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纹,天子之服,以御天下。 (10)
被做成面包!
林行韬却再也闻不到面包的香气,他闻到的,是女孩身上发酸的臭味,是小矮人身上的血腥味,是工厂里刺鼻的化学味道。
他的舌头在口腔内滑动了一下,去舔了舔自己的牙龈。
在往医生所在的房间走去时,他终于忍不住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香稠的血流过他的喉咙,他不是很满足地张了张嘴。
他的嘴唇被血染红,变成了被人亲吻过很多遍的艳丽颜色。
他听到某个车间里传出了男子爽朗的声音。
“在中——我是指最近流行起来的幻想中,矮人与侏儒总是擅长打造装备的,不是吗?”
“噢,我非常乐意将你们变得像精灵一样美丽,但美丽并不适合你们,哪有像精灵一样的矮人呢。你们必须回到你们应该待的位置上去,也只有你们能胜任你们的位置。将你们的眼睛充满对工作的热爱,那些迟早要失去的痛苦记忆与不祥情感不会再次折磨着你们,你们要转到你们所熟悉的奋斗的日子里去。”
男子举起光亮的手术刀,一边将一具人体切成了薄薄的切片,一边转过头。
......
在新工业区的不远处,是一座削尖了脑袋的黑色高塔。高塔在黑烟下阴郁地耸立,其上嗡嗡作响的辉煌晶体结构不免令人想到这个时代层出不穷的工业巨作。
这是工业之神漆黑的神殿。
在尖塔的最顶端,镶嵌着一颗奇怪的多面体。多面体被周围的黑墙严密地保护着,只有常在神殿里祈祷着过夜的教众才知道,在最深的黑夜里,多面体会旋转着暴露出来。看到它的人会立刻展开一种神秘的带有警觉的想象,他们的视线从多面体闪耀的表面穿透,看到旋转着的球体与无数模糊混沌的黑暗。
这是神迹。他们这样确信着。
最最虔诚又最最幸运的信徒会说自己见到了工业之神。有的说神是一个嘶吼着的伟大巨人,有的说神是一身绚丽长袍的王者,有的说神是一个黑皮肤的瘦高男人,最多的却说神是类似蝙蝠的肿胀怪物。
神话中的神都是光明而美丽的,然而他们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亵渎的意味,某种知觉与意志使他们更加顺从和欣喜。他们趴在神殿的阶梯外,等待着教皇的召唤。
他们同样崇敬着教皇,尽管他们的教皇年轻到不可思议,但正是教皇将神的荣光传播到这个世界。有些时候——很偶尔的一些时候,有人会说自己信仰着教皇,他们也都不会说些什么,因为一个说法这样流传着:教皇是工业之神在人世间的行走者与眷顾者。甚至有人暗暗猜测,教皇就是工业之神的化身。
等候的信徒中,其中一名浑身包裹着肮脏布匹的人不安地转来转去,他浑身散发着恶臭,好在并没有人在意他浓烈得像是被泼了满满一盆秽物的味道。
“让我进去!起码让我见到一名贵族!”他嘶哑可怖的嗓音在夜间回荡,引来神殿门口侍卫们的冰冷凝视。
不过很快,一个穿着着精致盔甲、地位明显更高的骑士走了出来。
“是教皇的守护骑士!他出来喊人了!”信徒们激动起来。
骑士的目光往下一扫,然后相当随意地指了指包着布匹的男人。
“你跟我进去。”
男人欣喜道:“是、谢谢您!我是新工业区的工人代表,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教皇大人……”
骑士轻轻颔首,只顾往前走的他看起来有些倨傲。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被铠甲包裹的躯体快要快乐地炸开。
他英俊的脸上浮现着红晕,与克制的冷淡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而在肌肉的表面,金线调皮地扭动着,带给他无上的快慰。
他的喉咙蠕动着,终究吞下了某个不应在此时念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黑皮肤,又瘦又高,魅力也高,擅长并热衷于糊弄人——
似李,奥观海!
工业邪神(三四)
黑色的神殿内弥漫着清冷的幽香, 只是这股幽香里又有些惹人联想的腥味。
一只养尊处优的手轻轻掐灭了蜡烛,细瘦手腕上的金镯靠在灯盏表面, 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尊贵的女人拿另一只手掩住哈欠,问被她的身体困住的男人——或者说少年:“我应该给你什么呢?这个镯子怎么样,这是我的丈夫送给我的礼物, 上面还有他的签名。在几百年后, 也许会成为后代人追忆历史中王室的珍宝呢。”
少年有着一头漂亮的红发,比燃烧的烛火更加动人,也比他肩上大红色的肩衣更加华美。
他微冷的嘴唇擦过女人的小腿,露出一个和煦又不失高贵的笑容:
“不,这些绚丽作响的首饰只会让我看上去像一个洋洋自得的、得到奖赏的、卖身成功的奴隶。”
“我是教皇。”他推过扭动着的腿, 为自己披上华丽的外衣,然后俯下身在有些哀愁的女人身边停了一会儿。
“是你帮助我与我的教会壮大,现在轮到我帮你了。”
女人故意去啃咬他的耳畔, 说着**的话:“那我的教皇陛下, 我亲爱的阿伦, 在你的计划成功后,戴着金镯的我会是你的女奴吗?”
“在这里,是的。”红发的教皇笑容温暖, “而在外面,你与我都将被尊称为陛下。”
他执起女人的手,轻轻一吻:“我现在的王后殿下,未来的女王陛下,还有我现在与未来的小女奴。”
他朝着房间外走去, 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没人能看出他的一丝不耐烦与敷衍。
女人——克劳迪娅王后一边穿衣服,一边感叹:“阿伦,我真的想不出世间还有比你更优秀、比你更完美的男人了。”
“我会继续推迟签订法案的,那些大臣已经在我的指示下拟出恢复神权地位的法案了。”
守候在门边的忠实仆人轻声说:“殿下,您的儿子,我们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从洛林回来了。”
王后不以为意:“我没有那个义务见我那风流成性的儿子,除非他突然收了心,要娶王妃了。”
这时,神殿的走廊里突然传出了喧哗声。
阿伦皱着眉打开门,看到刚刚成为自己守护骑士的雷诺·克劳瑟手里正抓着一个人。
从那人身上传来的恶臭简直令人作呕。
几名信仰工业之神的新贵族与前来见教皇的老贵族捂着口鼻,眼神却极为兴奋。
“你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吗,真是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天才般的想法!”
“我们也许可以放下手头的东西,回去拟出一个新的法案。”
连王后都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悄悄躲在门后窥视。
那人看到阿伦,激动地想要扑过来。
他大喊:“议会和皇权不是对立的!君主立宪!王室依然存在,是国家的象征!而议会同样拥有权利……大家的矛盾不就解决了吗!大家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阿伦忽然一惊。
躲在门后的王后也发出了细微的惊呼。
雷诺的手一松,那人身上包裹的肮脏布匹落了下来。
恶臭再也遮挡不住,那是尸体在阳光下曝晒的恶心味道——来自一个活人身上。
自称工人代表的人除了头,浑身上下都是腿——不管是手臂还是腿间还是肚子两侧,都是一只只腐烂的、神经质般抽动的人的腿,腿与身体的连接处自然无痕,宛如天生。
他像一只蜘蛛往阿伦脚下爬动着,嘶声哀求:“请听听我的请求吧,我为了尽快赶到这里,杀了我的同事们,给自己装了那么多腿。”
“跑!不停地跑!把腿都跑烂!我终于赶到了这里!”
