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裕王闻言一愣,“苏大人这是……”
“殿下不必客气,付账这样的小事交给下官便好。”苏暄沉声道。
“苏大人为我们兄妹已然多有劳顿,哪里还能让您再破费?”裕王摇摇头,“何况如此天寒地冻,念念姑娘肯出来陪同,那也是我兄妹的幸事。”
苏暄却并未就此打住,他又说:“京中人向来好客,从不能叫客人付钱。”
说罢,他转头看看符念念,语调也随之便柔和了些,“对吧?符姑娘?”
“这……”裕王能觉察出苏暄强硬的态度,更知道眼前这事绝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难道是之前在生辰上怀疑过他,现在就来被找茬的?可苏暄好歹也是三品大员,实在不该是这样的气量,何况一个就藩的亲王和一个京官能有什么好结仇的?
“殿下,下官是奉旨随行。”苏暄终于搬出弘德皇帝,“一星半点的差池都有可能惹得圣怒,若是追究起来,对咱们谁都没好处。”
裕王闻言轻轻皱起眉头,忽然对皇帝派苏暄随行的动机产生些怀疑,他扁扁嘴,“那……只能请苏大人破费。”
苏暄莫名有些得意,不禁轻轻一勾嘴角,“殿下不必客气。”
符念念闻言,冲裕王绽出个笑脸,“是,郡主和殿下不必客气的。”
反正是苏暄的钱,不花白不花,都用光让他倾家荡产才好。这么一想,符念念的笑便越发灿烂。
街上人来人往,可周围全然暗淡无色,苏暄眼中又只剩一个符念念。
她居然在对裕王笑,还笑得那么开心。
苏暄微眯着眼,也不知怎么的,他觉得似乎有一股气憋闷在胸口难以化开,总让他不好受。
苏暄牙根紧合,面色不善,方才的那点小得意更是瞬间烟消云散。若不是帷帽挡着,他的眼刀子此刻怕是可以直接杀人。
好在他们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谊德郡主一个劲叫累,急急搀着符念念去坐马车,至此,符念念终于和裕王分开。
苏暄这才出口长气,准备转身离开。
到一边的裕王倒不像是急着要上车的样子,他侧目打量苏暄,终于搞清了些什么,于是便张口叫住他,“苏大人留步。”
苏暄回头,“殿下何事?”
“本王听闻符姑娘早些时候曾允诺要和大人成婚,可是后来阴差阳错才会嫁给别人。”裕王朝苏暄走近几步,“如今你和符姑娘颇多纠缠,看样子苏大人也念旧情得很。”
“殿下究竟想说什么?”苏暄沉声问道。
裕王的目光先在苏暄身上梭巡一阵,而后才停定下来,仿佛正透过皂纱和苏暄四目相对,“符姑娘既然无意,大人何必要死缠烂打?”
他又浅声说:“毕竟,符姑娘如今还是有夫之妇,苏大人到底也该为姑娘的名声着想着想。”
苏暄闻言嗤笑一声,“殿下公然带念念出门,可算是为她的名声考虑?”
“念念……”裕王摇摇头,“苏大人叫得如此亲切,不知道符姑娘若是听见,该作何感想?喜欢什么人是符姑娘的自由,你不该强求她。”
“殿下就是想同我说这个?”苏暄撇撇嘴,“殿下就如此自信,觉得念念对你情根深种?”
“情根深种倒是不算,可本王觉得两个人总还是情投意合的好,本王愿意等着。”裕王眼角微挑,有些挑衅地看着苏暄,“虽然苏大人如今是陛下跟前的宠臣,但若是符姑娘肯跟本王回山东做王妃,未必就会比在京城里差。”
“我记得殿下方才说过,念念还是有夫之妇。”苏暄不甘示弱,“原话奉还,念念还是有夫之妇,乘人之危只怕非殿下这种君子所为。”
裕王并不恼怒,他只将手中的暖炉攥得紧些,“一个被贬出京的下野朝臣,如今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住,他配得上符姑娘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苏大人一定很开心,若不是他下野,你也没有机会,不是吗?”
苏暄并未对这番话显出什么怒意,只语气淡淡地回道,“没错,他不下野,殿下也没有机会,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裕王轻轻叹出一口气,“符姑娘值得更好的人,本王势在必得,还请苏大人不要横加干涉。”
“是吗?”苏暄被气得笑出声,“那倒是得看一看念念愿不愿意为殿下跟他的夫君和离。”
裕王笑而不语,只朝苏暄轻轻点了点头,便径自朝马车走去。
而苏暄侧目看向符念念坐着的马车,心里不禁暗自思索起来。冉至这才离京多久?就已经有人按耐不住开始招惹符念念。
他相信符念念不会为这个裕王跟他和离,就算符念念对冉至算不上爱慕,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也绝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他了解符念念,也愿意相信符念念。
可是即便如此,突然出现的裕王还是让他心生不爽,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裕王在符念念面前说什么两情相悦。
苏暄自此闷不做声,心里却已然有了计较。他希望这个锤子王爷最好能带上他妹妹快点回山东去,这样才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边的符念念也有些累,因此只顾靠着马车休息,并没管迟迟尚未跟来的裕王和苏暄站在远处说什么。
而坐在一旁的谊德郡主反倒来了精神,她一吃完手上的糖山药豆,便擦擦干净然后朝符念念凑过去,伸手扯扯她的袖子:“念念,你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啊?给不给你买东西?”
