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楚垚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啊,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就是说啊, 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刚刚就见她四处乱看, 像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刚刚走的那位就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吧?都说她自甘堕落, 没想到还真的, 你们瞧瞧,如今跟她一起出门的都是什么货色。”
高氏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声,脸色羞得通红。
想到刚刚杨槿琪极为厉害的模样,也学着她的样子吼道:“你们乱说什么呢,说谁没见识!”
一听高氏这话,一个妇人开口了:“呦!说你几句还不行了?我夫君是正五品吏部郎中,公爹是伯爵, 娘家父亲官居三品,你算个什么东西?”
另一人笑着道:“我就没什么了, 不过是跟圣上未出五服的宗室罢了。”
……
高氏听着厅堂内等候的妇人们一个个的身份,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说她没见识她还不承认,要不是有个出身平安侯府的妯娌, 真当自己能进晋华侯府的大门?笑话!”
高氏这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大的屈辱。
而这些屈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直不起身子也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自己死活要跟杨槿琪来晋华侯府。
原来,晋华侯府这样的地方, 并非是她这种等级的人可以进来的地方。
即便是进来了, 也未必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出去还是该留下。
这时, 外面又有妇人进来了。
那妇人进来之后, 便朝着一旁的妇人们走去,一堆人嘻嘻哈哈的寒暄起来,再也没人关注着她。
高氏踟蹰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
这是她结交贵妇的好机会,她得留下来,对,就是这样。高氏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后面的小院里,晋华侯老夫人于氏见传话的嬷嬷过来了,笑着问:“那丫头是不是还在厅堂里站着?”
嬷嬷脸上露出来纠结的神色,犹犹豫豫地说:“没有。”
“什么?”于氏顿时问道。
“林少夫人没等老奴说完,就说不能辜负了您的好意,去了花厅。”
于氏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道:“这个死丫头,竟然还当自己是平安侯府的嫡长女不成?”
一直服侍在一旁的嬷嬷朝着站在面前回话的嬷嬷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接着,给于氏顺了顺背,道:“老夫人不必为此生气,杨家姑娘毕竟出身平安侯府,即便是嫁给了将军府的庶子,那也是平安侯府的姑娘。只要她娘家一日不倒,就没人敢瞧不起她。”
“哼!”于氏冷哼一声,“就她这个不知礼数的样子,还好当初没让垚哥儿娶了她。若真是娶了,还不得气死我!”
“您说得是,这样的姑娘怎么配进咱们晋华侯府的大门。”
于氏又想到了之前的流言,顿时唾骂了一声:“呸!这种失了清白的人,给府上的少爷做小都不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老夫人说得是。”
“也不知道老大媳妇儿怎么想的,还专门给她下了个帖子。”
“老奴倒是听了一耳朵,说是琻姐儿让大夫人给她下的帖子。”
“琻姐儿?她不是素来跟那杨家姑娘不合吗,怎么还会让她母亲给她下帖子?”
嬷嬷轻声道:“琻姐儿的性子您也知道。就是因为不合,才把她叫过来的。”
“这话怎么说?”
“如今琻姐儿嫁给了公主府的嫡长子,而她却只嫁给了一个没落的将军府的庶子。您想想啊,这中间的差距有多大。昔日她瞧不起咱们家的姐儿,而如今看她还有什么底气敢瞧不起人。”嬷嬷笑着说道。
于氏明白过来之后,抚掌大笑:“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慧,像我,这一点像我!”
“可不是么,都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此刻,老夫人口中的嫁入公主府的孙女也来到了府上。
到了府上之后,楚嘉琻第一件事儿就是问杨槿琪来了没,一听说她来了,甚至来不及去找自家祖母和母亲请安,便直接去了花厅。
然而,当她到了花厅之后,却发现杨槿琪并不在这里。
顿时,脸上的兴奋之色淡了几分,冲着一旁的小丫头问:“人呢?”
小丫头吓得跪在地上,道:“三,三姑娘,刚刚林少夫人还在这里的,奴婢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废物!”楚嘉琻骂道,“来人,去给我找,一定要找到杨槿琪去了哪里。”
“是,三姑娘。”
她把杨槿琪请过来就是为了羞辱她,若是见不着她,那还有什么意思?
一旁的贴身丫鬟提醒:“姑娘,咱们要不,还是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楚嘉琻瞪了丫鬟一眼,本不想现在离开。
等了片刻,见下人依旧没找到杨槿琪的影子,便气冲冲去了正院。
此刻已经过了巳时,来侯府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于氏早已经出来,坐在了厅堂的上首,笑着跟来来往往的贵妇们说着话。
楚嘉琻进来后,跟祖母打了一声招呼,便坐在一旁跟人说起话来。
坐了一会儿之后,因为心中存着事儿,便叫上兵部尚书家的二姑娘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楚嘉琻小声跟陈二姑娘嘀咕:“我让母亲给杨槿琪下了帖子,没想到她今日真的舔着脸过来了。”
陈二姑娘跟楚嘉琻关系向来很好,也不喜杨槿琪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听到嫁了低门小户的杨槿琪来了,顿时心喜。
“真的呀,她竟然还敢来?”
“可不是么,我还以为她没脸过来了。没成想,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妯娌。呐,看到了吧,屋里那个,坐在最后面那个,一直想跟人说话的那个。”
陈二姑娘往里面一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可真是难看呢。”
楚嘉琻道:“看她这样子,我已经能想到杨槿琪会是个什么模样了。”
陈二姑娘说:“你说,她见了咱们会不会也像她这个没出息的妯娌一样?”
