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哒哒哒哒
掌星河上岸时, 岸上人们都被清退了。
除了李乾坤。
李乾坤抱着被子站在哪，视线却瞟向别的地方，故意不看他的方向，像个乖巧且害羞的小夫郎。
掌星河：“……”
掌星河都被自己那突然而来的联想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哪里能是什么乖巧的小夫郎, 更别说害羞了。不然也不会三番四次夜闯他房里，撞见他在浴桶里那啥之后，还能仰天大笑的出门。
究竟哪儿害羞了！
此时, 掌星河浸透了河水的亵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是很不舒服。他想着, 要是太子真的是个男人就好了, 那掌星河肯定会趁现场没人，直接当场换一套干爽的衣物。
李乾坤的视线还是撇到另一边去，那边，是河流的下游, 波光粼粼，青山翠绿, 也是一派好景色。李乾坤就那么幽幽地侧头看着，仿佛青山绿水十分迷人。
看来, 白天会害羞避嫌的李乾坤，和夜里奔放热情的李乾坤，不是同一个人。
掌星河见他故意别开脸，便走了过去, 把干燥的薄被裹在自己身上。
当被子把勾勒出性感肌理的湿衣完全遮盖住, 李乾坤才把脸转了回来, 上下瞄了掌星河一眼，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下回别下河了，到处都是双儿，要避嫌。”
掌星河捧着手上那神奇的海螺，说道：“不行，下河还是要下的，等会在河边搭一间小屋子，三面墙，我以后上岸就到屋子里，换上干爽的衣物再出来。”
李乾坤看了眼那七彩的神奇海螺，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捧着的七彩流光贝壳，以及贝壳内那颗又大又圆的珍珠。李乾坤沉吟了一阵，他挑起左眉，还压低了声音：“此处真的有河神？不是你胡扯出来的？”
掌星河笑了：“不啊，根本没有什么河神。”
李乾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七彩的礼物，猜测道：“那是龙吗。”
掌星河：“！！你竟然知道？怎么猜出来的？”
不对，李乾坤说的龙，是诈他的？
掌星河狐疑地盯着李乾坤，生怕李乾坤会对小龙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李乾坤扬起左眉，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却又依然压低了声音，他小声道：“你又没有内力，怎么可能一个人抬着水轮上来，肯定是有河神帮忙的。”
掌星河：“……嗯。”
为了保护小龙不让人见到，掌星河没让小龙出水。可在李乾坤他们眼里，自己毫无内力，竟然能单手托举水轮上岸，怎么看也不合常理，李乾坤猜出来水下有东西帮忙，也在常理。
李乾坤又问道：“但是，河神，在我们渭国，是肯定没有的。”
掌星河有些迷茫：“你怎么知道肯定没有？”
李乾坤仿佛被窒了一下，说道：“明国压迫我们这么久，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吧？”
掌星河依旧迷茫地看着他。
掌星河哪知道明国靠的是什么，就是说张斩月的那本书里面，也没有明说张斩月的功绩，所有笔墨都放在狗血虐的感情戏上面了。
可能是作者偷懒没有详细设定，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是八本书重叠的乱七八糟的世界，掌星河只看过其中三本书的内容，对更多的方面一无所知。
李乾坤见了他这样子，便详细为他解惑：
“渭国，明国，铠国，三大国并立，建国的最初，都离不开护国神兽。
渭国渭水生神龙，明国熔谷生巨蟒，铠国寒山生白虎，神兽应国运而生，汲取国力修炼。倘若皇帝得道，民壮力强，神兽便身体强横、刀枪不入，战时所向披靡。”
倘若皇帝失道——
这种事，李乾坤没有说出口。
