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9.22
中毒的原因查清了, 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上一世的凶手到底是秦萱还是秦薇?
就在秦莞一筹莫展的时候, 跟踪秦薇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
突破口不是秦薇本人, 而是她的夫君卢生。
卢生现年二十岁,家境清贫, 与母亲相依为命, 如今在太学读书, 极擅诗文。
秦莞对他唯一的印象是有些清高, 少言寡语。明明有个侯府岳家, 却从来没生出攀附倚仗的心思。
因为秦薇这边一直没动静,秦莞才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没想到, 还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原来,卢生和秦薇成亲根本不是自愿的,而是被他母亲逼的。
卢生有一个相好, 是秦月楼的歌伎,两人已相识数年, 情意甚笃。歌伎为了卢生一直保持着清白之身,卢生对她同样情真意切,甚至一直在努力积攒钱财, 想要为她赎身。
眼瞅着事情有望,没想到在一次诗会上, 秦昌突然瞧中了他,主动请了媒人到卢家提亲。
卢母早就知道儿子同歌伎不清不楚,心里老大不愿意,如今一听侯门贵女愿意低嫁, 就如伸手接住个大馅饼似的,喜不自禁,当场便同意了。
卢生起初极力反对,甚至想过舍掉前程与歌伎私奔,怎奈卢母使出一哭二闹三绝食的把戏,又日日在他耳边哭诉自己年轻守寡,育儿不易。
卢生到底心疼亲母,又感念她这么多年的抚育之恩,最后还是同意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秦薇说的,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
成亲后卢生并未与秦薇圆房,依旧在私下同歌伎往来。相对的,秦薇也和别的男人有染,卢生知道,却不在意,更没有阻止,反而更加心安理得地与歌伎幽会。
——这话是探子从那歌伎与贴身婢女的闲谈中总结出来的。
根据探子这些时日的验证,卢生确实没与秦薇同房,并且每日都会瞒着卢母去歌伎处,秦薇不仅不怨恨,偶尔还会帮他掩饰一二。
种种迹象表明,那歌伎的话是真的。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秦薇的相好是不是魏如安。
整个夏天秦薇都极少走出卢家大门,偶尔回一次定远侯府,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平日里买个针头线脑也是丫鬟跑腿。
秦莞既着急,又默默地劝自己急不得,免得打草惊蛇。
越接近真相,她的心情越复杂。
一方面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再等上四年;另一面又觉得悲哀,前世的仇人绕来绕去绕不过自家姐妹。
好在,很快就有一桩大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秦耀和宋丹青要成亲了。
定远侯府接连嫁了四个女儿,这还是第一次迎娶新妇。早在一个月前府里就忙得团团转。
修整屋舍、添置家具、购买器物,以至于大礼时要用的红烛、香料、彩绸、鞭炮,待客用的瓜果点心,祭祖的猪羊三牲,席面上的鸡鸭鱼肉,都要提前准备。
“对了,还有厨娘!八月里办喜事的多,厨娘必得早早请下,千万不能让别家抢了先!”
“跟大姑爷说声,这个月小渔村新出的河鲜咱们府里全包了,叫他千万别再往外卖!”
“……”
每天,甚至每时每刻,定远侯府的下人们都能听到诸如此类的吩咐。
起初只有纪氏一个人打理这些俗务,不出半月便忙得瘦了一大圈。
秦耀心中愧疚,特意接了秦莞回家帮忙。再加上秦茉从旁协助,纪氏终于能喘口气了。
别说,家里添人和往外送人的气氛就是不一样。
府里一天比一天光鲜热闹,今日添了灯笼,明日挂起彩绸,后日新漆了栏杆窗棂,从上到下一派喜庆。
迎亲的前一日,秦耀抬着胭脂水粉到宋家催婚。
宋丹青红着脸接了脂粉,轻声允诺明日必盛妆等他来接。
看着小娘子红扑扑的俏脸,秦耀真是一天都不想等了。
终于到了八月初八。
秦莞亲手帮长兄穿上大红喜服,秦茉系上红花,秦薇递上喜鞋,姐妹三个笑嘻嘻地讨了红包,一起把兄长送出门。
三位礼官、五个男傧相早就在外面等着了,秦耀一露面便被众人起着哄推上马。
二十几匹骏马全部选的枣红色,皆是宽头方额,长耳圆目,一个个精精神神,喜喜庆庆。
侯府娶亲,就算不特意摆阔,那气派也是寻常人家不能比的。
迎亲的队伍从郑门这头一直拉到了州桥边上,足足占满了整条西大街。宋家宅子便在街边的府衙内。
宋府尹半生清廉,在京中连套私宅都没有,始终带着妻儿住在汴京府衙。
父母官嫁女,百姓纷纷前来恭贺,将衙门堵得水泄不通。
妇人们你推我挤,纷纷伸长脖子去瞧新郎官。边看还边议论,且嗓门极大。
“瞧见了瞧见了,就是系着红绸的那个!”
