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9.20
路上的时候, 秦茉对秦莞说了详细情况。
原来, 魏三郎之所以认定自己中毒了, 是因为当年他小娘段氏死之前也是上吐下泻。那时候魏三郎还小,隐约记得前来看诊的大夫说是“吃坏了肚子”, 开了止泻的药方, 然而段小娘服了药反而更加难受, 折腾了三天人就没了。
魏三郎的外公当年是漕帮的一个小头目, 手下能人众多, 虽然老爷子走得早,底下的人对段氏这个大姑娘依旧很上心。
段氏死后, 漕帮兄弟们前来吊唁,不知使了何种手段竟从魏家下人那里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此特意提醒魏三郎。
只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漕帮的势力大不如前, 那些人自顾不暇,也就渐渐地和魏三郎断了联系。
魏三郎那时候还小,却牢牢记得他们的话, 知道自己小娘兴许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中毒死的。
还有一些话, 魏三郎没对秦茉说。
这些年他装傻卖乖,小心谨慎,这才苟活至今。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这样混下去,没想到会遇到秦茉, 这个性格像火,内心却极其柔软的小娘子。
她不嫌他软弱,不厌他不学无术,不逼他牟取名利,魏三郎原本死了的心又重新活了起来。
从前只有他自己,算是混一天赚一天。如今心里有了惦记的人,他必得拼上一拼,所以他才会让秦茉去找秦莞。
之所以认定秦莞,是因为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魏三郎看得很清楚,秦莞和秦茉一样都有一颗善良而正直的心,她必会帮忙。而且,她也有本事,帮得起。
秦茉问秦莞:“大姐姐为何信我?就不怕我是诓你的吗?”
秦莞还真没怀疑,说到底是因为前一世的记忆。魏三郎出事的时间和情形同前世完全吻合。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对秦茉直说。于是,秦莞便挑了个能让她高兴一些的答案:“你是我妹妹,我不信你信谁?”
没想到,秦茉过于激动,竟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保证以后再也不听别人的挑唆,再也不跟秦莞作对。
秦莞哭笑不得。
姐妹两个在永安伯府门口遇到了秦耀和秦修。
秦耀对秦莞的信任从来没打过折扣,秦莞叫他多带人,他真就把侯府的家院全都带来了。
永安伯世子和魏家二郎都立在门外,身后同样跟着一群人。然而对上秦耀,他们的气势明显弱了一截。
永安伯世子看到秦薇驭马而来,心内的不安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秦氏,你平白无故叫娘家人打上门来,安的什么心?”
“平白无故?是不是平白无故,大伯哥想必最清楚不过!”秦茉不甘示弱,“夫君病了,我娘家哥哥姐姐前来探望,你为何拦着不让进?”
“大夫说了,三弟病得急,需得静养。若要探病,改天吧!”永安伯世子一脸倨傲。
“你们就是想让三郎死!”秦茉红了眼圈。
永安伯世子故作惊讶地瞪大眼,扬声道:“三弟妹,如今三郎病着,你为何偏偏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若三郎有个好歹,你担得起吗?”
“你——”秦茉气得说不出话来。
秦莞甩了甩马鞭,冷声道:“茉儿,救人要紧,别跟他废话!”
秦茉点点头,翻身下马,唰的一声抽出秦耀腰间的长剑,大声道:“我是永安伯府的三大娘子,是三郎名媒正娶的新妇,看谁敢拦我!”
说着,便大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横着剑胡乱砍。
永安伯世子连连后退,“秦氏!你这是做什么?”
秦茉红着眼圈,剑尖往身前一扫,“要是有人不长眼,我就杀了他!”
这一瞬间,秦茉身上那股不要命的劲头将众人生生镇住。
趁着这个当口,秦耀朝身后挥了挥手,秦家诸人迅速行动起来,撞开了魏家大门。
就这样,秦茉提着剑冲在前面,秦家诸人护在后面,一路横冲直撞,闯进了魏三郎的小院。
若说此前秦莞心里还有半分疑虑,看到眼前的情形便彻底信了魏三郎的话。
试问,哪家郎君生病了需要把房门锁起来,还派来六七个粗壮的婆子守着?
婆子们看到秦茉,不仅没有半点恭敬,还个个趾高气扬,“三大娘子不好好在院里待着,怎么跑了出来?”
秦茉二话不说,扬起马鞭一通乱抽,直把她们抽得嗷嗷乱叫,一个个抱头鼠蹿。
秦莞心里那个解气啊,别说,当撒泼的人站在自个儿这边,滋味还挺爽!
