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强烈的血腥味儿一瞬间撞入的不只是齐庶的鼻腔, 在一边儿的陈廷敬只来得及说了一声“操”,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没法儿原地待太久。
原本站在苏灿的场控范围内,陈廷敬就算勉强, 现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撞入另一个alpha的个人气味儿, 这对alpha来说就是从另一种层面上的折磨。
“齐庶,”陈廷敬眼神挺复杂,他叫了一声齐庶的名字,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齐庶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做的这件事儿。
“没劲,走了,”陈廷敬说完没了来时的神采, 自己走了。
齐庶现在的感受比陈廷敬只多不少。
但是他还是选择站着。
在苏灿面前站着。
他知道, 如果他和别人一样,就没了存在在苏灿身边的意义。
他就是想让苏灿知道。
他值得活着。
“回家, ”齐庶伸手去勾苏灿的手指,冬天的指尖上都没多少温度,触碰在一起的时候, 都是两截儿冰凉。
苏灿的手掌在他的袖子里, 齐庶朝里探了探,才勉强够着。
苏灿用另一手捂了脖子,被齐庶划开的伤口不深, 所以肉眼可见的在愈合。
“苏灿。”
齐庶又叫了一声, 他一直极力的忍耐,被血腥味儿刺激之后,他身体的通感陡然放大, 周围的一切感觉在他这儿全部被无名放大,几乎所有的感觉朝他这边儿闯。
根本不考虑他有没有准备好。
“齐庶, ”苏灿扭头,他慢慢凑上去,一只手从齐庶的领口儿窜上去,他每一步都进行的很慢,像是在自己做着什么抉择。
“我以前一直认为别人的话都是狗屁,但是今天我唯独觉得他们说对了一件事,”苏灿说着另一只手已经配合着另一边儿,环着齐庶一圈儿。
感受到对方配合自己轻轻抬了下巴。
鼻子喷出的气息,苏苏痒痒。
苏灿能感受到的东西并不多。
就像现在齐庶的脸已经红的没法儿看,但是他还是不明白,齐庶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是唯一他能确定的事就是,这里面一定盛满了——
仁慈与施舍。
“我可能只是一件武、 器。”
“我可能不配和别人相安无事的呆在一起。”
“以前我以为你是特殊,但是现在看来——”
“特殊的不是你,”
“是我。”
齐庶耳朵里都是苏灿嚼碎了的一句一句。
“你可以标记我,”齐庶微微侧着眼睛,对望的是苏灿黑漆漆的瞳孔。
“现在就可以。”齐庶说。
齐庶的西装皱了,
但是他现在顾及不了。
他看见的是苏灿的失落。
比以往更可怕的失落。
因为自己。
在他这儿没了特殊。
“齐庶,”苏灿一整张脸已经埋在齐庶的肩膀上,像是一条正在探寻猎物的蛇,他每前进一步,齐庶身子就软一截儿,最后身子后面没了支撑,只能歪坐在秋千上,随着苏灿晃荡。
“在我这儿没关系,”齐庶抬着胳膊,抓着苏灿后脑勺儿的头发,“你在我这儿,可以毫无顾忌,你——”
“齐庶,”
“宠我有个度。”苏灿轻声说了声。
齐庶只听完这两句,自觉脖子上一疼,之后就是苏灿低浅的呼吸以及注射剂特有的渍水声。
配合细微尖锐的刺痛,齐庶知道苏灿放弃了。
“以前吵着要标记你,”
“我说着玩儿的,”
苏灿用指尖把齐庶耳后的碎发轻轻往上撩,“我私下找过桑一渡。”
齐庶微微瞪大眼睛,之后说,“他讲话没道理的。”
“道理我不管,你乱来不成,”苏灿手里的针剂推进很慢,话也讲得很慢,“你跟我不一样,”
“从来不一样。”
“你以前在部队的事儿,没跟我讲过。”
“你会玩机械的事儿,也没跟我讲过。”
“就连现在对我产生排斥反应,同样不打算跟我讲。”
