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动心？
夜幕之下莫妄手上拎着两个酒瓮，身上的煞气还没有散干净，站在院外看向静静坐在石凳上的司冀昀。
许是白天的事对他的打击颇大，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暮气沉沉，一双坦诚明亮透着笑意的眸子此刻也极为暗淡。
莫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颠了颠迈步走上前，一声不响的打开酒瓮放在司冀昀身前，自己则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竟多出几分平时不可见的洒脱。
恰巧，此时一颗流星从天空划过，一闪而过的光辉令两人均是一震，深深的叹息从两人口中同时发出，随即又相视而笑。
司冀昀拎起一坛子酒拍开封泥仰头喝下一大口，多余的酒水顺着嘴边滑落浸湿其衣衫。
“咚！”
酒瓮被重重的放下发出沉闷的声音，抹去嘴角的酒渍他自嘲道：“父皇忌惮我能理解，冀勋争夺皇位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母后，她温柔贤惠，不屑争宠，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一个最令人敬佩的女人。原来这只不过是我的假象，妄弟，这身边的人与事我竟然不知道还有几分真。”
莫妄眼神微晃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晌方冷漠的扯扯唇角淡淡道：“她是皇后，身后是整个秦家。”
司冀昀一震，握着酒瓮的手紧了紧仰头又是一大口，随手在脸上摸了一把，也不知是抹去酒渍还是泪水：“你说的对，她是皇后……是皇后。”
是皇后，她可以不爱皇帝，却不可能不争，是皇后，她可以不为自己，却不能不为秦家考虑。
是皇后却徒有皇后之名而无皇后之时，怎能甘心？
与世无争？
不受帝宠稳坐后位，又岂是与世无争能做到？
是他太过一厢情愿！
莫妄向他的方向稍稍挪了些，拿起自己的酒瓮与他碰了一下随即喝下。
皇宫之中权欲迷眼，有时侯有未必会比没有幸福。这时侯说再多倒不如陪他醉一场。半坛子酒进肚，莫妄眼神微微迷离，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仇恨在他面前又淡了几许。
他低头勾唇浅笑，冷硬俊朗的面容此刻柔软不少竟有那么一刻显得儒雅清隽。
这抹笑容刚好落入转首的司冀昀眼里，不知是今天失望太多，还是莫妄难能可贵的真心浅笑，司冀昀这一刻只觉得心跳的特别厉害，不自觉的将头朝莫妄伸了伸，因为两人本身就离得颇近，此时一伸头司冀昀的嘴唇几乎碰到了莫妄的耳垂——
突然，莫妄凌空而起铮铮剑鸣响彻夜空，竟然伴着夜光在院中舞了起来，腾挪闪移，剑光夹带着淡淡的金芒衬托出莫妄的身影犹如游龙。
司冀昀一震眼神瞬间清醒似乎刚才的悸动不曾发生。他撑着头入迷的看着，不时的喝上一口，心中太多的愤懑不解委屈此时被他压入心底，浓浓的感动充斥心头，以莫妄在江湖中的地位只恐还未有几人能配他如此舞剑。
一套剑法舞完，莫妄背对着司冀昀站立，身上淡金色光芒顿时变得浓烈继而又被他快速的吸入体内，自从成为莫妄开始他从来没有如此心无杂念的舞剑。
静心感受下内息意外的发现上次救司冀昀留下的暗伤竟然瞬间全愈，心境也是一片空明碧水神功更是从第七重突破到第九重，走火入魔之危算是彻底解除。
自此他不必剑不离身，因为从此以后任何之物皆可为剑。
“哈哈，看剑！”
司冀昀兴起仰头喝下一大口扔掉的酒瓮，哈哈大笑一声随手折断树枝对着莫妄的背影刺去。
莫妄冷哼，扬手手里的剑顺势插入剑鞘，左手伸出两指微微侧身夹住树枝不屑道：“差强人意！”
“是吗？”
司冀昀挑眉，索性丢下树枝合身超他扑去。莫妄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惊容，由于其经历他从不喜欢有人近身，司冀昀这一动作着实让他无措，脚下疾点避开他的一扑，而司冀昀一击不行哈哈大笑又向他扑来，一时间两人一个躲一个扑在院中闹腾起来。
一个时辰后
两人平躺在屋顶上头枕着双手看向天空，玩到最后两个人都没有动用功力，一个时辰的你跑我扑饶是两人练武体力非比寻常也有些气喘吁吁。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一顿发/泄司冀昀情绪已经恢复，歪头看了一眼难得放松的莫妄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有。”
莫妄的声音一如即往的冰冷，可司冀昀却感到一阵安心，由始至终莫妄对他的态度就没有变过，这个人看似冰冷模样下总能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暖意。
“妄弟……”
“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不出手你没有生还的希望。”
莫妄坐起一缕指风射出击碎了屋顶下的两坛酒，浓郁的酒香弥散在整个院落，闻着散发在空中的酒香连带着心情都好上不少，他打断他的话：“况且，你以为我不动手，司寇就会放下对武林的觊觎？”
“我知道，只是……”
司冀昀一怔，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苦笑道：“妄弟，我不希望这一切是我带给你的。若非为我，你与碧水宫均不会介入这朝廷纷争。”
“司冀昀……”
莫妄抬头看向夜幕回想起流星划过霎那间的光辉，他冷冷的声音软了下来：“朝廷与武林盟约不假，但是武林自有规矩，国破焉有武林。九龙山脉地理特殊，此次西俟出兵三十万，如此大的规模武林必会关注，即使没有你我也会插手，如今这局面无非是早晚而已。”
不过因你行事多了几分顾忌与不忍。
后面的话莫妄没有说出，他也没有料到司冀昀对他的影响会这么大。
他会护送其回京都一是看在最后的坦诚相告二是念其儿时情分，却不想司冀昀的为人处事坦率性情令习惯孤独的自己不知不觉再也放不下两人之间这份情谊。