房内隐隐透出魏三郎的声音。
秦茉听到了,拍着木门哭叫:“三郎,你怎么样,可还难受?”
秦耀扶开她,一脚踹开房门。门锁裂成两半,横飞出去,好巧不巧地砸在一个婆子背上。
婆子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去报信。
秦家人并未阻拦,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人。
屋内传出一股酸臭之气,地上溅着点点秽物。魏三郎想来是要下床,却中途没了力气,半个身子挂在床沿,半个身子扑在地上。
秦茉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不管不顾地冲到魏三郎身前,根本不在意他身上的脏污。
魏三郎并不在意自己的状况,反而更关心她,“是不是被拦了?有没有受欺负?”
秦茉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抱着他呜呜地哭。
秦家兄弟心里也不好受。好在,令人庆幸的是魏三郎还活着,魏家到底没敢下狠手。
秦修扫了眼屋内的情形,温声劝慰:“三妹妹,且冷静些,先给三郎换间屋子。”
秦茉连连点头,“对对,这里不能待了……环儿,先找到环儿几个,叫她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环儿、钗儿、铃儿、铛儿四个大丫鬟是秦茉从秦家带来的,秦家的家院们认识,方才已经从轩屋里把她们救了出来。
几个丫鬟看到自家人,激动地哭了一通,又很快擦干眼泪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了厢房,将魏三郎挪了进去。
秦耀来时带了医馆的大夫,然而大夫给魏三郎切过脉之后只说脉息不稳,似有中毒之相,却看不出是什么毒。
秦茉问他可有法子解毒,大夫只是连连摇头。
众人无法,只得将他送了出去,吩咐人拿着定远侯的名帖去太医署请医官。
只是这一来一回又得花上不少工夫,医官还没请到,永安伯便气势汹汹地来了。
“贤侄,若还顾及两家情分就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开,这是我魏家的家事,由不得外人插手!”
秦耀淡淡地回道:“魏伯的家事晚辈无意插手,今日前来只为护佑小妹,和他的夫君。”
永安伯皱眉,“秦耀,看来你是执意如此了?”
秦耀抱着剑,沉默不语。
秦修摇着扇子,笑嘻嘻道:“伯父别落下我呀,我也是‘执意如此’。”
永安伯脸色一黑,冷声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把秦家郎君给我请出去!”
“是!”身后众人齐声领命,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这些年永安伯和二皇子站在一条船上,不轨之心已久,府中养了不少人,都是下得了狠手的。两相对阵,秦家家院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难免挂了彩。
魏三郎见此情景,强撑着坐起身,喊道:“大兄,劳您将茉儿接回侯府,我这边……不必理。”
秦耀还没表态,秦茉就急了,“你说什么呢!我哥哥姐姐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救你,我还没嫌烦,你自己就先打了退堂鼓!”
魏三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那你就别说丧气话!”秦茉哭着打他,打了之后自己又心疼。
魏三郎腹内如刀绞,胃里不断反酸水,只是为了不让秦茉担心才生生忍着。
小院中,秦家家院为护住房门,且战且退,一点点缩小着防御圈。
永安伯自以为占了上风,露出得意之色,“贤侄,还要继续打吗?”
“打。”秦耀冷冷地吐着一个字。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永安伯故意拖延时间,魏三郎得不到医治,最后还是会死。
秦莞不由着了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兵戈之声,有人骑着马,跨过月亮门,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秦莞面前。
看到马上的男人,秦莞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永安伯却是面色一变,强自镇定道:“梁大将军,你披甲带兵来我府上,意欲何为?”
梁桢居高临下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听说我家大娘子被歹人挟持,梁某特来相救。”
永安伯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似的,明知他满口鬼话还不得不顺着往下说:“将军如今看到了,秦大娘子毫发无伤,是否可以离开了?”
梁桢勾了勾唇,看向秦莞,“大娘子,你说呢?”
秦莞笑笑,道:“我身子不大舒坦,暂时不宜走动。”
梁桢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既如此,那便暂借伯府的地界,养养再走吧!”
“谢将军体恤。”秦莞盈盈一拜。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永安伯气不打一处来,“光天化日之下,梁大将军带着禁卫擅闯伯爵之家,就不怕官家怪罪吗?”