“但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的是,我长大了。”苏灿慢慢揉搓着齐庶的皮肤把最后的一截儿针剂推空了,最后在他腺体的位置搓红了一小块儿。
带着自己的热气,在齐庶眼前抽离。
“感觉好点儿了么?”苏灿两只手撑在齐庶头顶,就站在他眼前往下看。
苏灿很少讲这么多话。
齐庶压着呼吸,慢慢恢复。
现在苏灿的场控和血腥味儿一起消失。
他好受不少。
“桑一渡的话也挺有道理的,”
“你喜欢硬撑。”
苏灿绕到齐庶的后背,扶着他两个肩膀慢慢超前推,“小时候这么玩儿过。”
齐庶后背微微发紧,就围着苏灿掌心的那一小片地方,有点奇怪。
他平常触碰的人不多,苏灿算是一个,但是这样的触感跟平时有不一样。
过分温柔了。
“桑一渡说了,你我血液相交,产生的排斥反应,”
“换句话说,我对你来说就是毒药。”
苏灿轻轻悠悠推着齐庶朝前晃着,“反正跟我离近了没好处。”
“刚才是桑一渡自己搞得新药,帮你暂时阻隔我带来的影响,有时间限制,除非我的影响在你周围能完全消失,否则药效过了,你该怎么难受一样儿都跑不了。”
“以后我盯着你按时注射,”苏灿说着就不推了。
齐庶刚想转头,就被苏灿兜着脸强迫直视前方,“别回头,再跟你说件事儿。”
中间的空档停了很长时间。
齐庶才听见苏灿沙沙沉沉的嗓子挤出来一句话,
“等我进了学院,就放你走。”
“在此之前,再陪我最后一段儿。”
“苏灿,”齐庶放不了手,“如果你执意进学院,我不拦你,对我也没必要——”
“齐庶,”
“我想听你唱歌儿了。”
齐庶的头顶被苏灿轻轻垫着,“以前我也没说,你给我唱过的所有曲子里,我就喜欢一首,现在再哼一段儿,”
“没名儿的那个。”
齐庶微微仰头,从记忆里挑出调子。
这首曲子没有歌词,只是一段轻缓的调子,曲子年头久了,连齐庶也记不清这首曲子最早的传唱版本,他只记得有人唱过,听得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齐庶的声音轻轻混混,他轻轻张了嘴,白气和着旋律跑出来,之后秋千依旧慢慢轻摇。
两个人就在这儿呆了很久。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周姨不在,但是临走的时候留了灯,一二楼的大厅里面还是暖橘色的光。
进了门的时候苏灿没停,顺道儿自己摘了身上的一套,他手上的血已将干了,但是分不清是沈佳玲还是苏灿自己的,他本人对这件事也不在意。
“苏灿,”齐庶在后头喊他。
“今天不用,以后都不用。”说完自己进了浴室,接着就是哗啦啦的水声。
齐庶只站在玄关那儿看着苏灿刚脱下来的外套,上头带着主人的热气。
齐庶自己脱了外套,里面只留一件衬衫,自己往沙发山一歪,窝在上头,自己单手解了一粒扣子。
安静的环境里总是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最近又沉了。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苏灿之前的话实在开玩笑,相反他从来没有见过说话这么温柔的苏灿。
或者说没见过这么成熟的苏灿。
开始会为别人考虑了。
齐庶指尖泛着烟味儿,现在嘴里馋,但是他没摸烟,只是咬着自己手指磕在牙面儿上,上头多了苏灿嘴唇的味道。
齐庶脑袋一顿。
突然自己把手放下来。
顿时触感的抽离让他恶心。
因为刚才自己想了自己不该想的。
以前没这样儿。
齐庶心里燥,把视线转了个方向,转头问桑一渡。
-苏灿找过你。
对方回的很快。
-生气了。
桑一渡敲了个句号,说明这是一个肯定句。
-学你。
对方很快又补上一句。
-他主动找来的。
-昨天晚上你睡了后半夜来找的我。
-我就装模作样跟他谈了一会儿。
-说了点儿一直舍不得告诉他的实话。
-他成年了,真的,小孩儿还是别惯了。
-操,不聊了,显得我话痨。
齐庶就看着上面的信息一条条往上滑,最后桑一渡又甩了一句,
“他跟你天生相克。”
“现在是时候走了。”
“你替苏启坤做的已经够了。”
齐庶收了通信,感觉身子后头站了个人。