李乾坤跳过了失道的部分，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渭国神龙高压一头，可百年前神龙不现，明国的烈炎巨蟒便欺压过来，碾压万千将士，逼迫渭国俯首进贡。
幸而渭国得了劈日斩月两位将军，以及无数爱国武林人士，拼死反抗，才把明国神兽彻底砍杀。
而在百年之前，渭国神龙现身京城。皇族赠予礼物，神龙大圣尤爱七彩贝壳，就像‘河神’送你的那一类。
如果皇帝想要召唤神龙，就吹奏五彩之螺。
一直以来，五彩之螺，归帝王所有，如同玉玺，是帝王的象征。
而你手上这个，是七彩的。”
掌星河：“……”
掌星河警惕了起来。
七彩什么的，怎么听起来比五彩还厉害！
早知道就把神奇的海螺收在袖子里了。
他怎么就聪明一世，愚钝一时，以为李乾坤是个坐拥天下珍品的人，不会在乎七彩的海螺呢！
太子说不定要小心眼这个。
李乾坤果然很关心这个。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神龙于渭国至关重要，能控制风雨雷电，使得风调雨顺。
神龙失踪，五彩之螺怎么吹奏也召唤不过来。
然而历代渭国帝王登基，以及每年二月二龙抬头，都有召唤神龙大圣、向上天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重要仪式。
神龙召唤不过来，恰好又经常遇到旱灾洪灾的话，就是帝王失德，会使民心惶惶，甚至造反。
正因为神龙失踪，当今圣上才转拜神农庙，以祈求神农庇佑，祈求粮食充足。
但，或洪或旱，饥荒时有发生。
所以，一百年过去了，神龙的存在对于渭国依然十分重要！
星河，你能吹奏一次七彩海螺，让我与神龙大圣见一面吗。”
掌星河深深地望了李乾坤一眼。
李乾坤完全可以在杀了他之后，把神奇的海螺夺取过去。
或者让有武功的暗卫来，把神奇的海螺偷走。
但是，李乾坤都没有。
反而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掌星河思虑再三，攥紧了小可爱送给他的七彩海螺，说道：“这个只是巧合，我问过小河神了，它并不是什么大圣。”
李乾坤抓住了一个字：“小？”
掌星河“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神龙大圣，是一百年前就失踪的龙了，应该年纪不会小吧？”
李乾坤说道：“神龙大圣乃是远古神兽，源远流长，可大可小，还能通人言。”
言下之意，也就是李乾坤不相信小河神是个小可爱了。
李乾坤又说道：“我已经让暗卫们屏退了所有人，你可以现在就吹奏七彩之螺。”
掌星河赶紧又问了系统，的确，这个世界上，关于神龙的传说，和李乾坤说的一样。
可掌星河却叹气道：“不，我不吹。”
李乾坤：“为什么？”
掌星河说道：“听你那么说，神龙大圣每年二月都要出现，要施展龙威，要控制风雨，把渭国年年月月都变得不洪不旱，风调雨顺，应该是挺累的吧？累的都‘失踪’了。”
李乾坤马上道：“神龙是神兽，怎么会累。”
掌星河却道：“明国的巨蟒也是神兽啊，不也被人斩杀了。所以神兽也是会死的吧。”
李乾坤：“那是因为明国君主失道——”
掌星河打断道：“而且那什么烈炎巨蟒，和白虎，就算君主没有失道，它们听起来也没有让天气风调雨顺的功能啊？有吗？”
李乾坤语气一窒。
那就是没有了。
掌星河把神奇的海螺收进怀里，被子裹住了自己，就往田庄里走去。
刚刚说话那么久，被子已经有点被湿透的衣衫沾湿了，风一吹，掌星河还觉得有点凉。
凉意，和那湿哒哒的衣服的粘腻感，催促着掌星河赶紧回去换衣服。
李乾坤快步跟上，想要继续劝说，掌星河却又说道：
“神龙已经‘失踪’一百年了，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到神龙身上。而且，在这一百年里，渭国出了劈日斩月两位将军，更出了众多愿意保家卫国的、热心的武林人士，他们，连明国神兽都能砍杀掉，他们，其实也相当于是渭国的神兽了。而我——”
掌星河忽然顿住脚步，面对着李乾坤，眼神专注而认真，还带有汹涌的野心：
“我造水车、钻研高产作物，还得了神农大人所赐的红薯种子，努力种田，就是为了，当洪灾旱灾来到时，都能旱涝保收，让渭国上下都没有饥饿。
我不能让天气变得风调雨顺，可是，我相信，我能够让渭国五谷丰登。
