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同眠 (19)
伺候的人也被带去审问过无数次。
他害怕,若是他说出来实情,德宁帝会不会也怀疑媳妇儿,会觉得媳妇儿知情不报?
且,媳妇儿究竟为何知道小吴内侍是七皇子的人,他也解释不清楚。
他不敢冒险,所以,编了一个别的借口。
“虽父皇不知道,但我心里是清楚的。谢谢你。”谢谦璟由衷地说道。
杨槿琪笑着搂住了谢谦璟的腰,说:“爷记住就好啦~”
闻着媳妇儿身上熟悉的香味儿,谢谦璟感觉到了安心。
虽然他很想问媳妇儿是如何得知小吴内侍是七皇子的人,但他没有问出来。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谦璟感觉到一丝疲倦。
虽此刻还不到申时,但,他已经几日没好好休息了。
所以,片刻后,谢谦璟去睡觉了。
谢谦璟这一次睡得极快,杨槿琪刚给他盖好被子,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还发出来轻微的鼾声。
此刻,看着躺在床上的谢谦璟,杨槿琪心情很复杂。
如今,七皇子被判了死刑,四皇子六皇子没有争储之心,其他皇子又未长大。
而德宁帝也开始让谢谦璟监国。
眼看着,皇位就要落到谢谦璟的手中了。
前世,她一直想当皇后,却一直没能成功。
今生,她离这个梦想又更近了一步。
她应该开心才对,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前世带给她的噩梦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至于此刻,即便营造噩梦的七皇子马上就要死了,她仍旧心慌不安。
前世,七皇子拿到了遗诏,她当皇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在下一瞬间就被打入冷宫之中,全族也被七皇子屠了。
今生,谢谦璟只是监国,还没拿到诏书。
一切都还有变数。
可她却不由得开始害怕。
怕,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来,又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听到谢谦璟监国后,这几日,她一直在回忆今生平安侯府有没有逾矩的地方。
想到她那日让大哥把全城封了,突然有些后悔,怕谢谦璟登基后,会觉得兄长权力过大,清算兄长。
前世,七皇子不就是如此么。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一切重来,她似乎,还是会做出来同样的选择。
因为,她绝不能让七皇子得逞,即便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也不能让他得势。
若是七皇子得势,她怕是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么做,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又想到了父亲曾经瞧不上谢谦璟,拒过他的求亲,又想到二哥曾经打过谢谦璟……
这些,都让她心里微沉。
随后,她又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做过逾矩的事情。
想来想去,感觉自己之前还好,可自从围场回来,她就放纵了自己。对他就少了一些小心翼翼,多了一些随意。
顿时心生后悔。
这几晚,她反反复复想这些事情,有些吃不好,也睡不好,头昏脑胀。
刚刚,在见到谢谦璟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变得紧张起来。
随后,很多举动又变得跟从前一样了。
她不知道谢谦璟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是,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她不想今生再次因为她一个人,害了平安侯府,也害了整个家族。
看着看着,杨槿琪心中有了章程,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仔细瞧着面前睡着的谢谦璟,她想到了熠哥儿。
这父子俩,在睡着之时,真的很像。
见谢谦璟睡梦中蹙起来额头,杨槿琪伸手抚了抚。
没想到,刚碰到谢谦璟的眉头,下一瞬间,谢谦璟就睁开了眼睛。
眼里,一片凶光。
眼神凌厉,一副像是要吃人的模样。
同时,放在被褥上的手一把抓住了杨槿琪白皙而又纤细的手腕。
看着这个眼神,杨槿琪吓得心砰砰直跳,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再次袭来。
仿佛,前世被灭族的事情就在眼前。
谢谦璟在愣了一瞬之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眼神立马就变了。
变得柔和,变得放松。
只是,看着媳妇儿苍白的脸色,又紧张起来。
谢谦璟连忙松开了媳妇儿的手腕,坐起来,一脸紧张地问:“怎么了?可是刚刚抓疼了?吓到你了?对不起。”
低头,看着媳妇儿通红的手腕,谢谦璟抬起来握住了。
杨槿琪却像是真的被吓到了,连忙收回来自己的手腕。
“没……没有。”杨槿琪否认,“妾身见您蹙眉,想给您抚平,就是没想到您突然醒过来了。”
谢谦璟见媳妇儿把手腕缩回去了,眼神微微一变。
随后,听着媳妇儿的解释,说:“抱歉,这几日在宫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人有些机警。”
此刻,杨槿琪已经恢复如常,笑着说:“这是好事儿,您机警一些好,免得被人害了。”
谢谦璟抬眼看了媳妇儿一眼。
“您快睡吧,妾身不碰您了。”杨槿琪扶着谢谦璟躺下。
“嗯。”谢谦璟应了一声。
见谢谦璟重新睡下了,杨槿琪这才放心了。
这次,却是再也不敢碰谢谦璟了。
坐了一会儿之后,杨槿琪起身离开了这里。
杨槿琪离开之后,谢谦璟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床顶不知在想什么,看了一会儿之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谢谦璟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
听说媳妇儿在隔壁陪着儿子玩儿,他把寒风唤了过来。
“夫人这几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身边的人都知道谢谦璟对杨槿琪的重视,所以,下面的人早就跟寒风说过了。
“见过平安侯夫人和清荣郡主,其他人没见过。”
“可说了什么?”
“说了七皇子府上的事情。”
“夫人心情如何?”
“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嗯,知道了。”谢谦璟道。
穿好衣裳洗漱了一番之后,谢谦璟去了前院。
如今,他是真的越来越忙了。
前院已经有几个官员在等着了。
一直忙到子时,谢谦璟才回到了内院。
此刻,杨槿琪已经睡下了。
看着媳妇儿睡得不安稳的样子,谢谦璟把媳妇儿抱入了怀中。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难以抉择。
他想跟媳妇儿说一说,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件事情,横在他心中多年了。
可在此刻,他却有些迟疑了。
问了,一切都有可能在瞬间化为泡影,媳妇儿可能也会跟着他遭殃。
若是媳妇儿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知心中是否会埋怨他。
不问,皆大欢喜,甚至,连那个最高的位置都有可能是他的。
媳妇儿也将在不久之后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为人子女,若是连父母的死都置之不理,他又心里着实难安。
想到最近德宁帝的性子,谢谦璟叹气。
这会儿,委实不是询问的最好时机。
他是不怕,可他怕媳妇儿跟着他受苦。
杨槿琪这几日本就睡得不□□稳,谢谦璟的不安影响到了她。
在谢谦璟第二次翻身之时,杨槿琪醒了过来。
“爷,您几时回来的,妾身不小心睡着了。”
谢谦璟亲了亲媳妇儿的额头,说:“刚回来没多久,继续睡吧。”
“嗯。”说罢,杨槿琪闭上了眼睛。
只是,闭上眼睛之后,察觉到谢谦璟一直没睡,她也睡不着了。
一刻钟后,杨槿琪睁开眼睛了。
“嗯?怎么不睡了,可是我吵到你了?我去榻上睡吧。”说着,谢谦璟就要起身。
杨槿琪怎么可能会让谢谦璟离开,立马抱住了他,阻止他去榻上。
“没有,您动作轻,并没有吵到妾身。”
谢谦璟想,媳妇儿还是如此善解人意。
明明被他吵醒了,可却一句抱怨都没有。
“嗯,睡吧。”谢谦璟再次说道。
既然察觉到谢谦璟有心事,杨槿琪怎么可能还会再睡。
况且,她最近也有些心神不安,很难入睡,跟谢谦璟多说说话,或许能好一些。
“您可是有心事?方便跟妾身说说吗?”
