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怎么,听说你今儿起了个大早,还要了盆水。”卫良阴白日练完基本功夫,擦着看找到白果问,“是不是做噩梦被吓着了?”
白果对夜里的梦有些心有余悸,但到底只是场梦罢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确被惊吓到,只是抿着嘴说:“是有点。”
卫良阴揉揉他的脑袋,笑说:“梦与现实都是反着的,所以不要怕。”
白果听了,抬眸好笑问:“那若是我做了美梦,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倒霉了?”
卫良阴“唔”了一声,又说:“正所谓日思夜想……其实也不一定是怎样。”
白果摇摇头,揉了揉皱了一早的眉心,直到两人用完早膳,这才稍微放轻松了心态。
不过他这边是放了心,那头门房又收到了顾家的请帖,不过这回下帖的并非是顾家少夫人,而是那日登门的顾芙,顾家嫡姑娘。
“还有完没完了?”卫良阴嘟囔着,点点白果的肩膀道,“果啊,你昨儿个夜里做的噩梦,别不是就是这个吧?我瞧着这个不是噩梦,反而是块狗皮膏药!”
白果笑说:“顾姑娘的请帖,要拒绝吗?”
卫良阴说:“这次是顾姑娘单独做东,请我俩,没别人……想来那姑娘也挺不容易,不如就去看看?左右是顾芙的贴,跟你那嫡弟没什么关系。”
白果摘了一根落在卫良阴头上的树叶碎,点头说:“那便去看看也好。”
兜了一圈,两人到底是没能摆脱得了去顾家做客,相视一眼里倒是有颇多好笑与无奈。
翌日,顾府门口,顾芙的贴身丫鬟等在门房处,左走走,右走走,面容忧愁。
“姐姐,您这是急什么,将军府的两位公子既然应了小姐的宴请,自然会来的。”门房的小厮拉丫鬟去坐下歇歇,可那丫鬟却柳眉横竖,焦心说,“前几日小姐没能请得那两位公子来,不仅遭了太太的埋怨,更是叫少夫人好生数落一顿,在赏戏那日好给小姐没脸,可这事儿分明是少夫人惹了人家的怨,又与小姐有何干系?想来小姐难得硬气一回,又单独请了那两位公子上门,今日可算能好好落落少夫人的气焰,就是如此,你觉得我还坐得下?你也别拉我,让我多走走,好散散心里那点儿激动劲儿。”
门房小厮是与她交好,她才这般说了一通。
见状,门房小厮一乐,也不嫌她走路来回碍事了,只叫她赶紧散散心里的火气,别等那两位公子登门失态了才好。
至于结果,白果与卫良阴两人下轿后,还是被来自顾芙的贴身丫鬟热烈迎接了。
那丫鬟慢走半步带着两人去后院花厅,轻声道:“我家姑娘知道二位公子要来,早早便起床准备着了,知道公子们爱吃宝荷斋的糕点,也特意准备了些。”
“唔,顾姑娘客气了。”
卫良阴挑挑眉毛,惹得那小丫鬟脸上一热,却叫对方心道这将军府的公子果真气质不同于普通双儿,竟是怎么看怎么俊俏,身形体态竟是潇洒至极,风采丝毫不输京城里的少爷二郎。
顾芙早早等在花厅里,见二人一到,便笑着起身说:“我便知道你们二人会来。”
白果走在前面,抬眸便看到顾芙原本斜侧着的刘海不知为何在今日梳成了直刘海,花厅里有穿堂风吹过,浅浅的刘海飘起,便看到顾芙额上落了一道浅红的痕迹。
“你额头上被什么打了?”卫良阴眼神儿格外好,还向来有话说话。
他皱着眉,凑近了顾芙,惹得顾芙红了脸退后两步。
“顾姑娘,这是不小心碰了哪?”白果也小心说道。
顾芙看一眼卫良阴,朝着白果摇摇头:“没有,是前几日我大嫂他宴请贵子贵女的时候,玩投壶,不小心扔偏了箭支。”
卫良阴皱眉说:“我们不接他的请帖,他就这么欺负你?”