“教皇陛下,这是神谕啊,是工业之神的神谕啊!您肯定也收到了吧,议会制君主立宪制!”
工业之神?阿伦脸色如常,甚至屈尊扶起了工人。
他的心里却在不停地思考。他始终记得那位高贵的神明指点着他迷惑王后,一步步建立并壮大教会。然后却没了声息。有人说自己见过神明,他却从来没有见过,只知道那是一个睿智而亲近人类的伟大者。
而那些绝妙的工业上的点子——阿伦其实认为是自己的灵感。他自己也产生过疑问:也许自己与那位叫做奈亚拉托提普的工业之神有着很深的关系。否则当初他怎么会那么凑巧地拿到盒子呢。
工业之神已经很久没有指点过他了。这一回,却指点了一名工人,而且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即便是擅长掩饰自己的阿伦,面对着不断感谢的工人,眼里也不由有了晦暗的情绪。
阿伦驱散了本就急着离开的贵族们,对王后说:“我与你一起去王宫。”
王后激动地点头,在经过雷诺身边时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王后一怔,打量着雷诺盔甲包裹下的强健**。
“他可真强壮——让他也跟我们一起去吧,路上多了保障。”她说出这句话,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根金线活泼地钻进了她的皮肤底下。
......
林行韬经过许多排着队、脸色灰暗的工人们,工人们已经累到无法抬头看一眼林行韬。
不过还是有人即便看不到林行韬也被吸引过了注意力。
被僵滞的视线注视着,林行韬走进了一个充满现代感的白色房间。
并没有科技感十足的医疗器械,有的只是简陋的手术台与一个在桌子间穿梭的黑色男子。
男子提着一把雪亮的手术刀,步伐轻快,嘴里说着矮人与精灵的故事。
他往面前的人体上动了动刀,很快,奇迹一般,人体被从上至下切成了无数肉片。
肉片很薄,很透明,还在轻微地颤动着——被切片的人还活着。没有一丝血迹渗出,整个场面意外地干净整洁。
没有臭味,也没有香味,甚至没有血腥味。
男子转过头看向了林行韬,语气是一种与干净环境相衬的洒脱:“所以人要将自己的灵魂注入纯净的、永不消亡的可爱与美好,长大的人若要拥有这样的美丽,只有持着时光的钥匙回到童年不过时的幻想与留恋中去。”
“你愿意持着钥匙穿梭时光吗——”他就像一个许久未曾谋面的老朋友,“欢迎你,我的朋友。”
他说着复杂难明的话语,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话语充满了令人倾听且赞同的诱惑力,再加上他面孔上堪称亲切的笑容,就连手术台上的肉片都安静下来。
他有着一张漆黑但英俊的脸孔——这有些奇怪,因为好看一般是与白皙联系起来的,但他的确是英俊的,他最大的魅力不是来自于那张脸,而是周身洋溢着的非同一般的气质。
“来吧,和我一起完成这桩手术。”
男子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林行韬在略微的停顿之后就走了过去。
“伸出你的手,朋友。”
林行韬伸出手,男子将手术刀放在了林行韬手中。
林行韬感受到了男子的皮肤,是干燥而结实的,指尖略有一丝冰冷,与刀的锋利正好相配。
“我把这个手术叫做灵魂分配术,这是一道由黑暗法老发明的法术,用于移植脏器。”男子侃侃而谈.
“你是黑暗法老?”林行韬盯着透着鲜嫩红色的肉片,冷不丁问道。
男子亲切地回答:“黑暗法老涅弗伦·卡,你可以随意地称呼我。”
“让我们专心于手中的工作吧,你瞧,把这里,轻轻挑出。”男子为林行韬示范着手术的过程,像一位仁慈而乐于助人的长辈。他的手指划过那些劣质的肉片,动作展现了超出人类的敏捷。
忽然,他停了一下,微笑道:“你饿了吗,我的朋友,你的喉咙一直在鼓动着不安的乐音。”
他将肉片举到了林行韬的嘴边,态度自然不虚伪:“也许你可以品尝一下这肉里的疾苦。”
守密人默默骰了一下骰子,却没敢发出声音。
“不。”林行韬警惕地别过脸,“你是想对我用灵魂分配术吗?”
“好吧,我不会勉强你。看,这是经过我改良后的法术,它可以将人变得越来越多,与原来的法术是不一样的。”
他与林行韬一同握住了刀。
在他们共同的凝视下,诡异的事发生了。
一个人被切成成千上万份薄片而不死,然后从上往下第一片留下,第二片取出,第三片再留下……被一点点一层层地取出身体的一半,繁复的工程完成后,持刀人的眼前就有了两具有着相同灵魂的肥厚人体。
其实他们的宽度与正常人类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个子矮了许多,五官也拉长许多,所以看起来就格外奇怪。
两个小矮人欢喜地跳下来,给林行韬和男子道谢。
“我们去赚钱了!谢谢您,善良的医生,善良的贵族!”
黑人男子转去了别的地方。
守密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受到其他存在的指导,你学习并实践了灵魂分配术。并且在附魔手术刀的加持下,你施法的成功率提高了50%,在此过程中,你的意志降低了4点,现为31。你的理智值同样降低了,但这对你来说似乎并不是大事。]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进食**愈加强烈了。]
林行韬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
远处,传出男子关切的声音:“我的朋友,你现在看上去很不好。”
即便走远,他也一直在关注着林行韬的状况。他说:“请在一边休息吧,让我来完成接下来的手术。”
他招了招手,被小矮人托举着的女孩就飞快地爬了过来,她的身后传出一串关于插队的怒骂声。
“医生,我的腿受伤了,你有办法治好它吗?”
“当然。”男子对女孩的态度同样是亲切的,“你不适合其他人那样的手术。而我从某位朋友身上得到了灵感——一种缝合与拼接的手术。在你之前,已经有一位先驱请求我给他安上完好的腿,我想他现在已经到了我去过的地方。”
“去取你喜欢的腿过来,最好是新鲜的,我会让你变得美丽强大。”
女孩欢喜地将目光投向了排着队的工人们,她疯狂的视线在一双双腿上逡巡着,最终,她两手抓在地上,朝着其中一个较为强壮的男人扑了过去。
“站住。”林行韬喊。
女孩立刻停住,身体打颤。
她发出不安的声音:“你不是饿了吗,我去给你赚面包,难道不好吗?”
