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邂逅忽相遇,有客在尘
平阳公主端坐着,她那眼睛里除了有着柴令武的阴寒之气,还带着些许的霸气,不愧是女中英豪,曾在大唐建立之初,立下汗马功劳。她含笑看着我:“高阳,如今越发美丽了。”
我心下一震,忙垂下眼睫,勉强摆出个微笑,心里暗自叹息:一场鸿门宴!
杨妃与我对视一眼,转头对平阳公主含笑着说:“是呢,陛下的子女,各个标志,每一个都美的独特。”
平阳公主看着杨妃说:“终归有一个会是我们家的。”转头又笑看着我。旁边柴令武则一副胜利的样子,他歪嘴冲我一笑。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我的神经紧绷着,垂下眼睫,心里正分析着,只要父皇不点头,这事就有回旋的余地,可怎么才能做到呢,心里不停的谋划着。
巴陵公主端正的坐着,以往对我的注意力,早已被平阳公主取代了。
她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平阳姑母,巴陵敬您!”说着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平阳公主微笑着随她一起一饮而尽。
杨妃看着巴陵公主夸赞着:“前几天还听闻陛下夸赞巴陵公主懂事乖巧。”
平阳公主这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巴陵公主眉开眼笑。随即向我投来一个得意的目光。
此时,我的灵感来了,我轻咳了几声,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在柴令武灼灼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脚踏出殿门的一刹那,我如同笼中之鸟飞出牢笼一般,深呼吸两下,自由的空气真好。想起金水河旁的水榭亭台,便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走在月华门的甬道,脑中不停的思索着。
一个厌烦的声音从背后袭来:“高阳!”柴令武竟然跟了上来。
我不情愿的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紧绷着脸上的肌肉,冷冷的看着他:“什么事?”
他不慌不忙的走了来,狭长的眼角渗着邪魅的气息,他冷笑一声:“临阵脱逃了?”
我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哼!逃?你的想象能力很强盛。”
他手拄着雕花的红柱,邪魅的一笑:“我母亲前来,就是为了你我之事!这个你心里最清楚。我说过,我柴令武喜欢的女子,就一定得到她。”
我脑袋一转,原来是和我打心理战,这种采取疲惫来消耗对方的手段,在孙子兵法中被叫做以逸待劳。
“得到之后呢?”我蔑视的问。
他愣住了,我一看便知,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而从心理上,明显我现在更占上风。
我讪讪的说:“得到之后就摆在那,高兴了看一看,不高兴了扔一边,柴令武!你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情。”
我用尖锐、犀利的语言来攻击他的高傲。
他冷笑一声:“先得到你的人,至于你的心嘛,有的是时间。”
我蔑视的望着他说:“我看心虚的是你吧,不然跟过来做什么?我出来,是因为我从没有把你当回事,你若真的胸有成竹,还用让你母亲出面,你要的无非是个征服的过程,你看似高傲,实则你究竟有多么自卑,你自己清楚。”
他的眉梢抖动了一下,此刻我便确定,我的话一定触动他的内心深处。
他仇视着我,他的眼神让我联想到,一个屠夫的冷血,他的表情极为复杂,有欲得而甘心的力量,我愤恨的看着他,我厌极了他!就这样,在一片沉寂后,他挥着袖袍,冷哼一声便走了。
我转回身子,缓步的走着,这世间有多少这样的人,一心享受着掠夺的乐趣,而忽略了掠夺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的占有欲吗?我想不是,或许是为了战胜自己内心的自卑。
我就这样,一边思考着一千年前的古代人生,一边垂着双目走着,一时间,竟有着百无聊赖的感觉。
忽然,一双僧鞋进入了我的视线,顺着僧鞋向上望去,灰白色的僧衣映入了我的眼帘,在向上看,纤长的脖颈,还有轮廓鲜明的嘴角,高挺的鼻梁,灵气的双眼,是辩机,是辩机,怎么会是辩机。我心里狂喊,旁边宫人对我行了礼。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怎么会出现在宫中,怎么会在这,又突然的相遇?他双眼如星般眨动了一下,面带温润,微微一笑,合十一礼,他深深看着我问:“公主,可曾受到了惩罚?”
我还沉寂在这意外相遇带来的情绪里,忘记回答他的问题,转而反问着:“你怎么在这?怎么入宫的?”
