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痛
灾难有时候来的毫无征兆,但他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在这一刻, 盛夏终于盛装出席了林时茶为它准备的宴席。
它爱怜的抚摸这个姑娘, 企图为她减少痛苦, 但毫无作用。
柏油马路上太阳晒出的斑驳影子在晃动,夏日灼烧的气息令人喉咙发痛。蝉鸣声此起彼伏,与迟醒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空气中飞舞的汗液都带着夏天的气息。
他臂弯的女孩子就像是没有了生息, 手臂随着他狂奔的动作晃来晃去, 血红色的液体也漂浮在空中,随着急速过去的空气,被拍打在迟醒白色的衣领上。
事实上,他的衣服已经全都是被沾湿的血迹了。
艺校医务室内,昏迷的人被安置在床上,医生一惊赶紧过来看:“她这是怎么了?”一直流鼻血,嘴角也有血往下滑落着。
“快把嘴掰开, 不然会有窒息的可能。”医生说着, 迟醒已经急的不行, 帮着一起把林时茶紧闭的嘴巴扒开。
这不掰不要紧,一掰她直接开始抽搐起来,胸口一抽一抽,嘴里发着难以形容的闷哼声。
沈默茫然而无措,手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拨打120。边珩则在一边握着林时茶的手,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霍以南伫立着,看上去好像还是那么冷静, 语气出卖了他,“打通了吗?”带着一丝难掩的颤音,他在问打电话的沈默。
沈默打通之后急切的说了自己的情况,地址也报了上去,让急救车赶快来接人。
迟醒已经怒火难熄,“怎么会这样,你让把嘴巴掰开的。”
医生一看这这个情况,倒也没有生迟醒吼他的气,因为知道这只是过于担心没忍住而已,他说:“这个病看起来像是突发性疾病,不像是小病,赶紧送医院吧。”
“茶茶……茶茶……”边珩轻轻拍了拍临林时茶的脸颊,可惜她没有应答他,边珩心中不停翻滚着思绪,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喃喃:“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迟醒揪住边珩的衣领。
“是……多发性海默尔综合征。”边珩脸上的表情已经分不清是笑还是哭,他努力了许久,还是哭了出声,“我查了资料,说是小病,很容易痊愈,根本没有这么严重,所以我才在茶茶书桌上看到药瓶子时没有多想。”
“我以为她会好的!”边珩扯开迟醒的手,喘息着说。
“结果呢!为什么不告诉我!!”迟醒眼圈红了,宛如困兽。
120的急救声音越来越近,吸引了全校的注意,尤其救护车开进来时,操场与教学楼的通道口,教学楼全部楼层外都围满了人。
迟醒却放佛什么都听不到了,耳中只有林时茶微弱的呼吸,还有自己痛苦的心跳声。
这其实是迟醒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做害怕。
青春期的孩子们,他们的世界其实一直都很单纯和简单,远离死亡、远离社会,更加的远离各种压抑的生活和喧嚣的氛围。
他不曾将死亡与林时茶联系在一起,从未。
可是有时候,这个世界太过于残酷。
迟醒还记得自己与林时茶第一次相遇的情况,那是一年夏季末,她穿着一件长袖连衣裙,是嫩黄色的,露出纤细的小腿,她打扮的可漂亮了,像极了对他一早就有所预谋。
别人都怕她,只有她不怕。
她问他:“你就是迟醒吗?你长得真帅呢。”
她的笑容比她身后落日的余晖更加温柔动人,裙摆随风浮动的模样直到今日也深深的停驻在他的记忆里。
当时他想:你说的那都是废话,老子不帅还能叫迟醒么?
然后她又问:“你看我长得漂亮吗?”
迟醒当时被这个女生直白的话唬的一愣,本想爆粗口结果丢人的结巴了一下:“还、还行吧。”
“那我能当你女朋友吗?”她歪头,纯良的问道。
他当时没有回答。
后来想一想,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他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了。
她又何必多问。
后来得她也会对他甜声撒娇,她说:“你再喜欢我一点,再喜欢一点好不好嘛?”