她转了转眼珠,仿佛从黑人男子那得到了鼓励,说:“啊,我知道了,你等不及了是不是?那……好吧我愿意。我是高兴的,能让你来享用。”
她满脸羞红地褪去褴褛的衣衫,里头的肉干瘪、发灰,一点也不健康。
——看起来就一点也不好吃。林行韬这样想,嘴里的唾液却分泌得更加迅速了。他忍不住看向黑色的男子,他陡然间觉得这个家伙应该要好吃得多。
“也许吃起来不错呢。”男子拍了拍手,似乎不是很在意林行韬陡然间投来的渴望的眼神,他望向林行韬的目光反而带着点戏谑与兴趣,“来点美妙的音乐为我的朋友伴奏吧。”
一阵幽咽的、令人厌恶的笛音突然响了起来。
两个像蟾蜍、像章鱼、像乌贼的不定型生物裹着自己身上的烂泥,或滚或蠕动地前进,在也许是嘴的地方横着管状的乐器,循环往复的乐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它们的体型似乎被缩小了,原本应该比工厂都要大,它们伸出的一团团不可名状的触手拍击在地面上,却带着强大的力量,简陋的手术台被震得东倒西歪。
[你遇到了外神的仆役,它们演奏了崩音坏乐,听到这段音乐的人将不时地进行理智检定以抵抗音乐的侵袭。]
[被这些音乐夺取心智的人据说也会沦为外神的仆役,只能跟着外神的旋律起舞。]
[它们不满足于现有水准的演奏,它们向你爬了过来,好像想要一个表扬。]
“在开动之前,你可以稍加表扬一下这些仆役们,也许它们愿意把你的赞扬传达给它们的主人。”黑人男子若有所指。
外神的仆役,它们的主人——自然是外神。
外神的仆役能被随意召唤吗?
林行韬对克苏鲁神话不是很了解,他凝视着黑色的男子,心里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出口。
他问:“外神?工业之神?”
男子却指了指快爬到林行韬身上的仆役,轻声说:“它们生气了,因为你不去夸奖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黑人男子就是喜欢骗人的外神奈亚啦,话说奈亚的人类化身虽然很黑,但有18魅力。
林行韬对克苏鲁神话一知半解,他还没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奈亚。
关于把人切片分成两个人的灵感来自于超重口漫画《杀杀草纸》(好看但真的重口)。
资料:
灵魂分配术(apportion ka)
施法者可以将自己灵魂的本质(ka)注入自己的脏器,再将附魔的脏器从体内取出。只要脏器存活,施法者就能维持自我。切除自己脏器的行为会损失理智值和意志值。这道咒文最初由“黑暗法老”涅弗伦·卡(nephren-ka)的信徒们使用,他们把自己的脏器取出后放在安全的地方,使自己几乎不可能被杀。施法者能感知到脏器所处的位置,他的身体和移植了脏器的身体之间会有一种微妙的吸引力。当两具身体同在一两个街区的范围内时,施法者就能取回自己全部的灵魂本质,并且获取对方的全部记忆、知识和咒文。施法者还可以控制附近所有 被移植了脏器的身体,所有身体会像共有一个心灵那样行动。
黑法老是奈亚的化身之一,似乎与涅弗伦·卡存在着些许联系。这里奈亚没说自己是涅弗伦·卡,他也把法术改了。
工业邪神(三五)
某个外神的.名字就在林行韬的舌尖呼之欲出, 但最终他还是闭上嘴,咽了下口水。
他真的觉得很饿啊, 外神——外神可以吃吗?
他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嘴唇边有些干燥,想去舔舔。
两个吹奏着长笛的仆役却不依不饶地缠住了林行韬, 它们的触手带着巨大的力道在林行韬身边挥舞。倘若林行韬不是本身就是邪神, 能被一下呼死。
黑人男子还在带着笑意观看,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要夸奖演奏就可以了。林行韬却下意识地觉得抵触,他不愿意相信这个极有可能是神明化身的家伙的话语。
呜呜呜~
疯狂又令人沉迷的乐声中,排着队的工人们一个个捧着脸,做出名画《呐喊》中的模样, 逐渐跟随着舞动起来。
空洞又单调的哀嚎声中,仆役们的触手突然间拉扯过了林行韬的发丝。
不易被扯断的金发被崩成了一根根长线,宛如琴弦。
于是林行韬伸出手指, 让自己的头发配合着指甲发出了些微的声响。一种奇妙的音乐渲染开来, 生气的仆从们虽然没能等来林行韬对于它们演奏的赞美, 却心满意足地跟着演奏起来。
啦啦啦~
工厂开始轻微地震动,狂欢中,赤.裸的女孩浑身一颤, 趴在地上蠕动了过来。
她坏掉的腿并在一起,在摩擦中渐渐没有了关节和缝隙,像一种恶心的软体动物,拖着湿漉漉的痕迹,倚到了林行韬的手术刀边。
“听说, 法琅西的贵族们喜欢吃蜗牛,是吗?”她想要变成一只巨大的法式蜗牛。
她的双腿变软、塌陷,她的脖子越伸越长,在她的两只眼睛咕噜一下掉出眼眶将要变成触角时,林行韬一把按了回去。
他的掌心是黏腻的冰冷感,女孩恢复正常的眼珠开始大幅度地转动,像是要用眼珠享受手掌被动的爱抚。
他看着女孩软乎乎的融成一团的背,说:“转过头,看看你的背。”
“你的壳在哪里,没有壳的蜗牛叫做蛞蝓,我不喜欢吃。”
女孩惊慌失措地寻找着自己的壳。
在这时,男子笑了:“我的朋友,你的思想在挑食,但你的身体显然想要一切。”
“我的朋友。”林行韬学着他的语气,露出同样的爽朗笑容,“你愿意帮我一点忙吗?”
他举起了男子没有拿回去的手术刀,雪亮的光映在他绿色的眼眸里,光影的交错间,仿佛有飞鸟与游鱼在一片碧绿的海里游过。
他轻微地歪了下头,被血浸染得发红的嘴唇几乎贴在刀线旁张开。
手腕轻轻一折——
嗤!
他将刀狠狠投掷出去!
刀精准地命中了黑人男子的脖颈!一大片肉在刀面上缓缓滑下!
去吃掉它!
林行韬踩在挡路的外神仆役的头顶,又在下陷的前一秒拔出。
伴随着陡然间狂轰滥炸的音乐,他在房间内重重地奔跑。
兴奋的笑意划过了他的嘴角,猩红的舌头蠢蠢欲动。那双绿色的眼里也带上了血腥意味浓重的红光。
砰!他跳上了男子身前的矮桌上,半跪下,嘴唇正好对着男子的脖颈。
唾液疯狂地分泌着,他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开始发酸,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
眼前是无上的美味!是绝无仅有的世间美食!
他不做思考地扯过了男子的衣领,直到自己的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看到自己的一整截手飞到了远处。
男子取下了手术刀,动作并不轻柔小心甚至算得上粗暴,以至于自己的脖子开始急速地喷着血,然后他笑着砍下了林行韬的手。
热蓬蓬的血——他自己的和林行韬的,一起飞洒在了白色的房间顶。
像两瓶拔开瓶塞的红酒,林行韬再次沉浸在了美妙的香味中。他保持着半跪在桌上的姿势,仰起了头,欢悦地畅饮从天而降的血雨。
吸饱了血的金发将他的白衬衫染得一片血红,他晃了下头,随即从男子手中夺回了手术刀。
出乎意料地轻松,这不仅是林行韬因为自我疯狂而提高实力的缘故,也在于这个男子的身体并不强大。
脖子被砍断的男子看上去甚至要死了——这是一具和正常人类相差不大的化身。
林行韬急促地呼吸着,血飞入他的鼻腔,潜入他依然饥渴的肺。
他的断手正在长出,以一个可怕的速度。
他无法被单纯的物理伤害所伤,手术刀虽然被附魔了,但这把刀的效用在减少意志上。
[你的意志再次降低了。]
意志?林行韬不屑地笑了下,那种东西对于完全体的邪神真的有用吗?