他一笑:“是陛下召我入宫,为十九公主念经祈福。”他依然对我探究着。似乎还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忙点了点头:“没什么惩罚,不过是抄一本经书而已。”
我对旁边的宫人一挥手,他便退了下去。
“可念完了?”我走上前几步,对视着他。
他点点头:“没想到竟遇到了公主。公主抄的什么经?”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我回答。
我引路行至金水河边的水榭亭台,我们望着金水河,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将一份点心放在他面前。
辩机望着河面的一个点说:“那《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倒很适合公主。”
我困惑的看着他,不自主的一笑:“这本经书,主张以心为本,向内心求解脱,方能摆脱尘世之忧。”
辩机转头笑望着我:“公主已领悟这书的精华。”
我又问:“我的心被尘世所困吗?”
他站了起来,望着远方:“公主被自己所困。”
我意会了他的意,摆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随着他站了起来,心里那轻松自由似乎又回来了,这是辩机带给我的最大能量,他总能很快的消磨我所有的沉重,望着眼前这个满腹经纶的僧人,心里竟贪婪的有了这样的期盼,于是我问着:“辩机,你每天都来吗?”
他却摇着头说:“不,陛下许我自由入宫。我却无法做到日日都来此。”
我低头想着,内心隐隐的失落,却又明白和尚每天的课业繁重,除了讲经、念经,寺里还有好多规矩礼法。
我灵机一动便问:“那每次来,可否带一本经书给我,我看完了便换另一本,如此,可好?”
他深笑了一下,温润的看着我的眼睛,点了点头。他微张开嘴,似是有话要说,可是良久,都没有说。
倒是我,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
我困惑的盯着他的眼睛,明显的,他的眼角抖动一下,继而还是问了:“听闻北部边境面临危机,会有公主被送去和亲吗?”
我一怔,心下一股热流自后背直达浑身的每一处,仿佛浑身的血管都在扩张着,辩机,你是在担心我吗?担心我被送去和亲吗?我几乎可以肯定,是的!
我深深的望着他,摇着头:“不会的,战事远没有糟糕到送去一个公主,来保一时平安的地步。”
他舒了口气,脸上的肌肉顷刻间放松下来,自从来到大唐,见到的勾心斗角,张扬跋扈居多,父皇虽然宠溺,和城阳公主也有了姐妹之情,可是终究和辩机不一样,他说的话总在我脑海中翻来覆去,他那俊朗的脸庞,挺拔的身姿,早已刻在我的心里。
我们就这样相互望着,那多次出现在我梦里的梨花林。那自如的谈笑,如果时间能够静止该有多好,可是,辩机终是要回去的,我便主动引路送他出宫。
我在前面走,他紧跟在后面,我竟觉得路是那样的短,直致走到永安门,我们停住了脚步,他对我合十一礼:“多谢公主相送,公主请回去吧!”
我有些不舍的望着他,点着头:“别忘记带经书给我。”
他又合十一礼:“公主请放心!”
直到走出了永安门,我还站在原地,那幽幽的不舍之情缭绕在我的心头,直到他又一次转身回头,眸光中,他好似也有着同样的不舍。
直到他的人影彻底脱离我的视线,我才转身迈步,一路上,我竟自问:“真的那么喜欢经书吗?”转而又不停的自答着:“是的,我就是喜欢经书。”甚至连最初最介意的那段历史的记载,也被我找到了更好的理由,那就是我能够掌控自己,因为我了解历史。
我也自嘲着,我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我的行为,我和辩机的相遇,不都是高阳要走的路吗,恍惚间,我甚至有些迷惑,仿佛我真的是高阳公主。
由于心不在焉,回去之时,无意识的改变了来时的路线。不知不觉来到了通训门,进去便是翰林院了。
那道路两旁,几棵柳树十分粗壮,可是吸引我注意力的,却不是那万条垂绦的美感。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身着深紫宽袍,用力的踹着粗壮的柳树,柳树不甘心的晃动了两下,若不是柳树比较坚强,营养好一些,长得又粗壮一些。我想此刻的柳树,定是一副可怜的歪倒求饶状。
“这柳树,怎么得罪你了?”我纳闷的、愤愤的问。
猛然看到我,他紧张的、不自然的拜手一礼:“十七公主,安好。”
他抬起头看着我,原来是他,长孙澹,太子的洗马,长孙无忌第六子。
只见他满脸通红,刚才在柳树身上的一番作为,仿佛依然没有让怒气散去,胸膛时起时伏的。
我愕然,到底是什么事,能把气成了这样,我忍不住的问:“谁惹着你了?”
他无奈的、愤恨的说:“还能有谁,除了太子承乾,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