“迟醒,我喜欢你呀。”
“迟醒,抱抱。”
“迟醒,我走不动了,你背背我。”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对几个人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但对于现在的迟醒来说,这仍旧是一句弥足珍贵的话。
医院内,急救室外,迟醒一个拳头打在边珩脸上,边珩被打的踉跄了一下直接倒在地上,他没有站起来,就这这个姿势没动。
霍以南冷声:“行了,你揍他一顿茶茶就能醒过来吗?在胡闹什么?”他腿在抖,还是倚靠墙壁才能笔直的站好。
急救室外面看不见一切,但却能传出林时茶痛苦的叫声,她醒了,但是她很痛苦。
那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重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四个人的心房。
沈默尤其是,每当林时茶叫一声,他就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蜷缩在墙角。
走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时茶的声音,还有不知道是护士还是医生的声音:
“拿桶来,她要吐了。”
“吐不出东西,全是酸水。”
“坚持住,小姑娘不要紧张,保持清醒啊。”
霍以南浑身发冷,他想到了很多,难怪在艺校林时茶会忽然说让他接受谷茵,说她长得很漂亮跟她在一起也很好啊。
他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么大方。
她给出的理由却是自己要转学了。
转学,转什么学,怕是要隐瞒自己的病,休学回家吧。
霍以南捂住脸庞,垂着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她流鼻血发病被迟醒扯过去看到的那一瞬间,她尖叫出声,用力推他,明显就是不想自己的模样被他们看到,她崩溃她抓狂、她要疯掉了。
她情绪那么激动,甚至觉得难堪。
她一直以来都温温柔柔可可爱爱,显少有那样的时候。
陈莓喘息着跑了过来,站定在急救室外手扶着膝盖呼吸,脸都是涨红的,但在看到急救室的门后又转成了白色。
她很急,但知道这个情况不适合开口问什么,只好焦急的等待消息。
班主任很来了,她先安抚了一下迟醒他们,又是无奈又是痛心,她叹了口气才说话:“当初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想到,可能她命运如此吧。”
“什么意思。”迟醒声音沙哑问。
“多发性海默尔综合征本来不是什么大病,听名字也知道了,只是一种不大不小的综合症,本身吃药也可以病愈,只不过周期会很长,或者做手术也可以根治。”
“但是她已经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而且小时候因为条件困难,连药也不能够持续的吃,断断续续的,毛病就大了起来。”
“根据她奶奶说,她患病已经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
十四年。
迟醒要窒息了,他心脏处仿佛有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他的心脏,不停的给他施压增加剧痛感。
十四年患病没有被治愈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小感冒也是会死人的!
最后来的是林春华,林春华仿佛一息之间老了十岁,在听到林时茶的声音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昏倒过去,她无法接受,四个人连忙扶住了她,她一大把年纪老泪纵横:“我的孩子啊!”
对林春华来说,林时茶就像是她亲生的孩子,是她从小拉扯她长大,亲眼看她从一个两三岁的小豆丁慢慢歪着身子长大成人,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温柔漂亮。
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她始终无法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无论是自己这些年打工的钱,还是林百城被威胁来的钱,都是够林时茶做手术的,可是为什么?
她才活了十七年啊。
林时茶到底甘不甘心自己的生命这么短暂,林春华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到了眼前,哭的快要背过气去,“都是我的错,我太穷了,我赚不起钱啊,我怎么这么没用!”
