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臭梅梅?”冉至贪恋地吸着符念念身上的味道,“那岂不是更巧?念念的香味与众不同,帮我熏熏这臭气可好?”
一旁攀梯子折花的白茶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符念念转脸看她,白茶就紧忙把脸往花里埋,恨不得整个人都能和花树融为一体。
冉至倒是毫不介意,只随便打发白茶出去,便仰着头,眼里心里都只有坐在他肩头上的符念念,“念念,你过多久同意,我就等多久。”
符念念抿抿唇,只觉得冉至这接连不断的表白风力实在强劲,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吹去天涯海角,上当受骗尸骨无存。想到这,符念念轻轻勾起脚,用脚跟去撞冉至的胸膛,“你好烦啊。”
可冉至却依然箍紧她的腿,一股哄孩子似的语气温声道:“别闹,一会掉下来。”
冉至的责备都像是在哄人,符念念头大如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沉沦在冉至的甜言蜜语里。于是她低头轻瞪着冉至,佯怒道:“我要是掉下去,那肯定是你故意不抓好。”
“听话,万一碰到伤,难不成你又想让我拽着你脱鞋看?”冉至戏弄人似的轻轻勾符念念脚腕上的平安扣。
符念念回想到昨日的种种,再看看冉至拴在自己脚腕上平安扣,脸色顿时发红,她低声道:“臭梅梅,就该把你贬黜出京一辈子不准回来。”
“我哪能舍得念念等我一辈子?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得回来。”冉至笑意不减,也不多加争辩,抬起头的时候正和符念念四目相对。
两人骤然对视,符念念忽然觉得自己在冉至眼中仿佛看到另一番天地。那里的一切都归于灰暗,满院的杏花也不过尔尔,唯有肩头的符念念是鲜活而生动的。顶撞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符念念一窒,只觉得什么都莫名变得难以出口。
冉至的眼神看似玩笑,可符念念看得出他饱含着真挚,这是让符念念再熟悉不过的眼神,这是上辈子符念念偷到冉至密函时,瞧着苏暄的样子。所谓的理智纷纷烟消云散,那一瞬间符念念心中忽然莫名生出种感觉。
难道,冉至对自己是认真的?
她晃了神,只觉得周遭突然静的出奇,没有鸟鸣,没有人语,符念念只能听见自己衣襟下心跳的声音。明明穿得那么厚,可这声音却让人听得真真切切,想停都停不下来。符念念抓着杏花的手慢慢垂下去,花枝轻轻拂过冉至的脸颊,她却什么也没有觉察到。
“念念,你知道吗?几年来,这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暖和的春天。”冉至轻轻靠着符念念的手背,“其实,只要陪在你身边,我就觉得万事足矣。”
符念念这才回过神来,她贸然抽手,树枝便突然在冉至耳边刮出一条血口子。
血像珠子似的往外冒,符念念急忙丢开手里的杏花,拿手帕出来给冉至擦,嘴里还喏喏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如今我破了相,又是无官无职废人一个……”冉至眼角还堆着笑意,他轻轻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杏花,吹去上面的尘土放在符念念手里,“你说怎么办呀?你要不要负责?”
符念念眼中尽是湿意,委屈的样子越发惹人怜爱,“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如此……”冉至忽然侧过脸啄在符念念手背上,而后堂而皇之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符念念眉头微皱,却没办法对冉至的这番无赖发脾气,她声音闷闷的,“应该不会留疤的吧?”
“那可说不准。”冉至嗤笑一声,“要是留了疤,我娶不到别人,你是不是得以身相许?”
“你……”符念念声音发抖,要是自己真的在冉至脸上划出条疤来,要负责真的是无可厚非。
冉至怕自己玩笑过火让符念念生气,急忙又说,“逗你的。”
他几不可见地低头看看胳膊和手,嘴角多出几分苦笑,符念念在他身上留的疤难道还少?自己要是真要找她麻烦,符念念就是几辈子也赔不完。
符念念轻叹,“你怎么这次回京……”
“变体贴了?”冉至挑眉道。
符念念却摇摇头,“你知道吗?你以前像个遥不可及的谪仙,可是现在像个烟火里行走的地痞,变得很突然,很彻底。你让我觉得捉摸不透,觉得危险,我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疑神疑鬼,总想着就连被贬出京也许都是你刻意安排好的。”
冉至倏然发笑,“我让你觉得危险?”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怕遭到始乱终弃,更怕被玩弄于股掌,我是个笨蛋,我只想过平淡安稳的日子。”符念念淡然一笑,“虽然我知道你不是苏暄那样的无耻之辈,可我不敢再赌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你都不必花功夫在我身上,不值得。”
“念念,你想杀了苏暄是吧?”冉至眺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尔虞我诈,他又何尝不想去过平淡安稳的日子?冉至的眼神很空,语气也很淡然,“给我点时间,事成后我们就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姓埋名过简简单单的小日子可好?”