符念念思忖片刻,这才有些犹豫地说:“他……相貌倒不算丑,文采也极好,平日里待人都是笑眯眯的,还算招人喜欢。不过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虽然表面看着是个很和善的人,其实私下里总是凶巴巴的,还是很讨人嫌。”
这一番话先是夸又是骂,谊德郡主听得云里雾里,不禁又问:“那你喜欢他吗?”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符念念忽然噤声,眼中蕴着化不开的失落,半晌才缓缓挤出一句,“可他太聪明了。”
对于这番答非所问的回应,让谊德郡主听得越发懵懂,她歪歪脑袋,“聪明不好吗?若是我呀,就一定要天底下最英武的男子,不能太丑,也不能太蠢钝。”
“我也说不清。”符念念轻声说。
她扯扯嘴角,心里五味杂陈。自从上辈子死在苏暄刀下,符念念就总怕自己随便轻信他人,走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老路。而冉至偏偏心思深沉,想玩弄任何人都是易如反掌。
符念念知道,就算自己动了那种心思,也注定不敢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她和冉至的关系也就只能止步于现在这样,想到这,符念念把头越埋越低,“也许他对喜欢的人会真心一些吧。”
“嗯?”谊德郡主看着符念念的表情显然有些失落,自知是说起了让符念念难过的事情,这才连忙摆摆手,“你别难过呀,我们说点别的。析云表姑母叫我和哥哥三日后去府上一起打捶丸,不如你和国公爷也一起去吧?”
“我……”
符念念的话还没有说完,谊德郡主就挽起她的胳膊,“就这样说定了,可不许变卦。”
眼见谊德郡主满眼期盼,符念念自然也不好再继续回绝,只好冲她点点头。
谊德见符念念同意,脸上的笑意便越发浓郁。兄长交给她的任务,她向来会办好的,谊德郡主这才轻靠在符念念身上,“其实我能看出来,那个总带着面具的丑八怪苏大人老是缠着你,你若跟我们一起去打捶丸,就肯定不会再见到他。”
“郡主心细如丝,实在是让您费心。”符念念眼角堆上些笑意,能避开苏暄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只要郡主和裕王殿下能开心,我自当陪同。”
“开心?唉……”谊德郡主说着变了脸,“也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让我们离京,我好想回府去,好想吃糖醋鱼和扒鸡。”
“不如郡主先尝尝京城的美食。”符念念温声劝她,“兴许过两天就要回去,郡主难得来京城一趟,到时候说走就走,可不得后悔?”
“嘿嘿,你说的也是。”谊德郡主点点头,“你要是能天天和我在一起该有多好?你想不想来山东玩呀?”
符念念一怔,还不知如何作答,马车就忽然动起来,她的头轻轻磕在车壁上,郡主便看着她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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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暄回到官衙时,夜幕已然降临。
他刚进屋,猫了一下午的闻苕就陡然现身,有些半开玩笑地插科打诨道:“如何?是不是一整天水米未进?我给你弄点吃的?两尊大佛怎么样?应该还好伺候吧?”
苏暄没有回话,更没有心思理会闻苕。只要一想到锤子裕王白天的那番话,想到有人在自己面前觊觎符念念,他心情就很不好。可是他偏偏没任何办法,现在他是苏暄,是害得冉至下野出京的罪魁祸首,无论符念念做什么,他都没有立场阻止。
眼见苏暄若有所思地走到桌案前,闻苕机敏地感到氛围不对,只好自觉闭嘴,转而把信封交到他手里,“送来给冉至的。”
苏暄这才接过来径自拆开,专心看着此中内容。
“你……”屋里静地出奇,闻苕觉察出此中怪异,于是想开口打破这令人生寒的寂静。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苏暄便猛然将手里的信纸捏成一团扔开,动静大的出奇,甚至差些打翻桌上的油灯。
与此同时,闻苕听见苏暄低声说:“没良心的小东西。”
苏暄的手紧紧攥着,闻苕正想提醒他别撑开前些日子留的伤口,可上前两步,他才发现苏暄整个人都被气得发抖。
闻苕一怔,面前的人早些年遭过朝臣的算计,也曾被人当众玩笑羞辱,可没有一次被气成这样。
他终于发觉此事怪异,连忙捡起一边的纸团,将信纸重新展开捋平。烛光慢慢摇曳,闻苕的眉头却随着看到信上的内容慢慢皱缩起来。
沉寂终于被打破,闻苕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暄:“这是……和离书?”
作者有话要说:
梅梅:好气哦t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