“哟,不是说宋大姑娘嫁了个木头么,这木头生得还挺俊!”
“人家可是侯府公子,还是个能文能武的指挥使呢!”
“难怪呢,这气派,这风度,只叹老娘没晚生二十年,不然非得嫁他不可!”
“去你的吧,不要脸的老虔婆!”
“……”
众人嘻嘻哈哈一通笑。
恁是秦耀性子再沉稳,也不由脸上发烧。
秦修极会做人,先是婶子大娘一通叫,又极为大方地撒下许多喜钱,哄得妇人们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让开了路。
宋大娘子对女婿满意,亲朋们也没多做阻拦,秦耀顺顺利利地把新妇接上了轿。
去时走的是西大街,回来时便沿着御街往北,再往西,拐入梁门大街,从梁门往南到郑门,最后回到定远侯府。
这样便是沿着日头东升西落的规律画了一个完美的圆。期盼一对新人圆圆满满,不走回头路。
伴着一阵噼哩啪啦的鞭炮声,队伍来到了大门口。
宋丹青的脚还没沾地,便被秦耀抱下了轿。
火盆、水洼皆由他一一迈过,宋丹青只管安安稳稳地窝在他怀里。
路旁不少人围观,郎君们拍手起哄,娘子们无不羡慕。
宋丹青心内感动,就着衣袖的遮挡悄悄地握了握秦耀的手。
秦耀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勿怕。”
宋丹青当真就什么都不怕了。
侯府大开中门,礼官高声唱诺:“新妇到,撒谷豆,丰衣足食,大吉大利喽!”
语毕,便有数名小厮喜气洋洋地冲出来,抓着五谷杂豆往地上撒。
宋丹青一手执着团扇,一手搭在秦耀腕间,稳稳当当地踩在豆子上。从始至终发间的步摇,裙上的环佩都没乱了节奏。
众人拿眼瞅着,无不赞一声“妇容甚佳”。
进了正堂,定远侯坐在上首,难得穿了件鲜亮的衣裳,眼中满是笑意。秦昌、秦晏两兄弟坐于次位,同样笑容满面。
纪氏代行母责,将红绸系的同心结送入新人手中。
秦耀和宋丹青一人握着一头,双双拜了天地、祖宗、父辈,之后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新房。
入洞房后才是夫妻交拜。
新妇先拜,新郎还礼,新郎再拜,新妇还礼,最后是夫妻同拜。意味着从今往后戮力同心,甘苦与共。
三拜之后,礼官又唱:“进洞房,喜气扬,欢欢喜喜来撒帐!”
秦耀撩起衣摆,干脆利落地坐到了床上。
宋丹青垂着头,将脸藏在团扇之后,不肯动。
礼官想来见惯了此等情景,笑盈盈道:“新郎官,您瞧大娘子害羞了,还不把她扶上床去!”
众人一阵哄笑,那些未嫁的小娘子们禁不住红了脸。
宋丹青的脸红得最厉害。
正羞得不行,便见秦耀大大方方牵住了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拉着她坐到了床上。
周遭的郎君娘子们又是一通笑。
礼官再唱:“女向左,男向右,金银五果来相送——多子多福喽!”一边唱一边从金银盘里抓着金银钱、五色果往床上撒。
秦耀记得纪氏的嘱咐,适时兜起衣袍去接果子。宋丹青虽没表示得这么明显,却也稍稍侧了侧身,期待着多一些果子落到裙摆上。
接得越多,越能代表多子多福。
这便是撒帐之礼。
秦茉看着兄嫂的模样,不由清清脆脆地笑起来:“大哥哥,够多了,快别接了,当心把我大嫂嫂累着!”
