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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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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添停好车,拉着时遥往家走。

时遥很想说她只是头磕到了,并没有瞎,不需要一个导盲犬叶添也能独立行走。然而被人拉着的滋味似乎并不太坏,就乖乖任由叶添牵着了。

“这会儿感觉怎么样?”停好车往十栋走的时候,叶添问时遥。

时遥不是会向人撒娇的性子,同样的问题今天她已经回答了好几次了,下意识就想说“没事”。不过叶添的手抓她抓的紧,使她有点魂不守舍,不小心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有点晕,还有点恶心想吐。”

“……”叶添头疼地看她,“你一个人吃了两屉鲜虾烧卖,能不恶心吗?回去给你弄点健胃消食片吃。”

顾及到受伤不宜吃重口,晚饭叶添带时遥去了一家港式茶餐厅。这工作狂提前下班电话快被打爆了,饭都没能安生吃几口。时遥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不知不觉就把一屉鲜虾烧卖一屉虾饺全吃进了肚,等意识到吃多了为时已晚,胃已经超负荷工作了半小时。

“都被砸得不知饥饱了,还说是小伤,”叶添继续往她伤口撒盐,“现在没准智商还不够七十,坐公交可以享受老弱病残特等专座。”

时遥见这货又恢复本性,冲他“滚”了一声,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给叶添这王八蛋台阶下,就活该让他憋着,自己还能落个耳根清净。

她疲倦地跟着叶添,前头的人却不走了。

“怎么了?”时遥撞上叶添的后背,一脸迷茫地问他。

叶添把西装外套脱了交到时遥手上:“拿着。”然后在她跟前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时遥匪夷所思地望着身着衬衣领带的叶添,不知道他这是要作什么新品种的妖:“你要背我?”

“这不废话么?机会难得,还没什么人能骑到我头上,你撞大运还磨叽什么,麻溜上来。”

“不要,”时遥拒绝,“我晕王八。”

“……”叶添脸绿了两秒,在惨淡的路灯下倒看不大出来,他决定看在时遥负伤的份上不与她一般见识,催促道,“逞什么能呢你?刚才走路都不稳当,一会儿万一昏过去怎么办?”

时遥犹犹豫豫地说“行吧”,上前圈住了叶添的脖子。

九月将尽,初秋的天气是很宜人的,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衣服也不会穿得太厚。时遥是一件长袖运动衫,叶添穿了衬衫,都不过是薄薄一层布,这样前胸贴着后背,近乎没有距离。

时遥安静地伏在叶添的背上,内心活动却很复杂,她疑心叶添会发现她心动过速。可是随着步伐的移动又会不住地蹭到叶添的头发、闻见叶添发间的薄荷香味。这又让她心跳的更快了一些。

时遥觉得自己不光是碰到了脑壳,兴许其他地方也出了点什么问题:表现得这样古怪很愚蠢,但她偏偏制止不了这种愚蠢;伤情压根不至于不能自己走动,但她就是不想松开手。

她不仅没有松开手,好像无意中又把叶添圏得更紧了。

三层楼很快就到了,时遥想,这房子为什么这么矮?

真的太矮了,最好有五层,十层,能让叶添这样一直背着她。

但三楼毕竟还是到了。时遥从叶添身上利索地爬了下来,她的脸色如同一只煮熟的虾,低着头借口上厕所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往脸上浇了四五次,热度才终于退了下去。

在卫生间磨蹭的时间长了点,时遥顺便刷了牙,拿淋浴喷头避过伤处冲澡。等她终于墨迹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叶添换了衣服正在客厅里拿着笔记本办公。

时遥在叶添背上的时候看着他的后脑勺都觉得心慌,今晚不太禁得住跟他面对面。她从卫生间出来,见叶添人就在客厅,刻意放轻了脚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房间,躺平直接睡觉。

但守在客厅的人不仅手长,后背还长了眼睛。

叶添正敲着键盘,手反向往后一伸,把时遥捞到了跟前。

“贼眉鼠眼的想干什么呢?”叶添问她。

“……我去睡觉,”时遥抬头瞄了叶添一眼,感觉这人长得跟狐狸精似的,眼里带着勾人,生怕多看两眼被吸去神志,便把圣旨搬了出来:“医生说了,要多休息。”

“哦。”忙于工作的叶添没工夫废话,目光又转回到了电脑开着的ppt上。

时遥蒙混过关,赶紧就往卧室蹿,还没进门,又被这人拉住了。

“慢着。”

叶添人在沙发上松垮的坐着,只穿了件男士睡袍,胸口是个不怎么保守的v字,时遥一低头就看见了他傲人的胸肌。

平时没注意,叶添这件睡袍低领口大开叉,放荡的不成样子。再往下看更不堪入目,但往上看是天花板,时遥的视线无处安放,只好看向了桌上生机盎然的绿萝。

家里养盆绿萝挺好的。

她别扭地问:“又怎么了?”