谢谦璟本想说没有,但,这事儿跟媳妇儿也有关,他本就想跟她说一说。
思索片刻之后,谢谦璟道:“嗯,确有一事。”
“何事?”
“若有一个问题,问了可能会拖累家人,失去现有的一切,你会不会问?”
杨槿琪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
“若此事跟父母生死有关呢?”
杨槿琪迟疑了。
见媳妇儿如此,谢谦璟再次微微叹了叹气。
杨槿琪脑海中快速思考起来,父母生死?
肯定不是德宁帝,那就是灵贵人。
也就是说,灵贵人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如今谢谦璟已经监国,手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有什么人能决定他的生死?
德宁帝!
灵贵人的死跟德宁帝有关!
谢谦璟想问德宁帝灵贵人是如何死的?
几乎是一瞬间,杨槿琪就听明白了谢谦璟在暗示什么,又心里是如何想的。
谢谦璟这是在怕拖累她跟熠哥儿吗?
杨槿琪的心砰砰直跳,同时,脑子继续思考起来。
谢谦璟在将军府潜伏多年,恐怕就是跟灵贵人的事情有关。
德宁帝快不行了。
若是此刻她反对谢谦璟问灵贵人的事情,等到德宁帝死了,这事儿定然会被他带到棺材里去。
谢谦璟再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既然为了这事儿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若是放弃了,谢谦璟心中定然不甘。
到时候,谢谦璟会不会想起来今日她的回答,怪她呢?
换位思考,若是她的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她会不会问呢?
恐怕,答案是肯定的。
在听到谢谦璟叹气时,杨槿琪立马做出来选择:“问!”
在她看来,问这个问题或许会让德宁帝觉得面上无光,可却不会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
德宁帝虽然此刻暴怒,但暴怒的对象是七皇子,并非谢谦璟。
而且,德宁帝的命是谢谦璟救的,他定然对谢谦璟多了几分好感,要不然,不会把监国的事情交给谢谦璟。
“嗯?”谢谦璟没想到媳妇儿突然改变了主意。
杨槿琪尽量放平静一些,笑着跟谢谦璟分析:“您也说了,不过是问个问题罢了,又不是杀人放火,哪里就至于拖累全家了。况且,您是皇子,即便您去问父皇问题,再不合适的问题,父皇也不至于把咱们都杀了。”
被媳妇儿言中,谢谦璟没有讲话。
杨槿琪心情平静了许多,重新阻止了一下语言,说:“那个人若是不放心,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把自己的亲人守护好。这样,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杨槿琪的话似乎给了谢谦璟无尽的力量。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杨槿琪渐渐困了。
见媳妇儿似乎睡着了,谢谦璟低声说了一句:“希望你以后不要恨我,只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杨槿琪并没有睡着。
然而,陷入沉思中的谢谦璟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杨槿琪想,纵然她猜对了,事情也不会如谢谦璟想的那么糟糕。
大不了不做皇后就是了。
不管是六皇子还是四皇子登基,他们的日子都会如现在一样。
只要谢谦璟以后不会怪她就好,只要,谢谦璟心中没有遗憾就好。
此刻,杨槿琪也被谢谦璟即将要登基的事情吓到了,全然没注意,自己竟然可以为了谢谦璟放弃前世的梦想。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写到男主登基女主封后就结局,大概还有三章。
后面会写宫里的生活,在番外。
番外暂定有帝后甜蜜番外、男主前世、七皇子前世,还有没有想看的?
☆、两问
第二日一早, 谢谦璟去了宫里, 继续处理朝政。
如此过了十日之后,七皇子谋害皇上企图造反一事已经查得清清楚楚, 相关人员也已经被押入大牢之中。
德宁帝这几日身子好了不少, 精神也好了一些, 该怎么罚, 他心中自有标准。
而谢谦璟, 一直都暂代朝政。
所有人都几乎默认了一件事情,那便是,谢谦璟即将接替帝位。
对此,谢谦璟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地, 看不出来特别欢喜。
这日,朝堂上的事情没那么多。
谢谦璟留下封道渠说了几句话。
出来时, 看了一眼留在外面等候的杨槿平, 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眼神。
杨槿平会意。
接着, 谢谦璟带着折子朝着德宁帝的寝殿走去。
路上, 他遇到了章既。
两个人眼神对视, 谢谦璟微微点了点头。
章既立马垂头应下。
接着,谢谦璟继续往前行去。
每一步,都比以往更加坚实。
事情,他定会问清楚。
而这个皇位,也绝不能留给不贤之人。
他不放心。
大云国的国力越来越弱,百姓怨声载道。
随着七皇子造反一事结束, 朝廷又伤了筋骨。
即便德宁帝对他不满意,即便他坐不上皇位,他也要扶持有才德的兄弟。
跟德宁帝汇报完这一早的事情之后,谢谦璟并未离开。
德宁帝看了一眼儿子,眼神中露出来一丝疑惑。
谢谦璟道:“父皇,儿子有个问题想要问你,能否屏退左右?”
德宁帝听后,微微蹙眉。
心里顿时升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六皇子看看谢谦璟又看看德宁帝,道:“那父皇跟五哥好好说,我先出去了。”
德宁帝不确定谢谦璟要问什么,基于谢谦煦想要杀他一事,德宁帝心生警惕,用眼神示意六皇子留下。
很快,殿内只剩下德宁帝、谢谦璟和六皇子三个人。
等人走后,谢谦璟问道:“父皇,我母亲当年被馨贵妃逼问灵药一事您当真不知道吗?”
猜测成真。
德宁帝感觉到气血上涌。
随后,开始剧烈咳嗽。
六皇子没想到谢谦璟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正震惊着,就看到自己父皇的异状,连忙上前来拍了拍德宁帝的后背。
六皇子想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什么灵贵人,什么灵药,还有父皇,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许久过后,德宁帝平复下来。
看向谢谦璟的神色异常愤怒。
他就知道,这些儿子没有一个好东西。
即便是有本事又如何,一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打小就在他身边长大的六儿子更亲近一些。
他就不该相信这些儿子,应该相信最亲近的六儿子。
即便是他做不好又如何,慢慢学就是了。
也总好过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交给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些个东西,但凡得到一丝他的宠爱,就想要谋权篡位,想要杀了他,想要揭开那些往事给他难堪。
他本以为谢谦璟跟谢谦煦不同,没想到,这二人本质都差不多。
“滚!”