很突然。
苏灿脸上表情跟往常一样,就是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看见多少。
“晚上我自己睡,”苏灿这次规规矩矩套了一件儿面白衬褂,连带身上的戾气都收敛不少,“你在我那儿的东西,我一会帮着你收拾回去。”
齐庶在苏灿说话的时候,微微外了头往他脖子上瞧,自己下午在上头划的那道口子现在一点儿样子也没有,就连初见苏灿身上的疤也淡了不少。
伤口只有深了,才会愈合的比较慢。
过了这么久,原来的伤疤才堪堪变淡,齐庶也知道苏灿在学校想必不会好过。
“不至于这样,”齐庶站起来,正对着苏灿,“以前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改它做什么。”
“嘭——”
可能是齐庶站起来的动作大了点儿,桌面儿上一透明的玻璃杯就顺着桌角滑下去,玻璃脆,
就这么碎了。
玻璃炸了个花,溅了一地的玻璃渣。
现在两个人脚下都是碎玻璃,苏灿拦着齐庶没让动。
他看着苏灿自己慢慢蹲下,伸手一点儿一点儿往边上挪大块的玻璃,放在以前估计也就是一脚的事儿。
估计是被自己盯着太久了,苏灿突然抬头,“你别动,会伤到我。”
齐庶听着这话新鲜,就没忍住挑了眉毛。
苏灿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以后我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然后勾着眼抬头,
“就当为了你。”
【二更】
齐庶盯着自己房间,因为苏灿回来,自己这儿一直还是原来的摆设,但是冷不丁一回来,倒是有点儿不适应。
小孩儿开始学着跟自己分房睡了。
他仔细对着镜子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上面的结痂才堪堪那往下落,新鲜的皮肉才从下面翻上来。
这个愈合速度实在是太慢。
他仰着脸躺在床上,把手往前伸,手掌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摊开。
自从他从部队退役,就对alpha无感了,他属于omega里的姣好者,众多能力都比平常omega要出众,跟苏灿生活了这么多年,排斥反应出现的也很奇怪。
齐庶想了半天,没什么头绪。
就只能把排斥反应归结到自己跟苏灿的能力的差距。
他自己跟以前比,不论是精力还是身体都大相径庭,加上身体上的旧伤,就更没法儿跟以前比,现在他手里唯一还能不降水准的,也就是那把孤狼m29。
但是一把武、器、库里最轻型的非机动装备,再想回到过去,也是困难。
而且越是想不起来的事,就越是愧疚。
因为不知道,所以填不满。
对苏灿的愧疚,就更像是对苏启坤的弥补。
他听桑一渡说过,他的命,是苏启坤伸手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
所以,他欠苏启坤的东西,都尽可能差苏灿身上弥补。
他习惯了对苏灿好。
现在反过来,他就有点儿慌。
他的房间跟苏灿也就隔着一道墙,落窗的玻璃外头就是一个连通的小阳台,但是因为之前齐庶一直在苏灿屋里过夜,这个阳台也就一直闲置,上头就只有周姨种的几盆说不出名字的小花。
现在这个季节,因为室内温度高,才没败落。
晚上顺着纱窗上的这遮遮掩掩,还能看见偶尔一两朵伸长脖子的往这儿歪。
原来从阳台的另一边的光就这么消失了。
苏灿关了灯。
齐庶翻了个身,睡不着了。
他在自己身子后头垫了个枕头,之后靠在上面跟桑一渡聊天。
-我是不是老了。
-大晚上的放什么屁。
桑一渡晚上脾气就暴躁。
-就你那张脸,估计还能祸害几年。
-大战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齐庶敲过去这几个字,对方迟迟没回话。
-睡了?
他不确定又问了一句。
-没呢。
齐庶继续等。
但是后头有没话了。
-睡了?