与其把希望放在失踪上百年的神龙身上，不如我们自己努力。”
李乾坤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惺忪，仿佛已经跌入了掌星河那专注的眼神里。
他真的跌入了掌星河眼里的星空之中。
深邃而漆黑的瞳孔，宏大的愿望，专注的实践，仿佛掌星河的眼中，真的藏着星空，把人深深地吸入、沉沦。
掌星河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从前大家不会种田，只能祈求风调雨顺，于是神龙应运而生；而现在，神龙失踪百年，我会种田，也是应运而来——李公子。”
李乾坤牟地惊醒，只来得及“嗯”了一声。
掌星河伸出左手大拇指，上面仍有李乾坤昨日午时留的牙印，那是李乾坤制造出来的伤痕。掌星河把粗糙的伤痕抚过李乾坤那温软的下唇，用来提醒他：“我不敢自比神兽，但也是对渭国很有用的人，对我好点吧，太子殿下。”
李乾坤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第一次，掌星河没有在他面前装作不认得他身上的四爪银龙服，而是明晃晃地喊了太子。
如果掌星河知道李乾坤在想什么，掌星河一定非常无语。
都穿着四爪银龙服了，衣衫华贵，忠心护卫多，绿大哥武功高强，而且刚刚李乾坤那一番想要得到神龙的话，除了站在渭国上考虑，也透露了太子想要证明自身、透露了太子想要夺权的想法。
就差耳提面命告诉他身份了，掌星河还能装傻嘛？
不能。
掌星河说罢，又道：“殿下还在隐藏身份，那我就继续称呼您为李公子了。我回去换衣服了，李公子，失陪。”
李乾坤开口问道：“那么，河里的是——”
田庄里有三百暗卫，对七彩之螺随时都可以偷走，掌星河感觉瞒不住他，于是诚实地说道：“是小河神，很小，眼神懵懂，力度没有分寸，喜欢玩耍，没见过水车，才玩坏了水车。我问过它是不是神龙大圣，它否认了。”
李乾坤喃喃地说道：“传闻神龙大圣冷傲无比，对任何东西都不屑一顾——”
掌星河道：“它肯定不是大圣，它太小了，角都没长全，神龙大圣尚且被累坏，小河神，还是等它长大之后再说吧。”
李乾坤又开口了，掌星河以为李乾坤还是要申请见小龙，比如要在登基大典上让小龙出席一下什么的，可李乾坤却是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李乾坤眼神躲闪的小声问道：“传说河神喜爱童男，那你，献祭了吗？”
掌星河：“……”
李乾坤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难道又被中毒影响了。
李乾坤见掌星河不回应，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可是，暗卫下水救你，也就很迅速的事。所以，你，那么快就向河神献祭了吗？”
掌星河无语道：“醒醒，我都说了，河神还小，它对弄坏了水车感觉到非常抱歉，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你想啥呢。”
这样的语气，可以说是对太子大不敬了！
可是，小龙真的还小！
那么懵懂，那么乖巧，那么可爱，还会赔礼，还会因为弄坏了水车而感到不好意思。多么乖巧可爱的小龙，怎么能以谣传中喜爱童男的邪恶反派揣度可爱小龙呢！
重点是——
掌星河又道：“虽然我还没正式试过，但，我肯定不会那么迅速。”
毕竟，他可是八个天赋异禀的炮灰重叠起来的身体！
八倍的阳气！
掌星河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算了，多说又是调戏人了。
不过不怕。
太子，是个男人。
至少表面是。
掌星河不说下去了，说了声“失陪”，赶紧往自己厢房里走。
李乾坤瞄了他的背影一眼，欲言又止，仿佛想像夜里一样说骚话，可是，白天又说不出口。
又默了默，李乾坤才终于想起了谢无涯的说话，传声了一句：“对了，你的小护法有事找你。”
音量不大不小，也不知道掌星河有没有听见。
李乾坤也不关心那个。
掌星河和他谈起那些，就让，李乾坤想起了，那一夜，他无意中碰到的、掌星河的……
像是烧热的火源，又像是烙人的硬棍，李乾坤不由得脸上一热。
