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白璐他们眼看着孟湘脸色异常虚弱苍白, 不禁担心她的状况, 问她要不要紧。
孟湘摇摇头, 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们。
之前已经讲过一遍，现在再讲第二遍，开口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了。她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木着脸，慢慢讲完所有的一切。
谢欢他们终于明白了卫修为什么会打人，为什么会卷进这宗命案中，一时不禁扼腕叹息。
白璐心疼地抱住孟湘，轻轻抚着她的背，细声道：“湘湘，对不起……是我们太大意了, 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孟湘又摇摇头, 然后把额头抵在白璐肩上，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
原来人到绝望的时候, 是哭不出声音的。她默默靠在白璐肩膀上趴了一会儿，忽然又抬起头，快速抬手把眼泪擦干净。
不行，她不能哭。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她必须坚强起来。
犯罪嫌疑人一经收押，除了能见律师以外，尚未结案之前不允许有任何外界接触。
孟湘知道求徐警官也没用, 他不可能让他们去见卫修。于是短暂的发愣之后，她又站起身，提议和白璐他们先回家，尽快帮卫修联系律师。
大家都觉得她说得在理，也没再迟疑，四个人又连夜返回卫修的住处。
已经夜里三点多了，他们几个却依旧毫无睡意。
时庆涛平时与卫修公司业务往来比较多，所以跟卫修的律师杜景辰也比较熟。他也不管是不是半夜三点，直接给杜景辰打电话。
电话打了三遍才接通，杜景辰张口就骂神经病……被扰了清梦，显然气得不轻。
“卫哥出事了。”时庆涛把情况大略讲了一遍。
杜景辰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
“给你半个小时。”时庆涛淡淡道，“我们在卫哥家里。”
“我马上到。”杜景辰说完就挂了电话。
“等等。”孟湘忽然抬起头，看着时庆涛，“时叔叔，你刚才说什么？我叔叔说他那天晚上，给他的助理打过电话，让助理处理那两个人？”
“对，徐警官帮忙去看了他的口供。”时庆涛道，“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那个助理到底是怎么处理的那两个人？卫哥之后没再过问那件事，所以他也并不知情。”
一个合格的助理，在接到老总的命令去处理被打伤的两个人，那种情况下，应该是尽快拨打事发当地医院的救护车，至少保他们一命。
但是按照报案人所说，死者和他的另一名同伴并未获得任何救助。所以才会因为重伤不治，死掉一个人。
难道卫修那个助理，并没有及时拨打求助电话？他为什么不打？难道他根本就没有管过那两个人？难道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死了？如果他知道，那他为什么没向卫修汇报？
“那个助理……好像是叫陈旭，前段时间忽然辞职了，说要去国外进修。”孟湘忽然想起这茬事，怎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前脚刚走，后脚卫修就出事了，难道仅仅是巧合？
谢欢他们显然并不这么认为，相互对视一眼，犹疑道：“那个陈旭……该不会是谁故意派到卫修身边的眼线吧？”
在孟湘的印象中，卫修对他这位助理十分信任。不管工作还是生活，大大小小事务，很多都会安排陈旭去把控处理。
陈旭跟在卫修身边至少已经有五年了，如果他当真是别人派到卫修身边的眼线，好在关键时刻咬他一口，那真是太令人心寒了。
“陈旭会是谁派的？”白璐面带疑虑，有些犹豫道，“难道是卫琅？”
孟湘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难道卫三叔会害卫修？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不过想起卫老爷子马上就要卸任的事，宏泰集团大大小小十多个公司，都要交到卫修和卫琅手上。但是能出任董事长的只有一个人。
难道是卫琅为了坐上宏泰集团董事长的位子，对他亲弟弟下手？
一时间，孟湘和白璐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可置信。