“畜生!”林春华又骂了句,不知道到底在骂谁。
深夜来临,病房一片寂静,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迟醒、沈默还有霍以南跟林春华一起去了医生的办公室,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态度很是不乐观,他摇了摇头:“太迟了。”
“如果是在检查出患病的时候就及早做手术,现在连病根都不会留,这会儿不仅仅是错过最佳治疗时期的问题,药物治疗已经完全变成了牵制和勉强维持生命的物质。”
“进行手术倒是有可能能治愈,但成功率很低。”
迟醒呼吸一滞,“多低。”
“百分之十。”医生回答。
林春华说什么都不同意,“百分之十,那不行那不行,我攒钱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给茶茶做手术,明明上次我问医生,医生说只是一个正常的手术,一会儿就做完了的。”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努力了大半辈子,因为付不起昂贵的医药费,生生的将林时茶拖的错过了最佳手术时间。
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没有人去指责她,她太艰难了,这么多年以来孤苦伶仃,一个老人家赚钱又会有多容易呢?她也曾彻夜难眠,惦记着攒钱给孙女做手术。
林春华的声音惊恐且抖动,本就因为风湿病腿关节难受,这会儿竟然连路都走不成了。
医生反问:“老太太,您上次问医生,是在多久之前。”
林春华脸一白。
上次问医生,是在十年前了。
十年前。
医生跟林春华讲道理,可是林春华这个状态,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走廊外,林春华声音苍老,三个男生伴在她身旁,“我那儿子跟儿媳妇两看相厌,本就打算离婚,谁知道那个关节骨怀上了,我想着有了孩子总能好些,谁知道不过是让勉强将他们维系在一起,甚至到了最后,两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齐齐厌恶起这个有着对方血缘的孩子。”
“可是婚姻重重怎么能怨到孩子身上,儿媳妇怨恨这个忽然到来的孩子,耽误了她两年的时间,儿子见不得茶茶跟前妻相似的面孔,也不喜欢她。”
林春华边说边停顿,不时的抹着眼泪,说一会儿就要歇会儿,迟醒越听越心酸,心里充满了苦涩和怜惜,他没想过林时茶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去。
她从未说过这些。
“他们谁都不要茶茶,我的茶茶还那样小,什么都不懂呢,甚至她都不理解为什么爸爸妈妈离开不带她,她那天追着车跑了许久,跑的摔在土泥地上,脸都花了,儿子和儿媳也没回头看一眼。”
“小时候她经常发病,因为偶尔会浑身抽搐,样子也很吓人,会吓到其他小朋友,他们就不跟我们茶茶一起玩儿,觉得她奇怪不像正常人。”林春华痛心,“有几个嘴巴毒的孩子骂她怪物。”
“她怎么会是怪物啊,我就跑去解释,结果人家父母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所以我就经常带着茶茶搬家。”林春华想起那些往事就觉得一嘴苦涩。
其实林春华从不觉得自己的人生苦,她只是心疼林时茶,现在想想,来到这个世界对林时茶来说就是受苦的,除了林春华的爱之外,她受到的偏见和歧视太多太多了。
“我知道我们茶茶可能,不太正常。”林春华第一次正面面对这个问题,从前她从不去想这些,她苦笑一声,看向迟醒等人,“她懂事之后,也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事情。”
“也有不少家长和学生来告状,最近的一次是在她读初中的时候,他们骂茶茶,说她总爱抢走别人的东西,甚至初中班主任和校长还来找过我,说我们家茶茶作风不良,引得一群小男生打群架,把人鼻梁都打断了。”
林春华眼泪不断,她的手干枯丑陋,抬起来擦眼泪的时候格外显眼刺目:“不是我们茶茶不好,只是没有人爱她,爸爸不爱,妈妈不爱,同学们骂她怪物,所有人都用有色眼镜看她,她只是想让大家多看看她多喜欢喜欢她。”
“她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努力的在掩饰自己,装的跟正常女生一样,自己难受时发病时都会吃药,躲到一边等不难受了再出来。”
迟醒怔愣,脑海里全部都是林时茶发病时那个癫狂拒绝的模样,她为什么是那个样子的,是不想让他们看到她的模样么?
怕他们看到后就不喜欢她了,就讨厌她了么?
沈默哭的上气接不了下气,睫毛沾湿,后背的短袖全都是汗液,其他两个人也是如此。他握住林春华的手,也不说话。
安静昏暗的病房内,边珩一直守在病床前,他一会儿看看窗外的月亮,一会儿将目光放在林时茶沉睡的脸颊上,什么也不干,只是牵着她的手。
将近十点钟的时候,林时茶终于醒来了。
“边珩……?”
