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也许是因为睹物思人?我娘向来喜欢鸢尾花的,连软软的百岁锁上都雕着鸢尾,那时候我没有那么精致的小锁,还跟我娘大哭一场,说娘亲偏心弟弟。”符念念缓缓说道。
“雕着鸢尾的锁?”冉至眼中的疑惑越发加深,“长命锁,雕着鸢尾花……是金镶玉的吗?鸢尾雕在背面,前面刻有六朵云,还有五只金铃铛。”
符念念脑中浮现出过往的记忆,“你怎么知道?”
“念念,你娘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鸢尾的?”冉至皱皱眉头。
“生软软之前不久。”符念念回忆道,“我还想着我娘一定是忽然喜欢上鸢尾花,才会突发奇想给软软的锁雕鸢尾上去。”
冉至一个怔愣,他觉得很多事情仿佛忽然都被连了起来。苏贵妃喜欢鸢尾是阖宫皆知的事,也正是因此,她的金锁上才会特地雕刻鸢尾。
冉至第一次见到英国公府的鸢尾时,怎么也没料到这些花会跟自己姑母扯上关系,可是眼下看来,谭氏对于鸢尾,的的确确不是单纯的喜欢。
冉至豁然开朗,他注视着符念念的脸庞,郑重地问她,“念念,那只锁,你能不能拿给我看看?”
符念念点头应允,快步出去找白茶带了软软的长命锁回来。
冉至轻轻接过,打开装着锁的盒子,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姑母的那只。金锁虽然已经历经岁月,但是符念念保存的很好,还是和新的一样。
这锁还是苏父送给苏云笈的,苏云笈自幼体弱多病,当初进宫时家中极为担忧,才送这只寓意平安的金锁。
而苏云笈进宫后格外受宠,和皇后的关系也极为和睦,连向来病弱的身子也慢慢调养过来。于是她常笑着说这不仅是因为皇帝福泽庇佑,还有这只锁的功劳,将来她若是诞得麟儿,定要拿这锁来给孩子做百岁锁。
冉至抬头,似乎是有些纠结,但他还是徐徐张口说道:“念念,你有没有想过,软软可能真的不是老英国公的血脉。”
符念念一愣,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我娘绝不会做这种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你娘或许根本没有生过第二个孩子。”冉至面色凝重,丝毫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是我娘生的?这怎么可能?”符念念不解,“我母亲十月怀胎,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绝对不会有假。”
“你别急。”冉至柔声安抚她,“我也只是在猜,你仔细回想一下。”
符念念一时语塞,无言以复,而站在边上的白茶却忽然低声说:“小姐,夫人的确没有怀孕……在生产前一个半月我亲眼瞧到过,夫人在衣服里垫枕头。那时候我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白茶这番话一说完,情势已然彻底分明。
冉至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他拿着锁的手越攥越紧。
他们都知道软软是六月生的孩子,再合辙往前推十个月便是奉宫政变前,那时候苏云笈还在宫里,所以她逃出宫的时候身孕还不足两个月,宫里没发现也是情理之中。
在此之后,谭氏将苏云笈藏匿起来,随后日渐发现苏云笈怀有身孕。
政变后初登大宝的顺贞皇帝也并未放弃搜寻苏云笈的踪迹,两人深知要找稳婆接生难免会走漏消息,故而为了保险起见,两个女子这才相互合计,由谭氏假孕,将苏贵妃生下的胎儿抱回英国公府,当成英国公的子嗣来养育。
这样的话,即便苏云笈被抓到,她的孩子还能逃过一劫。
两个弱女子偷梁换柱,做了一件实在大胆的事。
冉至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所有的推测都严丝合缝,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巧合,这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
“念念,你听我说。”冉至伸开手,把小锁亮在符念念眼前,“这是苏贵妃的金锁,鸢尾是她最喜欢的花,故而锁后才会雕鸢尾花,软软他……可能是苏贵妃的孩子。”
“苏贵妃……”符念念默念着,“你怎么会知道这是苏贵妃的锁?说不定只是碰巧一样的。”
符念念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震撼,她的确怀疑过软软的身世,甚至可以接受软软不是符家血脉的事实,但符念念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疼最爱的弟弟,背后竟然还有一段这么曲折的故事。
冉至浅浅一笑,“你看,这锁的前面还刻着云,因为贵妃的名字叫苏云笈才会如此。我幼时和贵妃有过数面之缘,她待人很好,我亲眼看见苏家把这块锁送给贵妃,世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第二块。”
符念念默了默,她没办法反驳,只能转头去看窗外院中的花,“那西山……我娘在府里的花田下面埋东西,会不会在西山的鸢尾下面也埋着什么?”