德宁帝使出来全身的力气,说出来这样一个字。
除了在德宁帝剧烈咳嗽时谢谦璟的脸色变了一些,其他时候,都如同一根木头似的,脸色不变,一动不动。
即便是德宁帝说了让他滚,他依旧没动。
“儿臣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无意冒犯父皇。还请父皇如实告知。”
“滚!”
德宁帝这个字越说越清楚了。
然而,谢谦璟还是没动。
德宁帝彻底愤怒了,冲着外面吼道:“来……来……啊……啊……”
德宁帝本想说“来人”,然而,太过激动了,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见状,六皇子赶紧安抚:“父皇,您别急,有话慢慢说。”
德宁帝终于想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儿子。
想到儿子最明白自己的意思,他连忙冲着儿子说了一个“来”字,然后指了指外面。
然而,最喜欢的儿子也没动。
德宁帝着急得不得了,以为儿子没听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可他重复了三遍之后,儿子依然没动。
这时,德宁帝终于明白了。儿子不是没懂,而是不想去做。
德宁帝更气了。
然而,无力感也随之而来。
的确,在德宁帝第一次指着外面的时候,六皇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然而,他不想去做。
他委实不明白,五哥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罢了,父皇为何如此生气。
“父皇,五哥没什么恶意的,您跟他好好说就是了。”六皇子道。
虽然跟谢谦璟相处没几年,可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中自是有数。
这些年,他虽然流连花丛之中,可毕竟在宫里长大,见识甚广,一个人是好是坏,他总能感觉出来。
七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虽然七皇子不受宠,但毕竟是他的弟弟,前些年,他在宫里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
也就只有父皇觉得自己的儿子都是孝顺的,信了他的鬼话。
还有卫絮茹,纵然卫絮茹想要设计他,但,七皇子也设计了卫絮茹,二人没什么区别。
各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行事,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谢谦璟就不一样了。
谢谦璟虽然性子看起来淡淡的,但从他做的那些事不难看出来,这是个好人。
毕竟,不是谁都敢违抗父皇命令,救下来那些意图造反的暴民。
至少,他做不到。
可,这却不影响他对谢谦璟心生敬仰。
谢谦璟是个真的为民着想的人。
也是从那次开始,他打心底佩服谢谦璟,也希望,坐上帝位的人是他。
德宁帝气得不行,伸手指着六皇子,不停地说:“你……你……你……”
说完,又看向了站在殿内的谢谦璟。
他知道了,这二人一定是串通在一起了。
只是,他纵然不相信别人,也会相信自己的六儿子。
六儿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最是孝顺他,错不了。
想到这里,德宁帝深深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六皇子见德宁帝不说,看向了谢谦璟,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然而,谢谦璟并未应允,依旧站在殿内,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谢谦璟再次道:“请父皇告知。”
这一次,没过多久,德宁帝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谢谦璟。
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示意六皇子拿过来纸笔,写了几个字。
六皇子看后,看了一眼德宁帝,随后,见德宁帝主意很坚定,便小声说了出来。
“五哥,父皇说,若是你不问,他现在就下旨,封你为帝。”
听完六皇子的话,谢谦璟转眼看向了德宁帝。
父子二人眼中的神色皆非常复杂。
德宁帝觉得,从六皇子的反应来看,六皇子应该非常信任谢谦璟。
想到近日来封道渠言语间对谢谦璟的称赞,再想到朝堂上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依旧非常安稳,德宁帝心中有了计较。
德宁帝想,这些个不孝子,最终的目的不就是称帝吗?
他给他,看他有什么反应。
片刻后,谢谦璟最后看了德宁帝一眼,弯腰,拱手,再一次重复:“请父皇告知。”
德宁帝并不像刚刚那般愤怒了,至少,脸色没涨得那么红。
不过,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盯着谢谦璟,像是要把他看出来一个洞一般。
六皇子感受着殿内的氛围,左看看右看看,着急得不得了。
“五哥,父皇累了,要不你改日再问?”
谢谦璟没动。
德宁帝也没任何反应。
许久过后,德宁帝身子往后,靠在了后面。
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睁开了。
眼神变得跟刚刚不一样了。
低头,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既然你想知道,朕就告诉你。
一时之间,六皇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里。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不过,德宁帝没让他走,他就留下来了。
接着,他继续做起来二人之间的传声筒。
“父皇说他知道。”
猜测得到证实,谢谦璟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那您当时做了什么?”谢谦璟看着德宁帝的眼睛问道。
接着,德宁帝开始讲述往事。
似乎,写在纸上并没有说出来那么难受。
“朕当时很喜欢你的母亲,可,后来,朕生了一场重病,对后宫之事多有忽视。馨贵妃日日在朕的耳边说灵贵人的事情,舒妃等人在也朕床前说对灵贵人的怀疑。渐渐地,朕……”
原来,当年德宁帝的确是喜欢灵贵人。
只是,病了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那时,馨贵妃一直在他耳边说灵贵人的事情。
初时,他也是不信的。
可是,他的病总是不好,而灵贵人又看起来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渐渐地,强烈的求生意志使他动摇了。
许是看出来他的动摇,馨贵妃开始变本加厉地逼问灵贵人。
既为了自己要永葆青春的药,又为人要治病的良药。
他当时病着,一直在自己的寝殿内,只当一切都不知道。
也一直,不敢见灵贵人。
后来听说灵贵人一直不承认,他还挺失望的。
对她也颇有成见。
那丝心虚变成了丝丝厌恶。
后来,他的病好了。
也明白自己之前误会了,灵贵人就是个平凡人。
此刻,他对灵贵人心生愧疚,百般示好。
然而,灵贵人对于他的恩宠却视而不见,甚至对他很冷漠。
他虽然喜欢灵贵人,但,几次之后,也终是不喜她那个性子,渐渐淡了。
再后来,灵贵人生下来五皇子。
而五皇子的不寻常,再次让人对灵贵人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妃嫔又去逼问过,他知道了,也没有阻止。
不听话的女人,得吃些苦头才知道谁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然而,他没等到灵贵人服软的那一日。
他等到了一把大火。
那一把大火,把他心中的不安烧得干干净净,也让他在开始那几年,夜夜从噩梦中醒来。
德宁帝并没有说出来自己做噩梦的事情,他只是简单的跟谢谦璟陈述了整件事情。
说出来整件事情的过程,也是第一次,在人前,承认了自己对灵贵人的态度变化。
谢谦璟听后,眼眶猩红,双拳紧握。
母亲虽然是自己放火烧死的,但,究其原因是被人一声声逼问,被人虐待致死。
因为,因着孕期被逼,缺衣少吃,生了他之后又被虐待,母亲当时生了重病,即便不放火,也活不久了。
逼死她的人是指挥众嫔妃的馨贵妃,还有亲自动手的舒妃、肖妃……
亦还有他的亲生父亲漠视。
母亲当年的事情被重新提出来,谢谦璟心情很难过。
这时,只见德宁帝继续在纸上写了一些字:“朕虽然后来厌恶你母亲,但你母亲不是朕害死的,朕什么都没做过。虐待她的是馨贵妃和其他嫔妃,烧死你母亲的那把火是她自己亲手放的,这些全都跟朕无关。”
“呵。”谢谦璟脸上露出来一丝冷笑,他难道要感激他的不作为,感激他的漠视吗?