带着弱气的无力声音打破了病房的宁静,边珩一下子站起来,话接连不断的说出口:“你终于醒了!你饿吗?还难不难受了?我都快急死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啊,一直不说是不是永远都瞒着我们?!”
病床上的人儿目光茫然,虚虚的看着边珩,他脸上又悲伤和哭过的痕迹,眼底留着庆幸,却又带着难过。
她有几分迟钝,还慢慢伸出手看了一眼手心和手背,又瞧了瞧周围病房的摆设。
虽然没说什么,但边珩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大概是:我还活着?之类的话。
过了会儿,林时茶才放下手看向边珩,她自己扯了扯被子,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好似在打趣他:“你怎么哭了啊,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我怎么哭了你心里没点数吗?”边珩反问,重新坐下来,说着要拿出手机给迟醒等人打电话让他们去买点吃的。
林时茶安静了片刻,打断了他:“边珩……”她这个问题有几分犹豫,低垂下眼睫,嘴巴被被子遮住,声音有几分沉闷,“我……我当时丑吗?”
“丑什么丑,你什么时候都很漂亮好吗。”边珩哪里听不出林时茶的意思,顿时急了,“要不我给你拍个照你自己看看,就算是在床上躺着也很可爱。”二话不说把相机打开对着林时茶。
林时茶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两人都没在说话,边珩擦了一下眼睛重新坐下,过了会儿才沙哑着声音开口:“你问我怎么哭了,你自己为什么不哭,你都不伤心不难过吗?”
林时茶想了会儿才回答:“如果我哭了能让你们更加喜欢我的话,我也会选择哭的。”
这话说得,似乎连眼泪她都可以自己控制,演戏演出来。
“那不是你真实的眼泪。”边珩说。
林时茶顿了会儿,才逐渐卸下自己唇边温软的笑容,五官恢复平静,“因为哭没有用,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
“你才十七岁,你应该不甘,应该痛苦,这才附和正常人的情绪。”不该想现在这样,麻木又平静,好像一早就接受了一切痛苦。
林时茶抬起眼睛看向边珩:“因为,我不知道能活到七八十岁,每天不受病痛折磨,过健康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滋味,我也想象不到那个滋味。”
“我又要如何不甘,如何痛苦呢?”
边珩沉默了下来,他只是觉得林时茶这些话天真又自然,更透着一股单薄的凉和苦,她是真的不觉得痛苦和不甘,不是装出来的,这才是最让人痛心的一点。
“对不起。”
“为什么对我说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边珩嘲笑自己,“只是觉得,很抱歉。”为什么不能早一点遇到林时茶。
林时茶问:“迟醒她们也这样想么?”
“对。”
林时茶似乎是松了口气,良久后才说话,“我也是值得被喜欢的。”
“对,你是世界最好最可爱的女生。”边珩忍着哽咽的欲.望,努力用正常的语调去夸赞她。
林时茶笑了,“那,抱抱。”她对边珩张开双手。
边珩听话的俯身过去轻轻的揽住她的肩膀,不敢用力,生怕弄疼她。
这个拥抱很短暂。
迟醒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在追究什么吃醋不吃醋的问题了。
迟醒勉强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打起了精神,佯装与平时无异的状态,“我们想着你就要醒了,所以先给你买了点粥,奶奶回家炖鸡汤准备吃的了,你先喝点粥垫垫。”
沈默点头:“恩恩,奶奶说外面的东西没自己做得好,我们就放她回去了。”
霍以南把粥盒子放下,让迟醒把门小声关好。
“我喂你。”态度相当强硬。
林时茶看了看霍以南,没有说话,倒是挺乖巧的顺从了。霍以南看了她一眼,“想起来对我撒的谎了么?”
林时茶还是没有说话,瞧着挺倔的,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迟醒翻了个白眼,“骗了就骗了,骗一下又不会死,掀过去掀过去。”
霍以南没有回头,语气淡淡的,“她骗我说要转学,不要你们了,她到新学校再找几个男朋友。”
边珩/迟醒/沈默:“……?”
