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在！
雪还在落，千灵上的一处荒邱之上已经雪白一片，山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坟茔与旁边一座坟茔毗邻，均是无碑无牌面向山外无尽的天空。
因为一路风驰电掣头，莫妄此时看起来极为狼狈。头顶上雪花点点花白一片，头发湿淋淋的紧贴在面颊上，脸上的雪已经化为雪水沿着脸颊滑落；衣衫破破烂烂均是被树枝划破的痕迹，胸口的衣服更是碎了一大片，衣角还清晰的看见点点血斑。
“朱叔叔，你在怕什么？是因为他们……再也不是潇白所熟悉的人了吗？”
莫妄跪在坟前眼中含泪哽咽道：“潇白猜到了。宇文甾军队进驻九龙山脉我就猜到他还没有死，能够令军队在九龙山脉上如履平地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做到，我也知道他想报仇，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为了报仇会谋划武林勾结西俟。”
他此时的眼内含着苦涩却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希望：“朱叔叔，你告戒潇白小心，可惜潇白注定要让你失望。他们想要报仇，潇白没有立场拦着，雷家三百八十二口，雷家军千千万万的将士魂断京都，皇室司家欠他们的，父皇已逝司潇白姓司，这个责任潇白必须承担。司冀昀会是一个好皇帝，北阙有他潇白放心。”
想起司冀昀莫妄唇角挑起眼里闪过一抹柔光，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罪人司潇白有负父皇母后生养之恩，不能为你们报仇，待他日一切了解之时，罪人再向父皇、母后、朱叔叔以及雷家各位叔叔伯伯请罪。”
说完他抬起头眼角的泪水已经干透眼里一片清明，起身再看了一眼坟茔迈步离开，徒留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响声。
荒邱距离碧水宫不算近已经处于千灵山的边界，莫妄徒步而行，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清冷的气息划开他身上的血气。这一路行来原本还有三分干的衣衫已是湿透紧紧黏在身上，脸上也浮现青白之色。
“司冀昀......”
莫妄仰头，远处碧水宫的匾额下站着一道身影，漫天的雪花他看不太清那人的模样，然而莫妄就是知道站在那里等他的是司冀昀，克制住的眼泪就这样晕满眼眶。
司冀昀几乎是在莫妄的身影出现时便出现在他眼前。
五天！
他失去莫妄的消息整整五天！
挂念、担忧，几乎成为他这几天的日常，不顾旁人诡异的目光，舍弃一贯的从容，每天守在碧水宫外期望第一眼看到他。
司冀昀苦笑，他大概爱惨了这人。
“妄儿，是我！”司冀昀心疼的将他拥入怀中什么都没有问。
“司冀昀！”
“妄儿，我在！”
“司冀昀！”
“我在！”
莫妄一声一声的呼唤，司冀昀一遍又一遍的回应，雪越下越大渐渐的两人身上已经一身白，远远看去像两个相拥的雪人。
不知何时，司徒屏姚光奕站在碧水宫外，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人，只是沉浸在彼此间的两人并没有发觉。
司冀昀心一阵阵的抽疼，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莫妄没有挣扎而是顺势投入他的怀里，脸埋/入他的/胸膛，这一刻他极其眷恋司冀昀身上的温度。
司冀昀紧了紧怀里的人，刚跨步便看见司徒屏震惊的眼神与姚光奕惊异的模样，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两人点了点头离去。
“副宫主，宫主与司冀昀的关系是不是太亲密了？”姚光奕一副打探的样子，他才不相信他们的关系司徒屏一点都不知道。
司徒屏一点点收回目光眼里依然可见震惊之色，他狠狠瞪了瞪姚光奕揉了揉眉没好气的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怪不得妄儿回来后神思不属，只是想不到两人会发展成这样的感情，但是若那天到来妄儿与司冀昀会如何？妄儿他能再承受一次吗？
相较于司徒屏的忧心忡忡，姚光奕是一脸兴趣，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宫主这副模样，宫主这是撒娇？
他探头探脑见无人注意便偷偷跟上了司冀昀的脚步，来到莫妄的房间只见房门紧闭，隔着房门探听片刻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两人在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做？要不要戳个窟窿？
姚光奕陷入纠结恶狠狠的盯着挡在眼前的房门，恨不得目光能够穿透过去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咳咳……”
童方额角抽搐，不善的盯着站在门前光明正大偷窥的姚光奕，这真是碧水宫暗堂首领？
“呵呵，宫主在忙，下次回禀。”姚光奕干笑两声，接着脚底抹油溜了。
