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公主还在哭么?”梁顺仪站在六公主姬常乐的房间门口,一脸忧心。
“回禀主子,公主自回来后,就开始哭呢。饭也吃不下去。”宫女婉芳亦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公主为了办好这次的宴会,费了那么多的功夫,还把自己积攒的银子都散出去,用以打听宗室贵女和朝廷命妇的喜好了……谁知,竟落了这么个结局。”
中了人家的圈套,做了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如今,非但被昭德帝斥责了,赶明儿还得亲自去荣亲王府上向平宁郡主道歉。就连六公主身边儿的人,都替六公主感到委屈。
“公主眼下心情不好,你们能劝劝,就多劝劝吧。”梁顺仪叹了口气,悄悄擦了擦眼角:“我的女儿,怎么跟我一样命苦……”
昭德帝最后看向六公主那厌恶、不耐的眼神,就像一根针一样,深深刺进了母女俩的肉中。昭德帝虽没有明说,但母女俩都知道,六公主的这桩“好姻缘”,是彻底完了。
六公主无能的名声通过这次的宴会传播了出去,再怎么样,昭德帝也不会找这样一个女子做安国公府的儿媳的。
正是因此,六公主和梁顺仪才会这样的难过。
明明她们曾那样接近那个位置,明明不久前,六公主才因为能够嫁给蓝承宇而满心喜悦,如今,因为他人的算计,终究变成黄粱一梦,什么都没了。
梁顺仪听房间内的抽泣声渐渐小了,这才推门进去:“常乐,你不要再伤心了。没了这次姻缘,你还会有别的姻缘的……你终归是皇室的公主,你父皇不可能不管你。”
“管我管到像上次一样,让我去和亲么?那我倒宁愿他别管我。”姬常乐抬起头来,眼中是刻骨的仇恨:“母妃,我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既然她们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别好过了!”
“孩子,你想做什么?可别做傻事啊!”梁顺仪一听姬常乐的话,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虽然这次算计她们的人,梁顺仪心中也多少有数,但报复?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长久以来的经历告诉她,忍一时之气,才能保得自身周全,也才能护得女儿平安,梁顺仪也一直是这么教导六公主的。
可大约是忍了太久了,六公主这次,不愿忍了。
很快,昭德帝嫌弃五公主,不愿将五公主指与蓝承宇为妻,便将目光放到六公主与平宁郡主身上的消息,就传入了五公主的耳中。
六公主虽然为人算不得多机敏,却也不傻。被人算计一通,若是还不明白前因后果,她也及真的活该落到这种地步了。五公主和周贵妃不是就想看她倒霉么?平宁郡主不就想拉下她,好独占蓝承宇么?既然这样,索性自个儿斗去!
周贵妃会不会被这激将法给激到,六公主不知道,但五公主心高气傲,定是忍受不了自己做了别人的踏脚石这个事实的,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长春宫中,正在温书的七皇子放下书本,揉了揉眉心:“外头在吵什么?”
侍奉七皇子的太监宫女们道:“怕是五公主又在闹脾气了,殿下别理会,只管认真读自个儿的书吧。”
自打五公主从皇家寺庙中回来后,性情大变,周贵妃待她也大不如前。如今,长春宫中谁不知道,七皇子才是周贵妃的宝贝疙瘩,就连曾经被周贵妃寄予厚望的二皇子,在七皇子的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更何况是行为越发出格的五公主?
