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第二个药庄和他们扫荡过的第一个不一样, 若说之前那个药庄建造得十分规矩, 是三排三列整整齐齐的九块药田,那么这一个庄园,形状上显然就没有太多讲究了。
但这四人组对于翻墙偷药一事,已经有了一些实战经验,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这沿着药田而建的庄子长得奇怪也不怕,能者多劳就是了。
池罔现在内力充盈,自己一个人便负责了里面最难攻进去的一条守线。几个人依样葫芦的解决掉这个庄园的死士,顺利混了进去。
池罔一落地,眼睛就扫了一下这里面种的药材, 果然是他之前见过的绿色小草, 在草尖上带了一点仿佛沾了血的红,模样与众不同, 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们在青龙使特别标出的那个套圈的中心点, 一连揪出了三个人。见明面上的死士晕的晕、死的死, 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 他们知道下一班死士早晚会来, 剩下的时间绝不算多, 便立刻挥起镰刀,开始收起草来。
但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他们谁都没想到在青龙使标注那里至少有两到三个人的地方, 居然还藏着第四个人。
那是一个位于药田中间的草亭, 想来是天山教人建来监视周围药工的休息处。
当时正好有个人钻进了里面的箱柜拿东西, 变故发生后下意识躲进了柜子里,因为他屏息,并没有发生任何声音,所以池罔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
池罔是最先听到他开始呼吸的动静的,他立刻反映过了这意味着什么,转身就向中间的草台狂奔而去。
房流是离那监视亭最近的人,他见池罔的动作,几乎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第一个冲了进去。
他见到一个天山教死士从箱柜中爬出来,手已经放在那柜旁边的一个红色机关上。
可是那男人已经碰到了,就算是池罔这么快的速度,房流这么近的距离,也阻挡不了这死士手指只要轻轻下压,就能启动整个自毁机关。
情急之下,房流那一瞬间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当场洪亮的一声大喊:“爹!”
那死士手都已经碰到机关上了,居然被房流一嗓子喊傻了,转头去看声音来处。
房流已经离他很近了,可是在房流继续走近时,那死士猛然回神,眼中露出了疯狂和警惕,那是亡命之徒的神色。
房流年纪虽小,但他的应变力却是许多成年人都望尘莫及的。他看清这死士在电光火石间的神情,直觉不好,张嘴就道:“你这负心的男人,就这样忘了我和我娘啊!”
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年轻的脸终于出现在昏黄的火光下,那死士面露惊愕之色:“你……”
池罔心道要坏,这小子不分场合认爹的本事,一如既往的让人出乎意料,可是他长了这一张带着关外血统的脸,这死士要撞了脑子,才会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吧?
但房流拖延的每一点时间,都会为池罔的行动增加成功的可能性,池罔无声无息的转到死士背后,准备从后面动手拿下他。
却没料到这男人看到房流这高鼻深目的异族长相,居然眼睛都红了,颤抖着声音说:“当年阿丽娜突然抛弃我,独自回到了关外,一别十多年杳无音讯,居然肚子里怀了我儿子?”
池罔:“……”
房流声情并茂道:“可不就是吗?我娘在关外病死了,临终前还叫我带了绝笔密信,叫我回中原找爹……用不用我给爹跪下磕个头哇?再把娘的信拿给你看。”
男儿膝下有黄金,房流从来要命不要脸。那男人从柜子里爬出来的,身体一直伏在地面,房流啪的一声也跪坐在地上,十分诚恳地睁着大眼睛与他对视,当场把人给稳住了。
他掏出自己怀里带着的一个硬皮折,那是他准备给池罔检查的读书笔记,似模似样的递给了男人。
只要等这天山教的人手从机关上挪开,他就立刻扣动怀里的暴雨梨花针,把他扎成个人形刺猬。
可是房流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力量。
就在他叫了爹后,这好好的草亭子突然塌了,木梁栽下来,正好砸到了死士头上,并把他的身体向另一个方向砸倒了。
木梁落在柜子上,搭起了一个支撑,护住了那机关安然无恙。
药园里陷入安静,半晌都无事发生,众人便知这是躲过一劫了。
池罔把房流从木头和干草里扒了出来,房流吐了一口嘴里的草,撒娇道:“小池哥哥,你在动手前,也和我递一个眼色啊。”
池罔沉默了一下才说:“不是我动的手,你叫完爹后,我看着那亭子自己塌的。”
房流:“……”
池罔真心实意道:“叫一个死一个,你果然厉害。”
时间要紧,来不及谈论这个无法理解的现象,房流过去补了刀,拿回来读书笔记认真放好,就拿起自己的大镰刀,挥舞着加入到割草的队伍中。
他们刚刚割完草,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池罔就站直了身体,“外面有人来了。”
天色已经有些亮了起来,子安低声道:“换班的死士……池施主,我来处理这些人。”
池罔也丢下镰刀道:“我回刚才那个药园,处理那边换班的人。”
子安掏出一把刚才从第一个药庄收下来的白花,“能智取的事,何须动手?”
