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最后一次
不知不觉间, 到了林学笔最后一次优化。
这次优化较为重要, 又不至于过度重视。
因为这次将会加入一种固定基因的物质，能让林学笔基因稳固的同时，也将确定林学笔这辈子的形态。
景存有想过干脆大胆让林学笔再异变一次, 但他赌不起这个结果。
只是他不赌，有人却愿意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景存坐在一堆数据前。背光的他显得冷酷无情。
张大猫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大半个月都是85%，给他一次机会不行吗？”
这是林学笔这辈子的，最后改变机会。
以后再怎么优化，也是在此基础上变化。
景存推了推眼镜，有些许生气, “我们不敢冒险, 为的难道不是你？”
他当然知道异变还能赌一下, 但他们赌不起。
景存每一个字都非常郑重, “如果他反向异变, 与你基因相斥, 你的孩子就不能自然孕育了。”
林学笔的基因有保留, 提取生殖细胞并不难。但林学笔基因出现异变, 是否能再通过人工植入身体的方式自然孕育, 谁也不知道。
基因上虽没有太大差别, 但通过冰冷的机器孕育出的婴儿，感情上会比一般婴儿薄弱许多。
若运气不好，情感丧失到一定程度，甚至和养育一个机器人没有太大区别。
一个自然孕育的机会摆在面前, 谁会选择赌另一条路？
还是一条对自己没有益处的路。
张誉元知道这个道理，还是坚持道：“可他还有其他机会。”
还有和其他人正常孕育的机会。
这世界上，张誉元只匹配上一个林学笔。
但林学笔却不一定只有一个张誉元。
景存真想把这只恋爱中的大猫抓到手术台上解剖，看看这脑子都残成什么样子。景存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自我牺牲。甚至违反了繁殖常理。
景存瞧见意志坚决的的张誉元，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学笔知道这是这一阶段的最后一次基因优化，但他想不到这次的气氛会这么严肃。
进基因优化仓前，万亦萱和他说了好一会的话。
万亦萱的态度非常严肃，话非常多，一堆堆的注意事项让他的脑袋生疼。
他不讨厌万亦萱。虽然这人没有太多情绪，有时候还像个机器人。但正因为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也不会让他有被针对的感觉。
在万亦萱那么多话里，林学笔抓到了那个似乎一闪而过的重点。
那个人，愿意给他一次正常异变的机会。
这次异变基因改动的可能性极大，因此过程会非常危险。
但与之同时，林学笔能完全觉醒成适合自己的模样。这无疑是一块非常结实的垫脚石，为未来继续优化打下一个好基础。
更不说，这次异变还有机会觉醒异能。
光凭这一点，林学笔咬紧牙也要拼一把。
林学笔坐在轮椅上，看到眼里充满不舍的张大猫，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等我出来。”林学笔摸摸张大猫的脖颈，心里暖暖的。
心里很感谢那个人，相信那人并不坏，可惜这两种感情并不相同。
张大猫点头，但心里有强烈的不安感。
他知道林学笔有很大的几率会往另一个方向异变，他们两人的距离将会越走越远。这是电脑出现的预判，不止是他的胡思乱想。
门口缓缓关闭。
直到门口合上，张大猫仍不愿离开。
他知道林学笔不会忽然从门口出来，林学笔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可若知道呢？
林学笔又会怎么选择？
会不会和他一样，选择一个让对方更好的方式？
张大猫不敢继续想下去。
如果这份爱会带给林学笔负担，那他宁可不说。
想到这里，张大猫转身离开，不带半点留恋。
张大猫回到数据室时，林学笔还在清洗消毒，还没躺进基因优化仓。因此数据室里的研究员们也还闲着。
看到张大猫进来，研究员们纷纷打招呼。
张大猫几乎以单音回应，带着上位者的冷漠。和那只待在林学笔身边，有自己的小情绪和傲娇的张大猫相比，简直判若两猫。
对于张元帅这个形态，研究员们是知道的。而且，目前对林学笔的研究，也是为了进一步稳定张元帅的吞噬基因。
只是他们不知道张元帅严重到，无法自由变回人形。
对于张元帅的严重程度，目前只有裴云风、景存、山文扉三人知道。但已经有了基本版的融合基因，又以人形做了一次演讲，张元帅如今属于解禁阶段。偶尔以虎形走一走，也不会有人觉得张元帅奇怪。
张誉元一如既往地不爱说话，找了个能看数据变动的位置待着。
上午九点十三分。
林学笔躺进特制的加大加宽基因优化仓里。
自从他觉醒成人鱼，已经不需要氧气管。
和之前轻松心情不同，身体被优化液包裹后，林学笔第一次打从心里感到紧张。
没有人会在左右他的异变，但与之同时，他的异变也将会不受控制。
可能会很痛苦，甚至可能会，残疾。
这本身就是一场赌博。
身体开始感到刺痛，变化给他带来不适。
林学笔按照万亦萱的话，尽可能放轻松身体，让自己不要排斥它们的改造，接受自己的改变。
无论改变是好，还是坏。