这次对方没了动静。
齐庶这句话问过的次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这个话题对桑一渡来说就跟结束语也没差。
但凡说到,基本后面再想听见他出声儿就难。
也是因为这样,齐庶才老觉得桑一渡多少知道点儿。
就是兜着不肯说。
跟自己瞒着苏灿的初衷一样。
他在保护自己。
齐庶盯着天花板没一会儿,两块眼皮就是不往一块儿碰,既没睡意,又显得发慌,索性窸窸窣窣摸着衣服坐起来,点着烟抽。
他整个人就冲着窗外,叉着腿,坐的随意。
视野范围了没了苏灿,他到懒得估计形象。
与其说他顾忌形象,倒不如说是为了苏灿的隐藏。
他以前年轻那会儿不是这个个性。
陈廷敬一双贼眼瞧得透彻,他跟着苏灿这个年纪,一双眼睛不知道勾搭了多少人,这些人他现在倒是没记清几个,走不了心。
后来他天赋水准高,基测点在omega里排的上星际前几,就被星际学院听着名声录取了。
遇见第一个叫他怎么做人的,就是苏启坤。
“磕巴——”
齐庶烟灰没留意掉到腿上,温热刺痛的一下,让他有点儿回神。
这会再看,白色纱窗上就站了个人。
苏灿就静静站在窗户外头,齐庶的玻璃从内到外反锁,对方就这么站着没出声儿,齐庶在屋里掐了火儿。
唯一的一点儿光亮,就这么没了。
齐庶站着往窗户边儿上站,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面儿。
很轻的一声。
直到齐庶看见苏灿的眼睛是闭着的。
齐庶在里面轻轻开了门,主要是阳台温度低,站久了对身体多少不好。
就算是alpha,也没有完全的健康可言。
是人,就总是会生病。
齐庶没说话,只是开了门,苏灿自然往前走,但是身子没歪,直接伸手勾着齐庶的脖子,把身子朝上贴。
齐庶一瞬间就被苏灿的气味包围。
他朝两边伸着手,没动。
梦游的人,不能吵醒。
齐庶微微引着人往床边儿上走。
与其说走,不如说是退,主导权一直在苏灿那儿,齐庶是只是一个引导者,现在苏灿周围散发的气息很平静,也是最近让齐庶难得感觉舒服。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
齐庶一只手撑着往后放,抽出一只手搭在苏灿的肩膀上,想让他往床上躺,但是估计梦里的苏灿不这么想。
苏灿对他做出的都是比平时更加亲昵的动作。
齐庶身上发凉,刚才开的窗户没关,现在正一股一股往里进风,先是吹到苏灿的背上,现在到了他的鼻子上。
苏灿用身子把齐庶严严实实包了一圈儿,现在齐庶顺着他的力道把身子又借着躺回去,成了一种单纯的上下关系。
包裹力量的alpha的身体强制在上的感觉,让齐庶的呼吸有点儿不受控制。
他微微使劲儿,顺着人自己压回去。
苏灿没怎么反抗,掉了个面,就成了仰脸朝上。
齐庶横跨在上头,想撤。
没成。
“齐庶,”苏灿轻喊出声儿,声音不大,所以沙感不重。
“你说。”齐庶的声音照旧,在苏灿面前,不管人睡没睡着,齐庶总是压抑。
压制自己的一切本能。
现在这个姿势不好看,齐庶坐在上面,地方特殊,他没动。
苏灿呼吸很轻,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但是没说话。
齐庶有时间点着苏灿瞧。
苏灿的脸已经完全退了稚气,要说唯一一点儿像小孩儿,
就是一直有点儿发皱的眉毛。
就算是现在,也会不经意皱一下。
他眉头上斜着的纹路很有条理,尤其是后面的眉峰很漂亮。
齐庶很多时候,都在想,小孩儿会长成什么样儿,直到现在观瞻了全貌,才觉得跟自己的想象多少有点儿误差。
苏灿之后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抓着齐庶半条胳膊,齐庶没能动,干脆就翻身在他旁边睡了。
他这次入睡挺快,刚躺下没多久就没了意识。
迷迷糊糊听见苏灿叫他,但是眼皮沉,没睁开,也就糊弄回了一句。
齐庶早醒。
但今天例外。
睁眼的时候阳光已经往床上爬了一半儿。
再往上一点就能照到下巴。
房间里已经没人了,旁边半截儿已经凉了很久,阳台的窗户也已经规规矩矩从外面关上了,
苏灿没在。
-齐先生,您好,冒昧打扰。
赶巧的是,齐庶刚睁眼没多久,芯片开始蹦消息。
只不过是个id,但是来人已经自报家门。
是昨天才见过面的主任。
-请您今日务必接受会面。
-徐上将将对您进行亲自接见。
亲自接见的意思,就是——
徐浩霖回来了。
徐浩霖作为星际的第三把交椅,除了军部,基本不会在其他地方出现。
尤其是学校。
齐庶在衣柜上停了手,他在一水儿的西装里头挑了件很少穿的外套。
没了束缚自己的领口,很舒服的动了动脖子。
就在脖子根儿上,看见一排发浅的印子。
但是明显不是牙印。
就钳在皮肤上几个红斑
像吻痕。
【三更】
苏灿来了几天已经搅得学校里头不安生。
齐庶再进校门的时候,感受到的气氛就是另一回事了。
加长版的福宾曼黑轿子里坐着一个人,周围两列开道站着四排整齐的士兵。