莫妄仰望星空，眸子中倒映着星光的光辉，想起远在西境的司徒屏又看了看身旁的司冀昀神情不自觉的放柔。
“也罢。”
莫妄的性子既然决定再劝也无用，司冀昀学着他坐起竟见他脸上透露出的神情不由试探道：“妄弟，与我讲讲你的事？”
莫妄微凛瞬间回神看向司冀昀的眼神有着他说不清的意味淡淡地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第一次他不再回避过去，想起那段仇恨也不再心潮涌动，莫妄的神情多了一丝生气：“何时出发？”
司冀昀也不勉强呵呵一笑：“一个月后。结局已定留在京都也无济于事且十余万北阙精锐军十八年来一直掌握在宇文甾手里朝廷无法插足，此次前往西境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此外，西俟突然对北阙用兵太蹊跷了，九龙山脉应该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只是，我这一去，宇文甾如今留在这京都，冀崇……”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他摇头苦笑：“罢了，以冀勋的能力应该早有安排，即便有宇文甾相助，冀崇也未必会是他对手。”
莫妄余光撇了他一眼：“为什么不告诉司寇，以司寇的脾性，只要他知道司冀勋的为人，他的行事不会再如此顺利。”
“妄弟，冀勋是我胞弟，我陪着他长大，在皇宫之中也就与他能说说心里话。我所做的一切均是为了他与母后。可惜......从现在的形势看来一切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司冀昀低头看了两眼屋顶下深深吸了口气浓郁的酒香吸入肺中顿时精神一振，他甩甩头一手搭在莫妄肩膀上笑道：“远离京都也好，到不妨看看冀勋能走到哪一步，真能担起我到不介意放手，君子成人之美，只不过……到时希望妄弟能收留我这落魄太子。”
莫妄淡淡扫过肩膀上的手终究没有抗拒只是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天真！”
司冀昀神秘一笑：“这可不一定。”
说完不等莫妄追问他向后倒下躺在屋顶上看着天空闪烁的星星低声呢喃：“或许让司冀昀死在西境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碰！”
一声坠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一时间隐藏在府邸中的侍卫纷纷现身，待看清楚时一个个目瞪口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处理。
原本司冀昀一进府邸面色阴沉这些侍卫就比平时警戒几分可以说是达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好在莫妄及时现身令他们缓和不少，刚想放松警戒不想一声巨响一个个来不及多想拿起武器便冲了出来。
司冀昀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摆手示意侍卫不必惊慌，等院中只剩两人时这才抬头看向站在屋顶上俯视他的人讪笑：“妄弟，我错了。”
原来他的那句话虽然声音放的很低，但是莫妄是何等功力两人又极为靠近，便一字不落的落入莫妄耳中，还未等司冀昀反应过来已经被他踹下屋顶。
莫妄低垂着眉眼里怒意萦绕：“荒谬！司冀昀！若非你，你以为本座会如此容忍他们这般算计！”
说罢不待司冀昀解释拂袖而去，徒留他站在原地苦笑不跌。
“童方！”
“殿下！”童方从暗处现身跪在司冀昀身前，知他想问什么汇报道：“据报殿下与二皇子分开后不久，二皇子身边几名暗卫被杀，连一直跟在身旁伺候的袁痕几人也死了。”
说到这里童方忽然不再开口，看了一眼司冀昀欲言又止。
“直说！”司冀昀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方圆两兄弟昨天被杀！”
果然……
司冀昀直觉胸口一阵气滞：“龙方龙圆两兄弟在父皇未登基之前一直效忠父皇，可谓是父皇的心腹，龙禁军成立之初一直由他们掌管，两人功力在这个朝廷中几乎无人能敌，杀了他们真是……最好的警告。”
“殿下的意思是莫……”童方顿觉心惊肉跳。
“慎言！”司冀昀冷冷撇了他一眼：“本殿何曾说过是谁？”
“殿下赎罪！”
“宫中有消息？”
“毫无动静，暂且无忧。”
司冀昀蹙眉踩着破碎的酒瓮走至桌旁坐下，右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桌沿：此时方圆两兄弟被杀不论是不是妄弟，以父皇的性子第一个怀疑的肯定是他，那为何毫无动静？问题出在哪里？
童方见他一脸沉思不由提议道：“殿下，杀颜统领的人至今毫无头绪，我们要不要做些安排？”
颜荣！
司冀昀眼前一亮，他怎么忘记颜荣！父皇多疑，正因为妄弟的嫌疑最大他才最先排除他，再加之心理上并不认为妄弟有胆量明目张胆的对抗朝廷。
司冀昀笑的有些讽刺也有无奈，这不是司寇一个人这么认为而是整个朝廷官员共同的认知，在他们心中皇权才是至高无上武林人士只不过是一群莽夫。
尽管无奈但是心里终究松了一口气，他背着手在庭院中走了几步思索片刻对童方道：“一个月后我与妄弟前往西境，颜荣之死不简单，我离京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他们必有行动，童方你吩咐暗处的人盯着京都的动向，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
“那……”
“方圆兄弟之死不必特意做什么，背后之人一旦动手妄弟的嫌疑也就排除了，现在做多了反而弄巧成拙。”司冀昀挥手打断童方的询问。
“是。”
童方的身影消失，司冀昀原本冷肃的眼神逐渐变得惊疑，目光落在两人饮酒的地方，右手不自觉的摩挲起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