然后他点了一把火,把花瓣点着了,学着池罔的样子,用掌风一推,把毒烟推到了庄园门口。
片刻后,死士们扑棱扑楞倒了一地,和尚淡定地屏气进去,把人拖进来捆了。
“风庄主,流公子,请加快行动。”子安心平气和道,“用不了多久,天山教就会有人发现这一班的死士没有回去了。”
事实证明,天山教对于这些药材的管理非常周密,为他们留下的时间,远比他们预计得要短得多。
池罔刚从第一个药庄跑回来时,眼睛又变得有点发红,子安特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没说什么。
池罔如法炮制地用掌风把草推成了一堆,因为这种红尖草太短扎不起捆,子安早有准备地从怀里套出了折叠的特制大麻袋。
天山教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装草。
“北边那个药庄被人偷了,死了好多我们的人,这一个药庄的兄弟也没回去换班,已经派人禀报教主了!”
“教主传令,直接往药田里投火!兄弟们,生火盆来!”
池罔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正准备往墙外去的时候,子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他的眼睛微微发红,看着和尚的眼神,比以往都有一点微不可觉的迟缓,但他还是坚决地甩开了手,从墙内翻了出去。
池罔出去后,外面顿时响起一片惨叫。
“叫、快去叫增员!”
“快请尊使们过来!此人武功——啊!”
房流和风云铮都默不作声地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他们知道外面的情况只会愈发难以处理,唯有自己这边赶快装完药草,才能想办法带着药逃离。
而这么多药材装进几十个大麻袋中,一会如何运出去?只凭他们四人之力,恐怕还是个难题,但如今的状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房流最先发现了这些特制麻袋的与众不同,“这些麻袋装满了,怎么是圆球形的?”
子安手上装药的速度几乎快到看不到,他面上似有忧色,简短回答道:“不慌,先装着。”
外面的声音还在传进来,“传弓手到山顶高地,向院子里射火失,引爆院中机关!”
池罔当场把庄园的墙劈了一块下来,当盾牌一样在空中挥舞。远处的弓手刚射了几只箭,就被池罔一块墙扔了出去,正好砸到了弓手堆里,当场便是一场兵荒马乱。
风云铮封紧最后一个大麻袋的袋口,大声道:“装好了!接下来怎么办?”
子安道:“扔出墙去——池施主,我们撤!”
房流先跳出去,从另外一个方向清了外面的场,大麻袋一个一个地扔了出来,在地上溜溜滚动着。
子安也跳出墙外,用力推了一把麻袋,在一片嘈杂中朗声道:“就这样滚出去!一个人能滚好几个麻袋。”
房流大喜过望,“太好了!这样我们四个人,就能滚走所有的麻袋……诶,和尚,你去哪里?”
他立刻明白过来,“我小池哥哥没有跟上来!”
子安向相反方向奔去,风云铮开始认认真真地推起了麻袋,“小兄弟,注意右边!”
房流推开一个麻袋,单手拔剑与右边袭来的天山教教徒接了一招,一只手推着麻袋滚起来,一只手持剑与人缠斗。
子安赶到时,池罔已经杀红了眼,他身边倒了二十几具天山教教徒的尸体,附近已无人敢再靠近,只叫弓手在远处伺机而动。
“朱雀、玄武使到——!”
池罔飞一样地离开药庄范围,一拳捣在朱雀使身上,朱雀使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心肺已经被池罔隔着皮打爆。
看着朱雀使死不瞑目的身体软软滑到在地,玄武使心中大骇,下意识转身就要跑,池罔正要追,却被子安扑过来按到,“——小心!”
带着火的弓箭落入园中,身后的药庄化为粉末,接连几声巨响后爆出剧烈的火团。
在爆炸中飞溅的残垣碎块,纷纷打在了子安的背上,他在尘土飞扬的浓雾中咳嗽几声,就对上了池罔通红的眼。
子安心中顿觉不好,身体飞起后退。
池罔从地上爬了起来,红红的眼睛死死盯紧了他,一言不发,直接杀了过来。
子安皱眉唤道:“小池!”
然而他却已经听不见了,眼前景象里一片都是血红,而唯一还在移动的活物,就是眼前这个人。
在场诸人中,大概唯一能与现在的池罔过两招的,便是子安了。
砂石在池罔脑海里倍速念了两遍金刚经,似乎都不起什么作用了。他一咬牙,将暂时提升池罔的内力全都收了回来。
那一瞬间,池罔身体因为内力的骤然减少,内息运转产生了片刻滞塞。
子安抓住了这个机会,扑到了他的身后,双手按住他的太阳穴,直接把人弄晕了。
远处的天山教似乎也发现了此时敌人的可乘之机,重新从藏身处杀了出来。
和尚一把接住池罔软倒的身体,把他抗在了肩上。
他一个回旋踢,踢飞了靠近的第一个天山教教众。
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手按在肩上这人向下倾滑的身体上。只觉触手处有肉,温暖又柔软,和尚愣了一下,没敢去想自己到底碰到了哪里,连忙抗着人就去找翻滚的麻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醒来后的池罔:……为什么觉得我屁股有点疼?
子安:……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