带着颜色的俏皮话,说得秦耀扬起唇,宋丹青红了脸。
秦莞不轻不重地拍了秦茉一巴掌,“快别胡说,小心嫂嫂明日把你赶出去!”
秦茉假装吓到了,笑嘻嘻地朝宋丹青赔不是。
宋丹青不记她的仇,却是稍稍挪开团扇,狠狠地瞪了秦莞一眼。
秦莞笑得更开。今日兄长成婚,娶的是她最好的姐妹,她打心眼里高兴。
接下来便是合髻、却扇、灭烛,中间还有个闹洞房。
闹到一半,钱嬷嬷突然出现,悄悄地把秦莞叫了出去,说是秦薇那边有了动静。
秦莞这才发现,秦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出了洞房,明明刚才还跟着他们一起讨喜钱。
钱嬷嬷低声道:“四姑爷在前边饮酒,四姑娘谎称身子不适,要到徐小娘院中歇息。姑娘安排的人暗中跟着,发现她确实进了小娘的院子,只是很快又扮成小丫鬟的模样出去了。”
“去了哪儿?”
“南巷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姑娘别急,咱们的人已经跟过去了,很快就能有信儿。”
钱嬷嬷犹豫了一下,又道:“若四姑娘当真与人幽会……是捉,还是放?”
秦莞第一反应是捉。
但是,她冷静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今天是大哥哥和丹青姐姐的好日子,不能让他们搅和了。叫咱们的人好好盯着,务必弄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钱嬷嬷恭敬地应下。
自从飞云出事后,钱嬷嬷就像特意弥补她的过失似的,办事更加卖力。
秦莞本着用人不疑的心思,依旧把那些要紧的事交给她做。不仅钱嬷嬷大为感动,其余人看在眼里,对秦莞更加忠心。
这天晚上,秦莞留在了一方居,几乎一宿没睡,默默地等着外边的消息。
侯府热闹了一夜,宾客们进进出出,丫鬟小厮跑来跑去,直到四更天还能听到墙外的车马声。
当真是个混水摸鱼、乔装幽会的好机会。
天蒙蒙亮,钱嬷嬷终于再次传来消息。
与秦薇幽会的人果真是魏如安——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秦莞惊讶,同时也打消了她对姐妹情分的最后一丝期待。
第二个消息比前一个更重要——这些天秦薇之所以会这么安分,原来是因为魏如安自从和秦萱定亲后就拒绝再和她见面。
不知道这次秦薇用了什么法子,终于把魏如安约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他之所以答应过来,是为了要和她做个了断。
秦薇早就对他情根深种,怎会同意?结果自然是没谈拢,两个人不欢而散。
魏如安气极败坏地离开了,秦薇则是匆匆回了侯府。
说到后面,钱嬷嬷的脸色有些古怪,“四姑娘说她有了身孕,是……二姑爷,不,是魏进士的。”
“这么快?”秦莞失声道。
钱嬷嬷一愣,“姑娘这是何意?”
秦莞自知失言,掩饰般说道:“我的意思是,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三四个月没见面了,秦薇怎么会有两个月的身孕?”
“是四姑娘自己说的,刚好两个月。当时她同魏进士起了争执,是以并未压低声音,咱们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四姑娘是真有了,还是拿话诓魏进士。”
说到这里,钱嬷嬷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姐夫跟小姨子……这样的丑事若是传出去,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秦莞同样想到这一点,不自觉地皱起眉。
不管是不是真的,既然秦薇会拿身孕说事,至少证明她在两个月前同魏如安亲近过,自然的人却没有发现。
此外,还有一件事让她十分在意,倘若魏如安真和秦薇断了,那么她寻找仇人的线索很有可能也就断了。
这个消息无疑提醒了秦莞,不能再守株待兔,也顾不上是不是会打草惊蛇,必须想个办法引蛇出洞,主动出击。
***
秦莞打算布一个局。
她把飞云叫到了一方居。
时隔一年再次相见,主仆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尤其是秦莞。
从前她把飞云当成亲人,知道她被萧氏利用后,秦莞心里的难过远远多于怨恨。
经过时间的稀释,当初的气愤渐渐淡了,就在这时,突然又让她知道了前世的死和飞云有关!