噢，他又忘记了。
让掌星河别把七彩之螺被别人看见。
要是被看见了，会被认为是造反的。
不过。
掌星河连小河神都不让他见，七彩之螺也不舍得吹，也不让小河神冒出河面，装成是自己托着水轮浮出水面的样子。
他还告诉了掌星河，关于五彩之螺的象征意义。
想必，掌星河必定会把七彩之螺藏起来。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至于掌星河有没有骗他——
李乾坤面容稍僵。
他不知道。
万一七彩之螺到了其他皇子的手中，被皇子吹奏，召唤出神龙——
往后的事，李乾坤不堪细想。
他定要把掌星河和他的螺好好看管好。
……
掌星河回去换衣物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和河边，和李乾坤所说的，对于失踪神龙的猜测，都被河面下的小龙听见了。
河水里，小龙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可是他的爪爪短，抹不到眼泪。
珍贵的泪水融在河水里，柔和的碧波冲洗着小龙的眼睛。小龙忍不住了，它想要忘记哥哥的教诲，扑进掌星河的怀里，好好哭一场，把珍贵的眼泪都抹给他。
龙眼里还含着泪泡，小龙缩短成一节指节那么短小，就这么一边避开着人群，一边哒哒哒哒的爬上岸了。它一路尾随着掌星河，跟着掌星河去到他的厢房里。
只是，一去到厢房，它就闻到了，一阵令龙恐惧的气息。
缩成短小龙的小小龙，抬起饱含泪泡的双眼，缩在门缝后，从下往上望了过去。
入眼的，是一件黑鳞制成的战袍。
黑鳞之上，还残存着绝望和毁灭的痛苦气息。
小龙瞪大了双眼，一动不敢动，马上瑟缩在门缝里面，把自己继续缩小，伪装成一条白色的小门缝。
掌星河才刚换完衣物，从屏风转出来，正要把湿透的衣裳交给小厮拿去洗。
他就见到了，谢无涯，正坐在他的厢房里。
谢无涯已经把面罩解下了。
光滑如初的白皙的脸，没有看到半丝伤痕。而谢无涯的那双桃花眼里，也没有看到红丝。
只是，在黑鳞战袍的映衬之下，谢无涯的脸，看起来异常的苍白。
不过见谢无涯的伤势终于好了，掌星河有些舒心，笑着问道：“小谢，你的伤终于好了？”
谢无涯那双桃花眼木然地转了过来，眼神幽幽的，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嗯”了一声，给掌星河倒了一杯热热的红茶。
红茶醇香，可在醇香里，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不过掌星河也不挑，在穿越到田庄，当田庄庄主的时候，掌星河已经吃惯了粗茶。正好刚上岸，身子还冷着，掌星河说了声“谢谢”，就接过茶杯想要喝茶。
谢无涯却忽然扯住了他的手腕，不让掌星河把茶杯举起半分。
掌星河有些迷茫，问道：“怎么了？”
谢无涯眼神幽幽的，他问道：“星河，你还记得，你退婚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吗？”
掌星河忽然一愣。
谢无涯又喊他星河了。
不喊夫君，还问起退婚的时候。
难道说，谢无涯已经恢复记忆了？
可是，又不像。
如果谢无涯恢复记忆，想起来他是个负心汉，肯定会像原着那样，受不住伤心和屈辱，把他马上杀了。
不会让他有辩白的机会。
可是，退婚的具体情形，掌星河怎么知道。
因为作者偷懒，书里也没详细描写。
辣几作者，让他怎么圆场！
谢无涯见掌星河沉默，他又开口，语气依旧是幽幽的：“你究竟是因为谢家被抄家、我爹要被斩首之时退的婚，还是真的因为你不举，才退的婚？”
掌星河：“……”
来了，谢无涯终于算账来了！
在两大反派的威迫之下，只有撸龙能有点慰藉。
晚上一定要吹一吹神奇的海螺，吸一吸龙。
如果有猫也是可以的。
如果，他今天还能活着走出去的话。
谢无涯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问道：“谢家上下，全部被抓，无一幸免，为什么你能置身事外？我被剥夺功名，三代不得科举，而你，作为谢家半子，为何不被波及，还能在这儿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