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早作准备
锦绸蓬盖, 宽敞马车。
楚棠昨晚没睡好, 靠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歇息, 随着车身一晃一晃的。忽然,马车慢慢停了, 流水声隐约响起,应该是停下休整了。
车外传来许忆的声音:“国师大人, 属下有事要禀。”
“进来。”楚棠睁开眼。
许忆上了马车,身材高大挺拔, 一下子将马车显得有些狭小。他单膝跪下,道:“毒门已经解决,皇上也将里面的人处置,国师可有什么另外的吩咐?”
楚棠道:“我都知道了, 你做的很好。”
许忆进来时僵冷着一张俊脸,听闻此言,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不明显。
楚棠看了看他的手臂:“下人说你手臂受伤了, 可还好?”
“谢国师关怀,”许忆抿唇,露出一丝微笑,“国师保重身体, 属下就一切都好。”
楚棠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 ”许忆沉吟一会儿, 开口道, “国师还记得离开京都前, 收回府中的那个孩子吗?”
楚棠点头道:“是郁悄的庶弟,叫郁慎的。”
许忆道:“国师在西北曾外出一段时间,那时属下和府中保持联系,府中传信说郁慎口哑不能言,似是剧毒所致。前几天,属下在毒门里,无意搜罗到了医治的解药。”
他将药瓶搁置在桌上。
楚棠道:“难为你如此细心。”
“为国师分忧,是属下的本分。”许忆一板一眼道。
楚棠说:“辛苦了,你们要保重好自己。”
许忆眼神动了动,忽然低声道:“容属下斗胆问一句,国师对皇上……是否也动过心?”
说这话的时候,他抬起了头,剑眉星目,一瞬有些笨拙的执着。
楚棠正握着那个药瓶看,听到他的话,笑了笑,很轻:“怎么会这样想?”
“皇上不曾掩饰,属下也看得清楚,皇上他对国师有逾越师生的情谊。如果国师也有此意,那便是属下冒犯逾矩,多此一问。可属下瞧着,国师并不像喜欢皇上的样子,若皇上有二心,”许忆咬咬牙,道,“还请国师早作准备。”
楚棠一愣,道:“什么准备?”
许忆低声道:“国师天资聪颖,世上无人能与国师比肩。十几年前,国师从明月寺回京,本就有执掌天下的资格,却扶郁……那时的十三皇子上位,甘愿屈居一人之下。”
说这,他语气有些隐隐的愤恨:“国师忠心于郁北,对他也是尽了臣子和太师的职责,可他作为国师的学生,却不分尊卑,以下犯上,甚至——甚至那晚趁您不备,行不轨之事。”
楚棠猝不及防又被提醒那晚的事,闭了下眼睛,平静道:“倒也没有不轨。”
许忆看着他,仿佛豁出去了似的:“可不是这次,还有下次。他身为人君,心机深沉,谁知以后他会对国师做出什么事情来?国师尊礼,未必察觉到他诡计,一着不慎,就……”
“许忆。”
许忆立刻止住了话语,有些怔愣地看向楚棠,小声道:“主人。”
楚棠回视着他,说:“我就当没听过这番话,你仔细别被人听见了。”
不知许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今天一扫往日的木讷,说的话也格外尖锐起来。
许忆低头,道:“属下必不会牵连国师。”
“好了,”楚棠摆了摆手,道,“我有分寸,多谢你提醒。”
许忆目露喜意:“主人。”
马车外似乎传来什么碎裂的声音。
许忆警觉地回头,沉声道:“谁在外面?”
侍卫回答道:“回许大人,是那只小宠,跑过来想爬上马车。”
然而不一会儿,又传来了郁恪的声音,他仿佛提起了那只狐狸,调笑道:“我就说你跑哪去了,原来在这儿啊。”
狐狸吱吱地叫,似乎在反抗。
许忆沉着脸,回头看着楚棠,道:“国师,属下先告退。”
“嗯。”楚棠点头。
许忆掀开车帘出去时,郁恪正抱着小火狐,眼角挑开,是一种很凌厉又带有敌意的笑:“原来是许侍卫啊。”
目光相接,一时花火四溅。
“参见皇上。”许忆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恢复了一贯的冷然,收回眼神,问候一声便走了。
郁恪也不想多见他,站在那里,笑意冷冷的。
两人的肩仿佛是擦着过去的。
郁恪摸了摸小火狐,小声道:“哥哥不让我进去,你先进去。”
他将狐狸放在车外,推了推它:“快去。”
狐狸好像翻了个白眼,然后摇着大尾巴钻进了帘子。
郁恪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国师,朕能进去吗?”