真的吗?
三人齐齐看向病床上的林时茶。
林时茶摸了下额头,整理了一下额前刘海,没敢吭声,不过看她的样子也清楚霍以南说的是实话。
沈默小天使不敢发火,只敢软软萌萌的用控诉的眼神看她,然后说:“不行。”
迟醒到没说什么,“转学可以,我们会都跟过去的。”他一本正经。
林时茶一愣,然后默默说:“我不转学了。”
“好,”迟醒点头,“那转学去一中,你们有意见吗?”
“没有。”
“我赞同。”
“可以。”
一溜烟的都是认同的深以为然,林时茶看了好一会儿,认了会儿看向沈默:“你也转到我的学校吗?”
沈默很积极:“对啊,我也要!”
“可是你不是七月份要出道吗?我不想耽误你的出道,你答应了到时候请我看你的演唱会的。”
沈默一怔,想了会儿,暂时性没说话。
霍以南喂着林时茶喝粥,病房的气氛一时之间很是温馨。
十点半,几个人安排了轮流守夜,沈默走之前,在林时茶身边坐了会儿,大概他想了很多吧,“我开演唱会,你来吗?”
“去,一定会去的。”林时茶点头,“莓莓说想录你现场唱歌的声音当手机铃声,她很喜欢你。”
“那你呢?”沈默反问。
林时茶认真的想了会儿,“你以后会光芒万丈,成为许多人的信仰的,可惜我还没有认真听过你唱一首完整的歌,看一眼你在舞台上耀眼的模样。”
沈默闻言轻轻一笑,指腹抚摸林时茶的脸颊,只说了一个字:“好。”
“恩?”
“没什么,我回去了,你好好睡觉,我明天再来看你。”沈默跟林时茶告别。
但第二天,沈默却没有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跟林时茶发了一条信息,说来不了了,让她照顾好自己。
第三天也是这样。
第四天,第五天,持续如此。
第六天迟醒父母来了,不知道迟醒跟他们是怎么说的,只知道他六天没有回家,一直呆在病房里,似乎在跟他父母闹脾气。
迟醒妈妈是医生,她跟林时茶打了招呼后探了探她的额头,观察了一下她的情况,随后对林春华说:“这个状况我也不能保证我认识的那个医生有几成把握能手术成功,我先回去问一下,有消息让阿醒告诉你们。”
“哎哎,好,谢谢您了。”
迟醒妈妈看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也不容易,心里叹了口气,又瞧了瞧病床上乖巧喊她阿姨好的女孩子,心都软了半截,可生老病死人也无法阻碍。
走的时候迟醒妈妈把迟醒揪走了。
“她是你女朋友?我怎么觉得人家可没答应你呢啊,不看旁边那几个小伙子,个顶个好,都比你个混账东西强。”迟醒妈妈瞥视他一眼。
“她会答应的,”迟醒支吾了一下,“她都主动亲我了,还能不答应我吗?”
“没羞没臊的东西。”迟醒妈妈一巴掌朝着他背部拍过去,活生生给迟醒拍的被口水呛到。
“反正等你找到医生治好她的病,就等着您儿子把她带回家去吧。”迟醒格外的耀武扬威。
“不是带回去过了么?”迟醒妈妈斜眼看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话。
迟醒一噎:“……那次只是换衣服好吧!!”他都要恼羞成怒了。
所有的人都很乐观,除了林时茶。
别人比林时茶本人都要坚信她的病可以痊愈,只有林时茶自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辈子,林春华已经求遍了所有相关医学的医生,结果都是一样的,手术成功率为百分之十。
奶奶坚持要做手术,怀着那百分之十的希冀,期盼她能成功。
可惜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是女主角的。
她死了。
死在手术台上。
死前的痛苦太令人难以接受,整个灵魂都虚浮起来,什么都抓不住,任由天空之上的吸力将她从林春华身边带走,她连在摸一摸她都做不到。
林时茶是真的不愿意做手术,真的。
不做手术她可能还会多活一两个月,两个月可以做好多事情呢。
隔日,沈默终于出现在了医院内,跟在他身旁的,是打扮时尚得体,戴着墨镜和口罩,身形高挑美丽的卷发女人,到了病房她才发墨镜和口罩摘下来。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居然是火热在荧幕前的三冠影后沈寒星!!