就像理智值对于邪神不值一提一样。
在他低下头,准备去噬咬那血淋淋的胸膛时,男子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亲爱的朋友,你像一个身无分文的荡子,又咬又抱地榨取着来自我的善意。恶魔正在你的大脑里寻欢作乐,你却甘之如饴。”
死到临头的他,话语依然是善意的,这么一看,他仿佛真的是为林行韬着想的朋友。
林行韬停下动作,凝视着他的眼睛。从他漆黑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任何其他东西。
守密人似乎有些畏惧眼前的男子,距离这么近,他这一回连暗骰都没骰。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渴望着我的血肉。”男子继续说,“但我无法满足你,我为你准备了些别的。去吧!不要再挑食了!”
他亲切地将冰凉的手掌贴了贴林行韬的下颌,于是林行韬奇异地随着他的意愿转过了身体。
在这个临时开辟的手术间的四面八方,飞出了一只只老鼠。老鼠们细小的爪子抓握着,更像是小猴子在晃荡。
一只老鼠没抓稳,从天花板上跳到了他的肩上。他发现老鼠的脑袋有些地方很尖,有些地方很圆,像反常的、拙劣模仿的人类头骨。
老鼠转过了头,它长着一张龇着牙齿的怪异人脸。
人面鼠!
第一只老鼠似乎只是跳歪了,而其他老鼠却在某个存在的指示下在天花板上排起了长队——就像门口的工人一样——准备跳到林行韬的嘴里。
为了防止再次跳偏,它们决定咬着彼此的尾巴,从头顶快速地垂下来。
一切都发生得极快,起码在黑人男子死亡前,林行韬就会不得已吞下一只只老鼠。
林行韬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他生出了一个想法:我是不是被身后的家伙给魅惑了?
——我都没去魅惑你,你居然来魅惑我!
林行韬决定互相魅惑以示尊敬。
但已经被魅惑的他无法做到这种事。
在吞下人面鼠这种恶心的事发生之前,林行韬想到了办法,他将目光移向了那个蛞蝓状的女孩。
女孩努力地蠕动到了别的地方,欣喜地围住了一样东西——林行韬的断手。
林行韬可以通过给予身体的一部分来施展咒文!
那种创造生命形态的咒文简直是他的天赋,于是,女孩的背上多了一个蜗牛壳,她从蛞蝓变成了蜗牛!
尖叫着,女孩缩回壳里,滚到了林行韬身上。
林行韬被撞离了原地,而老鼠们接二连三地落到了蜗牛壳上,朝着坚硬的壳做着无用的攻击。
林行韬发觉自己可以自由行动了,他低下头,看到从自己双脚间流淌过的巧克力般的液体。
黑人男子溶解了。
那两个外神仆役依旧吹着哀愁的乐曲,仿佛一首丧曲。
[你的不定时疯狂状态——暴食已结束。]
顿时,那股子巧克力的香味也变成了古怪的、岩浆般的气息。
然而,在林行韬的脚陷入黑色的液体中时,他感到了震动。液体飞快地膨胀起来,一阵巨大的爆裂声后,巨大的有爪怪物包裹住了林行韬,并带着他往上升起。
[你杀死了某个存在的人类形态,并从中释放了对方的魔物形态。]
魔物直接穿破了房间的高度,窜到了空中,两只硕大的爪子在林行韬面前飞舞着。
一开始只是两只爪子,很快又以倍数增加。
魔物用自己的身躯和爪子勒紧了林行韬,带着他在空中转圈。
林行韬并不头晕目眩,实际上他的体质超过100,这点晕眩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挤压他身体的力道难以承受。
他握着刀,眺望着远方。
巨大的机器喷吐着黑烟,隆隆作响,比身边这个反而更像是怪物。无数矮小到看不清的工人们像辛勤的蚂蚁搬运着器材。厂房一间间林立,几乎挤满了这个原本的贫民窟,整体呈现出灰暗色调,令人心头压抑。
而在远处,隔着一堵高墙的,是巴丽的上城区。
忽略过美丽的建筑物,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黑色的尖塔。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塔顶上镶嵌着的奇怪晶体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他这边。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黑色有翼、赤色眼睛的怪物在塔里游弋,散发着与身边魔物有些相似的气息。
他还看到了前往王宫的两拨人。王子与奥德蕾,雷诺与其他人。
他没再花费时间打量,而是将手中的刀翻转了一个方向,踩着魔物的身躯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短暂地停滞在了空中。
然后对准蠕动的脑袋劈了下去。
轰!
比意料中的还要简单,他落到了地上,强大的力量不仅将魔物劈成两半,也将地面劈出了深深的痕迹。
[神明化身的魔物难以被杀死,却可以因为弑杀而遭到驱逐。]
林行韬皱起了眉。
因为没完没了了——从魔物裂开的身躯里传出了嘹亮的喇叭声,这个身躯打开了某个通道,神明的另一个化身降临了。
两个外神仆役周边的色彩变幻不定,触手在身边乱动了两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腰间围绕彩色裙子的黑人奴隶。奴隶排成两列纵队,吹奏着乐章,在他们相隔的道路间,一个高傲的、孤单的、帝王般的身影大步走向了林行韬。
和先前的黑人男子有些相像,又有很大的不同。
——黑法老。
林行韬念着这个词,终于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家伙究竟是谁。
奈亚拉托提普,克苏鲁神话中的一位外神,百万蒙宠者之父,阔步行过……据林行韬所知,这是一个对人类有兴趣的神,是外神中少有的理性者。但……
“你到此地来,妄图借助虚幻的规则成为诸神中的一员,诸神是知道的——我也知道。”
“我来教导你,如何成为我们的一员。”来者的语气,是带有高傲的真诚。
但他可能喜欢戏弄人。
但我是人吗?