正在这气氛异常凝重的时候，杜景辰到了。
他听完所有人的描述，眉心皱成一个大疙瘩，开口第一句就下断言：“卫琅怕是下手了，那个助理有问题。”
“卫琅那个笑面虎，我平时就看他不顺眼！”谢欢一拳捶在沙发上，气愤道，“当哥哥的，竟然忍心把亲弟弟送进监狱，他怎么这么歹毒？！”
“不过现在都只是猜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事实也许未必如此。”杜景辰咳嗽几声，脸上渐渐恢复平静，重新拾起一名金牌律师该有的严谨，说话也变得谨慎起来。
“所以呢？”白璐发出质问，“我们现在到底还能做什么？”
杜景晨严肃道：“第一，想办法找到那个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第二，想办法找到陈旭的下落，争取让他出庭作证。”
孟湘他们又沉默了。
这两个任务，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无比艰难。第一个存储卡，恐怕已经被那个坏人毁掉了，根本无处寻找。第二个陈旭，说是要去国外进修，谁知道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他当真心里有鬼，跑到国外去躲起来，即便是国际刑警都很难找到他。
“这样吧，我和露露再去趟西藏，去米堆那边的村子摸摸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时庆涛站起身道，“这就快天亮了，我们这就去机场等着，争取坐最早一班飞机。”
“行！”白璐点头，连忙起身穿外套。
孟湘急道：“我也去！”
“湘湘，你别去了。”时庆涛沉声道，“你留在这里，和你欢叔叔一起。万一警局那边有什么事，就要靠你们了！”
红着眼圈默默点头，孟湘也没再坚持。
送走时庆涛和白璐，她跟谢欢打了个招呼，两人都赶紧休息一会儿。
孟湘回自己房间去睡觉，谢欢去了三楼客房。
然而没睡几个小时，再起来却发现天都变了。
不知道是哪家媒体率先爆出的消息，“京市地产龙头企业副总裁卫修因暴力伤人致死案件，日前已被警方批捕”的巨大黑字标题一夜间就占满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条。
里面甚至还附了一张不甚清晰的夜间照片，隐约能看出是卫修被两个便衣警察反剪着双手，押送到警车上。
孟湘看到保姆阿姨递过来的几份报纸，听到电视上京市电视台播报的晨间新闻，不由跌坐到沙发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先生怎么会杀人呢？太荒谬了吧！”保姆阿姨急得直跺脚，这时候座机电话响了，她连忙过去接电话。
结果没说几句，她差点失手把电话砸了，回身看着孟湘，惊慌失措道：“老太爷看了新闻，一下急得晕了过去，正在往医院送。家里打电话来问，先生回来没有？”
“什么？卫伯伯晕倒了？”谢欢刚从楼上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一样，急得差点在楼梯上绊倒。
他也看到网上的新闻了，一夜之间事态能发展成这样，甚至连卫修被抓时的照片都有偷拍。说不是有人故意要整卫修，鬼都不信。
孟湘用尽全身力气，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上谢欢一起去市医院看卫老爷子。
卫修现在出不来，至少他们要帮他把父亲照顾好。
很快到了医院，急诊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挤挤挨挨站了不少人。
一听说卫家出事了，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熟的还是不熟的，都争着抢着往这边来。难得能有个正当理由去探望卫老爷子，至少要往跟前混个脸熟，也好日后跟着宏泰集团沾点油星，甚至分一杯羹。
孟湘看到她爸和她爷爷奶奶也都在，被卫琅和卫五卫六几个兄弟让在最前面坐着，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地说着什么。
孟湘她爸眼尖，一眼就看到她，连忙起身要过来跟她说话。
当着众人的面，孟湘也不好让那些外人看笑话，只好走过去，跟她爷爷奶奶，还有卫琅那几个叔打招呼。
“湘湘对你卫爷爷可是很上心啊，一大清早就赶过来了。”孟奶奶大概心里还有气，瞧了孟湘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难怪人家都说，咱们两家抱错了孙女。”
