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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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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红衣舞女看出来了, 在一旁小心观察皇上脸色的长使也发觉了, 弯腰小声道:“陛下可要换人?”

郁恪凉凉道:“换什么人?”

他气势太大了,红衣舞女握着酒壶, 俯首不敢出声,噤若寒蝉。

楚棠往这边看来。

郁恪深吸口气, 挤出个和煦的笑:“不必换。都伺候得很好,重重有赏。”

所有人一喜,朝上方的人跪拜道:“谢陛下。”

红衣舞女离得近,能听到皇上话语里微微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赶紧作眼观鼻鼻观心状。

“倒酒。”皇上冷淡的话语传来。

红衣舞女一惊, 收了神, 道:“是。”

皇上与其他官员交谈, 帝王的气场镇定强大, 面上已完全看不出什么,只是目光依然时不时瞟向白衣舞女那儿。

仿佛是他的目光太灼热, 楚棠身边的白衣舞女如坐针毡起来, 似芒刺在背。

楚棠问道:“怎么?”

她小声道:“陛下好像在看奴婢。”

楚棠看向郁恪,恰好和他看过来的视线碰到一起。郁恪笑了笑,转过头和宋双成说话, 脸色如常。

楚棠看不清他的心思,回头道:“陛下为人和善, 不会为难你的。”

白衣舞女抿着唇笑, 脸颊边有两个梨涡, 瞧着很是清纯:“谢大人关心。”

她直起身, 斟了酒又布菜,分外贴心。

上方突然响起郁恪的声音:“楚国师看着似乎很开心,是不是找到了知心的人?”

殿里静了一瞬,奏乐声依旧。

郁恪直直望过来,嘴角带笑,似乎真的只是关心臣子的皇帝。

白衣舞女却浑身一凉。

许是气氛有些异样,一直在和人**的宋双成抽了手,帮腔道:“皇上是不是也想要个知心的人,臣知道有个地方,那里最多善解人意的女子了。”

长使也说:“启禀皇上,奴才这里还有一批……”

郁恪慢慢道:“朕在问国师,你们怎这么多话?”

两人连忙闭上嘴。

楚棠道:“皇上说笑了。”

“国师从前就不怎么和人说话的,”当着楚棠的面,郁恪到底没敢将怒气摆在脸上,撇嘴,道,“难道不是因为美人太贴心的缘故?”

楚棠看了他一眼,道:“只是有缘,也喝了酒,一时话便多了。陛下不喜欢臣多话,臣便不说了。”

郁恪听了这话,心里一急,生怕楚棠生他的气,改口道:“哪有不喜欢?在西北累了,国师好好放松下,不拘泥这些礼数。”

红衣舞女在内心嘀咕着,不想让国师多话的明明是你,让国师好好放松的又是你,果真伴君如伴虎,这个年轻的帝王心思竟如此难测。

他唇边又挂上了和煦的笑,摆手让人撤下楚棠面前的酒,道:“不过国师不胜酒力,这些酒不能多喝了。”

楚棠颔首:“是。”

底下的人神经一松。

楚棠看向身旁时,身边的舞女已冷汗涔涔,问道:“冷了?”

清冷的嗓音似乎怀有一丝温柔的关心,舞女心一软,低声如实回答:“回国师,不是因为冷,只是奴婢第一次得见龙颜,心存敬畏。”

郁恪那动不动就冷脸的性子,实在难让人不敬畏。

楚棠没说话。

她好奇道:“奴婢说句不敬的话,陛下好像很关心国师大人呢。”

方才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有些动怒,但国师就说了那么两句,他就和颜悦色起来了,她再迟钝都能感觉到皇上对国师是不一样的。

楚棠摇头一笑:“陛下关心长辈罢了。”

上边,郁恪一边喝酒,一边观察楚棠和那舞女的情况,撇撇嘴移开视线,又情不自禁看回去,好一会儿,怕再看下去让楚棠察觉了,又怕自己失控,和宋双成道:“你刚才说有个地方怎么样?”

他刚才只顾着看楚棠了,思绪都停留在“为什么楚棠不推开她”这些问题上,没听清宋双成说什么。

宋双成窃笑道:“臣和陛下说,陛下不要和臣的父亲告状。”

“你说。”郁恪道。

宋双成道:“临安有三绝,一山水,二美酒,三佳人。”

他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恰好奏乐停了拍,话语就飘进了楚棠耳朵。

来到一个地方,就难免会介绍一些令人难忘的地方。

见楚棠看过来,宋双成来兴致了,道:“抱剑营销金坊,临安多不胜数。臣听闻这里有间红玉楼,不比寻常青楼,里面的人个个品味高雅,能文词诗曲,善琴棋书画,陛下有兴趣不如去那里看看。”

有个文官也听见了,出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与红玉楼交情不错,若陛下有意,臣立刻安排!”

郁恪没理他,反而问楚棠:“国师有兴趣?”

楚棠摇头:“臣没兴趣,陛下去便是。”

他想的是郁恪快二十岁了,年轻气盛,有需求很正常。

多善解人意的臣子啊。

一旁的长使在心里感叹,打探到的消息都说国师是皇上的老师,一向严肃,几个笑都不给的,没想到私底下这么宽容。

郁恪一听前半句,还没来得及欢喜,又听到了下半句,脸沉了下来。那一刻,他极其想抓着楚棠问他,为什么他能这么平淡地让他去青楼,他就一点儿都不介意的吗?

起码……起码他还是他老师吧,不管学生就算了,怎么还怂恿人去青楼呢!

郁恪压了压,没压住,换了个理由发难:“国师为何不感兴趣,难道是因为去过了吗?”