边珩嘴巴都长大了,看了沈寒星半天。
就连不太关注娱乐圈的林春华都认识沈寒星。
沈寒星外表极具攻击性,有着一种直逼人心的美丽,于万千人群之中,你一定能第一眼看到她。
此刻的她笑的温柔,“你就是茶茶吧,小默经常跟我提起你。”沈默的确京城给沈寒星发短信吐槽或者埋怨林时茶。
大多数都在沮丧失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对他好像不怎么上心,但最近却奇怪的积极了起来,似乎跟那个女孩子拉近了距离,次数多了沈寒星也就惦记起了这个孩子。
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手术钱够么,我这里有,随时可以来拿,不是白送,算是你借我的,借小默的。”沈寒星爱怜的摸了摸林时茶的脸颊。
林春华推辞,“够了够了,绝对够了,不用您破费。”
一群人寒暄了许久,沈寒星在外面的走廊跟沈默说话:“想快速出道开演唱会就是因为这个女孩子?”
沈默点头:“恩。”他有点失落,“妈,我喜欢她。”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还是对林时茶的表白。
沈寒星失笑,戳了戳他额头,“妈妈知道了,也听到了,不用重复这么多遍,喜欢就放大胆去喜欢,以免日后后悔。”
沈寒星说到这句话,似乎深有感触,“我跟你爸爸就是这样分开的,你放手去吧,妈妈支持你。”
“签约合同明天就能拟定好,看在我的面子上公司给你定的是金牌合同,出道后资源也会一定程度上向你倾斜,人气方面不用担心,我会尽力促成你的第一场演唱会在今年夏季举行。”
“可是……”沈默欲言又止。
“这是最快的速度了。”沈寒星摸了摸他的头,“一切都需要准备时间,儿子。”
沈默妥协了,他也在为之努力。
一周后迟醒妈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果然不出林时茶的所料,任何医生都是没有办法的,就连国内最好的医生都没办法保证手术成功率在百分之十五以上。
一时之间,病房里弥漫的是压抑而沉默的气氛。
这日午后,林时茶被边珩推着轮椅到医院下面晒太阳,她的脸色有一股病态的白。
边珩想起在办公室同医生的对话,推着轮椅的手都不稳了。
“那不做手术,她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到今年夏季结束,坚持不到秋季来临的。”医生很遗憾,摘下了眼睛深表歉意。
是搏一搏做手术,还是安逸的度过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
这个选择太难了。
盈着细碎的日光,林时茶舒服的闭了会儿眼睛,“边珩,我想回学校继续读书。”
林时茶自己做出了个这个决定,实际上其他人也是不怎么敢让林时茶做手术的,毕竟失败率几乎高大百分之九十,这是什么样的概念,没有人敢去赌的。
可是若是直接选择不做手术,那不就相当于斩断了林时茶的生路了么?