符念念愣住,一字一字回忆着冉至的话,却怎么都不敢相信。
“到时候我摆脱了京中的所有纠缠,除过你一无所有,这样足不足够打消你的顾虑?”冉至说得实在轻松,他轻叹一口气,“功名利禄,恩恩怨怨,现在与我而言有如云烟。其实除过你,我本就一无所有,如果一定要证明给你看,也不过举手之劳,我乐意之至。”
“你要去替我杀苏暄?”符念念对此难以置信。
冉至坦然地点点头,“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念念,如果有一天是我对不住你,那我就亲手了结我自己。”
符念念急忙捂住冉至的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温良也好,无赖也罢,我终究是我。”冉至眼中满是温柔,“在你面前不过一个钦慕之人。”
“你别再说了,我不听。”符念念又抬手去捂耳朵。
冉至眼疾手快牵住她尚未抬起的手,“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你知道吗?我听闻你和裕王交好,便想尽法子回京,我怕你多对裕王笑一次,多看裕王一眼,更怕你愿意跟他回山东。”
符念念猛然怔愣,“你怎么知道?”
“我走前便已经安排好保护你的人,至于被贬出京,也是我故意的。从前我不愿帮你,那是因为苏暄于我而言还有其他用处。”冉至压低声音。
符念念惊得张开嘴,“那你跟苏暄之间……”
冉至坦然道:“没你想的那么差,自然,也没你想的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符念念百思不得其解。
“没什么好瞒着你的,很多事非我所愿,皆时势所迫。”冉至轻轻拍了拍符念念的腿,“现在大势已成,苏暄自然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安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符念念觉得很多事情豁然开朗,难怪自己从前怎么装,怎么演,冉至都不为所动,原来是因为他和苏暄还有这一层关系。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忽见到莹娘进门朝两个人俯首。
“闻苕来了?”冉至开口问道。
莹娘点点头。
冉至于是转而蹲下身,抱着符念念坐回圈椅上,“我去把白茶给你叫过来。”
符念念看着他,心头忽然涌来千言万语。她扶着椅子站起身怔怔望着冉至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而离开的冉至反倒像料到似得回过头看符念念,他笑得温文尔雅,“我去去就回。”
白茶回来时兜着花篮子,她脸上挂笑,献宝似的拿给符念念看,“方才莹娘在外面帮我摘了好些,这么多花,不仅可以做杏花酥,还能酿杏花蜜吃。”
“软软最喜欢吃杏花蜜,等到秋天在米酒里搁一勺,他向来爱不释手的。”符念念也跟着笑起来。
白茶拿着帛巾轻轻盖着花,“还要送些给莹娘的,那些高的花我够不到,都是她帮我摘的。要是做了杏花蜜,有她一半功劳。”
符念念也跟着起身,“那我们进屋去把这些花洗一洗。”
主仆两个拿着小竹萝有说有笑地回屋,符念念把花放在水里漂,白茶则认认真真地摘去花心。
符念念沥干花瓣上的水,脸上却总显得若有所思,手里的动作也不知不觉慢下来。
白茶摘干净手头上的东西,眼看符念念跟前的话越堆越多,干脆都揽来自己身边,开玩笑似得说:“小姐要是洗不完就给我吧,总像小姐这样洗,怕是明年才能吃到杏花酥。”
回过神的符念念知道白茶看出来端倪,有些为难地笑起来,“白茶,你说我若是不跟冉至和离……”
白茶手上的活虽然没停下,嘴角的笑意却浓出几分来,“小姐若是愿意,那自然好啊。”
符念念一愣,满以为白茶要劝她几句,她不禁问道:“好?”
“小姐自嫁到冉家,从未再受过委屈,就连软软也天天和临姐儿一起读书习字,学问大有长进,这样不好吗?”白茶又想了想,“小姐若是真的厌恶冉大人,早先时候冉大人离京,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帮过我,我不想在他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符念念解释道。
“和离怎么就是落井下石呢?再退一步讲,要报恩的办法千千万,谁说只有以身相许这一种?”白茶虽埋着头忙活,但说的话很是发人深省。
符念念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也许自己真的一早就已经习惯了冉府里的生活,甚至是一早就芳心暗许,否则冉至离京的那段时日,她又怎么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小姐,咱们在国公府的时候,总盼着能过平淡安稳的日子,那么现有什么不好呢?”白茶追问道。
符念念轻轻叹息,“是啊,和小时候想的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着窗外,不禁暗自回想,冉至和苏暄的关系并非势成水火,她对冉至来说本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冉至在对她的时候,也许真的只有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