“永安伯这是要到官家跟前告我的状?”梁桢挑了挑眉,“成,不如梁某现在就去汴京府衙,将宋大人请来做个见证,好叫魏伯爷告得有根有据些。”
永安伯一听,立马怂了。下毒谋害亲子,他本就心虚,哪里敢惊动那个直肠子的“宋青天”?
梁桢这样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上百名禁卫军,一个个披甲佩刀,若是硬抗,不仅没半点胜算,伯府恐怕还会折上这些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人。
可是,就这么放任他们救人,永安伯又不甘心。
他在这边举棋不定,梁桢却不想等。
只见他拍了拍手,便有一队人冲进来,三下两下把伯府的打手清理了出去。
永安伯许是气疯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拿着剑就要跟梁桢拼了。
梁桢貌似随意地吹了声口哨,便见一只白鹰俯冲而下,利爪勾住永安伯的肩膀将人提了起来。
永安伯生得圆胖,白鹰嫌他重,飞了一截就把他丢掉了。下面刚好有个大池子,里面养着十几只极大的乌龟。
永安伯没被淹死,却被乌龟当成肥肉叼住了,恐怕比死了还难受。
魏家人七手八脚去拽乌龟,哪里还顾得上魏三郎?
禁卫们在院外守着,没人敢随意进来。小院中只剩下自家人。
秦莞冲着“梁大将军”微微一笑,问:“将军可带了医官?”
梁桢背过手,从身后拽出来一个人,正是穿着御医官袍的丹明宇。
丹明宇长到三十岁,生平有两怕,一怕梁桢,二怕乘马。如今两者撞到一块,折腾得他半条命都没了。
他半跪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控诉:“姓梁的,我说过了,再强迫我骑马,小心我把你的事抖落出去!”
梁桢挑了挑眉,翻身下马,走到秦莞身边。其间“不小心”踩了丹明宇一脚,惹得他一阵鬼叫。
秦茉看着他那张稚嫩无比的娃娃脸,愣愣地问:“他就是大将军请来的太医?能……行吗?”
秦莞同样表示怀疑。
“医术一般,解毒还行。”梁桢似笑非笑地说。
秦茉还是有些不信,“他看上去还没三郎年岁大,能有多高的医术?大将军,麻烦你请个别的御医过来,有胡子的那种,好不好?”
不等梁桢应声,丹明宇便笑着说:“小丫头,知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别看本官长得年轻,实际比他还要大十岁。”
说着,拿手指向梁桢。
秦莞无比震惊,“你快五十了?”
“五十?当然不是,我刚三十。”丹明宇理所当然地说。说完便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仿佛要把他烧了似的。
丹明宇下意识地看过去,瞧见梁桢那张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
他干巴巴地笑笑,满脸心虚,“那个,开玩笑,开玩笑哈!”
秦莞看看他,又看看梁大将军,若有所思。
梁桢察觉到秦莞怀疑的目光,恨不得把丹明宇扔到马上,绕城一百圈!
丹明宇缩了缩脖子,默默地计算溜走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魏三郎实在支撑不住,又吐了。
秦茉心疼得要死,急慌慌地跑进屋里。
秦耀顾不得许多,抓着丹明宇的衣领就把人提了起来。
丹明宇被勒得差点断气,刚刚缓过一口气,便气得大叫:“我丹明宇发誓,这辈子绝不医治如你们这样的莽夫,绝不!”
秦莞想笑,又忍不住同情他。
最后还是魏三郎虚虚弱弱地替姐夫和大舅子赔了好些不是,才哄得丹明宇消了气,坐下来给他诊脉。
“确实是中毒。”丹明宇恢复了正经的模样,“中午吃的什么,可还有剩?”
秦茉摇摇头,“三郎最爱吃红豆冰沙,就那么一小碗,早就吃光了。”
丹明宇哼笑一声:“那可不是能吃的赤豆。”
秦茉一愣,“我亲自做的,豆子也是寻常用的,我岂会认错?”
“把碗拿过来,我需得确认一下。”丹明宇道。
秦茉连忙叫人去拿。
环儿很快回来,手上多了个白瓷碗。碗已经洗过了,不过丹明宇还是从碗沿处闻出了一些残余的味道。
“不是赤豆,而是相思豆。”他说。
秦莞一愣,下意识地抚了抚腕间的念珠,“大人是说,相思豆有毒?”