是啊,他是要“感激”他,“感激”他至少不是害了母亲的主使,“感激”他这个虚伪至极又毫无悔过之心的父亲!
谢谦璟嘴角微扯,说了一句:“难道您不是想通过馨贵妃的手要到所谓的‘灵丹妙药’?”
听了这话,德宁帝脸上露出来一丝狼狈。
接着,谢谦璟一字一字地问:“若您说母亲的事情与您无关,那么,我想问您,在我幼时,围场,您为何让人杀了我?”
德宁帝脸色一下子变得更难看了。
灵贵人的事情他可以用自己那虚伪的人格来否认,可儿子这事儿,却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不过,连灵贵人这件困扰他多年事情都说出来,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说了。
因为,灵贵人的事情跟这件事情不一样。
因为,他毕竟是谢谦璟的父亲!
他不信儿子敢怎么他!
除非,他想背负千古骂名。
“朕知道那烧死的婴儿是假的,朕不想让你死的,所以放过了你。只是……那日,朕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梦到你长大了来杀朕。结果,就有人告诉朕,你来了……”
对于这些事情,六皇子极为震惊。
他从来不知道,对他如此好的父皇竟然会这般对待灵贵人,这般对待五哥。
他竟然,差点杀了五哥。
德宁帝抬眼,看向了站在殿内的谢谦璟。
他终于在这个儿子脸上看到了别的神情。
一种愤怒到极致的神情。
看着这个神情,德宁帝脸色流露出来一丝奇怪的兴奋。
“父皇问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杀了他?”
听到六皇子复述的这个问题,谢谦璟的眼神跟德宁帝撞在了一起。
☆、诏书
幼年时, 谢谦璟一直不懂, 为什么别人的父亲不管是严厉还是温和,都是爱孩子了。
而他的亲生父亲却连见都不想见他,就要杀了他。
为此, 他努力过,他抱怨过。
然而, 一切都是徒劳。
幼年时, 他一直想知道父亲为何不要他,甚至想杀了他。
后来, 得知母亲死得蹊跷,他又想知道母亲的死因。
也想知道,他们母子俩究竟做错了什么,让父亲厌恶至此。
这些年,他一直苦苦追寻这些事情的结果。
如今,所有的真相都大白了。
母亲没有做错事, 他亦没有做错事。
而自己的父亲……
谢谦璟忍了许久,最终,想到母亲留给他的那句话, 他重重呼出来一口气。
“您始终是我的父亲。”
说罢,没再多看德宁帝一眼,转身离去。
母亲曾跟林将军说, 希望他好好活着,不要追究她的死因。
为人子女,他没有听, 一直在追查。
查来查去,查到了宫里,查到了父亲的头上,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有些事情,若是不知道,是不是,就可以轻松地过完一生?
推开寝殿的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和屋内的浑浊之气完全不同。
此刻,阳光正好,一切都鲜活地存在着。
章既见自家主子出来了,松了一口气,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出宫之后,封道渠见到谢谦璟,也回到了吏部。
到了街道上,杨槿平和林将军也收了兵。
秦南王收到信件之后,看着屋内坐着的宗室,笑着说:“我家次子快要成亲了,还望各位叔伯以后多多照顾。”
皇宫
德宁帝似乎被谢谦璟那一句话惊到了,整个人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您怎么了?五哥已经走了。”六皇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德宁帝回过神来,抬了抬手,让六皇子退下去了。
等六皇子走后,德宁帝整个人像是突然泄了气,一下子瘫在了床上,呆呆地看着床顶,又不知透过床顶在看些什么。
眼眶慢慢红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过。
接着,更多的眼泪缓缓流了出来。
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其实,在灵贵人死的那一日,他就后悔了。
也怕了。
他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了馨贵妃的身上。
他让馨贵妃活着,提醒自己,那件事情系馨贵妃所为。
他给馨贵妃后宫女人最高的位置,但却始终不让她有孩子。
给她一世尊荣,也让她永远不要忘了自己做过的错事。
提醒当年参与过那件事情的嫔妃,馨贵妃是罪魁祸首。
十几年前,谢谦璟出现在围场的那一日,他惊得不行。
馨贵妃也在场,吓得不轻,一直说是灵贵人和谢谦璟变成鬼来索命了。
见馨贵妃害怕,他反而淡定了一些。
是啊,如果灵贵人来索命,肯定会先找馨贵妃报仇。
只是,谢谦璟出生时的异象以及随后的流言也让他很是恐惧。
他当年已经默认他死了,决不允许他再次出现。
而且,谢谦璟若是发现灵贵人的死因,是不是会揭露出来?
惊惧之下,再加上馨贵妃的蛊惑,他让人把他杀了。
那时,他不过四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之时,满腔的抱负。
可对于朝堂之事,他总是做不好。
在他登基后,这些年,大云国国力越来越弱,而且民间对他的不满声也越来越强烈。
他不想死,也害怕死,更怕儿子来抢皇位。
若说对灵贵人的死是心生愧疚的话,那么对谢谦璟痛下杀手却是他心虚以及不敢面对自己是个昏君的事实。
这几年,他老了,更是会反反复复想起来那些事情。
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
所以,当谢谦璟再次出现时,出于愧疚的心思,他对他很好。
但,这种好,也只是表面上的罢了,这个皇位,他始终不想让他坐,他始终拿他当一个外人。
那日,却是这样一个让他心情复杂的儿子救了他一命。
而如今,儿子大权在握,得知当年的真相,却始终对他抱有仁慈之心。
这让他更加难受。
他情愿儿子抱怨,情愿儿子歇斯底里地骂他,情愿儿子给他一刀,也好过如此。
哭着哭着,德宁帝睡着了。
睡着之前,德宁帝再次想到了那一则关于谢谦璟的歌谣。
心想,似乎,一切还是验证了。
再次醒来后,德宁帝让人把六皇子叫了进来。
“给老七留个全尸。”
六皇子看着德宁帝在纸上写的内容,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今日被吓到了,真的怕父皇想不开,怕父皇跟五哥之间关系恶化,若是真的如此,他不知该如何办。
“那其他人呢?”