虽然是前世,秦莞还是忍不住生气。
考虑了两天,她还是决定见飞云一面,不然心里的那个结永远不会解开。
飞云变化很大,黑了,也胖了,皮肤不再像从前那般白皙娇嫩,穿着打扮也十分老气,和清风等人站在一起仿佛大了十岁不止。
从前在一方居朝夕相处的丫鬟们瞧见她这个模样,既惊讶又尴尬。
反倒是飞云自己显得自然许多。
她恭恭敬敬朝秦莞行了个大礼,起身之后便规规矩矩站在那里,面容虽显老态,却也多了从前没有的平和与端庄。
秦莞的心莫名安定了些,在心里滚了许久的话也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萧氏曾把一串相思豆念珠给你,让你转交给我。”
飞云点点头,“姑娘记得没错,确实有这么回事。只是奴婢担心那珠子被她动了手脚,出府前就还回去了。”
秦莞听到那声“奴婢”,目光顿了顿,又问:“萧氏或者二姑娘可对你说过,那相思豆有何不妥?”
飞云想了一下,摇摇头,“并无……”说到一半,她话音一转,“倒是四姑娘,奴婢偶然撞见她,听她提了一句,说是相思豆有毒,需得小心为上。”
秦莞一愣,“四妹妹知道相思豆有毒?”
飞云点头,“四姑娘确实是这么说的。当时奴婢以为她是故意找借口讨好姑娘,便没放在心上。”
秦莞抿着唇,脸色不大好——这样看来,相思豆的事恐怕并非和秦薇没有关系。
飞云瞧着她的神色,自责道:“奴婢可是误了姑娘的事?”
秦莞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一世,死时的痛苦不是假的,真相揭开之后她确实怨过飞云,怎么都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叹了口气,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你已不是我屋里的人,不必再自称奴婢。”
飞云身子一震,脸上露出明显的悲伤。
彩练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做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明月打了她一下,清风也瞪了她一眼。
若是从前飞云必会和她吵上两嘴,如今却当没听到似的,只垂着眼一言不发。
看着她这个模样,秦莞突然又没那么怨了。
这一世飞云经历的种种磨难或许就是报应吧!
她叹了口气,道出了这次叫她来的目的:“你从前最会模仿旁人的笔迹,眼下可生疏了?”
飞云意识到秦莞是要用她,连忙摇摇头,略显急切地说:“回姑娘,奴——我如今在村塾中帮先生临摹书册,偶尔也会练练帖子,虽写得不算好,从前的功夫倒还在。姑娘若要抄写什么,大可吩咐我。”
秦莞点点头,“你帮我写两份帖子,我这里有仿照的笔体——提前告诉你,这帖子是用来算计人的,你若不想写就算了。”
飞云当即跪在地上,神色坚定地说:“奴婢日日夜夜都盼着替姑娘做些什么,不求赎罪,只图心安。如今上苍垂怜,让奴婢等来了这个机会,别说只是写两笔字,就算是姑娘想要奴婢去杀人放火,奴婢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秦莞摇摇头,道:“看你说的,杀人放火的事我怎么会做?快起来罢——彩练,去拿笔墨。”
彩练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清风、明月上前扶起飞云。
小丫鬟们伸着脖子偷偷往屋里看,明明好奇却又不愿靠近。
这一切都让飞云心里十分难受。
彩练的怨恨、清风明月的客气、小丫鬟们的尴尬,无一不提醒着她之前犯过的错。
好在,姑娘还愿意见她,还能用到她,就已经算是极大的幸运了。
想到这一点,飞云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
按照秦莞的吩咐,飞云写了两份帖子——确切说是两张字条。
一张模仿魏如安的笔迹,约秦薇到南巷宅子一聚;另一张则是仿照秦薇的笔法,对魏如安说再见最后一面,若他答应了,她以后就再也不会纠缠他。
飞云虽惊讶,但什么都没问,只老老实实把字条写好了。
秦莞拿着她写的和秦薇、魏如安的字一对比,乍一看还真辨不出真假。
事情办完了,秦莞叫人拿了些钱赏给她,飞云死活不要,再硬给,她竟跪在地上落了泪。
秦莞无法,只得作罢。
明月一路把飞云送到二门外,到僻静处,不由温声问道:“那个村塾的先生多大了,可有娶妻?”