楚嘉琻挺了挺腰背,道:“那当然,也不瞧瞧她夫君的身份,难不成还敢得罪咱们不成?你祖父稍微动动手指,都能让他在兵部混不下去!”
“有道理啊!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了。”
“走,咱们去找找她。她这个妯娌还在,想必她也没离开。”
“好,快走。”
两个人手牵着手,开始满府里找杨槿琪。
而此刻,杨槿琪正在客房休息。
今日起得早,刚刚又在正院站了许久,待到了花厅之后,杨槿琪就开始犯困。而花厅里面就零星地坐着几个人,她也不太想跟人说话。
她向来又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起身就朝着晋华侯府的客房走去。
她自小就来过晋华侯府,对这里熟得很,不用人带路就能找到地方。
到了客房之后,本想躺床上歪坐一会儿,没想到歪着歪着睡着了。
杨槿琪并不知外面很多人在找她,睡了足足半个时辰才醒了过来。
这可算是把早上没睡够的时辰补回来了。
睡醒之后,便有些饿了。
“什么时辰了?”
“少夫人,已经过了巳正。”
杨槿琪摸了摸肚子,微微蹙眉:“才巳正啊。”
“您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紫砚问道,想到自家少夫人小日子推迟了几日,便问,“可是来了月事?”
杨槿琪摇头:“那到没有,就是有些饿了。”
“哦哦,您早上吃得比以往早,又分了二少夫人一半,也该饿了。那咱们去前面找些吃的。”
“嗯,也好,去花厅吧。估摸着,母亲他们应该也来了。”
“是。”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两个人出了客房,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结果,刚走出客房的小院,饶过一个小花园,到了垂花门处,便闻到了一股子肉包子的味道。
许是因为太饿了,杨槿琪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四处看了看。
正在这时,垂花门处出现了两名男子,一主一仆。
为首那位,身着一袭白色衣衫,头戴玉簪,有一种隔绝与天地之外的出尘气质。
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总让人觉得有一丝丝距离感,不敢轻易靠近。
杨槿琪不在此列。
看到来人,挑了挑眉,随后,目光挪向了仆人手中的食盒。
“飘香楼的肉包子?”
楚垚失笑地摇了摇头:“几个月不见,你鼻子还是这么灵。”
杨槿琪眼睛依依不舍地从食盒上挪开,看向了楚垚,道:“哪里是鼻子灵不灵光,这食盒分明就是飘香居的,想不知道都难。”
楚垚自是看到了杨槿琪的反应,垂眸看了一眼食盒,又看向了杨槿琪,问:“想吃?”
杨槿琪咽了咽口水,本想否认,可楚垚跟她关系极好,也不是旁人,便大方承认了:“想。”
楚垚四下看了看,指了指一旁的回廊,一行人走了过去。
坐下之后,把食盒递了过去,说:“吃吧。”
杨槿琪有些迟疑,说:“这多不好。”
“没事,吃就是了。”
“那……这吃食本来是给谁买的?”杨槿琪问,“我记得你不爱吃这些东西。”
“三妹妹。”
“楚嘉琻?”杨槿琪微微提高声量。
“对。”
杨槿琪微微蹙眉,不悦地说:“你如今都中了探花,又是翰林院的正经官员,她怎么还欺负你,指使你做这些事情。”
楚垚笑了笑,说:“你这话一出,我才发现你还是原来的你,刚刚差点以为你真如传言所说,变了。”
两个人毕竟相识多年,打小就认识。之前还差点议亲,关系很是熟稔。
杨槿琪道:“我是原来的我,但也不是原来的我了。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被楚嘉琻那丫头使唤,还是这般好脾气。她如今都出嫁了,真不知道你还怕她什么。”
楚垚笑了笑,没说什么,冲着一旁的随从说:“你去外面再给三妹妹买一份吧。飘香居太远了,总归三妹妹也没说要吃哪里的,你就在后门的花酒巷子里买一份就是。”
杨槿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垚回过头来,说:“这下放心了?”
“嗯。”
“满意了?”
“甚合我心意。”杨槿琪笑着说。
说着,杨槿琪毫不客气地拿起来一个包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要我说,你就不该听她的。这丫头坏得很,小时候老是跟她兄长一起欺负你。”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无碍的。”
“你把他们当兄弟姐妹,他们就只把你当成是绊脚石,生怕你把这府中的爵位给抢去了。”杨槿琪道。
楚垚的父亲是晋华侯府的二爷,亦是于氏生的。
然而,这位二爷却比大爷要更聪慧,更有才华。
等到楚垚出生那日,天上又有异象。有那算命之人说楚垚的命格贵重,将来定能封侯拜相。
府上靠着馨贵妃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爵位。若是给了楚垚,岂不是没长房什么事儿了?
因此,算命之人的这一番话在晋华侯府埋下了祸根,自那以后,长房和二房的关系越来越差。
馨贵妃和晋华侯只相差两岁,关系更好一些,也更支持长房。于氏最喜女儿,也和女儿一样喜欢长子。
这二房在府中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楚垚中了探花那日,这府上不仅没有一丝喜气,看起来还像是办丧事一般。除了二房的几个人,其他脸上皆是愤怒。
所以,虽是嫡出,但有时却连庶出的还不如。
听了杨槿琪的话,楚垚却道:“这世间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是你的,不必争抢就能到手。”
楚垚这话,也不知是在说府中的爵位问题,还是说别的。
杨槿琪此刻已吃完了两个包子,接过来楚垚手中的一碗粥喝了起来,道:“你又来了,永远都这副样子,活该被欺负!”
楚垚却只是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