德宁帝神色恹恹,伸手比了个五,很快又放下了。
“您是说让五哥看着办?”
德宁帝点了点头。
六皇子开心了。
看来父皇跟五哥之间关系没那么糟糕,大云国,乱不了。
京郊别院
杨槿琪知道谢谦璟今日去做什么。
因为,昨日,谢谦璟就把她和熠哥儿送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上。
昨晚杨槿琪就没睡好觉。
今早,也一直心神不宁地看着大门的方向。
她不敢让人去打听,生怕坏了谢谦璟的计划,也怕暴露了自己和熠哥儿。
谢谦璟好不容易把他们藏得严严实实,她绝不能暴露。
当看到谢谦璟出现在眼前时,杨槿琪那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谢谦璟没事。
她没事。
熠哥儿也没事。
她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她突然发现,谢谦璟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糟糕,像是失了什么精气神一样。
“您这是怎么了?”杨槿琪关心地问道。
看着媳妇儿关心的模样,谢谦璟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媳妇儿。
这世间,唯一对他好的人也就只有媳妇儿了。
亲生父亲又如何,在威胁到自己地位时,还不是要杀了他。
他一定会好好待媳妇儿,绝不会像父皇那般,为了达到目的,任由后宫中的女人欺负喜欢的人。
杨槿琪想到了之前也有这么一日。
谢谦璟从宫里出来之后,整个人变得很难过。
不过,她能感觉到,谢谦璟今日的难过比那日更甚。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巨大的悲伤之中。
悲伤之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愤怒。
“您这是怎么了?父皇跟您说了什么,您若是难过,可以跟妾身说一说。”
杨槿琪没想过谢谦璟会告诉她。
因为,谢谦璟之前对于灵贵人的事情一向是闭口不言。
没想到,此刻,听了她这些话后,谢谦璟却牵着她的手进入了室内,接着,把事情告诉了她。
“我母亲是灵贵人……”
杨槿琪只知道灵贵人是因为宫里走水而死,却从来不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想到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人日日拷问,缺吃短喝,杨槿琪觉得心里难过得不行,眼泪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听到后面,生孩子之时还被人欺负,生下来之后没能好好坐月子,落了一生病,更是难受得不行。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若母亲真是神仙,哪会任由这些人欺负?她们是不是傻子?”
“她们也是女人,怎么忍心对一个孕妇如此?即便母亲不放火,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都是被她们拷打的。这些年她们是如何能安睡的?”
谢谦璟垂着眼,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出生时的异象,所以才会使得母亲死得那么快……”
杨槿琪顿时停止了哭泣,捂住了谢谦璟的嘴巴。
“这怎么能怪您?都是那些人胡说的。那日本就是那样的天气,只不过恰好您出生在那一日罢了。再说了,天下如此之大,出生在那一日的人又不止您一个,难道那日出生的人各个都要做皇上不成?那整个国家得乱成什么样子?”
谢谦璟抬眼,看向了媳妇儿。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皇在这件事情也错了。若他真的爱母亲,又怎会容忍馨贵妃欺负母亲?还有,若非林将军,您早就死了。那些流言不过是借口罢了。一个人的出生自己根本就不能选择,您没有错,您不可怪自己。”
话刚说完,下一瞬,谢谦璟紧紧抱住了媳妇儿。
后半日,谢谦璟心情一直低沉,丝毫不提回府的事情。
谢谦璟不提,杨槿琪也不提,只是,抱着熠哥儿往谢谦璟面前凑。
虽然谢谦璟平日里不怎么爱笑,但他也不冷脸。
对熠哥儿,更是多了几分耐心。
所以,即便他今日明显心情不好,熠哥儿也不怕他。
不仅不怕,看到自己父亲在家里,还显得特别兴奋,一直抱着谢谦璟的腿,跟谢谦璟玩儿,对着他笑。
看着儿子的笑,谢谦璟被德宁帝冰封起来的心慢慢融化了一些,弯腰,把儿子抱入了怀中。
熠哥儿更高兴了。
谢谦璟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心想,他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绝不会像父皇一样,生了孩子要么忽视,要么除之而后快。
第二日一早,谢谦璟没去宫里。
来上早朝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今日出了何事。
封道渠和秦南王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错开。
谢谦璟虽看起来非常低调,但处理起来政事却非常老练。
既有自己的主意,又不会独断专行,会听取朝臣的一些意见。
而且,谢谦璟跟德宁帝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那便是,谢谦璟做什么事都会从百姓角度考虑。
对百姓多了一些宽容。
但,相反,对官员却非常严厉。
贪污受贿之事、欺压百姓之事都被他狠狠处罚。
一些正直的官员、新晋的官员,很喜欢谢谦璟这种处事方式。
正直的官员觉得谢谦璟这般做非常合理,心里舒坦。
而新晋官员正怀着一腔热情,为国为民。
且,如今新旧交替,新的上位者肯定需要培养自己的人。
若是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了,很快就能出头。
同样的,朝堂上不希望谢谦璟上位的人也不少。
比如,懒散的官员、喜欢摆官威风的官员。
再比如,贪了不少的官员。
一听昨日谢谦璟跟德宁帝闹了不愉快,这些人便想着搅和一下。
在私底下跟人嘀咕起来。
“听说了么,市井之间又把那则歌谣提起来了。那歌谣当真是一一应验了,三日后那些人就要被处斩了,可真是血流成河。也不知,若是那位真的上位了,会不会拿朝堂开刀。到时候,就不知要流多少血了。”
“应该不会吧?五皇子看起来很是通情达理,若是好好做事,定不会如此。”
“这你就不懂了,当皇子和皇上可不一样,当皇子小心翼翼,可当上皇上就没人管着了,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你说得也是,那歌谣听着真让人觉得吓人。”
“是啊,说起来,还是六皇子更好一些。”
“嗯,六皇子温和。”
“这些事儿咱们还是要想办法让皇上知道才是。”
“你说得对。”
很快,王公公便来宣布,今日不上朝。
一些有别的想法的官员渐渐聚集在了一起,求见德宁帝。
只可惜,德宁帝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谁也不见。
见六皇子出来之后,众人立马上前,隐晦地提出来自己的想法。
然而,六皇子却丝毫不予理会,出了宫,骑上马去找谢谦璟了。
危机解除,谢谦璟昨日回来时也没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六皇子很快就找来了。
见谢谦璟正抱着儿子玩儿,六皇子问:“五哥,您今日怎么没去上朝?”
