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人很快就到了顾家门前,东山书院距离乾阳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所以书院的夫子在后山都各有个小院子,其中顾山长住的是前任山长周阁老之前居住的院子,也是所有院子中最为气派雅致的。
由于山长平日里事物繁杂,除日常授课除外,书院大大小小一应事项都需处理,顾夫人担心就带着自家独女一起上山来和顾山长住在一起,一家人在东山书院住了已快十年了。
顾家外用篱笆围了一圈,篱笆上爬满了各色蔷薇,现在正是花季,一簇簇的蔷薇让整个院子显得生机盎然。
院中还种了许多的绿植,另一侧有几棵桃树,成年男子左右的高度,枝丫应该是精心修剪过的,只因秋季,树叶有萧瑟,开始泛黄,若在春季又应当是另有一番景色。
两人推开篱笆进入院中,看到正厅里似乎没有人在,便试探的朝内院喊了下:“山长,弟子韩文意有事拜见”
不一会,厅后出来一位身着深碧色绣飞鸟长裙装的女子,精致的脸上能看出些岁月的痕迹,但风姿犹在,出来的正是顾夫人。
“你们山长在后边凉亭和念儿在下棋,你们直接去吧,我去给你们沏茶过来”顾夫人给他们指了下路。
”多谢师母,那我们先过去了哈”
凉亭内的顾念此时正一脸愁容,嘴上不满的说:“爹,您能别老让我输的这么惨吗”
顾伯翰刚过不惑之年,一袭翠青素色长衫,眉目清明,气质儒雅。
“好了,你输了”听着顾念的抱怨,顾伯翰却毫不心软。
见他们已分胜负,韩文意说明了来意:“山长,学生承蒙您照顾,有幸进得书院进修,家中感激不尽,无以报答,家父听闻您喜书画,特拖人寻得一幅佳作,赠与恩师,聊表心意。”
东山书院隶属乾阳府学,书院学生都是上届乾阳院试过的生员,俗称秀才,就读的府学。
韩文意之前虽因是国子监捐资入监的例监,但也是曾参加过乾阳院试的生员,只是因从国子监转学而来所以会较麻烦些,又因过了正常的入学时间,韩家也是多方打点,但能否入学最终决定权还是要看府学教授,顾伯翰的意见。
顾伯翰之所以破格同意了韩文意进入东上书院,主要还是惜才,他曾亲自考过韩文意,各项俱优,是个好苗子。
之前韩家为了表示谢意,也送过许多金银珠宝过来,但都被顾伯翰一一谢绝了。
此次投其所好的又送来书画,顾伯翰也不好再回绝,也是怕了韩家没完没了的送礼。
顾伯翰把画放在画案上,缓缓打开,一位肆意洒脱,袒胸露怀仙人跃然与眼前,越看越吃惊,脸上的喜意无法控制,和刚刚自制淡然的神情判若两人。
“这 这是梁楷的《泼墨仙人图》”顾伯翰惊喜激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相信表情。
“正是,听家父说,是一位北方望族家道中落后,割爱准备转手此画时,家中仆人偶然得知后,告知家父,后有幸购得此画”韩文意说出这画的来源。
“念儿,文意致远,你们都过来近观,如此佳作今生有幸得见,真是快意,不过几笔淡墨,笔法老练,又气势磅礴,妙不可言啊”顾伯翰满眼的赞赏之意。
“笔笔精准,画中仙人肆意放达,却丝毫未损其仙风道骨,极为难得”顾念从小受其父熏陶,也极喜爱字画,此时一张极为精致娇俏的小脸上也是一脸喜意。
李致远看到画后,未曾多说什么,韩文意对书画方面并没有过多的去了解,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到顾家父女如此高兴,就觉得这次老头子送的礼总算是送对了。
“文意,这画太过贵重,我不能收”顾伯翰惊喜过后,有些遗憾的说。
“山长,我们韩家是商贾之家,都是俗人,对书画都不甚了解,您若不收,这画也不过是在我家仓库积灰而已,您应该也不忍明珠蒙尘吧”韩文意劝他。
“这,可是,罢了,我也确实喜爱此画,不知道你家购此画时花费多少,我愿承担”顾伯翰不好白收佳作。
“山长严重了,不过一点小钱罢了,只要山长喜欢,我也好回家交差了,不然家父不知道又要去搜罗何物来感谢山长了”韩文意有些无奈的说,怕顾山长不收画,又加了后面那句话,意思是你要是不收我们家的礼物,我父亲是不会罢休的,只会再去网罗它物相送。
“如此,我也不在推诿了,替我多谢你父亲”顾伯翰只好收下。
顾夫人此时过来,正好看到顾伯翰心满意足将画小心翼翼的收起,准备放到书房去好生保管。
