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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岂在朝朝暮暮(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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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曌纠结半日。

时而回想这一路求学的艰辛,时而脑中萦绕高扬对她好的那些画面。

给高扬报喜的电话一直也没打出去,到傍晚时分,心里那个答案已经清晰得呼之欲出,心中纠结的,也变成到底该如何告诉他。

晚饭时间,高扬打电话回来,说有应酬,让她自己吃。

她胡乱煮了碗汤面,食不知味地吃完,等到他回来时,已经晚上八点了。

习惯性迎到门口,她乖巧地拿起拖鞋递给他。

他手撑着墙壁,弯腰换鞋,顺势在她颈间嗅了嗅,神情迷醉,硬净面孔上露出几分风流轻佻,含混笑说:“唔……挺香的。”

许曌紧张地后退半步,闻到他满身酒气,才后知后觉地问:“你喝酒了?”

“嗯。”

“你喝酒还开车?”她架住他一条手臂,扶着他往客厅走。

不知不觉,那口吻中再无唯唯诺诺,多了理直气壮的埋怨和质问。

是真的拿他当自己人了。

高扬眯着眼笑,随口说:“找的代驾。”

许曌这才放心。

奈何自己个头矮,力气又小,搀着他走得歪歪扭扭,直说:“你自己使点儿劲儿好不好?”

他席间心情不大好,但向来克制,只薄饮了几杯发泄,全然没醉到站不稳的程度。

可他恶趣味地把身子又向她靠了靠,几乎把大半体重全压在她肩头,步伐虚浮说:“头晕,没力气。”

许曌只好咬咬牙,更用力地把他往里拖。

他偷偷地笑,然后低头,瞥见她漆黑的发顶。

再低,瞧见她家居服领口内的风景。

柔腻雪白,叫人舍不得错眼。

这些日子耳鬓厮磨,有意无意的,当然也碰到过。

那么软。

多少回了,想狠狠地……

然而念着她年纪小,当年又有过不好的经历,总担心她害怕,一直没敢。

可此时此刻,或许是借着并不足以醉人的酒劲儿,或许是被即将到来的分别渐染思绪……他被她扶到沙发上,见她站起来说要去给他倒水,忽然猛地攥住她手腕,用力一扯。

许曌不由惊叫一声,整个人猝然倒在他身上。

都来不及爬起来,马上被他不由分说地狠狠吻住。

男人唇齿间带着酒气,让人莫名刺激,又莫名紧张。

吻得太凶悍,嘴唇都有些疼。

许曌下意识有点儿怕,伸手正想推他肩膀,却被他伸手握住……

“呃!”

她本能地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抖了一下。

“别……”

女孩子颤抖的声线缠绕在耳边,高扬有点儿心疼,手一顿,却终于没停。

他只是又吻上她的耳朵,把嘶哑低沉的嗓音吹进她耳心里:“是我,别怕。”

“我……”

“别怕。”

许曌被他半压着,也就只过了几分钟。

可她意识时而空茫时而汹涌,倒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样久。

明明不讨厌他,也并不排斥他这样,可说不上为什么,又觉得非常非常的委屈,莫名其妙就红了眼眶。

高扬在彻底失控前,终于克制地一咬牙,把人放开。

许曌拉好上衣下摆,连忙坐正了躲到一边。

高扬瞧见她嫣红的小脸儿,还有眼角要掉不掉的一滴泪。

方才欺负她的时候,她嘴上拒绝,然而身体很软,并不是真的害怕和抗拒。

于是,他没去多嘴哄她,只抬手抹掉那滴泪,哑声笑说:“这样儿就哭了啊?那以后可怎么办呢?”

“没、没哭!”许曌拍掉他的手,人尴尬极了,讪讪地立起来,逃避说,“我、我去给你倒水——啊!”