白果也有些不忍,上前摸了摸顾芙额上的浅红印记,问有没有抹药膏,会不会留疤之类。
顾芙一一回答了,这才请了家里下人将茶水瓜果糕点都送上来,几人边吃着边说起来。
“其实大嫂他倒也不是故意的。”顾芙叹口气,虽说她也不喜白意的娇惯跋扈,却更厌恶于自家兄长后院的恶心腌臜事,自从上回兄长从外面带回一个汉子,又定定然说对方肯定是白意的姘头,非要请白意下堂,转而将那叫白雨薇的妾室提成平妻的事,顾芙想起心里就恶心至极,拧着眉说,“那日宴会是那小妾从屋里跑了出来,趁着各家贵子贵女在,又仗着自己有孕,就各种污蔑我大嫂如何欺压于她,还抱着我大嫂的腿说了些浑话。”
“就我大嫂那脾气怎么忍得她?于是便扔了手里要投壶的箭支,跟那妾室撕扯缺了。”顾芙苦笑,“也就是我倒霉,站的地方正好被箭支尾巴削了一下,倒是未见血。我前几日本就没能将你们请来,我那嫂子在气头上,又看我不顺眼,后来自然也就没道过歉了。”
卫良阴“唔”了一声,摇头好笑说:“倒霉还是你倒霉。”
顾芙摊手:“谁说不是呢?”
白果吃着糕点看两人说话,心想顾芙说的还真是白意的作风,忍不得脾气,跋扈嚣张,即便嫁进顾家,到还是我行我素,没点儿收敛。
“所以今日你叫我们俩个来府上,是故意气你大嫂的了?”卫良阴剥了个核桃扔嘴里嚼。
顾芙说:“大致就是这个目的了。”
白果疑惑:“若我们俩不肯来,顾姑娘又要如何?”
顾芙抿了口茶水,想了想说:“若是那般,想来过不了几日,你们就能从京城八卦里听说顾家少夫人与小姑子大打出手的事了。”
白果怔了怔,看一眼顾芙纤细的身段,不信道:“依顾姑娘的端庄,还会做出手打人之事?”
卫良阴随口说:“果啊,这就是你不懂了,须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顾芙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
三人在花厅吃吃喝喝的事自然瞒不过顾家其余人的眼,因为卫西洲在朝中的地位在前头顶着,所以白果与卫良阴二人无需拜见顾老爷这等五品京官,反而是不久之后顾老爷跟顾夫人相携而至,与卫良阴同白果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笑着离开。
至于顾子修身为男眷,不便前来,于是不管白意如何做想,只得勉强笑着跟顾家二房三房里的几个妯娌一起去了花厅,美名其曰是同两位公子作陪。
正巧顾芙跟白果聊点心聊得高兴,卫良阴百无聊赖的时候,白意等人才踏进门来。
白意瞥一眼到白果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险些没将眼前与顾芙言笑晏晏的俊秀双儿认出来。
“哥哥。”白意看着对方举手投足间的随意自然,身上衣着虽瞧着不显,但一针一线颇为讲究,一看便是出自老牌绣娘之手,反观自己,眼下穿着的衣衫倒还是出嫁时的嫁妆,进这顾府小半年,竟尚未添置一件新衣。
想到这里,白意脸上笑意维持不住,面色一阵难看。
白果看到白意,便明白了对方在顾府的生活一定不太好,虽还是瞧着华丽光彩,但眉间的郁气却并非是在昌平伯府时有的。只听对方竟老实叫了自己一声,白果竟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嫂子们来了。”顾芙对二房三房的几个嫂子也不甚亲密,见她们一起来,面上笑着,但眼底却淡地很,“随意坐着说说话吧。”
那几个嫂子并非话多之人,看眼下谁最难受她们也是知道的,于是只充作背景板,喝喝茶吃吃点心,看戏足够了。
说来白意虽与白果不合,但说他有个优点的话,便是爱憎分明。上次卫良阴帮了他,之后自己忙于跟顾子修与白雨薇那对贱人做争斗,于是一时便将卫良阴这位恩人抛到了脑后,而上回他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想要邀请对方来自己办的宴会,好生感谢一番,结果对方竟然……并不领情?
于白意看来,恩人是好恩人,但可惜恩人身边还有个白果在,恩人不肯领他的情,那肯定是有白果从中作梗的,左右白意是看不起白果的,再加上这回白果还“抢”了他的救命恩人,便更是对白果有深深的厌恶了。
于是只一声“哥哥”之后,白意便再不看白果一眼,只坐到卫良阴下手,企图与对方说说话,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可惜卫良阴对这种场合最是不耐烦,白意说了十句话,他只碍于礼节硬着声,实际上倒是什么也没往耳朵里进。
顾芙发现了一点,垂眸笑了笑,插话道:“嫂子今日气色看着不好,可又是跟哥哥他吵了?”
白意面色一变,抬起头来,看向她这位看着柔弱,但其实也吃不得一丝亏的小姑子,敛了笑,嘲讽说:“我倒是想跟你哥吵来着,可惜他不肯给嫂嫂我机会,只愿睡在小浪蹄子的屋里。”
“子修真是太不像话了。”二房的嫂子闻言皱眉,“他这月就没去过你屋里?”