符念念说的这些,冉至不是没有想到,可是西山究竟埋着什么,他根本不敢去想。
其实符念念一说谭氏把瓜果点心放在地上的时候,冉至就觉得谭氏去找的也许并不是个活人,但他还是不愿死心,他总觉得姑母说不准还在人世上。
他侧过脸,怕被符念念看见自己的表情,半晌后才闷声道,“我找闻苕,现在就带人去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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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好些年的风吹日晒,符念念指过去的地方杂草丛生,早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成片的鸢尾花。
锦衣卫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很快就将整片荒地整理地十分有序,等到除完荒草,一柄柄铁锹便立即挥舞起来,被扬起的土尘漫在天上,像是黄沙风暴。
符念念远远地看着,心情和多年前偷看她娘来这里时已经迥然不同。她始终不敢相信,她娘那样的弱女子,竟然这么大胆,敢瞒着所有人偷偷藏着惊天的秘密。
谭氏和贵妃也许根本没想过,弘德皇帝会有复位的一天,她们只是在尽自己的所能,想要让软软活下来。
符念念的眼角微微往下轻垂,失落的情绪不言而喻。她不禁又想起上一世,自己实在是太过天真执着,所以也错过得太多太多。
此时,另一头的闻苕并无暇思虑,这里的确埋着棺木,而且埋得很深,废了好些功夫才挖出一角。
闻苕再吩咐众人小心翼翼地打理掉上面的泥土,这鸢尾花下的秘密才终于得以重见天日。随后,他朝远处坐在马车里的冉至点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苏贵妃还活着的最后一点可能也被彻底掐断,冉至屏住的那口气,此时此刻忽然就散了,他轻轻仰起头,心中五味杂陈。
坐在冉至身边的符念念伸着脑袋愣愣地看,土里那个说是棺木,其实不过是些木板钉在一起,狭长又局促,勉强凑出个棺材的样子,后半截因为在土中埋得太久已然塌陷了。
可即便是这样简陋的棺木,想来也是谭氏拼尽全力提供给苏云笈最后的体面。
谁也不知道谭氏都做了什么,更不知道她是怎么凭一己之力不引起别人注目,又是怎么把棺木埋这么深的。
符念念一直揪着心,这个棺材腐朽的太过严重,她生怕这个棺材会在被人们从土坑中起出来的时候突然散掉。
还好,一切都还算顺利。
闻苕随即遵照冉至的吩咐,秘密将棺木运回镇抚司。
冉至则需要即刻进宫把这个消息禀报给皇上,他们没有闲暇为苏云笈的死讯悲伤,眼下软软才是最不能出意外的那一环。
谁都明白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对弘德皇帝意味着什么,弘德皇帝因为无子,受过朝臣们的无数攻讦,更受到朱宁极随时随刻的威胁,纵观朝中形势,软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个孩子意味着江山有寄,更意味着朱宁极占着太子之位的理由彻底灰飞烟灭,他不仅是弘德皇帝挚爱的苏贵妃所出,更是弘德皇帝唯一的希望。
天边的云色瑰丽至极,听闻消息的弘德帝面无表情,但握着笔的手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将朱色的痕迹划得到处都是。
他看着冉至,似乎是有些难以相信,“你刚才说什么?”
冉至拱手伏地,“苏贵妃已离世,棺木停在南镇抚司,且贵妃离世前曾为圣上诞下龙儿,圣上有后。”
“云笈……云笈她……”弘德帝的声音带上微微的颤抖,“孩子在哪里,今年也该六岁了吧?你快带那个孩子进宫来,朕……朕想看看他。”
“是。”冉至连忙领命。
即便是马不停蹄地往冉府赶,踏进门时依然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后。
冉至快步往屋里走,才进门就看见符念念已经帮软软穿戴一新,还把长命锁挂在软软脖子上。她抬眼看到冉至的身影,随即朝软软笑起来:“软软,你想不想见爹爹?”
软软背对着冉至,怀里还抱着他的大鹅,奶声奶气地问:“你们不是都说爹爹去天上了吗?”
冉至便走过去蹲下身子,“那是第一个爹爹,软软还有另一个爹爹,他在等你呢。”
软软回过头,一双大眼睛望着冉至,“两个爹爹?哥哥姐姐们都说我不是符家的孩子,我爹真的是野男人吗?”
符念念连忙捂住软软的嘴,“软软,不要乱说,你爹爹是九五至尊,你娘亲是贵妃娘娘。”
软软眨眨眼,忽然笑起来,“娘亲是贵妃?那姐姐也是贵妃娘娘的孩子?”
符念念摸着软软的头,“姐姐的娘亲不是,你的娘亲才是。”
笑意凝固在软软脸上,他抱着鹅一动不动,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失落地问:“姐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符念念一把搂住软软,眼中泪光浮现,“姐姐舍不得软软,可是你的爹爹也很想你,姐姐如果把软软永远留在身边,那就是一个自私的姐姐。软软想一想,若是临姐儿留着你不让你回姐姐身边,那姐姐是不是也会很难过呢?”
软软连忙伸手替符念念抹眼泪,“姐姐别哭,我会听话的,只要你别丢掉我,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冉至轻轻叹口气,他拍了拍符念念的肩头,“走吧,我们进宫吧。”
作者有话要说:
软软:我爹真的是野男人吗?
弘德帝:?????是不是朕表现的不够暴君,所以给了你们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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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成员“英国公符兆”已加入绿帽组织3.0群聊,快来和他打个招呼吧~
喻天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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