身上穿的是军部的衣服。
特色就是草蓝的底子加上暗红的印花,上面的印花里头穿插金线勾勒的郁金香构图。
军部特色。
帝国一头三足,在最高领袖下头就只有三个人。
分别坐镇物资中转、指挥作战、军事管理,三个帝国核心。
徐浩霖怀里用的是军管的印子,也就是管兵理将的最高指挥官。
他在帝国的地位,近几年驱居平稳。
所以手里的东西稳了,自然看他脸色的人就多了。
齐庶到了门口儿,就站在车头前面,周围所有士兵的人眼睛都定在他身上,但是因为车里没下拦人的命令,谁都没动。
但是当下的警戒程度已经达到最高级别。
“咚——”齐庶伸手,敲了敲车头前头的大盖儿。
就这下,附近受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头上,豆大的汗就下来了。
眼前这人的行为要是放在军部,就相当于对上将的亵渎。
如此不尊重的行为,按理说不是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人应有的反应。
原本以为这人完了。
但是车里有人笑了。
笑的人是徐浩霖。
“脾气还这样儿?”徐浩霖朝车窗外头伸手,手上套着贴合袖长的白手套,手指微微弯曲,招呼旁边的士官过来,“帮着齐部长开个门儿,坐我旁边。”
齐庶没等那个年轻的士官的手放到车把手上,自己抬脚开始往学校里头走,“身份不行,坐不了这个,为我坏规矩,不值当。”
齐庶自顾自往前走,车上的徐浩霖脸上还是一直挂着笑,只不过把自己的手指换了方向,让车缓缓跟在齐庶身后,两个人保持齐平,他就这么在车上跟他聊天。
“考不考虑回来,”徐浩霖的口气跟他本人的形象现在很违和,钢铁硬汉用着一股子低声下气,就这么很有耐心的从车里对着他讲话。
“这几年,说放也就放了,我看苏灿到了年纪,就不考虑一块儿进部队?”徐浩霖身上军装穿的周正,军帽中间的齐缝儿就正对着他的鼻峰,就连转头的时候,线还是标的笔直。
脸上的疤从右眼的眼角跨过那道骄傲的鼻峰,横着一直延续到左鄂的鄂角。
所以从长脸上自然而然就带着一种震人心魄的权威。
“齐庶,玩儿够了。”徐浩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齐庶已经走到的教学楼下,就踩着这句话的尾巴落了脚,也回了个没带笑的脸,“我从来没玩儿过。”
学校里头基本上全校的人都被安排出来,包括学生在内的人数铺开,把学校里面塞的满满当当。
在车子停稳之前,没人说话,只有齐庶刚才说剩下的余音。
“上将,”校领导出面,弯腰接见。
秃着的一层头皮,就正对着徐浩霖。
徐浩霖的眼睛还是在齐庶身上没往下摘,但是嘴里说着,“苏灿呢?”
这个名字叫出来,周围的声音又被掐着哑了。
就连还在说话的校领导,也尴尬伸着半条胳膊,不知道往哪儿找人。
黑色的车门被士兵从外面打开,在里头先出来的是一只脚,跟人一样没怎么有褶子,光滑一层的皮鞋面儿上一点儿灰都没有。
他比一般人都高,就连身边笔挺的士官都比他矮了半个个头。
在人群里的一身气质就更扎眼。
齐庶伸手捏了根烟,用指甲沿着两个颜色的交界轻轻一转着圈。
因为徐浩霖说完他就看见苏灿了。
“找我?”苏灿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徐浩霖身边的士官拦住。
苏灿的这句话连个主语都没有,更谈不上能从他嘴里往外抠多少尊重。
“齐庶,小孩儿脾气倒是像你,”徐浩霖就这么换了讲话的对象,他朝着齐庶点头,“看样子,你把他培养的挺好,小孩儿精神。”
“你来请我进学院?”
苏灿自己站在齐庶边儿上,手自然往齐庶身上搭,“你说我去不去?”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苏灿说话口气太大,当着上将的面儿没有一句在规矩上。
“是,”徐浩霖自然承认,“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是学院商量之后报送的材料最后的选择。”
“你的基因开发还远远只停留在表面水平,将来你能为帝国做的事凭借现在的等级测试水平,还远远没法儿全部挖掘。”
“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现在学院给你敞着门,你去是不去。”
徐浩霖被身边的士官递了一根拐杖,上面攀附黄龙,缠着镶金的鳞片一路扶摇直上。
徐浩霖撂了话,就等着苏灿的一句话。
齐庶手里的烟已经被自己弄软了脑袋,粘腻一手的药渣。
帝国的人找来,迟早的事儿。
以为把苏灿送走,能远离这个大环境,现在兜兜转转还是又回到原点。
有些事儿或许生来命中注定。
齐庶低着头,自觉脖子上多了一只手,苏灿的气息轻压下来,“这东西谁弄的。”
苏灿的手指沿着齐庶脖子上划了一块儿,齐庶就算看不见,也知道是早上那块儿嘬痕。
齐庶转过头看他,眼睛里问他。
不知道?