“牛奶喝了么?”

时遥:……

“坐下等着。”叶添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回来看她一滴不剩的喝完,才眯着眼点了点头,“睡去吧。”

这天晚上于时遥而言算起来是个很平常的夜晚,真要论述和以往的不同,勉勉强强算起来也就那么几点:没上晚自习、没写作业、与过往无关的失眠。

时遥八点就爬上了床,然而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睡意。她烙卷饼似的在床上翻来翻去,脑子里都是趴在叶添背上的场景,时而又有他穿着那件不检点的睡袍睥睨而视的样子。

其实若是细细追究,今晚的不同寻常还有那么一点——叶添比平时要凶。

他这人平时没个正形,满口跑马,时遥从不太把他当个长辈,冷嘲热讽拈手就来。今天这么一严肃,忽而使时遥意识到叶添其实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社会人士。他靠着自己打拼有了体面的工作,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身长玉立,开口是让人腿软的低音炮,有型有款,整个就是一行走的荷尔蒙。

脑子里过着这些词,时遥的心脏狂躁地跳了起来,耳膜好像有架子鼓在敲鼓点。

——她不是在描述一个“社会人士”,而是在描述一个“男人”。

那么她对叶添,是只当作一个知根知底的发小、朋友,还是当做一个男人来看?

时遥满心慌乱,脑子里时而蹦出张妍的酸臭金句。她看了眼手机,三个小时就在烙大饼中消磨过去了,琢磨完这件事,她好像比上床那会儿还要更加精神。

但她不知道的是,与她一墙之隔的叶添也在经历着焦虑。

叶添等时遥睡了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了古钟言廖硕共同发来的公司财报和下季度市场推广方案,屏幕上的字一行行的看过去,却就是看不进心里,一直拉到文件最底端还没闹明白这份邮件是在说什么。

他合上了笔记本,特别想抽一支烟。

叶添会抽烟,但没有抽烟的习惯。以前在学校老师都当他是乖学生,但其实他第一次抽烟比大多数人都要早。在叶添小学三年级的暑假,他冒充老板外甥在一个大排档当了两个月的廉价小工,教他抽烟的就是当时共事的男孩,名叫小勇。

小勇初中早早辍学,染着一头花里胡哨的杂毛,平时脏活累活都踢给叶添,但大事上对叶添还算义气——有次一个客人对叶添端上的羊肉串挑三拣四,非说数目对不上,他好声好气补偿道歉,对方气焰反愈加强盛,最后是小勇一掌拍在桌上替他解了围。

这件事平息后老板很不满,扣了他们两人的工资。这件事也让叶添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宽容忍让未必能换来对方的尊重,你的隐忍大度在个别人眼里或许是软弱可欺,为人处世,要学会软硬兼施,刚柔并济。

而对于小勇这个人,既然帮了自己的忙,叶添自然改了对他的态度——他跟小勇是无话好聊的,那小勇张口不离下三路,跟他对话使叶添感到人类文明因之蒙羞。他对此人友善的让步,就是在小勇递过半截烟屁股的时候,配合地接过吸上一口。

第一次抽烟的感觉,叶添记忆犹新。

他接过小勇的抽了半截的黄果树,学着在电视里看到的样子,将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缓缓吸上一口,把点着的尼古丁生成物含进口腔,再徐徐吐了出来。

“操,烟特么可不是这么抽的,小傻x别浪费哥的东西,学着点。”小勇说着夺过烟,猛吸一口,然后从鼻孔气派地喷了两行白雾出来。

“得咽知道么,得咽——再来!”

叶添并没有很想学这门技术,但一件事半途而废他又心有不甘,略一犹豫,接了快烧到底的烟尾过来,依样咽了下去。

但同样的动作小勇做的潇洒,叶添则十分狼狈。他感觉有一道流火从嗓子烧到了肺,呛得他头晕烟花,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很像上坟烧纸的时候,不小心埋头深呼吸了一下,飘飞的纸烬和狼烟都钻进了嘴里,剐蹭了脆弱的气管内壁。

小勇捂着肚子笑他“傻x”,叶添忍着气管的灼痛,硬着头皮抽完了那半截剩下的黄果树。但烟是这样难抽,他认为自己今后一定不会再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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