脚步还没迈开,又被他扯进怀里。

她恼羞地挣扎,他却只是双手环住她的腰,低低地呢喃:“……别去,不渴。”

“那你……”

她想叫他放开,他又闷哼,“别动,喝了酒头疼,让我抱会儿。”

说着,脑袋靠在她肩头,还拿高挺的鼻梁在她身上蹭了两下。

许曌:“……”

他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刚刚还凶巴巴地压着她干坏事,怎么好意思转过脸就装可怜还撒娇?!

她觉得这人不要脸到了极点,不由气鼓鼓的。

可更气的是,自己偏偏还吃这一套。

没好气地僵坐在他怀里,她心里只默念:快抱快抱!最好一次抱个够!

小姑娘老实下来,高扬又开始得寸进尺。

他仿佛连坐都坐不稳了,头从她肩侧往下滑,滑到刚刚被他用手欺负过的地方,轻轻蹭了蹭,靠然后定住不动了。

许曌:“……”

身子本能地一绷,她抬手推他,“你、你起来!”

他把她腰身搂得更紧,脑袋耍赖一样不肯挪,反而往她身上压得更紧了,只低低地轻哼:“让我抱会儿,真头疼。”

胸口的压迫感让她脸都红透了,推又推不开,越推被他压得越紧,她甚至敏感地闷哼了一声,顿觉羞耻,忙咬唇又忍住。

最后,她只咬牙切齿地骂:“你、你头疼个鬼!你故意的!”

他还有脸无辜地反问:“我故意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她越发羞恼,手指开始揪他头发。

他嗤嗤地笑了两声,脑袋没动,脸却抬起来。一双染上醉态的桃花眼,越发轻浮勾人,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问:“我真不清楚,要不然你告诉我一下,我故意什么——嘶!疼!”

他还在那里戏谑不休,许曌气得忍无可忍,抓着他短发猛地一扯,拎菠萝一样把他整颗头给拎起来了。

他揉着脑袋喊疼,她连忙跳起来躲到一边,拉平自己邹巴巴的上衣,面红耳赤地骂:“你活该!谁叫你臭不要脸。”

刚刚是真羞、真气,还有生理性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委屈。

可不知怎么,这会儿看高扬吃瘪,又有点想笑。

许曌立在那里,看他挑着眉,一脸不正经,而自己被逗得手足无措又哭笑不得。

高扬不满地“哼”一声,人大喇喇仰靠在沙发上,一副双腿岔开的大爷坐姿,懒洋洋说:“说我不要脸我认了,说我臭我可不认啊。咱们天天用一样的沐浴露,你那么香,我怎么会臭?”说着,又伸手想抓她,“要不你过来,再好好闻闻?”

“你死开!”

许曌一把拍掉那只魔爪,躲得更远些,气咻咻地骂:“你、你今天抽什么风?这么不正常!”

为什么这样不正常……

还不是因为她?!

高扬郁气涌上来,一脸浪荡忽而一顿,眸间荡漾的暗光也一停,调整一下坐姿,朝她伸出一只手,沉沉说:“是有事,过来说。”

许曌见他突然变脸,心里万分戒备,皱眉盯着他不肯动。

他把手收回来,低低叹一声,才说:“真不逗你了,我也根本没醉。过来,说你打算跟我说的正经事。”

她想说的正经事……

高扬严肃起来,暧昧氛围一散,许曌才猝然想起,今下午刚出了高考成绩。

脸上潮热褪去,她咬咬唇,乖乖走到他身边。

正要开口,他已经望着她,轻轻地笑起来,“考了全区状元,还没和你说恭喜。”

她讶然张口,“……你知道了?”

他四平八稳的口气,不紧不慢说:“班级群里都炸了,学校网站上也挂出闪瞎眼的大红喜报,我想不知道都难。”

许曌一下午都在纠结,根本没去看那些。

她眨眨眼,慢慢地说:“我……我是先听陈老师给我打电话才知道的。陈老师还说……清华招生办,给学校去了电话。”

说完,她不大敢看他。

高扬只缓缓地点头,平静的脸上瞧不出情绪,深邃眸子盯住她问:“那你怎么想的?”