孟湘知道她在讽刺自己，她爸住院的时候都不去看，如今卫老爷子住院了，她倒是第一时间赶过来。
懒得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孟湘没看奶奶，也没说话。
从小她就领教过奶奶的刀子嘴。家里雇工但凡有一点做得令奶奶不满意，那她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把那雇工数落得抬不起头来。
以前她总觉得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有时也会数落她，但是到底还是很疼她的。
可是现在，尤其在知道奶奶和爷爷把她爸跟旧情人拆散以后，见识过奶奶背着自己数落自己的妈妈……孟湘觉得，她奶奶的心恐怕也不是豆腐做的。
“湘湘是个很懂事的好孩子，孟婶，还是你们教育的好啊。”卫琅看起来面色有些憔悴，微微叹息道，“阿修突然出事，我爸这一下被打击得不轻。等他醒了，要是见到湘湘，他也能开心一点。”
他这话说得圆满又漂亮，不管谁听着都觉得心里舒服。孟奶奶一时脸色也好看了很多，主动往旁边挪开一些，腾出一小块地方，拉着孟湘的手叫她坐下。
当着众人的面，孟湘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好道谢一声，坐下了。
她悄悄打量卫琅，记忆里这位卫三叔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挺亲切的样子。只是今天这种状况，他也笑不出来了，端着胳膊靠坐在那里，看起来神色十分憔悴。
孟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他下手害的卫修，再看他的时候，不觉就有些怪异和别扭。
卫琅注意到她的目光，也向她看过去，微抬下巴，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吗？
孟湘连忙摇摇头，移开目光。
卫老爷子不知是什么情况，进了急救室，一直等到下午一点多，里面的急救灯才终于灭掉。
那些跟着来凑热闹的外人等不了这么久，陆陆续续都走了。最后就剩下孟卫两家人还守在外面。
很快急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和护士把卫老爷子连人带病床一起推出来，向特护病房转移。
卫琅他们连忙跟上，一边小声向医生打听情况。
原来卫老爷子突发脑溢血，再加上脑部血管本来就有少部分血栓，一下受了刺激，情况有些严重。刚刚做手术算是保下一条命，具体怎么样，还要看后期恢复情况。
到了病房以后，医生让特护给卫老爷子监控血压和心率。又叮嘱卫琅他们，探视时间不要太久，顶多只能几分钟。
卫老爷子躺在那里，依旧没醒。大家匆匆过去看他一眼，轻声叮嘱几句话，也没法多说什么。
轮到孟湘的时候，她轻轻握住卫老爷子的手，微微哽咽地低声道：“卫爷爷，您多保重……”
话刚说完，她忽然感觉卫爷爷的手指动了，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几下。可他面上却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好像依旧在昏迷中。
背心不禁一凉，她很快反应过来。卫爷爷的手肯定不是无意识在动，他是故意的。
努力压下心中慌乱，她面无表情地直起身，走出病房，然后跟着众人一起离开。
卫琅将他们送到电梯口，就没再下去。孟湘跟着其他人一起下楼，谢欢也在后面。
不知道卫老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孟湘一时拿不准，所以也没告诉谢欢。
到了楼下，孟湘她爸要送她回学校，被孟湘拒绝了，说她自己回去就可以。其他人也没多留，谢欢也还有事，很快就都走了。
因为担心卫老爷子，孟湘又坐电梯上去，悄悄走到那间特护病房外面瞧了一眼，只见卫琅和他媳妇正在里面。
孟湘猜测他们晚上可能会在病房里看护，恐怕找不到机会能让她单独进去。
来回琢磨了几秒钟，她又坐电梯下去16层的骨一科。这边是她妈妈的地盘，科室里的几个医生她都熟。
拜托一位医生姐姐帮忙，以特护病房里的陪护人员需要全身消毒的理由，将卫琅他们带到护理站去做消毒。
估计能拖住他们十分钟，孟湘趁这空隙，连忙赶去卫老爷子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