六皇子围观了整件事情,自是什么都知道。
也明白谢谦璟为何没去。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儿,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作为儿子,作为弟弟,他自是希望父皇和五哥能好好相处。
“您一会儿跟弟弟回去吧。”
谢谦璟依旧没理会六皇子。
跟谢谦璟认识这几年,六皇子自是了解他的性子。
德宁帝病重,他不敢离开太久,所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说了谢谦璟最关心的事情。
“父皇可是在谢谦煦那事儿上松口了,说是除谢谦煦之外,其他都由你处置。你若是不回去,三日后,这些人可就全死了。”
听了这些,谢谦璟终于正眼看向六皇子了。
“要不要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回宫去了。”说罢 ,六皇子就走了。
一刻钟后,谢谦璟抱着儿子从屋里出来了,绷着脸,说了两个字:“回府。”
在谢谦璟跟封道渠、秦南王、刑部、大理寺、礼部共同商议之下,改了德宁帝的处置。
最终,除了罪魁祸首谢谦煦之外,其他人或流放、或罢官、或充入官奴,都保住了性命。
歌谣的内容,再次被现实击破。
见谢谦璟改了德宁帝的处置结果,一些反对谢谦璟的关于再次抓住了他的把柄,予以抨击,且不停求见德宁帝。
只可惜,依旧没能见到人。
一个月后,德宁帝颁布了几千字的诏书。
最关键的,是其中几句:“……五皇子璟,灵贵人所出,忠孝仁慈,人品端方,定能不负祖宗基业,使大云繁荣昌盛……钦天监、礼部共同商议,三月初六为吉日,着即帝位。”
☆、封后
谢谦璟要成为皇上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京城。
即便众人早就对此有所准备, 但, 历史上,无数板上钉钉的皇子最终都没能成为皇上。
这也是,为什么谢谦璟已经开始监国,那些对他不满的臣子会去鼓动六皇子、去找德宁帝告状的原因。
他们在期待着不同的结果。
然而,终究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诏书为证。
皇上亲笔所写, 宗室及诸位重臣见证。
谢谦璟就是大云国第七任皇帝。
前一日还在告状的臣子, 第二日就觉得眼前一黑, 心中沉甸甸的。
想到自己最近做的事情,再想到以往干过的事儿,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那些个没明着告状的人, 想到谢谦璟的性子,再想到他之前对临边郡一事上的态度,都在想,是主动去跟新皇坦白好呢, 还是把做过的事情推给别人比较妙。
而除了他们, 还有人因此失态了。
比如, 林将军府众人。
消息传到将军府时, 众人正在林老夫人处说着话。
林绍钰身上没了官职, 整日盯着将军府的爵位。
然而,林将军和周氏却越发喜欢四儿子林绍璃, 并不想把爵位传给他。
眼见着爹娘越发喜欢林绍璃,林绍钰和黄氏夫妻俩正一起跟林老夫人说着林绍璃夫妻俩的不是。
一听谢谦璟坐上了皇位,两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煞白。
尤其是林绍钰。
想到往日他对谢谦璟做过的事情, 想到他数十年来对谢谦璟的打骂,他什么都不想争了。
他突然觉得,活着就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
黄氏也顿时歇了心思。
若是别的皇子坐上了那个位置,林绍钰还能争一争爵位。
但,若是谢谦璟,他们彻底没了机会。
因为,爵位传承需要皇上同意。
凭着林绍钰对谢谦璟做过的事情,凭着林绍钰的本事,谢谦璟定不会同意。
周氏想到自己之前对谢谦璟的虐待,手有些发抖。
之前谢谦璟身份揭开之时,她就已经抖过一次了。
如今,却是抖得更加厉害了。
毕竟,皇子和皇上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新皇即位,便是闲散宗室,权力越来越弱。
可,皇上却是整个大云国最有权力之人。
谢谦璟是皇上,他的儿子也会是皇上,孙子也是……
这大云国往后的君主都将是他这一系的。
她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了。
为了底下的儿孙,她只能夹起来尾巴做人。
林二少夫人高氏心情不好不坏。
在谢谦璟成为皇子的这几年,将军府没收到任何好处不说,还被德宁帝罚了几次。
虽然没罚到她家相公头上,但,将军府在京城中也很尴尬。
如今谢谦璟成为了皇帝,她倒是不担心谢谦璟会报复。
毕竟,看他之前的表现,并未动手。
她只是在想,他们这一房能不能从中捞点儿什么好处。
林老夫人见最喜欢的大孙子蔫蔫儿的样子,叹了叹气。
她这孙子,以后别想再出头了。
整个将军府中,最厚脸皮的要数李氏了。
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跟着去欺负谢谦璟和杨槿琪。
听到谢谦璟登基,李氏满脸笑容,仿佛谢谦璟是她什么亲近的人一样。
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自己的相公林四少爷能否更进一步,自己娘家爹能不能更进一步。
除了将军府,那些个欺负过谢谦璟夫妇,或者曾经瞧不起他们的妇人,此刻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都在想,自己以后将会陷入怎样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妇人们如此想,前头的爷们儿却不这么想。
单看谢谦璟之前对七皇子府和邓统领、左相等人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听说七皇子可是刺杀过五皇子夫妇,邓统领也曾在宫里阻拦谢谦璟,左相又多次给谢谦璟下套,可谢谦璟处理起来这件事情却依旧非常仁慈。
跟着这样的皇上好啊,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不至于人头不保。
再说了,七皇子那也是德宁帝亲手处决的,跟谢谦璟无关。
平安侯府可是另一种氛围。
韩氏激动地抓着平安侯的胳膊,说:“小时候槿琪就想当皇后,没想到真的当上了。自从几年前发生了那事儿,我再也没敢想过还能有今日。女婿成为皇上了,我再也不用为槿琪后半辈子担忧了。”
说着说着,韩氏眼泪流了出来。
平安侯宽慰韩氏:“你看你,哭什么,这是喜事儿。”
不过,纵然平安侯早就猜到谢谦璟会成为皇上,但也没想到这一日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还算了解皇上,断然没有想过皇上会这么快传位给谢谦璟。
前段时日也不知谢谦璟到底跟德宁帝说了什么,明明两个人都不愉快,听说德宁帝似乎很是生气,几日没见人。
可这才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决定放手了。
不过,不管谢谦璟究竟跟德宁帝说了什么,总归谢谦璟将要登基了,这是喜事儿。
他的女儿要成为皇后了,他们平安侯府,以后终于能有指望了。
至少,三代以内,不会在京城沦落成末流贵族。
平安侯府的亲戚、杨槿琪的好友等等自是不用说,各个都非常开心。
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来他们是由衷为谢谦璟夫妇感到开心。
当然,还有一个府,比别处敢激动一些。
五皇子府。
五皇子成为了皇上,他们这些都算是前邸服侍的老人。
身份跟之前有着天壤之别。
在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杨槿琪。
毕竟,这是她前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然而,此刻,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在初时听到消息时,她的确很开心。
只是,这种开心,转瞬即逝。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前世,也是在早上,她得知谢谦煦即位的消息。
她当时真的非常开心,和大家一起开心。
谢谦煦一直在宫里处理事情没回来,她便在府中开开心心地等着。
就连做梦,都梦到自己成为了皇后。
然而,很快,她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谢谦煦派了马车来接她入宫。
她以为会跟她商议封后一事,结果,在见到谢谦煦的一瞬间,他便以造反为由下旨封了平安侯府。
再接下来,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亲人去世,族人被屠,唯独她活着,还被关入了冷宫之中。
她知道,今生和前世不一样,可那种灭顶的恐惧依旧朝着她袭来。