他说着,再次朝她伸出手来。

她终于把手交给他,乖乖和他坐在一起。

迟疑了片刻,她才说:“我、我上网查过了。清华大学本来就全国综合排名第一,计算机系……更是在世界都领先。我、我想……”

“想去?”

她咬着唇,怯怯地瞧着他,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高扬深吁一口气。

早知道她会这样选。

今下午刚得知她成绩时,他先是开心,继而自豪,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他的阿曌要面对什么样的抉择。

他比她本人更了解她自己。

几乎没什么思考,他就确定她一定会去清华。

这姑娘看似怯懦,可那不过是恶劣环境下,被压抑出来的表象。

实际上,她有理性而强大的精神内核,从来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当初他们还没在一起,可她已经在暗恋他的时候,误会他劫持了小耘。

他可是她喜欢的人啊,可她到底还是狠心报了警。

如果那不是一场乌龙,他已经被她亲手送进局子里了!

后来在一起了,他还自恋地担心自己影响她学业。

可每回陪着她写作业,看她眼都不朝自己瞥一下,他就在心底默默地哀怨。

哼,道义比他重要就算了,学业也比他重要。

此刻,望着身旁唯唯诺诺又坚决果断的女孩儿,高扬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有些疼,却没挣扎,只小心翼翼地问:“你会生气吗?”

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

她也不止一次承诺,要努力学习,好和他一起上浮远交大。

谁知道不小心努力过了头……

他淡淡瞧着她,只沉沉反问:“你说呢?”

“我……”

见她犹豫,他笑一声,又问:“我十二岁的时候做过什么,跟你说过吧?”

“十二岁……”她沉吟说,“出国踢球?”

他把她往怀里一搂,唏嘘说:“是啊……出国踢球。我十二岁就已经抛家弃母,远渡重洋了。你现在去个帝都,上个清华。都在国内,没时差也不出境,往返一趟几千块的飞机票,想去找你个把小时的事儿。你说,我至不至于生气?”

其实是有点儿生气的。

身为男人,对着自己心上的姑娘,总不免有些私心。

希望她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希望她做什么决定都以自己为先,希望她折断翅膀永远臣服在他羽翼下。

所以想想这丫头的性格,他恨得有些牙痒痒。

这才在酒席间忍不住喝了几杯,这才回来后放纵自己缠她磨她。

都是在发泄。

可发泄完了……

不还是要支持她,甚至反过来开导她吗?

因为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只养在掌心的漂亮金丝雀。

而是一个可以同他并肩的女人。

他野心勃勃,知道自己将来的路必定不好走。

如果身旁的人不够强大,如何陪着他走完?

他恨她这性格。

可是更爱她这性格。

忽然地,他又想起他父亲。

外公外婆和弟弟妹妹,一直都视高崇信为人渣、败类,觉得他死不足惜。

高扬当然不否认他的道德败坏,不然也不会和他断绝来往。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与他有所共情。

很早以前,高崇信娶他母亲的时候,想必也是一片赤诚的。

因为高扬还记得,自己三四岁的时候,高崇信创业未成,家里负债累累。

他开着租来装门面的一辆破金杯,带着他转遍浮远的小吃街,就为给母亲买一碗她爱吃的豌豆黄。

可后来……

高崇信事业压力越来越大,有一次亏损严重,他多方奔走,连日不得一个安稳觉。

而他母亲于商场间事全然不懂,人又单纯脆弱,每当丈夫回来,就只会哭着问他怎么样了。

初时,他不愿妻子担心,总是强撑说没事,还编出好些谎话来哄她。

后来瞒不住了,唐静婉得知他的境况,整日以泪洗面,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人迅速地瘦下去一圈,还有了抑郁的苗头。