“……进来吧。”楚棠清冷的嗓音传来。
郁恪兴奋地掀开了帘子,一抬腿就登了上去。
楚棠抱着狐狸看他。
“我可都听到了。哥哥要这江山,要那龙椅,都拿去罢。只是等哥哥坐上了那个位子,记得将后宫交给我管就行。”郁恪坐在他面前,歪了歪头,笑道。
楚棠道:“又胡言乱语。”
郁恪单手支着下巴,细细看着楚棠:“走了几天,还有一会儿就到京都了,这里是郊外。”
楚棠点头,表示知道了。
“哥哥离开了京都几年,等回京,”郁恪眯着眼,似乎很愉悦,道,“可要好好看一看。”
楚棠不置可否。
郁恪倒了杯热水,推给楚棠:“哥哥。”
看到桌上的小瓶子,他奇怪道:“这是什么?”
“治病的药。”楚棠话语简洁。
郁恪想了想:“是治你府里的那个小哑巴?”
“陛下,”楚棠道,“臣查过他的身世,他身后并无任何势力,只是一个孩子。”
郁恪道:“是孩子,我也不是担心他图谋不轨,就是……就是吃个醋而已。”
说这话时,他悄悄拉住了楚棠衣角。
楚棠抽出来:“出去。”
郁恪瘪嘴,委屈道:“那夜我伺候……”
“带上你的小宠,出去。”楚棠将狐狸往郁恪身上轻轻一推。
狐狸和郁恪都委屈地看着他,半晌,见楚棠无动于衷,他们转过身,颓丧地退了出去。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
系统冒出来,小声问道:“宿主,你还在生气吗?”
楚棠面上无波:“没有。”
听着系统弱弱“哦”了一声,楚棠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他看着里面微微晃动的水,眼里情绪不明。
其实他不是不生气,但不是气郁恪,而是气自己。
如果那晚他意志坚决一点,能拒绝郁恪就好了,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想果断拒绝他的心意吧,可一想起那晚他失了力度伤了郁恪嘴巴,他就心虚愧疚;然而接受又是不可能的,不说他喜不喜欢,就凭他不是这里的人,他就不能接受。
一来一回,只能冷淡以对了。
楚棠放下杯子,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
就像你面前摆着一盘棋,棋局都是你随意设好的,你也不怎么在意,只等着按部就班赢了就抽身走人。然而那只你从小养到大的小狗突然闯了进来,将棋局都打乱了,还亲你一口,乖乖坐在你身边摇尾巴,不知错在哪儿,又听不懂人话,教训不了。
系统看着他,又道:“宿主不要气!我和你说个好消息吧,你妈妈明天要去拍婚纱照,看起来很开心呢。”
楚棠一眨眼:“明天?”
“是啊,现代世界里的明天。”系统毫无所觉,道,“不过宿主已经和家人说出去旅游了,手机录音也录好了,不用担心他们会突然联系你。”
楚棠垂眸,“嗯”了一声,转过身,拉开了窗帘,看着逐渐熟悉的繁华城市,眸色漆黑。
他想,既然无法接受又无法拒绝,那他早点离开就是了,等时间一长,郁恪再伤心,也会淡忘了他。
系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打探道:“宿主想不想容约丞相他们,现在回京,可以叙叙旧了。”
“自然要叙的。”楚棠一笑,无意道,“你和你上司还保持联系吗?”
“嗯,上下属都会有联系通道,”系统点头道,“宿主有什么事吗?”
“暂时还没有。”楚棠指尖缓缓拂过窗沿,道,“不过过几天也许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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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大臣听闻皇上和国师要回京的消息,早早便在皇宫门口候着了。
见马车驶来,他们拍拍袖子,跪下,齐声道:“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郁恪下了马车,气质尊贵,举止从容,唇边含笑:“免礼。”
大臣低头谢恩,只觉得几月不见,年轻的帝王气势已经大到令人不敢直视。
容约站在前排,看向后面那辆马车。
“拜见国师。”
楚棠下来时,瞥见熟悉的面孔,笑了下,声音清冷:“诸位,好久不见。”
容约上前,道:“陛下和国师远去西北,慰问将士,体恤百姓,天威恩德,被泽万民,着实是郁北之幸。”
大臣纷纷应是。
郁恪道:“诸位在京都也辛苦了。”
一路舟车劳顿,郁恪回身,道:“国师先回府歇息吧。”
“是。”楚棠道。
郁恪先回宫了,群臣送迎。
楚棠看着郁恪里去的背影,摸了摸腕上的佛珠。
一个国师离开京城,权力再怎么大,如果有皇帝在,大事都有人处理。再加上楚棠为人细心,离京前安排妥当,权力早也大部分放心地交给郁恪,他没什么担心京城的。
谁知后来郁恪也去了西北。一个皇帝,远离京城那么久,不知堆了多少奏折,有的郁恪处理的。
郁恪不缠着他,他就能抽出空和别人叙叙旧了。
楚棠看向容约,容约笑道:“国师。”
臣子们都候在身后,不敢上来。看着楚棠,容约抿唇一笑:“不见国师三载有余,容某甚是想念。”
楚棠说:“楚某有事相商,不如去国师府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