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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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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明灭, 映照珠帘,帘后软床上床幔挂下,坐在床上的二人面对着彼此,呼吸交错, 耳鬓厮磨。

起起伏伏,摇晃了床幔上淡青色的穗子,坐在怀中的人昂首仰躺, 换了姿势,长腿绞薄被,五指抓枕巾,钟花道紧紧咬着下唇, 眉心皱着, 睫毛轻轻颤动,叶上离轻吻她的下唇,声音低哑道了句:“张口。”

钟花道睁眼时双目迷离地看着对方, 而后松开了咬着下唇的牙齿, 嘴里被对方喂进了一粒丹药,丹药入口即化,带着几分微凉, 而后舌根略微泛甜,张口喘气或呼吸时,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覆盖了一层薄冰, 隐隐刺激。

扁舟遇巨浪, 一波波打上船板, 几乎翻灭。

叶上离额前的汗凝结成水珠,顺着眉心流淌鼻尖,而后顺着鼻尖滴落在钟花道铺在枕巾上的发丝中,情事如烈酒,初尝时微醺,深舔时大醉。

翻来覆去,难以停歇,直至白浪涌上了岸,天边一道雷电劈下,后半夜里两人身上都起了一层大汗,只是依旧交织在一起,不似开始时那般激烈,却也并未分开。

钟花道恢复了些许神智,仔细回想,她方才似乎被叶上离喂了好几口丹药,也不知吃的是什么,现下口齿还留有清香,她双手搂着对方的肩,头发因为汗湿而贴在了脸侧,钟花道半睁着眼睛问道:“你喂我吃了什么?”

叶上离回答:“为你好的东西。”

“我恐怕是史上第一个,在行鱼水之欢时被对方喂补药的人了吧?”钟花道还有劲儿贫嘴,刚一说完,便又皱眉,嘶了一声,而后又说:“真真,你与我原先想的可不一样,行房事上,也不怎么温柔嘛。”

“伶牙俐齿。”叶上离给出评价,钟花道笑意到达眼里,她的手顺着叶上离的肩侧滑下,摸过对方的手臂,然后与他十指交握,胸腔激烈过后的起伏还未平缓下来,钟花道抬起叶上离的手在脸侧蹭了蹭。

叶上离垂下头,额头顶着钟花道的眉心,鼻息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冷莲清香,他身体里的灵力并未压制,眉心处的银痕微微发光,钟花道的脸贴着叶上离的手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脑海中突然闪过瑶溪山的修炼心法。

那些最基础的心法她早就烂熟于心,现下重温一遍,似乎又有了不同的理解。

床幔之外看床内人影交叠,动作节奏缓慢却粘腻,水乳交融,一晌贪欢。

远方雷霆依旧时时落下,不一会儿便下了雨,越近夏日,雨水便越多,只是这夜的雨水来得古怪,原是晴朗天的夜,月亮还明晃晃的,突然便沉闷了起来,远方黑鸦飞来一片,吱吱喳喳,直往碧水潭的方向。

雷霆继续,似有破空之召,一道雷落入林中,居然在大雨里打起了一片火花,迹云山的丛林里野兽四散,全在逃亡。

雨打院中娇嫩花朵,花瓣碎了一地,啪啪落地的大雨像是能将房屋戳穿,哗啦啦的雨声顺着窗外传来,轻薄的窗花纸像是遮不住这夜里的风雨,浸透了一片,窗花纸上的狐狸图样在雷霆的光亮落下时,影子投在了地上,影子之中,还有鸟雀飞过。

叶上离的舌尖细细舔过钟花道的眉眼,在鸟雀飞过的刹那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眉心轻皱,拥人入怀的双手略微用了点儿力,钟花道也似有察觉,轻声问了句:“有人?”

“不止一个。”叶上离说罢,伸手捋了捋她额头汗湿的发丝,伏在钟花道的耳边轻声道:“暂不管他。”

首次双修被打扰,叶大宫主非常不满,只是碧水潭边的房屋并不算多牢固,光是这夜骤雨便像是要坍塌了一般,更别说若真的出事,这房屋可能经受得住。

黑发交缠,双人成了单影,而飞过屋顶的羽族越来越多,其中甚至有变化成人形的妖修,钟花道的院子这边正好是面对素水河的方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有一名妖修跌入了两人的院落中,撞碎了几盏花盆,浑身浴血,背上的翅膀都折断了一半,上面似乎有烧焦的痕迹,不知是被谁重伤。

那羽族妖修之人猛地咳嗽了几声,再抬头看向夜空里黑压压一片的飞鸟,飞鸟盘旋于上空,不少人顺着碧水潭周围落了下来,狐族也被惊动,子时之后的夜本应静谧,却在短短的一刻钟内变得灯火通明。

妖火燃灯不惧雨水,狐主听到动静后出了房间,一头长发披下,眉心紧皱,来者跪地报道:“狐主,大事不好!素水河畔聚集了近千人,看上去大多是符修,还有几个乙清宗的人,来人不问话,直接便将守在素水河外的羽族之人杀光,现下正踏素水河,往迹云山的方向过来。”

“只有两派到了?!”狐主问。

来者点头:“据羽族探子来报,只有两派。”