丹明宇点点头,“此物做念珠并无大碍,完整地吞下也不会致命。然而一旦表皮破损,内里的毒液浸出,三颗便可致命。”
秦莞手上一颤。
梁桢抓起她的手,抹下她腕间的珠串,远远地丢了出去。动作快得秦莞来不及反应。
看着散落一地的相思豆,她眼中划过一丝不舍,“那是母亲留给我的。”
“岳母想给你的是惦念和庇护,绝不是这有毒的珠子。”梁桢沉声道,“若岳母知道这珠子有毒,绝不会给你。”
秦莞顷刻间被他说服了,她从来不知道“梁大将军”口才这么好。
丹明宇坏笑着给梁桢抛了个媚眼。
梁桢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秦修插口道:“丹大人,不知我这妹夫可还有救?”
“当然有!”秦茉气哭了,“二哥哥你说什么呢,三郎不会有事的!”
秦莞也不赞同地白了秦修一眼。
秦修摸摸鼻子,默默地退到自家兄长身后。
不料下一刻便被秦耀揪了出来,丢到秦茉跟前。秦茉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秦莞也顺手打了一下。
秦修假哭着缩到魏三郎身边,魏三郎虽虚弱,却笑得极灿烂。
丹明宇看看秦家兄妹,又看看梁桢,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愿意为秦家出头了。
——从小活在勾心斗角里的人,就是容易被这样愉悦而亲厚的家庭氛围吸引呀!
既然是梁桢在意的人,丹明宇自然会尽心医治。
好在魏家为了营造魏三郎“吃坏肚子,腹泻而亡”的假相,毒量下得不大。
丹明宇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一手将细长的竹片压到他舌根,将胃中的残毒催吐出来。另外又给他喂了颗导泻丸,肠中的毒也排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保护肠胃,他让人找来煮开的牛乳和生蛋清给魏三郎灌下,之后又开了个补气养身的方子。
忙活完这一通,魏三郎虽然更加虚弱,好在脸色明显好了些,腹中也不再疼痛难忍。
丹明宇松了口气:“命是保住了,只是你身子本就虚弱,这些年体内积蓄了太多残毒,得看今晚能不能熬过去。”
听了这话,魏三郎不仅没有丝毫怨恨或惶恐,反而淡然地笑笑,恭恭敬敬地向他道谢。
丹明宇挑了挑眉,不由地对这个看上去饱受欺凌、软软弱弱的人多了些好感。
秦莞同秦耀交换了一个眼神,兄妹两个齐齐看向魏三郎。
秦莞有些不忍地说:“三郎,你若还能撑住,可否许我问你几句话?”
魏三郎点点头,“长姐尽管问。”
秦茉小声反对:“大姐姐要问什么,就不能等三郎好了再说吗?”
秦莞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傻丫头,没听丹太医说吗,魏三郎很有可能熬不过今晚。她之所以趁现在问话,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要替秦茉做打算。
上一世,魏三郎死后秦茉在魏家守了四年寡。这一世,既然知道了魏家人有问题,总要问明缘由,不能再将秦茉一个人留在这里。
魏三郎是个聪明人,不等秦莞再开口,便主动说道:“长姐是想问父亲和主母为什么会给我下毒吧?”
秦莞点点头。
魏三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我身上能让他们图的,不过是一个‘钱’字。”
他往舌下压了两片人参,强撑着起来,掀开床帷,露出里侧的墙面。
墙上挂着一张春.宫图,秦莞不经意瞧了一眼,立马扭开了脸。
“得罪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深信我是个废人。”魏三郎抱歉地揖了揖手,转身将图扯下来,露出后面的墙皮。
墙上码着一层层青砖,乍一瞅看不出区别。只见魏三郎一阵敲敲打打,不知触动了哪个机关,便有两块砖凸了出来。
他将砖块移开,从里面的孔洞中抠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
“茉儿,借你的簪子一用。”魏三郎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妻子。
“啊,簪子?哦哦!”秦茉早就看傻眼了,听他一说,这才愣愣地将头顶的金簪取下,“是你送我的这支吗?”
“正是。”魏三郎接到手里,捏住簪头的金凤,往左扭了三下,又往右扭了两下,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凤头拆开,露出一把金钥匙。
“这是铁匣唯一的开启方法,若钥匙丢了,里面的东西再也拿不出来。”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随随便便给了我,也、也不怕我丢了……”秦茉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心里又甜又感动。
魏三郎摸摸她的头,温声道:“本来想着,等我走后就把这些东西都留给你,现在看来却是我想错了,这东西不仅不会给人带来福气,反而是祸害。”
说着,他便打开了铁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又一张的房契、地契、钱庄凭据,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行体的“漕”字。
秦茉的眼睛越睁越大,先是吃惊,继而是生气,忍不住推了魏三郎一把,“我才不要你的破东西,我就要你活着,好好活着,活到一百岁!”
