这条赛道上拿到的第一个冠军。我怎么看你一点儿都不担心的样子。”
“你都说了是当年,今非昔比了,规则都改了不少。况且……担心也没用,顺其自然吧。”
舒情皱了皱眉:“你这态度不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
她说不下去了。
说不出的一种怪异的感觉,让舒情产生了困惑。
这次复出,舒情总觉得康铎的状态不太对,特别是从那次巴林站之后。
他的身上好像缺失了什么。
可具体缺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康铎等了她一会儿,看她不再说下去,便问:“怎么态度不对?”
舒情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怎么能顺其自然呢?我怎么听你的口气,觉得你有种坐以待毙的感觉?你应该多和车队商量商量对策啊?”
康铎扬眉,反问:“韦伯和比斯利一直和你们领队商量对策?”
好像……也没有。
每个车手都有配备他们的比赛工程师,车队还有策略组,每次在比赛时,他们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制定不同的策略,再通过tr传达给车手。
所谓的策略,脱离了正式比赛,都是纸上谈兵,没有多大用处。
可是……
舒情问:“你的车抢修好了吗?”
康铎“嗯”了声:“好了。”
舒情:“明天排位赛不会再出事故了吧?”
康铎:“犯过的错,我会小心,不会再犯。”
“那就好。”但舒情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k,车不会还有问题吧?”
“情情。”康铎好整以暇地问,“你想跟我讨论下车辆的性能和设计吗?你不是最忌讳和我有这方面的沟通?”
舒情一怔,脸几乎是立刻露出了尴尬的红,下意识地掩饰道:“我没有啊……”
“你做的这么明显,我又不是智商有问题,怎么可能看不出。”康铎说,“你从一开始,就说我们两个穿着不同的制服站在一起不好,到后来当着别人的面模糊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包括现在,你不愿意答应和我在一起,不都是怕车队和同事产生误会,对我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
舒情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扫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你居然知道”的意思。
康铎像是洞悉了她的想法,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我怎么会每次见你还得挑没认识我们的人的地方。”
他哼了一声,声音极轻,更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不满与不屑。
舒情的脸顿时更红了,嘴上哑口无言,内心却在咆哮。
这人竟然还计较起来了。
本来不是她占上风的吗,怎么又被他扳回了一程。
“但你最终还是逃不过的,拖着也没用。”康铎悠然自在地说。
“逃不过什么?”
“逃不过和我牵连在一起,逃不过被别人议论纷纷,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意,我不会再因为别人会大作文章而对追你‘手下留情’的。”
“你就不怕你的职业生涯......”舒情如鲠在喉。
“我跟你说过,我不怕。”康铎一脸正色,“车队不会真的那么不近人情,硬要棒打鸳鸯,如果他们非要这么做,这赛车不开也罢。”
“你怎么能这么说?”舒情急了便想站起来,想了想还是止住了冲动,脚掂着地,手紧捏着白色被褥,“这可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你怎么说的这么简单?满口都是放弃?你不是说这是你最初的梦想吗?这不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吗?”
“人的思想每个阶段都会改变的。”
“所以你现在觉得赛车不再重要了?所以你才说顺其自然?!k,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舒情紧蹙着眉头,“如果你不再热爱这项事业,你不该回来的。我是想你回来,但我希望你是以最好的状态回来。”
“情情。”康铎默了会儿,平静地说,“我还热爱它,这片赛场,对它没有爱的人,是不会在这里的。但是它并不能让每个有梦想有激情,热爱它的人都得到相应的回报。冠军就那么一个,而且这几年的冠军几乎都被那两个人包揽了,其他人有机会吗?真的是因为他们的车技好到其他人无法比拟吗?我相信你不会不明白这些。”
“最好的状态......没有你说的那么轻松,车手是最佳状态,但碰到一辆不好的车呢?f1的比赛很少爆冷门,为什么?因为车与车也有巨大的差异,在车的面前,车手真的能做的不多。以前或许还可能,而现在……这两年你有在领奖台上看过除了三支大车队以外的身影吗?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现在每一场比赛的结果60%是赛车本身,25%是车手的车技和意识,10%是车队的策略,剩下的5%是运气。”
那些年,f1还没有限耗减排,轮胎也不是只有一家供应商,还有进站加油,那时候的f1,是通过车手天生的直觉来找到更精确的刹车点,更快的走线和更合适的胎温,那时候的wdc含金量很高,比赛也比现在有意思也有悬念的多。
那是f1的黄金年代,可惜康铎也没有体会过。康铎进f1的时候体制已经大改,时机并不算好。
如今随着科技越来越高深,f1不仅是项运动,更是科学。现在的赛车上,有先进的风动,有压榨了规则范围内所有的空气动力,有精确到单站的空力套件。
还有最先进的传感器,可以帮车手在模拟器上规划好了最佳行驶路线、最佳刹车点、最佳胎温,不需要再依靠车手的感觉去寻找了。
在一年又一年对赛车构件的探索中,赛车的科技感越来越强,而比赛的不确定性也越来越小,从而演变到了现在的地步……
没有钱的车队,研发不出好的配件,连竞争的实力都没有。
“我相信,每个f1车手,都经历过对它从激情澎湃充满信心横冲直撞到逐渐成熟逐渐被磨平棱角的那个阶段,所有兴趣爱好在被商业化后并无差别,而且赛车相对于其他的工作来说要求更高,之所以还愿意在这里拼搏,无非就是为了爱。”
“......”
两个人各怀心思喝了一杯茶。康铎喝得比她还慢,像是故意拖延时间似的。
却不说话。
舒情也不知道说什么。
道理她都懂,可她觉得他这个态度不对。
但又找不到点反驳他。
太揪心了。
房间里太安静了,舒情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困了?”康铎问。
她使劲地眨眨眼,眼睛里闪着晶莹。
康铎放下杯子,站了起来,取走了她手里与她一样摇摇晃晃的杯子。
然后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困了就睡吧。”
她缩了缩脖子,伸手碰了碰被他摸过的地方,眼皮用力睁也睁不太开,意识不太清醒地问:“你呢?”
康铎看她这样顿时有些忍不住,他的眼神炯炯有光,喉结滚了滚。
“我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调整下作息,补昨天的,大章……
今天还会有的……不超过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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