说真的,周贵妃没直接把五公主关在小院里,已经算是格外宠爱这个女儿了。七皇子身边儿的下人们,自然不怎么把五公主当回事儿。
七皇子听了,却道:“到底是我姐姐,怎么能放着她不管?我出去问问她,看她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就不必跟出来了。”
看着七皇子离去的背影,下人们面面相觑:“哎,咱们家小主子心肠就是好。平日里也没见五公主有多关心小主子,小主子对她却这般有情有义。”
“若是娘娘知道了,定然高兴。这些年来,娘娘最担心的就是小主子曾被已故的淑妃娘娘抚养过一段时日,不与娘娘和手足亲近呢。如今,娘娘也不必担心了。”
走到院中的七皇子默默地看着不远处暴怒的五公主。只从五公主的口中听得只言片语,他便能猜出,五公主这一次,又给人做了刀。
这对母女,总是这样,见人好欺负,就把人往死里逼。殊不知,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再胆小怯懦的人,也是会反击的。
希望他这个姐姐,不会被六公主坑的太惨吧。七皇子没什么诚意地想着,嘴上却道:“近日云贵之地似有异动,父皇正烦着呢,母妃也跟着父皇忧心。五皇姐不过是一时心情不好,发泄一通罢了,这点小事,就不必通报母妃了。”
他等着看,他这个姐姐,还能够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如今,七皇子的话在长春宫中很有分量,他既吩咐了,底下的人自然无不听从。反正,五公主无缘无故闹脾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就算少禀报给周贵妃一次,也不会怎么样吧,大概。
正是因为秉持着这样的想法,长春宫才失去了一次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的机会。等到后来,长春宫彻底与荣亲王府交恶,长春宫中的许多人才纷纷后悔,为什么没有尽早发现姬清涵的不对劲。
另一边,在昭德帝的小书房中,昭德帝正与几个朝廷重臣议事。
他们所讨论的,正是云南王拒绝纳贡之事。与北戎那一次不同,这一次,云南王对大夏不敬,只是让昭德帝心怀愤怒而已,并没有让昭德帝真正产生危机感。
上一任云南王骁勇善战,同时颇有野心,的确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可惜早年上战场留下的暗伤太多,竟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唯一留下的一个儿子,病恹恹的,又胆小怕事,根本就是个怂包。
这些年来,昭德帝仗着新晋的云南王怯懦,没少欺负他。藩也削了,兵也减了,可惜云南王身子弱,没能生出个儿子来,不然昭德帝就直接把人接到京城来做人质了。
本以为,云南落入了一头羊的手中,日后,自然会越来越弱,直至大权彻底被朝廷收回。可如今,还没怎么着呢,这羊就已经开始不听话了。
昭德帝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
昭德帝素来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主儿,面对兵强马壮的北戎王,他或许会心生畏惧,甚至产生求和的念头,但面对云南王,他只有一个想法:战!
既然欠收拾,那么收拾他一顿就好了!
“皇上,云南王优柔寡断,近些年来,云南在他手中不断衰微,根本不足为惧。皇上不如派太子殿下去平乱,一则,太子殿下驾临,必能令士气大振,二则,太子殿下不曾接触过边关之事,正好趁此机会,让太子殿下多历练历练,也不枉费皇上花在太子殿下身上的一番苦心。”
发话之人观察了一下昭德帝的神色,心知这番话还不足以打动昭德帝,续道:“前任云南王生前最是喜欢与皇上攀比,可惜他去得太早,皇上还没来得及打破他的这些狂言妄语,他就做了古。如今,皇上不妨让世人看看,皇上的儿子,与前任云南王的儿子,究竟孰优孰劣。想来,凭着太子殿下的本事,定不会丢了皇上的颜面。”
“这件事儿,容朕考虑考虑。”听了这名臣子的话,昭德帝果然心动了。
他是一个相当注重颜面的人,这一点,被很多人利用过。
诸位大臣离开后,昭德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一旁伺候的梁公公:“你说,朕该不该派太子出征?”
诚然,那名臣子的话很让人动心,可昭德帝对太子到底心存顾忌,不愿意白白让太子得了军功,羽翼更丰。
梁公公低垂着头道:“朝廷大事,奴才不敢妄言。”
昭德帝瞥他一眼:“朕瞧你方才的样子,分明有话想说,怎么,如今朕亲口问你了,你倒是无话了?”
“朝廷大事,奴才不敢妄言。”梁公公又重复了一遍。
昭德帝挥挥衣袖:“在朕面前还来这一套做什么?朕许你说话。”
“既如此,奴才可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若云南果真那么好打,皇上为何不亲自去呢?这战功,与其让旁人得了,还不如让皇上得了。”
昭德帝愣了愣:“云南王毕竟是朕的小辈……”
“战场之上,只分敌我,不分什么长辈小辈,否则,这仗还怎么打,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依着奴才浅见,皇上不如明面儿上派没有经验的太子殿下去迎战,实则由您来把控大局,云南王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难道还能斗得过您?太子殿下虽然聪慧,但到底没有作战经验,自然比不上皇上亲自出马让人放心。”
最后一句话,让昭德帝眉眼间舒展了不少。毋庸置疑,梁公公很会夸人,还每每都能夸到昭德帝的心坎儿里,这也是他近年来越来越得昭德帝信重的原因。
梁公公看了昭德帝一眼:“当然,这只是奴才的一点想头,对不对,还得皇上说了算。”
与此同时,周贵妃正在与她的父亲商量云南之事:“倘若这一次能够将太子调出京城,定要让他有去无回。哥哥在鱼米之乡当差,想来这次会被点为押送粮草的官员,届时,咱们可操纵的余地,就多了……”
“为父知道了,为父会尽力促成这一切的。”周父隐隐觉得这件事操纵起来风险有些大,但是一想到太子近些年来在朝堂上是顺风顺水,很快就要把他们挤兑的没有地方可站了,便又坚定了心思。
自古以来,都是险中求富贵,拼一把,又如何?他们能够对太子下手的机会,着实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