反而需要高崇信时不时放下工作,好声好气地安慰。

一开始,他是疼惜妻子的。

毕竟她这样难过,也全是因为担心自己。

可时间久了……

男人也会累,也想找个依靠的。

依靠不到妻子,于是找到外人。

被妻子发现后,心虚悔改。

可再出事,她还是只会哭,于是出过轨的人轻车熟路,再次越过底线。

次数一多,自己习以为常,不以为耻,反过来埋怨妻子没用,恨她管得宽。

于是两人怨怼渐深。

然后怨变成恨,恨又催生出恶。

最终,才让高崇信对曾经深爱的发妻,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后来,高扬出了车祸,尚在西班牙医院里卧床的时候。

高崇信也是去看过他的。

那时,母亲刚去世不久,他记恨高崇信,闭着眼假装昏睡,理都没理他。

他就那么坐在他病房里,静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烦躁不堪,想着干脆睁眼把他赶出去。可自己还没动,就听见压抑而悲怆的啜泣声。

长这么大,他没见高崇信哭过。

诧异地心口一紧,他听见他边哭便哽咽说:“小扬……你妈没了。你妈没了你知道吗?小扬……没人信我,我知道没人信我。可我真的,从没想过和她离婚。她非要离,我逼她那么狠,我不是逼她去死,我就想逼她回头……回头来找我。可是……可是……”

可是已经迟了。

聪明人能把身边人当成镜子。

高扬看到高崇信,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然后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幸好,

幸好他遇见的、爱上的人,是许曌。

他同高崇信一样,野心勃勃,狠绝果断。

人性复杂,他将来的环境也会很复杂。

他并不敢妄下预言,自吹自擂,以后一定比高崇信做得好。

但他可以肯定,他的阿曌和他妈妈全然不同。

是她给了他对未来的安全感。

这些话,不必对许曌一一言明。

他看着她动容地望向自己,只继续说:“我真不生气。而且你也不必觉得,是你抛下我,因为我的选择和你是一样的。”

“我想跟你去帝都,这一点儿都不难。不过……咱们国内不像国外,顶级大学也能掏钱进去。清北我去不了,即便去,也只能是那种镀金的商学院。可你知道,我是真心要学东西的。我文化基础太差,正常高考肯定行不通。浮远交大的入学资格,是我仗着前运动员身份,多方联络才定下来的。我不会为你放弃它,就像你不会为我放弃清华一样。”

他们来到这世上,他不是她的目标,她也不是他的理想。

他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恰好同路。

人生路这样长,他们又这样年轻,短暂分开几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反正要殊途同归的。

话说到这里,许曌彻底释然。

她忽用力地抱住他,小脑袋钻进他怀里去。

纠结和不安都褪去。

此刻只剩下不舍。

虽然,距离真正的分别还有两个多月。

但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看她这样恹恹的,高扬拍着她后背哄了一会儿,又想逗逗她,让她先忘下这些不开心的。

扶着她肩膀,强迫她从怀里起来,他盯着她问:“考这么好,该给点儿奖励的。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她想了想,摇头。

“不要礼物?”

她忙说:“还没想好!”

因为知道,他的礼物肯定很特别。

当然舍不得不要。

结果……

他眼神忽然暧昧,坏笑着缓缓凑过来,牙尖轻啮一下她的耳朵。

她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却听他低哑说:“……我倒是准备好了一件好礼物,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要。”

许曌耳朵敏感,何况他的手又从肩膀往下滑,滑过锁骨后,再次地……

她闷哼一声,脑袋一片空白,只颤巍巍地问:“什、什么礼物?”

他笑一声,才一字一顿地说:“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晚十点。

作者老姜:阿曌像拎菠萝一样把高扬的脑袋拎起来。

小羊羔:(╯‵□′)╯︵┻━┻菠萝顶上是绿的!绿的!我小羊羔劝你谨言慎行!感谢在2019-11-20 22:34:55~2019-11-21 12:1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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