嗯……林行韬决定先听听他怎么讲。也许还可以骰个魅惑回敬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法老形态的奈亚真的帅到我了,下一章我要激情吹爆。
关于投骰子的部分将会适当减少,说真的,要怎么给邪神做守密人(我莫得经验)?不如是个人就魅惑过去算了,不是人也魅惑(滑稽)。
蜗牛的灵感来自于伊藤润二漫画《蜗牛人》,又是一个好看但重口味的漫画。
资料:
人面鼠:下级仆从种族。最早出现在h.p.洛夫克拉夫特发表的《魔女屋中之梦》中。邪恶魔法的产物,它们由死去的邪教信徒变成,以便在死后继续侍奉主人。认出人面鼠曾经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会降低理智。
奈亚拉托提普是外神中唯一一位具有真正个性的存在,有一千种不同的形态。对他而言,促使癫狂和精神错乱远较给予单纯的死亡与毁灭重要及令人愉悦。处于人类形态时,奈亚拉托提普会以朋友的身份出现,试图借此腐化或欺骗他的敌人,能够被通常的物理手段所弑杀,然后他的身体会在毁坏之后震动膨胀,爆裂着释放出一个硕大无朋的有爪魔物或者其它魔物形态。处于魔物形态时,他倾向于勒紧受害者,然后亲自褫夺他们的生命。奈亚的意志是100。
工业邪神(三六)
在林行韬被魔物带到天上的时候, 天际的黑烟依旧浓重。
而在嘹亮的喇叭声响起时,那些黑烟就开始慢慢消散了。一点可疑的亮光照在了工厂被破开的大洞上方, 这个光线逐渐增强并逐渐变化,以至于不像是现实的色彩。
——那是从遥远的彼岸一簇簇点亮到此地的辉煌火炬。
咚咚咚!巨鼓被敲响,由远及近地爆发出狂野而热烈的乐声。
两列黑人奴隶头上固定着火炬, 嘴吹喇叭, 井然有序地列成了纵队。他们一刻也不停歇地鼓吹着乐器,不是他们不想停下,而是每当稍一休息,喇叭就会往他们厚厚的嘴唇里塞。
他们的一只手捏着银色修长的喇叭,另一只手则是水晶的权杖, 权杖许是敲在了虚幻的鼓上。配合着乐曲的鼓点,他们的步伐庄严沉稳,他们金色的脚镣华丽无端。他们的皮肤黑得发亮, 浓密的香油透出一种在丰收的果园那样的芬芳。这样的香味也从火炬飘出的螺旋状的烟中弥散。
林行韬望着这一切, 忽然想到了自己登基时的车与乐队——这是帝王的仪仗队。如他所想, 在奴隶让出的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帝王般的身影。
残忍的光辉落满他的全身。五光十色的华丽长袍披在修长挺拔的身躯上,同时拖曳在虚幻的地面上, 头顶的金色双重冠同样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华贵的身影充满了神秘的骄傲,步伐间是诱人至深的魅力。
他说:“我来教导你,如何成为我们的一员。”语调圆润、柔和,又不失严肃,仿佛冥河荡漾开的水声。
一切都充满了迷惑性。林行韬立马对守密人说:[魅惑他!]
守密人一言不发。
而那个身影停顿了一下, 转而露出了一张属于黑暗神祇或者堕落天使才会有的英俊脸庞。
“你没有在听我说的话,你在妄图借助虚幻的规则。”
黑人奴隶的演奏也为之一停,从喉咙处发出尖锐又刺耳的高呼声。
“以外神之名,我宽恕你的罪过,并责令你到我的身边来。”他朝林行韬伸出了手,凝视着林行韬灵魂的双眼潜伏着莫测而闪耀的火花。
当林行韬握上黑法老的手时,他看到自己的全身焕然一新。
他披上了相似的华丽长袍,他的金发被一只看不见的温柔的大手轻轻梳拢。
他的头上多了些许微不足道却又重若千金的重量——一个不知来自何方的王冠。
他的额头前、脖颈前、耳垂上、手腕上、脚踝上多了金光闪闪的首饰。
与黑暗神祇相对的,他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明神祇。
林行韬保持着在强大的外神前应有的沉默,与他一起登上了云中的阶梯。
“你因为什么来到这里,因你的一己私欲,还是充满欲壑的好奇之心。这并不重要,即便是在云端之上毫无心智地翻滚的诸神也不会去探究。”
“看这个可爱的、尚处蒙昧的世界。我们的脚下是充满奇迹的金属之城,是我最狂热的宠爱。穿梭在铁块之间的凉爽之风、坚硬文明的铅灰色水泥地、高高低低的烟囱,与给迷路之人领路的浓重黑烟,与填饱人们胃口的香甜面包,无不将人们领向辛勤而满足的家园。”
他举着林行韬的手,一起指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避过了黑色的神殿,指向了那座包围着王宫的华丽城市。
“这是我所钟爱的世界,但它们也将是你的,赞美它们吧!像孩子!像主人!像我与诸神!”
在他变得高亢起来的语调中,林行韬看向了先前被自己所忽略的上城区。
“天空下倾颓的黑色尖塔,与浑浊不歇的灰绿色棉絮河水,还有潜藏着黑暗的、冰凉的狂欢与寂静。”林行韬说。
黑法老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个赞许的、轻微的笑:“你可以尝试着更加爱它一些。”
于是林行韬说:“优美排列着的树木,宽敞的大理石街道,金色纹理的街道,姹紫嫣红的花坛。”
黑法老接着说:“欢愉的女仆在果园花圃中跳舞,孩童在银色的喷泉边上玩耍。”
林行韬:“垂死的老者在王座上大声咳嗽,痰与血飞溅到大臣的脸上。”
黑法老:“青春的女人在奸夫的腿上偷情,唇与吻激昂在权杖的顶端。”
林行韬笑了,他感受到了一种凌驾于世间的微妙快意,当他转过头时,发现黑法老也在对着他笑,真诚而开怀。
“你喜爱着这里,诸神同样喜爱这里,只是他们已不在此间世里行使神明的职责与权利,他们将神座留给了宠爱者,同样等待着将属于自身的职责交托给新的神明。比如我,我将我的力量以神力的方式分布在世间,来挑选我所钟爱且能器重之人,来帮助世间摆脱愚昧。而你在这里,与那个叫阿伦的孩子不一样,只要你对着诸神许愿,诸神便会怀着古老的欣喜同意你的请求——我也是一样的。”
他的手掌一翻,既像对着远方发号施令,又像投下了什么东西在林行韬贴近的手掌上。
林行韬看向自己的手掌,在额前宝石的投下的波光中,他看到了——他什么也没看到。
“看!恐惧与亵渎并不会撕碎你!你不是会做出愚行并被剥夺心智的人类。就如同我一开始所说的,我来此,来帮助你,我的朋友我的同胞——登上那君临的高位。令我感到惊喜的是,你已经靠自己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上,但这些还不够,你的眼睛这样告诉我,就像你无法填饱自己的肚子,你还缺少了最重要的见证。”
“我愿意填饱你的肚子,也愿意为你提供见证的阶梯,来吧来吧。”黑法老在空中拍了拍,他身边一直扭曲的空气中转出了一只林行韬所熟悉的马头鸟。
林行韬这时已知道,工业之神就是眼前的这位黑法老,就是奈亚拉托提普。
夏塔克鸟滑溜溜的鳞片上装了鞍绳与座驾,斜睨着天空焦躁地扇打翅膀。
“接下来,你骑上这头夏塔克鸟——它是我忠实的仆人,有时我也会将它赐予我宠爱的人类——以被召唤的方式。骑上它,向着天的那一边前进,当你听到隐约的歌声时,认真地倾听,那是诸神欢迎你的乐章。而在第一个音符开始诱惑你时,你要注意,诸神可能就在你的身后,以神明的方式跟随着你。这个时候,你可以与诸神一同沐浴在这个世界的光下,或者降落在诸神的中间,借此接过统治的权柄。”
夏塔克鸟发出了一声窃笑。
黑法老牵着林行韬的手,以一种柔和但难以拒绝的力道将他扶上了鸟背。
翅膀上亮晶晶的硝石与盐渍在他们的长袍上落下病态的朦胧光亮。
在鸟振翅欲飞之际,黑法老对着林行韬做出了最后的、善意的嘱咐:
“放手一搏吧,你有着说服他们的力量,但一定不要激怒伟大、恐怖而且毫无心智可言的外神!”