以至于,屋内非常温暖,可她却觉得手脚冰冷。
紫砚最是细心,率先发现杨槿琪的不对。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他们家姑娘近年来越发稳重了,很少会这般失态。
再者说,五皇子将要登基的事情姑娘应该早就猜到了,不至于这么激动。
杨槿琪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紫砚,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说:“没,没什么事,许是早上起得太早,我去躺一会儿。”
“嗯。”虽然觉得主子不对劲儿,不过,紫砚却没有多问什么。
“交待下去,在爷回来之前,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在府上好好待着,别出去乱晃。”
“是,夫人。”
紫砚走后,杨槿琪把橙画叫了进来。
“你去侯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
橙画有些诧异,看了杨槿琪一眼。
杨槿琪想了想,说:“比如,看看侯府附近有没有侍卫,宫里的巡卫之类的。”
橙画更是诧异了。
杨槿琪继续交待:“你亲自去,不能跟任何人讲,看完就回来。”
看着杨槿琪的神情,橙画虽然不明白做此事的用意,但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连忙应下:“是。”
交代完这些,杨槿琪才安心了一些。
此刻,外面响起来熠哥儿的笑声。
“小主子,慢点儿跑,慢点儿跑,仔细摔倒了。”熠哥儿身边伺候的丫鬟在旁边说道。
听到儿子的笑声 ,杨槿琪理智回归了一些,连忙快步走了出去,打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了儿子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见自己还没敲门,母亲就知道他来了,熠哥儿更加开心了。
“娘!”
杨槿琪一把把熠哥儿抱在了怀里。
熠哥儿再次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着儿子的笑声,杨槿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接下来,杨槿琪一直陪着儿子玩儿。
申时,谢谦璟让人传话回来,这几日会留在宫里,不回府了。
这些都在杨槿琪的意料之中。
晚上吃过饭,杨槿琪没让熠哥儿去隔壁,直接搂着他睡在了正房。
熠哥儿很少跟着杨槿琪睡,只有在谢谦璟不在府上的时候,偶尔才会过来。
今日一看母亲要搂着他睡,快到两岁的熠哥儿脸上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儿子的笑容总是能治愈杨槿琪这一颗不安定的心。
接下来几日,谢谦璟一直在宫里忙着。
德宁帝在下了旨之后,就没再管后面的事情。
不仅如此,他还在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半个月后,谢谦璟登基大典之后,就搬去京郊的皇家别苑麒麟苑住。
谢谦璟既要忙着登基一事,又要处理朝堂上的事情,忙得不得了。
十日后,礼部确定了最终的流程。
谢谦璟也终于没那么忙了。
子时,谢谦璟踏着夜色,从宫里回到了府上。
入府之后,谢谦璟直接去了后院。
见值夜的丫鬟要进去通报,谢谦璟抬手制止了。
随后,轻手轻脚进了卧房。
已经在这里睡了两年左右,谢谦璟早已对非常熟悉,即便屋内没有亮光,他依然很顺利地走到了床边。
刚想掀开床幔,就想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凉,赶紧把衣裳脱了,放在了外面。
接着,搓了搓手,这才掀开了床幔。
掀开后,谢谦璟坐在床边脱下鞋子,掀开被褥的一角,上床。
因为搂着熠哥儿,所以杨槿琪睡得很轻。
感觉到动静,杨槿琪醒了过来,侧过身来,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吵醒你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杨槿琪迷迷糊糊地问:“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谢谦璟已经十日没见着媳妇儿了,虽然日日听府上的人说媳妇儿的事情,但并不如自己亲自来看看放心。
媳妇儿身上的香气一下子窜入了鼻间,谢谦璟声音微哑,摸了摸媳妇儿的脸,说:“嗯,忙完了,就回来了。”
杨槿琪机灵一下醒了过来,提醒:“熠哥儿也在。”
谢谦璟微怔,放在媳妇儿脸上的手顿了一下,轻咳一声,说:“哦。”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把他放中间来吧。”
“好。”
接着,谢谦璟小心翼翼把儿子抱了过来。
放中间后,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抱起来儿子,去把了泡尿。
回来后,见媳妇儿正怔怔看着他,一副困倦的模样,谢谦璟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杨槿琪应了一声,躺下。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越过熠哥儿,亲了一下谢谦璟的脸颊。
不知为何,谢谦璟刚刚的一个举动就让她的心变得安稳下来。
她这十日的烦恼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谢谦璟不是谢谦煦,他定不会做出来那等事情。
谢谦璟也不知媳妇儿心情为何好了,摸了摸媳妇儿的头发,说:“嗯,睡吧。”
五日后,登基大典正式举行。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谢谦璟正式即帝位。
当日下午,德宁帝携后妃及未满十五岁的皇子公主搬去了麒麟苑。
四皇子和六皇子虽未成亲,但已经成年,搬去了早已准备好的皇子府。
不过,六皇子只是把东西搬了过去,人仍旧随着德宁帝去了麒麟苑。
对于从小宠爱自己的父皇,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不放心交给别人照顾。
十日后,封后大典。
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杨槿琪身体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一刻,她似乎期待了很久。
可,真的来临了,也似乎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期待。
心里更多的是轻松。
今生,终于跟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她所有的繁荣都截止在封后之时,而今生,一切都变了。
身着华丽而又繁重的宫服,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完成一项一项的流程。
最终,她走入宫中,在大臣和命妇的注视下,朝着谢谦璟,也朝着,崭新的未来走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后面是番外,帝后感情线为主。
☆、番外一
三个月后。
许是远离了朝堂, 又解开了心结,德宁帝身子比从前竟然好了一些。
虽然还是不能说话, 但至少能被人扶着从床上下来走走了。
而这三个月, 谢谦璟对朝堂进行了一次大的整顿。
在他还是皇子时,就查到过一些官员的罪行。
只可惜,当时德宁帝或者不赞同他的观点,或者轻轻饶恕了那些人。
谢谦璟这次直接揭了这些官员的老底, 把贪官污吏或降职、或关押、或流放。罪行严重者,直接判了死刑。
很多人再次求到了德宁帝的面前,然而, 没用, 纵然德宁帝对儿子的做法生出来一些不满,今时今日也管不了儿子了。
谢谦璟心里的火气憋了多年, 自然没有听德宁帝的话。
对此,德宁帝也不再理会他,他如今更想看着自己的六儿子成亲生子。
婚书他早就写好了,再过两个月,儿子就能成亲了。
德宁帝败下阵来,其他人更不敢求情了。
不过,渐渐地,众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新帝的后宫空空荡荡,唯有皇后一人。
这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杨槿琪的头上。
这些事儿杨槿琪也是听说了一些。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 第一个来找她的不是平安侯府的人,而是清荣郡主。
清荣郡主生了个女儿。
看到熠哥儿,自是非常欢喜。
把熠哥儿放在腿上,继续问了一个很久之前就问过的问题:“以后让妹妹给你做媳妇儿可好?”