“我屋里有恶鬼等着吃他骨头。”白意早跟顾子修闹翻了,倒也不介意敞开门说他那点儿房里事,说得高兴了,他还恨不得给顾子修多落些面子,“偏房里住着的才是他的宝贝疙瘩,谁能拉得动他呢?”
大晋朝里宠妾灭妻是重罪,白意不是不懂,他量顾子修没那胆子真的做绝了,也只等着白雨薇肚子里的宝贝蛋一落地,就抢过来自己养着。
先不管养不养的熟,至少先把那对贱人膈应死就行。
他这个想法早不是一天两天,而二房三房的嫂子又没个笨的,粗粗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为人正妻,最厌烦的便是那些爱跳脚的妾室,于是便又有个嫂子出声道:“你是正妻,身边有个子嗣傍身也好,哪怕先说不是自己生的,好歹有个寄托。”
白意笑笑:“是这样。”
白果只在旁边听着,只觉得顾家后院腌臜事怕是不少,而他那庶妹白雨薇则典型与她姨娘李氏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有一颗做正室的心,却偏偏自甘成那阻碍别人家庭和睦的一方歹毒妾室,阵日妄想要攀上高位,却同时也困于了后院之中。
不论怎么说,在顾家,白意只占着嫡妻的名头,便是赢了。
至于白雨薇,以为拥有顾子修的宠爱便能登天,却是走错了一大步。
这般想着,时间便过去不少,卫良阴呆的不耐烦了,表情很明显的凉了下去,而顾芙早已达到今日膈应白意的目的,便也不再强留两人。
白果与卫良阴告辞了顾府,踏出顾家大门的那一刻,双双都松了口气。
“跟里头那些人说话累死。”卫良阴呼吸着顾府外自由的空气,扯着白果的袖口说,“同我散散步再回家?”
白果乐了:“说好。”
两人在京都大街上左逛逛右逛逛,看了不少小摊,却没买多少东西,只是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走到哪看到哪。
中间大街上碰见个卖身葬父的双儿,生得倒是清秀佳人的模样,有心软的书生给他扔了银钱叫他去把亲爹葬了,对方却只磕头感激,愣是答应的话不说一句,不过急促地几下,额头便有了红肿,瞧着好不可怜。
这下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片刻间双儿身边便围起人来,有几个不知前后因果的反倒骂起书生仗着有几个臭钱就随意欺辱人家可怜双儿。那书生懵逼了半晌,话解释不清楚,叫那跪在地上的双儿说,可那双儿却只呜呜咽咽,又哭诉道:“公子要奴手下银钱,可公子既不求回报,奴心下终归是不安。”
书生:“哈?”
周围替双儿说的众人:“???”
双儿又哭:“公子把奴带回家吧,奴愿给您当牛做马。”
周围众人:“吁……”
倒是那书生懵了:“不不不,我家中不差小厮,你不必这样。”
有人笑了几下低声同那书生道:“嗨呀,你这书生怎么好不开窍,当牛做马可以,温床暖被,自然也是可以的嘛!”
“有辱斯文!”
书生斥了那人一声,同时憋红了脸,又连忙摆手摇头,“不可、不可!”
说罢,他再看向那双儿期盼的目光,陡然想起家中那位,不由缩了缩屁股,推开人群就跑了出去,生怕那双儿黏上自己。
周围众人:“???”请问书生你屁股后面有老虎吗?
而跪在地上的双儿见那清俊书生溜掉,心底也是一阵不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清秀的脸蛋,对人生的产生了一秒的怀疑
……难道他,模样长得就那么不堪入目。
不不不,肯定不是。
是那书生眼瞎吧?!
旁边,卫良阴与白果在街角瞧着热闹,卫良阴见事态发展,“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双儿倒是有趣,书生不愿把他带回家,他便这般坑人。”
白果抿抿唇,也笑着说:“那书生更有趣,竟是不顾佳人有意,跑了。”
卫良阴叹道:“少见,当真少见!”
两人说着话,又转头去了隔壁一个铺子里看玉器,待逛出来,原本卖身葬父的双儿却不见了踪影,在探耳往旁边聊八卦的百姓那里一听,对方竟是被秦王殿下扔了锭金子,之后就带走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卫良阴这才惊叹一声,再缓缓开口道:“这秦王还真是贪花好色,见一个爱一个。”
白果点头,不无赞成,却又随口添了一句:“便是不知那双儿能在秦王妃手下坚持几个时辰了。”
卫良阴想起秦王妃先前的惊人战绩,沉默片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