“再见!我是为你传达消息的信使!再见!你要小心!”
“小心!我是奈亚拉托提普,我是千面之神,我是众神之神,我是伏行之混沌!我在诸神之居所,终极的深渊中等你!”
林行韬骑在夏塔克鸟上,飞向遥远的星空。
凛冽的寒风中,他身上的首饰啪嗒作响,而奈亚拉托提普的告别语却令他悚然一惊。
——“再见!路易斯·萨利安·德·洛林!再见!林行韬!”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自己的名字清晰地回响着。
在很短的一瞬间,他切实地思考起了奈亚所说的话语的真实性——他是一个善于且热衷于欺骗人类的外神——但林行韬在这里如他所说,是邪神。
但是,当一切陷入沉寂,当黑法老带着他的奴隶消失在虚空中,当林行韬真的听见邪恶的歌声时,他当机立断地从鸟上跳下!
手指紧紧地扯住了鸟的脖子,他并未消失的华贵长袍化作身后庞大的羽翼,在夏塔克鸟一路的尖叫中,他满头冷汗地降落在了地面。
砰!
蜘蛛网状的裂纹辐射开来,他甚至来不及拔出陷入地里而鲜血淋漓的腿,就开始止不住地喘气。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一种难言的后怕情绪滋生开来。
他差点就被奈亚拉托提普哄骗着去见了外神们的领袖——克苏鲁神话中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神明,万物之主,完全没有理智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
见到祂会是什么后果?
总之不会是奈亚所说的“怀着古老的喜悦”。
什么外神们在注视着这个被他们抛下的世界,什么林行韬只要得到外神们的承认就能接管这个世界——我信你个鬼!
他断裂的肉正与碎裂的石块一并长起,在他拔出腿时,他不得不弯下腰清理自己的肉与骨。
一边清理,他一边问一靠近奈亚就不敢作声的守密人:
[你在第一次见我时说欢迎我来到神之游戏,这个神就是奈亚?他是游戏的创造者,我的魅惑肯定失败了吧。]
奈亚拉托提普在这个世界创造了限量版的神之游戏,在洛林地区投放了骰子。这样一来,林行韬觉得自己的行为就像是与熟知一切的游戏开发者玩游戏,还用骚操作一样。怎么可能成功呢。
奈亚说了两次虚幻的规则,他创造出来的规则对他来说自然是虚幻的,吧。
[游戏的规则对于那样等级的存在是没有用的,也只有那个食尸鬼之王倒霉,发育还没完全就被我钻了空子。]
守密人突然高声说话:
[事实上,你说得不完全对。]
[游戏确实是千面之神觉得有趣,借鉴了其他地方的人类的想法,从而投放在这个世界的。]
[在游戏只是作为人类的游戏之时,邪神也只是作为游戏中被主持人操纵的一员。但在真实之中,邪神就是邪神,人类就是人类。所以这些规则适用于人类,也可以被邪神利用,却无法约束邪神——在猜到你要成为邪神的那一刻,我阻止过你,也想过离开你。]
[游戏中的邪神需要守密人,现实中的邪神却不需要守密人!邪神是超脱于游戏的!]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你依然受到疯狂情绪的影响,例如那些症状。在这时,我发现,其实邪神也是可以被游戏影响的——在真实现实的基础上。]
[游戏的创造者也可以处于游戏之中。而由于邪神的强大,他不会被人类戏弄,就显得在游戏之外。]
[但你不是人类,在吸收了那个不完全的、堪称规则漏洞的食尸鬼之王后。没有游戏,你依然是邪神,而人类没了游戏,却不可能会潜行等技能——这就是真实现实的基础。那些症状,与其说是游戏带来的,不如说是现实应有的。]
[所以你还记得你卡面上的描述吗,直视你的人或者说存在将进行魅惑判定。]
[——魅惑早就开始了,无关游戏。]
作者有话要说: 总结:在被奈亚忽悠着差点达成共识去见阿撒托斯从而接管世界后,林行韬悟了。(识破 )
最后一段话的意思大概是:游戏虽然是神明造的,但在特殊原因下神明也可以被游戏影响。这个时候的魅惑什么的其实和游戏无关,与林行韬的邪神本质有关。就算守密人没有投骰子,魅惑也是会发生的。你们猜奈亚有没有被邪神韬给魅惑。
黑法老的描述改自《梦寻秘境卡达斯》原文(prprpr)
工业邪神(三七)
魅惑无关游戏, 也就是说,守密人并不清楚奈亚这一级别的外神有没有被魅惑。
——那到底有没有魅惑呢?
撕下破烂的裤脚, 林行韬将长袍裹上重新变得光洁白嫩的皮肤,眺望着云端。
不知何时开始,时间居然已是傍晚, 林行韬与奈亚一起望向上城区的时候分明还是午后。橘红的夕阳与灰暗的天色调和成怪异的色调, 而在夕阳之后,林行韬见到了一片汹涌的、屋顶上的海。
在如雾般的海中矗立着一扇门,门后的巨石基座中有一个在滑翔的类人的影子,它仿佛在等待着谁穿过门。
守密人以描述的方式替林行韬解了疑惑:[倘若你是人类,这是你通过灵感判定看到的一幕。但你是邪神, 你凭借自身看见了这一幕。]
[你看到了一片奇异的星海,这不知是宇宙的哪一端,里面的一切令你思索。那也许是夏塔克鸟将要带你去的地方, 但也许只是你不小心看到的无关情景。总之门后的深渊里的确居住着强大的存在, 说不准是不是先前你以为的那位喜爱唱歌的神明。]
林行韬有了预感, 总有一天,他要到那里去,穿过那扇门, 进到更加广阔的空间里去。
这样的预感无比真实,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大笑。
伏行之混沌——奈亚拉托提普,依旧是黑法老的模样,阴郁地拽着长袍, 在屈膝下跪的奴仆中间大笑,对着底下粗暴地嘲弄着拒绝他善意的愚行之辈。
林行韬感到了一阵难言的寒意,他不再去探究奈亚有没有被他魅惑。
——谁又知道外神对宠爱者是饶过一命还是更加尽情地戏弄呢。
在地上磨去了大半鳞片的夏塔克鸟跟着它远在天边的主人发出一声窃笑,然后摇摇晃晃地跟在了林行韬身后。
林行韬的刀尖也跟着晃了晃,最终没有对这个看上去很乖巧的夏塔克鸟下手。
这只鸟应该能在以后派上用场。
话说外神的宠爱者,那个工业之神教会的教皇阿伦算一个吧,奈亚哄骗林行韬也提到了这一位的名字。
阿伦。林行韬将这个名字咬在舌尖念了一遍,眼前浮现出之前一瞥之下的红发身影。
远处的工厂突然传出了工人们嘈杂的欢呼声。
最大的工厂传出了轰隆隆的巨响。无数的钢铁铜钹相互碰撞,洪亮的音符掀翻了流徙的黑烟,大地开始龟裂,工人们裹着浓烟翻滚而出。
呜呜呜——
持续的尖啸声鼓动着人的耳膜,几乎穿透了人类心智的屏障,使人陷入一片黏腻而冰冷的飞驰中。
这些响动无不昭示着伟大的作品诞生了。
随着一道道不明的红光胡乱的射动着,工人在红光前狂喜地舞蹈,宛如置身于灯光照耀的吧厅中。
“我们的杰作完成啦!工业巨作!肯定是新时代的、超越时代的顶尖工业品!”