“若是只有两派,他们当不是为了钟山主与叶宫主而来,恐怕还是陈年旧事,只是现下乙清宗也插手其中,恐怕是想尽快将我们妖修给灭了,好将当年之事隐瞒下去,可惜目星未到,实情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狐主说罢,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大雨继续滂沱,撑伞的人身上淋得湿透,黄油纸伞下,狐主身上只披了轻薄的两件衣裳,匆匆赶到了炎青房屋前,还能看见炎青屋子里点了一盏微光,他犹豫了会儿,伸手敲响房门,里面传来炎青的声音:“进。”

狐主推门而入,让人在外等着,他见到炎青时,羽主倒是比白日看上去好了许多。

白日她侧卧着,现下居然能下床坐在桌边了,只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夜不能寐,故而挑灯在桌案上铺了一层纸,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对羽族接下来的嘱托,可纸张写了好几页,最终还是作废。

屋外的动静炎青早就听到了,只是她没办法出门帮忙,以她现在这身体,也就只有将生命最后燃烧。

这些年无尽道派屡屡来犯,各大门派过瑶溪山如过无人之境,到来迹云山后,便是不闻不问,烧杀掠夺,一年一次,像是早成规矩了一般,只是不知为何,今年比去年早了两个月。

“以你之躯,哪怕以身赴死,也挡不住对方的来势汹汹。”狐主说罢,紧皱眉头:“只可惜我空活年岁,并无多少道行,学了一身魅术,也将日薄西山,如今能救你我两族之人,便在这碧水潭内。”

“钟花道……”炎青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眼中带着几分凄凉。

他们不指望叶上离能帮得上多少忙,叶上离身后是仙风雪海宫,为六大修道门派之一,可钟花道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无所顾忌,且钟花道不排斥妖修,迹云山中灵石玄金众多,她日后必会常常与迹云山来往。

若是五派联手,钟花道不敌尚可说,可若是只有无尽道派和乙清宗,这两派必然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

“她不肯,我白日已经与她说过了。”炎青说罢,又低头咳嗽了好几声。

狐主目光微凛,看向桌面的那盏烛火道:“并非她不肯,只是你用的方式不对而已。”

炎青一愣,狐主道:“叶宫主的药的确让你好了许多,可却不能起死回生,左右不过就是七日性命,空留着也无甚大用,不如临死前逼她一把。”

炎青愣愣地看向狐主,桌案上的那盏烛火忽明忽灭,烧了大半夜,已经没剩多少了。

炎青的屋外,撑伞之人瑟瑟发抖地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羽族,悬飞在他上空的一名羽族人不知被何物击伤,像是被雷电劈中了般,瞬间幻化成了原型摔在了院中枯树上,它翅膀焦黑,已经身亡。

被击落的羽族人不止这一个,凡是带着弓箭悬飞于空的人,总有几个不走运,被对方击中后要么是浑身僵硬,要么就是幻化成了原型,十有八九死了,剩下那个还重伤难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叶上离的院落中从一开始落下的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三个,一院子的花朵被压得稀碎,大雨还在继续,又一个人摔在了小屋的屋顶,将瓦片砸得哗哗直响,那人翅膀收回肉里,顺着屋顶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叶上离的门前。

屋中灯火一瞬点亮,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打开,凉风带着几丝雨雾朝门前吹去,半开房门的人单手拢过领口,遮住脖子与胸膛上的几点暗昧的暗红,他身上只披了一件白衣,被雨水打湿了肩头,如蝉翼一般贴上了皮肤。

叶上离长发及腰,眉心银痕还未褪去,紧紧皱着眉头,看向这院中一片狼藉。

再抬头朝天空看去,羽族众人奋力抵抗,箭矢射出许多,也不知究竟伤了对方多少,这边却一个个从空中落下,坠入了丛林内。

叶上离看见了,将他们打落的是一张张黄符,黄符碰肉便起雷电,各种黄符符文不同,作用也不尽相同,而这些羽族恐怕不知道,碧水潭外,已经被设了阵法。

又一羽族妖修之人的从空中落下,就要摔在叶上离的跟前,被他抬手救起,又安放在了一旁的屋檐下,那羽族人在空中巡逻时倒是见过几次叶上离,知晓他的身份,捂着重伤流血的伤口对叶上离道谢:“多谢叶宫主相救。”

就在此时,院子外头闯入了一只狐狸,元宝冒雨赶来,为了避开视线,幻化成原型躲在了阴影之中,等到了院子内,他才变化成人,身上早已淋透,只是看向叶上离时,浑身颤抖,不知是冷,还是怕的。

元宝面色惨白难看,对着叶上离道:“还请叶宫主,请出钟山主,羽族羽主炎青……于夜里羽化离世了!”

所谓羽化,便是羽族身上的羽毛一片片凋落,化为灰飞,这般说,便是这个人死了。

坐在屋檐下的羽族妖修听见这话,仿若天塌了下来般,脸上没有半分生气,双目空洞。

如若炎青死了,羽族没了羽主,又在狐族寄居,无尽道派再度来犯,杀气汹涌,他们还能活命吗?

“何时之事?”叶上离问。

元宝答:“半柱香前。”

叶上离听到这个回答,眉心皱得更深,似乎猜到了什么,元宝还想催促,没来得及张口便见钟花道红裙挂身,站在了叶上离身后,于他肩头露出了双眼,紧紧地盯着来报的元宝,低声说:“我这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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