飞云的脸有些红,低声说:“年近三十,年前才考中了秀才,并无婚配……人呆得很,想来也是难娶的。”
明月欣慰地握了握她的手,“从今往后,定要好好地过日子。”
飞云含着泪,重重点头。
***
见了飞云一面,秦莞心里松快了许多。
这就更加坚定了她把事情弄清楚的决心。
刚重生的那几个月,她满心怨恨,一门心思想要报仇,甚至起过先一步把前世的仇人杀掉的念头。
如今许多事都不一样了,她重新体会到了亲情的滋味,多了坦诚相交的朋友,有了愿意共度余生的人,身上的戾气早就没那么重了。
但是,她还是要把仇人找到,哪怕为了自保,哪怕为了解开心结,哪怕为了能安安稳稳睡个踏实觉。
可喜的是,字条送出去之后,魏如安和秦薇双双上钩了。
秦薇连理由都没找,匆匆换了身男装便出了门。
魏如安正在和秦萱下棋,看到字条后脸色忽的变了,很快找了个理由哄住秦萱,在秦薇之后赶到南巷。
说起来,秦萱和魏如安的关系有些微妙。
虽然秦萱失了侯府的庇护,反倒多了贤妃这个靠山。贤妃从前利用她对付秦莞,如今又把她当成监视、拉拢魏如安的棋子。
因此,别管魏如安喜不喜欢秦萱,至少表面要做出敬爱有加的模样,一方面为了哄着秦萱帮自己说好话,另一方面也是做给二皇子和贤妃看。
至于秦萱,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只能死死扒着魏如安。这些时日魏如安对她呵护有加,反倒惹得她生出爱慕之心。
她本就是个聪明人,又从萧氏及贤妃那里学了些阴私手段,越发变得喜欢动小心思。
如今见魏如安神色不对,秦萱面上丝毫不露,只温温柔柔地送他出了门,转头便派心腹丫鬟跟了上去。
听丫鬟回报说魏如安去了南巷,秦萱的脸当即拉了下来。
此时刚过晌午,是南巷中最安静的时候。
这条巷子是京中出了名的暗.娼胡同,挂灯笼营业的都是最下等的娼.妓,正经郎君没人往这里来。
秦莞过来时护卫们也曾苦劝一番,然而她一心想着前世的仇恨,顾不得许多,执意过来了。
好在这时候是白天,巷子里几乎没人。
魏如安和秦薇幽会的这家门口没挂灯笼,院内还算整洁,想来是他们特意租赁下来的。
秦莞提前叫人布置好了,秦薇和魏如安一到,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扣住了,分别绑在不同的屋子里,堵上嘴,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这处房子原是用来教导妓人的,中间有一个大屋子,左右各有两间小室,墙上有孔洞相通。
待在小室中,可以清楚地听到大屋里的说话声,从孔洞里往这边瞅,也能把屋中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这话底下的人自然没对秦莞说。
为了不污她的眼,护卫们已经提前将那些腌脏物件清理了出去。
此时,秦莞就在小室中,看着魏如安被绑在大屋里,取下堵嘴的布巾,先是愤怒大骂,继而软下态度哄骗,最后露出隐隐的惶恐。
他以为是秦薇绑了他。
想到她在字条中说的“见最后一面”,魏如安后知后觉地担心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看着他丑态百出,秦莞恶心得不行,整整衣裳出现在大屋中。
魏如安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更大的怒意。
秦薇被关在另一间小室中,看到秦莞出现同样惊愕异常,只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秦莞看着魏如安,开门见山地说:“想活命就说实话。”
魏如安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我是二皇子的人,你也敢动我?”