苏灿的眉头皱着,明显不爽。
又问了一边,“谁弄的。”
齐庶自己伸手捂了,现在说话场合不对,周围几千双眼睛盯着,外兼徐浩霖正回味呢个撑着拐杖瞪着他回话,现在他就把话题歪到这种地方。
“我最后问你一遍,想去么?”齐庶侧着身子问他。
自己拉着会话题回来,“回答我。”
但是有人抢了他的话。
“凭什么他这种人就能被破格提拔学院?!”
“他才来了学校几天?!又祸害了多少人,他这种人也配??”
沈佳玲的一只胳膊被另一个小姑娘拽着,她本人的情绪很激动,身上裹着纱布的地方不少,尤其是额头上那块儿到现在还在渗血。
她是个刚烈的性子,自己在苏灿这儿吃了亏,就见不得他好。
被学院录取是这所中学几乎所有的人的愿望。
只是被苏灿这么轻轻松松实现,她不甘心。
“上将,这种人不配。”沈佳玲话说的执意,她嗓子明显还没利索,现在的声音嘶嘶哑哑 ,扯出来的动静听着让人不舒服。
几个老师找了几个附近的学生,想把沈佳玲拉走,但是徐浩霖摆手示意罢了,他倒是两只手的掌心盖在拐杖上头,中间压实,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上去,特别请定神闲问她,“你觉得他哪儿不配?”
“他没人性,”沈佳玲觉得上将看着威严十足,但是能耐心听她讲话就也认同自己的观点。
现在说不定是翻盘的好机会。
周围的学生看见上将等着听话,也就松了手上的力道,就站在沈佳玲旁边等着吩咐。
“还有呢?”徐浩霖脸上挂上了笑。
笑意钳在肉里,沈佳玲盯着心里发毛,“还有苏启坤。”
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声音,现在被掐死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脸最基本的呼吸都被主动屏蔽。
沈佳玲声音发颤,但是还是说出来了,
“这么个罪人的儿子,这一条就够了。”
徐浩霖反问她,“那你呢?”
“你是个什么东西。”
沈佳玲一愣,她仰着头,好看的额头上被指着一根拐杖。
然后拐杖的尖儿从额头移到眉心,接着就是她的瞳孔。
徐浩霖身边的士官,看了徐浩霖的脸色,得到的今天第一个命令。
“区区二阶,谁给你的胆子诋毁前上将。”徐浩霖的拐杖在沈佳玲眼前杵着,“说说你,是不是废物,”
“你待在这所学校,对教学资源来说是浪费,”徐浩霖把头朝在旁边站着的领导扭,“以后这样的,就不要了。”
“你看这样儿,”徐浩霖像是在认真的思考,轻轻敲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拐杖触地的时候就接了一声闷响,
“但凡一阶以下者,就退了。”
这话一说,周围的声音压不住了,先是从一个点开始,爆点式的往两边儿炸。
大多数都是二阶的学生一时间接受不了。
“说改就改了?!”
“操,别呀,沈佳玲自己作妖关我们什么事儿啊?”
“话是这个话,但是不严谨,”徐浩霖眼神没往校领导那块儿瞧,就往人群里扔话,“一共要四个,在这儿挑三个,”
“剩下那个,”徐浩霖就这么看着苏灿,“这部等回话呢。”
齐庶耳朵里把这些事儿都记着,等看见徐浩霖的眼睛又重新回到苏灿脸上,“你就说一句,成,我就保你三大的名额。”
“我操……”
基本上徐浩霖说一句话就往人群里扔炸 ,弹,但是偏偏他一身的过分威严让人硬是憋着不能出声。
所以人群里都是哑了火的歇斯底里。
上将亲自过来问话,求着人往里进,说白了,
苏灿够强。
齐庶在边儿上看了全套,最后也盯着苏灿。
现在所有人都等他一句话。
所有的视线缠着线似的往苏灿身上绕。
“齐庶,”苏灿出了声儿,自己朝齐庶转了身子。
“如果你让我去”
“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