“快!我们去领面包!我和我的兄弟已经饿得快要吃掉彼此啦。”
小矮人们手牵着手,满脸红光,蹦蹦跳跳地冲向了工厂负责人所在的地方。
一片矮而密集的洪流后,钢铁撞击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似乎还在完成最后的组装。
林行韬低着头问:“你们究竟造了什么东西?”
小矮人们没想到会有这个问题,不由面露迷茫。
“咦?我们不知道,我们每个人只负责造一个部分。”
“我造的是一个像脚掌一样的大方块。”
“我造的是五根粗粗的长方块。”
“我造的也是一个方块,不过里面是空着的。”
“嘿我知道,好看的先生,我们造的是一个新式的交通工具。”
他们七嘴八舌,很快迷茫就变成了喜气洋洋,没有人真的去关注自己造的究竟是什么。这或许是一种人与机器的异化。
他们撞开了工厂主房间的门,在门后传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房间里,堆满了香喷喷的面包,这股香味香到渗透了墙壁,几乎能引诱林行韬这样的邪神。
而在面包堆的中央,是两只巨大的蜗牛。
是缓缓蠕动着、拖曳着恶心粘液痕迹的白色蜗牛,旁边还有散落的衣物。
其中一只蜗牛的脸还保留着些许奇怪的、熟悉的轮廓,当它看到闯进来的小矮人们时受到了惊吓,不管不顾地往后缩去。然而两只蜗牛用于生殖的位置却紧紧相连着,触角也牢固地黏在一起。
“它们是工厂主和助理先生养的宠物吗?太幸福了,它们拥有一个房间的面包!”
“啊呀,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交.配。”林行韬说。
“他们还有男朋友和女朋友!过分!”
蜗牛的交尾时间很长,一只蜗牛已经缠着另外一只许久了。
林行韬的目光有些古怪的好奇与研究意味。
那只尚有奇怪轮廓的蜗牛绝望地不再挣扎。
小矮人们一边对两只蜗牛报以羡慕,一边冲向了面包堆,也不管会不会被噎死,就直接往自己嘴里塞。
事实上,他们无须担心会被噎到。
因为面包被咬开后,里面流出了白色的夹心,甚至有小矮人惊喜地欢呼:
“耶!里面还有肉!”
大家更加开心地争着面包。
林行韬踢了踢那些被褪下的、黏乎乎的衣物,说:“这是你们的工厂主和他的助理。”
小矮人们停了一下。
“啊但是它们不是在交.配吗?两个男的……”
“蜗牛是雌雄同体的。”那只有着人形轮廓的蜗牛终于完全变成了蜗牛,随即投入到了激情的事业中。
林行韬看着大家嘴里的面包,轻声微笑道:“那不是面包。”
大家一愣,看向房间中央的两只激情的蜗牛。
从蜗牛的孔洞中,咕噜一下,滚出了许多白色的卵,一个个玲珑可爱,带着白色的粘液与丝,在空气中很快干透——那正是一个个香喷喷、雪白的面包。
林行韬踢走一只蜗牛,在蜗牛身下的土地上刻着一行字:
[两位不知检点的、贪婪无底的、食言不畏的工厂管理者,我给予了他们惩罚,让他们的子孙后代变为本应该准备的面包,来给勤劳的人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宽慰——你们的奈亚医生。]
哗——从工人们的嘴角流出了成型的蜗牛幼体。
一只蜗牛被踢走后,另一只也跟着深情地移走,毕竟它们的部位还相连着。它的身下同样有一行字。
[饥饿的你们是无法被这些蜗牛面包满足的,这两只蜗牛与工厂内外的老鼠们同样是美餐,烧烤是最佳的食用方法。倘若你们因为他们是过去的同伴而心存不忍,那么那是对你们自己的残忍——你们的奈亚医生。]
显然,蜗牛人奈亚不知从哪借鉴来的杰作,那些袭击过林行韬的人面鼠也是奈亚用工人变成的。
一道道目光凝向了蜗牛。工人们有的目露惊恐,大声呕吐,有的发呆沉思,但更多的是继续嚼着蜗牛,并对两只大蜗牛流出潺潺的口水。
——这并不能怪他们失去人性,他们真的太饿了,而且接受的那个手术,本身就是要降理智值的。
不得不怀着感恩之情去啃食同胞,这是他们的可悲之处。
但林行韬知道,他们最大的绝望不在这里,奈亚送给他们的礼物远不止如此。
“看看你们的造出的工业巨作吧——那本是你们用来获取真正食物与争取地位的武器。”
他转身,走向那个发出红光的厂房。
细腻白皙的手掌贴在墙壁上,在他冷淡又稍显兴味的凝视下,墙壁崩塌了。
轰!