楚棠说:“倒也不是。”

郁恪仍追着问:“为何不去,国师家中又无美眷,去放松一下,何乐不为?”

这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楚棠眸色有些无奈:“陛下。”

他就这样叫了皇上一声,众人就见皇上追问的姿态都松了下来,撑着桌子的手规矩地放到膝上,仿佛认真听课的孩童。

皇上咳了一声,他们迅速低下眼睛。

郁恪道:“好了,朕就是好奇。国师莫生气。”

他对宋双成道:“将军继续说吧,解个闷。”

“哎,臣听别人说那里的都是烈女子,卖艺不卖身。但有一点芳心在娇眼的美貌,怎么能不使膏粱子弟疯狂。”宋双成摇头晃脑道,“她们会在珠匣里藏有药,一春一毒,装在两个一模一样的胭脂盒里,趁登徒子不备就下给他,看他丑态百出,最后身亡。”

有人问道:“微臣居住临安多年都没听过,宋将军如何知晓的?”

宋双成得意道:“躬行便知。”

楚棠道:“将军喝醉了。”

郁恪搭腔道:“快扶将军下去醒酒。”

气氛缓和了许多,方才那个说和红玉楼有交情的官员接着道:“这红玉楼,微臣有几次为了公务也去过,确实是众里盈盈好身段,坊间流传有‘柳絮已将春色去,海棠应恨我来迟’,就是说……”

“啪啦”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立马出列,跪下道:“陛下息怒。”

郁恪扔了酒杯,神情冰冷,厉声道:“放肆。”

刚被人扶起来的宋双成吓得腿一软。

说话的官员额头满是汗,回想起刚才的话,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陛下息怒,国师息怒!”

楚棠一愣,身旁的舞女伏在地上,已经抖如鹌鹑。

郁恪缓缓道:“楚国师是帝师,你冒犯他的名讳,就是在犯朕的忌讳。”

“求国师恕罪!”那人立刻转了个头,朝他跪拜。

楚棠起身,对郁恪道:“臣无事。”

郁恪这才收敛了怒气:“以后记着,不是谁都有国师这么好脾气的。”

“是,微臣该死,陛下和国师教训,微臣谨记于心。”

歌舞依旧,官员们言语间更小心了些。

宴席结束后,臣子告退,楚棠要回宫殿歇息,郁恪看着他离开,对长使道:“你。”

长使小心翼翼道:“陛下有何吩咐?”

郁恪整了整袖子,淡淡道:“去把刚才在国师身边伺候的舞女找来。”

长使一喜:“是,奴才一定办好!”他们可都愁着弄清楚皇上到底喜欢哪种女人好送上来呢,没想到皇上就自己提了。

他道:“她们都打小就在舞坊练着了,都是干净的。”

郁恪置若罔闻。

回到自己的殿里,郁恪心里仍然不满。

他知道这算是应酬,作为一个权贵,和下边官员这样觥筹交错、左拥右抱的场合少不了,何况楚棠还是国师,可他就是看不得楚棠和别人亲近。

更别说刚才楚棠离开的时候,还低头和那女的说了话,是不是在招她今晚去伺候?

想都别想。

正好,他就看看,那女的到底有什么好,让楚棠这么温柔对她。

沐浴完,那人刚好送到,正跪在龙榻前,肩膀微微颤抖。

郁恪阻止了太监说话,在身后打量她。

看上去挺娇小的,楚棠喜欢这样会可怜的吗?

郁恪心里很不是滋味。要说可怜,他也是啊,他从小没爹疼没娘爱,不真实可怜吗?

又想到长使说这些舞女是孤儿,打小就习舞卖艺,他心想,好吧,确实比他可怜一些,他起码有母妃疼爱到三岁,三岁之后就有楚棠了。

但难道他还不会装可怜嘛——他最会装可怜了。

楚棠和他说喜欢温柔善良的,就是这种表面的温柔善良吗?

郁恪琢磨着,表面上他好像也挺温柔善良的。

想到这儿,郁恪觉得自己还是有优势的,走上前,坐到榻上,随意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贱名小梨。”舞女颤声回答。

听声音还挺可人的。

郁恪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半晌放下手,有些沮丧,道:“哪个离?”

“回陛下,是梨园春秋的梨。”

郁恪漫不经心:“哪里人?”

“回陛下,苏杭。”

郁恪一愣,久远之前拿到的消息涌上心头。

楚棠的母亲好像就是苏杭人,闺名里似乎也有个“梨”字。

想到楚棠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对别人和颜悦色的,他心里一软,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国师在宴上有和你说什么吗?”

小梨恭敬道:“是,国师大人说奴婢和他母亲是同一个地方的人。”

郁恪肩膀松了下来,虽然还有些警惕,但到底不再如临大敌,道:“那国师是觉着与你有缘了。”

小梨道:“奴婢惶恐。”

郁恪笑道:“既然是缘分,你去领了赏银再回去罢。”

小梨道:“回陛下,国师大人已经赏了奴婢不少了。”

听到说楚棠赏了别人东西,郁恪都奇怪自己竟然没有生气,眨眨眼,道:“国师赏了你什么?”

只是他还没放松多久呢,就听到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启禀皇上,楚国师送的人过来了。”

郁恪一边拍拍小梨的肩让她起来,一边心说楚棠为什么会送人给他,道:“进来。”

门打开了,几个人低头走进来,穿着轻薄的纱衣,都是白色的。

小梨只觉得肩上的手突然使了劲,疼得她脸色一白。

一瞬间,郁恪有些茫然,轻声问道:“是国师派来的?”

宫侍立于门前,讨好地笑道:“回陛下,是的。”

郁恪顿时脑袋气血上涌,不过不是色的,是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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