“数据目前稳定，但基因匹配率在急速下降，已经下跌到64%了。”其中一名研究员报告道。
景存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张誉元，淡淡地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其余人没有话说，但都忍不住会奇怪地看一眼张元帅。
谁都知道里面的人鱼是张元帅唯一匹配上的人。好好的一个自然孕育不要，还主动让对方自由优化，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门道。
若看不上倒也罢了，可张元帅这模样，分明是在乎的。
既然想要在一起，为什么还放任对方离开？
85.2%放哪里都是不错的匹配率，要想说再赌高一些，又实在没有必要。90%往上，就算全联邦都比较稀罕，说出去都是让人羡慕的匹配率。哪怕豪门世家全联邦地找，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更不谈合心意的。
张誉元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学笔的热感图。
“开始出现异变。”研究员看了一眼热感图的变化，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林学笔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他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在叫嚣，想要四散开，将他整个人分解成数不清的碎块。
基因优化那么多次，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难受。
可想起万亦萱说过的话，林学笔只能忍耐下去。
之前的基因优化用的都是特意改动过的药水，里面减少了许多刺激成分，同时也减少了刺激觉醒异能的成分。因此变化更小，也更舒服一些。
但这一次不一样。
当然，若他忍受不了，提前离开基因优化仓也是可以的。
只要不碰上生命攸关的情况，研究员们不会终止优化。
想到这些疼痛便是异能的机会，林学笔咬紧牙关，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心跳率上升。体质增加。”
“匹配率降低，58.5%。”
“身体情况良好。无生命危险。”
林学笔痛苦地咬紧双唇。
这疼近似于肚子疼。
从里而外，不知道哪里疼，但是到处都在疼。一阵又一阵，接连不断。
林学笔觉得自己全身都疼得麻木，可又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力量。身体觉得冷，但痛苦又像火焰在燃烧。
感觉矛盾之极，每一秒都极其难受。
可只有熬过这段痛苦，直到自己不疼了，才能离开。
基因兽化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但越痛苦，未来就越幸福。不要贪图一时的放松，而提前离开这片苦海。这只会害了未来的自己。
这是万亦萱的原话。
“心跳不变。”
“匹配率，32%。”
报告匹配率的研究员有些尴尬。但他看向张誉元，却发现对方没有预想中的难受表情，依然是紧张地看着热感图。
“无生命危险。”
为了缓解痛苦，林学笔分散注意力般去想很多事情，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坚持下去。
他虽然衣食不愁，但没有快乐的童年。
他的玩具很多，但不能有任何偏向女性的东西。父母不会陪他玩耍。朋友只能交身份相当的人，否则就要被骂。
父母很少在家，带他的是阿姨和管家。但他们只会催着他去学习，永远回避他问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爱他’的问题。似乎这是什么极其可怕的问题一般，使人避如蛇蝎。
他的确很优秀，但他的优秀建立在无数的培训班上。
朋友这东西，在他们这种家庭里，常常带着功利。
谁家是暴发户，不需要太上心。谁家是豪门，那一定要笑脸相迎。谁家适合联姻，必须对那家人都上心一些。
任何事情都有规律。
唯独穿越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预兆。
林学笔虽然活在那样的家庭不愉快，到底是个正经的少爷。
他熬了这么多年，就差这最后几年就自由了。
他很快就能脱离家庭的束缚，享受自己的人生。
上天却和他开了这样的玩笑。
让他顷刻间。
一无所有。
“心跳加速。”
“匹配……0%。”研究员难以置信地看到迅速跌至0的匹配率，不敢相信。
几名研究员凑过去，亲眼所见才确定这一状况。
“情绪出现波动，有生命危险可能，是否需要停止？”研究员紧张地问。
任何人基因优化都有这种可能，是死是活全靠命。
只是这人是林学笔。
景存看了一眼依旧看着热感图的张誉元，叹了一口气。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