在邪神强大的力量下,整座厂房都摇晃起来。
夏塔克鸟在空中飞旋,帮助林行韬用利爪掀飞了屋顶。
于是尘烟弥漫,一阵阵机器扭旋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祥的红光反射出钢铁的冷硬。
滋——啦。
烟尘中,一个个钢铁的身影转着圈从空中落下猛地立在了地上——以人类站立的姿势。
胸前发出的红光不再乱照,排成了整齐的一束束。
等尘埃散尽,等小矮人们对自己的造物产生兴趣,等所有的目光都被这些钢铁吸引。他们看清了所谓的工业巨作究竟是什么,新贵们的依仗究竟是什么——
一个个人形的高达。钢铁的外形,整体做工尚且粗糙,但一些细节已经精密得经得起推敲。
林行韬忍不住笑了一下。的确是高达,出于工业之神的恶趣味,这些外骨骼作战机械的外形配色甚至格外令人熟悉。
它们冰冷而无声,在灰色与橘色的天幕下散发着强悍而势不可当的气息。整齐地无声息地排列着等候驾驶员,它们是最忠实的武器,数量不多,但足以震慑一个帝国的普通军队。
难以不让人去想象它们在天幕下作战的辉煌场景。蒸汽朋克时代的奇景就要上演,那骑着马的古老军队或者握着□□的普通军队就要对上一个个所向披靡的钢铁怪物。
——本来是这样的,这本是工人们最能依仗的武器。
吞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是,一切都仿佛晚了。
在钢铁人形的中间,是驾驶舱。林行韬打开了舱位,比划了一下,轻声笑道:
“驾驶舱的高度是有限制的,达不到最低高度的话就只能在铁壳子里等死。它没有儿童机——”
“各位,它只能给正常身高的人驾驶。”
哈——林行韬也不由为奈亚的妙招鼓掌。
据说奈亚热衷于欺骗、诱惑人类,并以使人类陷入绝望和恐怖为最高的愉悦。
工人们想要食物,工人们需要努力工作才有食物,工人们接受手术把自己变成几块提高效率,工人们完成了工作获得了勉强称作食物的蜗牛卵,工人们发现了真正能让他们得到食物乃至地位与权利的武器,工人们反而因为自己想要食物的努力工作而得不到最想要的东西。
哈哈哈!林行韬一边笑一边觉得,也许天上的奈亚嘲弄着的,还有这些可怜的工人们。
他靠在钢铁人形的腿边,举起那把雪亮的手术刀,手腕上的金色首饰与刀柄相互碰撞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令处于震惊和呆滞中的工人们回神。
金发流淌在刀线上,像灰暗的天际终于舍得泄露了一把不朽的阳光。
金发贵族绿色的眼睛透露出也许悲悯和绝对残酷的意味。
刀锋映出他唇角翘起的微妙弧度,只有用动人来形容。
从那动人的嘴唇中,吐露出了毋庸置疑的救赎他们的话语。
“我来帮你们做手术。”
“但是你们。”
“要将自己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高达配备的武器都是铲子,从此大家都是舞铲阶级(狗头保命)。
夏塔克鸟:乖巧 。
那个门前的身影是塔维尔·亚特·乌姆尔。犹格·索托斯的化身之一,对人类更加和善、仁慈。位于通往宇宙终极深渊的第一道门之后的巨石基座中,坐在巨石基座中的王座上。他与诸神等待着成功穿越过第一道门的生灵,指引并以一种仪式帮助他们穿越通向宇宙终极深渊的终极之门。
工业邪神(三八)
矮小的工人们成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脸上摆着做梦般的表情。
他们配合着一双修长优美的手变换着姿势,有时需要打开自己的胸膛, 有时需要将自己的面皮扯去。
更多的时候,他们需要敞开自己的思想,让自己的头脑毫无保留地被手术刀的刀锋爱抚。
在落日的光辉里, 他们逐渐想起了很多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那些艰苦的、不忍去回想的日子。
奥尔良是一个勤劳善良的男人。曾经的他是贫民窟中挤得满满的恶心蚂蚁——贵族是这样称呼他们的。在工业还未完全发展起来的时候, 年幼的他参加了煤矿的开采,把自己变成了漆黑发亮的模样。他不是黑人却被称作小黑人和黑蚂蚁。当时他与他的同伴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唱歌。
他们唱十个小黑人之歌。“……三个小黑人闯进花园里,一个被皮鞋踩死还剩两个;两个小黑人在街上乞讨,一个被车碾死还剩一个;一个小黑人闲得无聊,晒太阳把自己热死啦。”手术还在进行, 他清晰地哼唱出了这首歌,在唱歌时,他看到那位愿意帮助他们的金发贵族绿色的眼睛。
有些不礼貌地, 他想到了自己的初恋, 那是一个站街的妓.女, 据说风光时还给贵族做过情妇。她的长相自然没有那么美丽,事实上,她总是拿厚厚的粉掩盖着蜡黄的病容。奥尔良在搬着煤块从街上走过时总会看到她, 多数时候她是站一整天都没生意的,那些还愿意光顾她的顾客恶毒地说她倒尽了胃口。没有钱治病,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直到黄色的脓水被腿上的丝袜兜起。
她的时间不多了。年轻的奥尔良在稍作思考后,大胆地偷走了矿上新挖出的绿色宝石。他将宝石交给那位女士, 女士却拉他到一堵墙后,掀起裙子。奥尔良并不是想要做女士以为他想做的那种事情,他只是表达爱意,在他拒绝后,女士将宝石扔还给他。
第二天,奥尔良拖着鼓起一道道紫红鞭痕的身躯去找她,然后在贫民窟他们排泄的地方看到了她的尸体。连裹体的竹席都没有,她衣衫破碎地躺在那,腿是张开的。奥尔良想过自己也许可以像那群刚走没多久的流浪汉一样侮辱她,但他不是畜生,事实上他对着她的脓水呕吐了。
奥尔良有时觉得她的自杀是他害的,她肯定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恶心与嫌恶。被一个黑蚂蚁嫌弃,便是妓.女也会绝望啊。那分明不是她的错。
十几年前,巴丽有十万妓.女,不包括陪伴贵族的高级情妇,不包括上流社会中左右逢源的交际花。
光工业革命开始的那一年,私生儿的数量就有五万人。而像奥尔良这样的,数不胜数。
贫民窟真的成了一个被挤爆的蚂蚁窝,奥尔良会听到贫民窟的女孩们互相询问:“你还是完璧吗,你都十二岁了。”
这样可怕的日子总算有了点曙光,新工业区被贵族们捏着鼻子成立了。
从那开始,他们觉得自己不是奴隶和贫民,他们喜欢工人这个称呼。他们也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他们可以触摸到一件件美妙的工艺品,他们乐意用劳动换取奖励。
但生活依旧是苦痛的。他们每天要工作靠近二十个小时,而每天的酬劳是两块面包与攒了一个月后可以去找流莺发泄痛苦的零星钱财。工业的废料与污染造成了疾病肆虐,不透气的工厂隔间里每天都有人死在工作岗位上,他们的尸体被扔在与以前一样的位置上。他们以为自己变得体面起来,但他们的身体依旧只能和秽物待在一起。
最大的改变是工业之神的到来,在那位红发的教皇亲自来宣讲着教义的时候,所有工人们泪流满面。他们豁出了一切,他们在神明的指引下起义。结果却是他们连面包都拿不到了,他们快要饿死了。他们被教会和新贵同时愚弄了。那位教皇高高在上,再也没来过工业区。
上城区与下城区一墙之隔,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如果你爱他,带他去巴丽,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带他去巴丽,那里是地狱。
这时,奥尔良的眼睛被切开了,模糊的金光在他眼前晃荡,逐渐地,他看清了那修长的手指。
啊,美丽的绿宝石。他轻微地叹息,仿佛见到自己过去讨要零钱,那一枚硬币颤抖跌下的光亮。
他怎么可以忘记呢,在将自己分成两半后,他的脑子里居然只剩下了对工作的狂热。
“好了。”浅淡优美的嗓音令他回神。
他躺着,看着天空,他还看到他的初恋,敞着廉价的裙衫,在黑暗的光中扭曲地向他讨要着错过的宝石,像被屠夫的刀驱赶着的羊,尖锐而长久的嚎叫冲破他的脑门。
他举起干瘦而充满仇恨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大腿,跟着发出嚎叫。
他浑浊的眼里满是生活破灭后的沉重,与那早已消逝的夕阳一样,黑色融进了他苦难深重的皱纹里。
他在手术桌上挺直了身体,与那成千上万的同胞们一模一样,长久地凝视着前方。
他们露出了英雄般的决心。
他们说:“我们不是要去抢夺什么,我们不是要去侵占什么。”
“我们只是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我们只是讨回一点公道。”
“我们啊——”
他们的喉咙震颤,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抗争!”
他们的喊声在黑夜里响成一片。
他们从手术桌上跳下,眼睛里是燃烧的火焰。
当他们转向为他们做手术的那位好心人时,他们忽然齐齐落下了眼泪。
他们几乎以为见到了天父教传说中那位拯救世人的天神。
光辉,伟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