人都是这样,在进退两难时,若有一个人选择了一条路,就会有其他人反驳,不肯同意放弃的那另一条路。
医院的争执一直持续了整整两天,彼此僵持不下。
“我想多活几天都不行吗。”
林时茶很生气,她第一次情绪这么激烈,不吃不喝闹脾气。
林春华见了顿时没话说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
第二天下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正式出院前,医生把迟醒叫到了办公室,沈默等人也跟着进去了。
“老人家承受能力比较低,所以我就把病人的情况告诉你们,出院不是不可以,但她情况比较多,平时还是要仔细照顾的。”
医生推了推眼镜,沉吟片刻看向四个男生。
迟醒心一沉:“您说吧。”
“这半个多月来,我发现病人心理方面也存在一些问题,她可能会对感情感知迟钝且不敏感,甚至也无法理解一些常人的感情和情绪。”
迟醒等人想到了林时茶平日的状态,沉默了会儿,发现确实如此。
“她心理上患有情感缺失症,也叫作情感冷漠症,”这个症状一出,几个人均是一怔,医生接着道:“不过这个不是太大的问题,一般处于青春期的叛逆孩子多数都会有这个倾向,过了这个年纪就基本都消了,重点是。”
医生语气一顿:“伴有阳光型抑郁症和逆向心理扭曲。”
“不说它会产生的心理状况,单说生理上的,它可能会使病人记忆力退减,容易焦虑,反应力迟钝,行动力迟缓,甚至是幻听和妄想。”
“她可能会在半夜哭泣,情绪崩溃,或许也会有自杀自残的念头,希望你们多加关注。”
边珩走路的步伐都在飘,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林时茶的画,诡异扭曲的颜色,还有她拿出开给他看时却又美好的自画像,那有着千差万别。
说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喜好可能不太……
说起来,林时茶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她的想法,一字一句都没有过,包括心里的吐槽话语,也一句都没有。
正常人怎么会不想跟好朋友分享自己的情绪和小心思呢?
可是她完全没有。
她的心思,她有心思吗
边珩心酸,鼻尖都染上了酸涩的味道,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 。
重新踏步在地面上的滋味很神奇,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迟醒给林时茶买了一只彩色的棉花糖,四个人分着吃。
边珩最过分,一嘴咬了半只下去。
林时茶都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他,好像在说:我糖呢???
迟醒直接上手:“嘛呢你。”
边珩鼓着嘴巴朝林时茶哈哈大笑,转头差点撞到灯杆儿上,顿时几个人全都笑了。
霍以南对边珩的沙雕模样表示深切的慈爱之情,用看儿子的目光看他。
边珩:“……眼睛想不想要了。”
霍以南淡定反问:“我说话了吗?”
沈默笑出声,趴在迟醒肩膀边,“哥,我怎没发现边珩好沙雕啊哈哈哈哈。”
边珩一脸怀疑人生:“你管一个死高二的叫哥,管我这个高三的学长喊名字?”经历了这一遭之后,边珩跟几个人熟了,也终于暴露了沙雕的本质。
这下好了,犯了众怒了。
林时茶/迟醒/霍以南:“死高二的?”
高一学弟沈默乖巧状,左看看右看看。
边珩:“……我撤回行吧。”
“怎么撤回?”这又么有聊天窗口,林时茶好奇地问。
“来,中指长按我的胳膊,我会提醒你选项,然后用食指选择选项,进行撤回,赶紧的,超过两分钟就不能撤回了。”
迟醒白了他一眼,“你发的得你自己撤回,喊我们家茶茶去按算什么。”说白了就是想吃茶茶豆腐,你个狗贼,不上你的当。
霍以南没想到一向不耐烦玩儿这些的迟醒居然跟边珩凑热闹。
边珩说:“你懂个屁,茶茶是管理员,她有权利撤回任何信息。”
“所以说什么时候又有了个群啊,管理员都出来了。”沈默问道。
五个人边说话边走路,五分钟后霍以南还真的创了一个群,把其他四个人都拉进去了,群名字□□:茶茶和她的小可爱们。
林时茶复学第二天,迟醒霍以南和沈默三人齐齐转学到了水路一中,其中迟醒转学困难了点,但迟恒国去沟通了一下,校长还是同意了。
这件事情,当时就在联校bbs论坛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撒花~
本章留评论发红包!每个人可以多发几条,0分评论也可以,只要正分评论字数多一些,我每条都发红包,感谢大家订阅,请让我发红包发到破产吧~
爱你们么么哒。
然后就是请假信息,因为这本是我的心头好,但因为重生这个元素,文分类到了欢颜的榜单,但实际上这本书的类型偏向于现言,所以在榜单上涨势并不怎么好,欢颜读者不吃这种类型,点击一直也跟不上,我需要请假两天攒订阅,12号上夹子时会爆更三章补偿大家,希望谅解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