询问韩文意和李致远:“你们应当是还未吃晚饭吧,我刚刚吩咐了厨房多做了几个菜,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哈,致远也许久未来我家吃饭了,都不许推辞啊”
两人不好推辞,再着也确实未吃晚饭有些饿了,谢过顾夫人后,就和顾念三人一起在凉亭等候。
“韩师兄谢谢你,父亲许久未曾这么开心了”顾念的声音婉转轻柔,如那潺潺流水般,沁人心脾。话是对着韩文意说的,说完后却看向了李致远,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
“小师妹,客气了,得山长颇多照弗,这只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应该的”韩文意急忙说道,不敢当谢。
顾念是顾伯翰的独女,年芳十四,生得花容月貌,特别是一双莹莹水眸,笑起来弯成月牙般,美好又动人。
顾伯翰即是东山书院的山长,又是众学子的恩师,而顾念又是在书院生活唯一的女孩子,豆蔻年华,只书达理,是书院所有学子的呵护的小师妹。
两人在顾家吃完晚饭后,待了一会便告辞回了书舍,顾家离书舍有一小段距离,此时已暮色沉沉了,顾夫人让仆人点了个灯笼让两人带回去,秋季的夜晚已经有些寒了,夜凉如水,山中的夜晚格外的寂静,两人并步走在小路上。
“韩兄,上月中旬可是去过西街的上音阁”李致远不经意的说。
韩文意回忆了下,上个月中旬他随父亲去云知府探望表姑”是去过上音阁,李兄怎么知道,莫非当时你也在”
韩文意的表姑是乾阳知府云思安的二房夫人,说是去探望表姑的其实他父亲主要还是去找云知府的,韩家作为乾阳首富,生意遍布乾阳,而这其中有许多需要官府行方便的手续,自古以来官商都是分不开的,韩文意从小到大没少和父亲去云府。
“是,当时本想去和你打声招呼的,但看到你身便似有女眷,怕不便,就先走了”李致远解释道。
“噢,她是云知府的正房夫人生的二女儿云木香,我家和云家有姻亲,所以多有走动,从小相识,那日父亲让我陪她一起去上音阁听戏来着,早知道你也在,就拉着你一起来了,我也不会那么无趣,你是不知道啊,我最烦和这种千金大小姐一起了,又爱端着架子,脾气又不好,啧啧啧,简直是受罪啊”韩文意回忆起一脸苦闷的说。
“原来如此,我当时还以为是令妹”
“我可没这么骄纵不讲理的妹妹”韩文意急着撇清关系
说着到了书舍,两人分手后各回自己的寝室,两人不住同一院中,书院书舍都是两人一间的,李致远是和一个叫陈策的学子同住。
陈策是乾阳颉县百里村人,家里世代务农,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成家,他是家里最小的今年二十,因上学开支较大,家里一直紧巴巴的过,供他上学,就为了能让家里出来个读书人。
而陈策自己也很努力刻苦,去年终于也不负家人所望,考上了生员,在府学不仅不需要束脩,还提供食宿,家中总算是宽裕了些,他从未在大家面前说过自家境况,平时也是少言寡语,
因为离家较远,而这此只两天假期,所以这次中秋他也未曾回家,李致远一进来就看到他在窗边正坐读书。
李致远知道他没回家,想起自己包袱里面还剩下的两个月饼,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拿出来递给陈策“陈兄,知你昨日应当未曾回家,这是我从家里带的月饼,你尝尝”
陈策看了看他手中的月饼,形状美观,香气扑鼻,这两天因为放假,书院没有膳食提供,他这两天都是吃了些粗粮饼子,闻着香气,也就未客气了,道谢接了过来。
入口清香,馅里还加了些干果,陈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开口夸道:”李兄这应该是你家自己做的吧,外面铺子应当是不舍得在馅里这么下功夫,放这些干果的”
“邻家送的,我娘可没这么好手艺”李致远一边整理包袱一边回他。
“你那位邻家真好”陈策羡慕的语气说到,在他们老家乡下,就连白米饭都很少吃,一般都是混着粗粮玉米面一起吃,这么精细的月饼,做都不舍得做,更何况用来送人。
李致远看他神情,应了声嗯,也未再多说什么,因今天走了许久的路,有些累了,洗漱后就早早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