熠哥儿人小,并不知清荣郡主是何意,但他常常在皇子府中见到清荣郡主,知道这位姑母跟母亲关系甚好。
所以,拿起来手中的糖果,递给了清荣郡主。
“姑母,吃!”
清荣郡主看着熠哥儿暖心的举动,心一下子就被融化了,早就忘了自己刚刚问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夸熠哥儿。
“姑母不吃,熠哥儿自己吃吧。”
杨槿琪跟清荣郡主说了一会儿孩子的事情之后,见清荣郡主似是有心事,便道:“熠哥儿,让橙画姑姑领着你出去玩儿吧,母亲跟你表姑母有话要说。”
“是,母后。”熠哥儿乖巧地应了一声。
清荣郡主的视线一直看着熠哥儿,直到他消失在了眼前,才转过头来。
看着好友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笑着说:“你这命真好,不争不抢,倒是站在了最高处。”
这些日子,这种话杨槿琪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
不仅宗室命妇之间说,坊间也在说,她听过不少。
无非就是,明明嫁了个将军府庶子,没想到庶子竟然是皇子,更让人羡慕的是这位皇子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了帝位。
她也跟着谢谦璟一路从不受宠的将军庶子媳妇变成了皇子妃,又成为大云国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娘娘。
若是不熟悉的人说这样的话,杨槿琪顶多笑笑罢了。
但,这话是清荣郡主说出来的,杨槿琪就说了心里话:“一个人会活成什么样子,哪里是注定的,不努力,什么都得不到。”比如,她今生和前世的命运就不一样。
清荣郡主认同的点头:“可不是么,皇上若是没有本事,也不会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说了几句之后,杨槿琪看着清荣郡主,道:“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清荣郡主觑了杨槿琪一眼,继续嗑着瓜子儿,说:“也没什么事。”
杨槿琪笑着说:“你如今跟我怎么也客套起来了?咱们是什么交情,有话直说便是。”
清荣郡主放下手中的瓜子儿,抿了抿唇,说:“哎,我本不想开口。只想着来宫里一趟,回去就跟婆母说此事没成。只是……哎。”
清荣郡主一连叹了两次气。
杨槿琪琢磨了一下,问:“是最近整治吏部的事情,还是户部贪腐案子?”
清荣郡主道:“最近求到你头上的不少吧?”
“户部右侍郎?”
“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户部右侍郎是你婆母的娘家表弟,最近皇上又在整治户部,可不就碰巧猜对了么。不过,这位赵侍郎犯了什么事儿?你婆母又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赵家表舅有个奶兄弟,之前一直在他们府上做管事。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赵家表舅撵走了。可这位奶兄弟却仗着他的势在外做了不少坏事儿。如今皇上彻查贪腐一事,底下的人都赶紧去查了,可有那些想要立功之人见人就咬。这不,就顺着那位奶兄兄,把赵家表舅给查出来了么。赵家表舅早就跟那位奶兄断了往来,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而且,他收钱没办成事儿,还被人打残了。可那些人不听赵家表舅的解释,应是把这些事儿按在了他的头上,直接把人关入了刑部大牢。”
杨槿琪听后眉间微蹙,问:“确定赵侍郎不知情吗?”
清荣郡主道:“这个我就不能保证了,我那表舅母前日去府上哭诉了,说是不知情。若只是表舅母如此说,我也没信。但,昨日,我特意问过世子。世子说那位赵家表舅平日里确实是个老实的性子,也比较谨慎。说难听点儿,甚至有些迂腐。要不然,凭着他的出身,也不至于如今还只是个侍郎。听世子如此说,我这才给你递了帖子。”
听了这些,杨槿琪心中有数了。
福远侯府世子的为人以及办事能力还是挺靠谱的,谢谦璟也在她面前称赞过他。
不过,清荣郡主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
谢谦璟想要快速整顿官场是好事,只是,也要提防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企图把这一池浑水搅得更加污浊。
今晚,她得提醒一下谢谦璟才是。
见杨槿琪没说话,且,面容严肃,清荣郡主误会了她的意思。
抿了抿唇,连忙说道:“你若是觉得为难,大可不必跟皇上说这些事情。”
杨槿琪回过神来,道:“不会。”
清荣郡主是她最好的朋友,往日清荣郡主帮过她多次。
既然这次是跟清荣郡主关系不太好的婆母托她办的事,那么,不管赵侍郎是忠是奸,她都会在谢谦璟面前提一下。
怎么说,都不能让清荣郡主在婆母面前难做。
不过,若福远侯夫人和赵侍郎夫人说的是假的,这事儿是赵侍郎干的话,她也不会跟谢谦璟求情就是了。
因为她知道谢谦璟最痛恨什么,也知道谢谦璟如今想做什么。
谢谦璟想做的事情,亦是她想做的,谢谦璟看不惯的,亦是她看不惯的。
她可以找机会在别处帮清荣郡主,比如,叫福远侯夫人的小女儿进宫说话,给她脸面。
但,在原则性的事情面前,绝不会改变。
清荣郡主脸上露出来愧疚的神色,道:“哎,我今日就不该提此事。我明知皇上正努力肃清官场,也知道舅舅去求情都没用,却还求到了你的头上,让你为难。”
杨槿琪笑了笑,说:“真的不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若是属实,反倒是帮了我,也帮了皇上。毕竟,皇上也不知道手底下竟然有人敢为了立功行如此之事。”
虽这话说得有理,但清荣郡主仍旧不信。
她觉得,自己的好友还是跟从前一样,为她着想。
为了避免她心中不舒服,故意找借口安慰她。
“你不必如此宽慰我。我知道,这些年,你看似幸运,实则很难,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杨槿琪正欲再解释几句,听到清荣郡主这番话,却突然愣住了。
而这时,得了空的谢谦璟来到了凤栖宫。
刚一进正门,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看着院内陌生的婢女,听着里面陌生的声音,便知有女客在。
略微一思索,抬手制止了欲行礼的宫人,便欲离开。
只是,还未转身,便听到了清荣郡主的话。
一时之间,停住了脚步。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何对皇上这般小心翼翼?你刚嫁给他时我就发现了。若处在你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