莫妄的房间与他离开前已经焕然一新，里面的布置完全是按照他在司冀昀府邸时住的房间布置，另外加了些许精致的小摆件，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华丽又不失典雅。
对于房间外发生的插曲司冀昀两人是丝毫不知，伤神又伤心一朝放松，莫妄早就已经在他怀里睡了过去，眉目紧蹙神情不安。
司冀昀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珏，这是刚才他替莫妄换亵衣时从他身上掉落。
玉珏呈趴伏的麒麟状，触手温凉，通体红色，握在手里将手心照映成一片殷红。
司冀昀将玉珏对照光晕仔细查看，只见玉珏内红色沿着麒麟缓缓流动，看不出任何雕琢痕迹，这是一枚自然形成的血玉麒麟。
他翻看着玉珏，对于这枚玉珏他感觉极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什么地方见过。
这样一枚天地奇珍整个北阙帝国也找不到几样，妄儿难道是哪家名门之后？
与皇室有仇，名门之后……
司冀昀皱眉暗忖，脑海里回想帝都那些消失的名门，一个逐渐被人遗忘的家族出现在脑海——
雷家！
妄儿竟是雷家遗孤！那令妄儿神色大变的黑衣人岂非就是——
雷家军！
司冀昀想到这里胸口阵阵瑟缩，久久方吐出一口浊气，他将玉珏放入莫妄的怀中。
他猜到莫妄与皇室有恩怨，但是他从没有想到两人之间隔着如此大的仇。
他描摩着莫妄的眉眼，想起在京都时司徒屏的嘱托，他不能想象莫妄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一次又一次的救他：“妄儿，你想让我怎么做？”
过了半晌他又在莫妄唇角轻轻磨蹭感受到他不同以往柔软，迷惘的双目逐渐染上一丝雾霭低低承诺道：“妄儿相信我，冀昀一定处理好一切。”
莫妄迷迷糊糊睁开眼呆呆的注视上方的司冀昀，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是梦境还是幻觉。
“想什么？”司冀昀小心翼翼的道。
莫妄浅笑：“我做了一个梦，明明是做婶婶的年纪却要我喊她姐姐。”
梦中的女子束起长长的发辫笑容明媚，穿着一身红衣张扬自信，腰间缠着一条漆黑的鞭子。
“叫姐姐。”
三四岁的孩子生的粉雕玉琢锦衣华服被男人抱在膝盖上，大大的眼睛极为迷惑说话奶声奶气：“舅舅说要叫婶婶。”
“将军，你怎的胡说，潇潇有那么老吗？要叫姐姐！”女子睁着大眼瞪向孩子身后的男人。
“哈哈……”男人俊朗疏阔的样子，豪迈的笑声像是会发光，引得孩子双眼发光的看着他。
梦醒后爽朗的笑声，疏阔的俊容，娇嗔的女子似乎还在眼前，莫妄心绪难平。
“司冀昀，抱紧我。”
司冀昀抱住他，紧紧的将他按在怀中：“妄儿，我在。”
“你为什么不问？”莫妄咬牙，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坦白。
“不会，冀昀往后永远也不会问。”司冀昀淡淡道：“妄儿，一切有我！”
“好，一切有你！”莫妄神情微变，不可否认司冀昀的体谅令他松了一口气。
他怔怔地盯着司冀昀笑了，一个用力将他压下袭上司冀昀的唇用力的研磨。
半晌，莫妄伏在他胸口听着耳边传来沉稳的心跳平静道：“司冀昀，我们试试吧。”
长长的头发散在铺他身上，发梢碰触他的脸颊痒痒的感觉令司冀昀莫名兴奋。
“妄儿，我不会放手。”
是雷家也好，不是也罢，想让他司冀昀放手绝无可能。
视线瞬间颠倒，莫妄只觉双手被扣住，紧接着额头一阵温暖，近在咫尺的俊脸满目柔情。他不自在的移动一下，耳边的呼吸变得粗重。
司冀昀膜拜似的从额头移到眼睑再到鼻尖，最后在唇上啄了一下再没有任何动作，伏倒在莫妄身上呼吸沉重身体紧绷。
“司冀昀，要我。”莫妄轻颤身体莫明发热。
“呵呵呵呵……”
司冀昀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进一步，咬着他的耳垂低沉笑道：“妄儿，冀昀等得起。”
接着他翻身睡在莫妄身旁，搂住他道：“睡吧，冀昀在。”
司冀昀的怀里很暖，他的身体很热，侵入骨髓的冷意被驱散，莫妄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沉沉睡去，这一次不在入梦。
他清浅的呼吸稳稳的传来，司冀昀起身从床上下来替他掖好被角，直接披上外袍才推门而出。
“童方！”
“殿下！”童方从暗处上前，低头躬身道。
“着异军调查雷家伏杀先皇先太子一案，着重调查雷家当年是否有人逃过一劫。”
童方一惊：“殿下，这件案子是陛下所定，全力调查势必会引起陛下疑心。”
“暂不大张旗鼓，你从远处着手。我记得当年先皇一脉的十一皇叔因身有残疾被父皇恩准于原州荣养，原州距离西境不算远，派人去原州暗暗探一探，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童方低应一声见他没有别的吩咐退走，快速离开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忽然沉下脸色的司冀昀，
原州？这个地方距离西境很近，父皇将十一皇叔安排在这里有什么深意？
父皇登基，雷家被灭，宇文甾掌控西境，先皇一脉的十一皇叔被远送离西境不远的原州，是远送荣养还是……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