边说边哭,边哭边打魏三郎。
魏三郎被她一通揍,咳嗽不止。
秦家人各自扭开脸,不吱声——他们的心眼都是长偏的,一致认为抱着金山却一心求死的魏三郎确实该打。
丹明宇出于医者的责任心,抱着手臂凉凉地提醒:“再打就死了。”
秦茉这才慌慌张张地停下,又毛手毛脚地翻动着魏三郎的衣裳,生怕他被自己打坏。
魏三郎抱住她,轻声细语地哄。哄着哄着就把秦茉给哄哭了。
小两口在这边品尝劫后余生的滋味,几个家长凑成一堆分析眼下的形势。
秦莞不解:“魏家既然等了这么多年,为何现在突然要对三郎下手?”
“因为缺钱。”梁桢道,“没猜错的话,应该和二皇子府中的那桩事有关。”
说到这里,他看向秦耀。
秦耀显然也是知道的,脸色有些难看。
原来,顾茵自从进了郡王府做侧妃,身后有曾家的财力做后盾,恩宠不断,没几个月便怀了身孕。
魏欣比她还早入府两个月,又是正妃,却久久没有动静。二皇子前面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好在生母不过是一个通房,魏欣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若要让顾茵生在她前头,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一旦将来二皇子继承大统,曾、魏两家同为外戚,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魏家占着嫡位,曾家就想占一个“长”字,这是魏家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在各方“努力”之下,终于把顾茵肚子里那个刚成形的胎儿给弄掉了。
果然是个男胎。
魏家叹了声“好险”,曾家却死活不干了,不惜用财力向二皇子施压,让魏家给个说法。
二皇子近来官司不断,全仗着曾家用钱财消灾,怎么也不敢得罪他们。于是,倒霉的就成了魏家。
曾家甚至放出话来,要让二皇子休了魏欣。
永安伯终于意识到事情发展到了一个难以掌控的地步。如今若想保住魏欣的正妃之位,必须断了二皇子对曾家的依赖,换句话说,他得把钱拿出来,大量的钱。
永安伯府烂了这么些年,哪里有多少底子?只得把主意打到魏三郎头上——他没跟魏三郎商量,没让他主动把钱拿出来,而是直接采取了最极端的手段,杀人谋财。
当年,魏三郎的生母段氏站在船头,对年轻风流的永安伯一见倾心,自愿入府为妾。
段父原本不同意,怎奈膝下只有这一个独女,从小溺爱着长大,把段氏养成了个认死理的脾气。几番折腾之下,只得压上全部身家,将爱女送入伯府。
起初的几年,段老爷子在世,魏家没少受漕帮的好处,段氏在伯府过得还算不错。自打朝廷对漕帮施压,段老爷子去世,永安伯立即变了一副嘴脸。
段氏这才知道,当年她以为的船头偶遇、相见恨晚不过是永安伯精心谋划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她的嫁妆,还有漕帮的势力。
段氏终于幡然醒悟,把自己的东西捂得死死的,一分都不再接济伯府,只一心一意抚养儿子。
她本想找个机会偷偷地带着魏三郎离开,没想到计划还没成行就被永安伯夫妇觉察,继而被他们用毒计害死。
魏三郎记着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装傻卖蠢,苟活数年。
若不是秦莞重生,和秦茉的关系有所修复,魏三郎也不会抓住这棵救命稻草。
这样一来,不知他是不是还会像前一世那样活活痛死,独留秦茉守着这阴冷的小院,受尽欺凌。
秦莞怒意滔天,“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为了钱财竟然谋杀亲子!”
——从勾引段氏,到杀人谋财,这是怎样大的一张网!永安伯还算个人吗?
“还有权势。”秦耀冷声道。
秦莞想到顾茵,一边庆幸秦耀没有娶她,一边又替他难过。她是秦耀母家仅剩的亲人了。
秦莞环住秦耀的胳膊,无声地安慰。
秦耀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梁桢瞄了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把秦莞拉开。
秦耀瞅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7300多字哦,就算二合一啦!
嘻嘻,今天就这么多啦,憋了一周,作者菌要出去玩一玩~
祝愿宝宝们也能有个愉快的周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