说着,便狠狠地朝秦莞啐了一口。
只是吐沫星子没沾到秦莞不说,自己还重重地挨了一拳,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地上,半边脸都肿了。
看着突然冲进来的数名精壮汉子,魏如安缩了缩脖子,怂成一团。
秦莞又被恶心了一把。
——她再一次确认,自己上辈子确实眼瞎,竟看上这么一个软骨头烂心肠的货色!
午后的阳光从窗缝溜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光带。地上铺着青砖,砖上附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魏如安手脚被缚,侧身摔在地上,发冠掉落,头发半散,肿着一张脸。
秦莞居高临下看着,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只是彼此间换了位置。
上一世,是她被绑被打,跌在地上任人宰割。魏如安、刘司膳,还有那个姘头让她见识到了人世间的恶。
如今换成她站在这里,报前世的仇。
秦莞没让人把魏如安弄起来,就这么任他别扭地躺着。
她微微一笑,说:“我劝你识相些,也能少受些疼。”
——这话是当初刘司膳对她说的,如今她还给了魏如安。
本以为魏如安还要折腾一番,没想到他竟十分平静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秦莞刚要开口,钱嬷嬷便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秦莞挑了挑眉,“既然跟来了,就让她听听罢!”
——来的人是秦萱。
钱嬷嬷把她和秦薇关进了不同的屋子,同样绑住手脚,堵上嘴,叫她只能听不能说。
秦莞坐在椅子上,习惯性地拿起茶盏,看到里面的山水图景,皱了皱眉,又放下了。
她问魏如安:“你跟秦薇是怎么回事?”
魏如安尚未回答,便听到旁边的小间中发出一声异响,是秦萱所在的那间。
不用秦莞吩咐,便很快安静下来。
魏如安以为是秦薇,并无丝毫紧张之色,反而讽刺地勾了勾唇,说:“大姑娘好硬的心肠,绑我也就算了,竟连亲妹妹也不放过。”
秦莞挑了挑眉,“魏进士倒是情义深重。”
这话对魏如安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讽刺。
他咬了咬牙,恨声道:“我知道秦薇就在那边听着,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接近秦薇吗?是为了报复你!”
从他近乎癫狂的叫嚣中,秦莞捋清了前因后果。
原来,从去年被太学除名起,魏如安就在谋划如何挽回名声。
他没有痛改前非,没有闭门苦读,而是想出这样一条歪门邪道:颠倒黑白,让世人以为是秦莞求爱不成栽赃陷害,他是冤枉的,秦莞才是那个恶人。
——就是之前他在杏林宴上联合贤妃和萧氏一起唱的那出大戏。
之所以会选中秦薇,完全出于偶然。
那时秦薇刚和卢生定亲,卢生将她约到酒肆,表明自己另有所爱,只因家母苦苦相逼才不得以应下,希望秦薇主动退亲。
秦薇从小便十分自卑,这种自卑又让她生出极大的自傲,她觉得自己在侯府中本就处境艰难,怎么肯接受退亲这种事?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她都不愿被人指指点点。
卢生没办法,只得同她讲明,即使成亲后也不会与她同房。他有心所爱,也允许秦薇在外面找相好。
秦薇白着一张脸强撑着应下,待卢生走后她才忍不住大哭起来。
好巧不巧,魏如安就在旁边的雅间,把他们的话悉数听了去。
说是两个雅间,其实是一间屋子,只是用屏风和帷帐隔开了。魏如安独自饮酒,动静不大,是以卢生和秦薇都没料到隔壁有人。
魏如安从两个人的对话里判断出了秦薇的身份,于是大着胆子现身,使出浑身解术,哄得秦薇放下心防,哭倒在他怀里。
他表现得十分君子,不仅没趁机占秦薇的便宜,还温柔地将她哄好,并细心地把她送回了侯府。
之后在魏如安的设计下,两个人又“偶遇”了几次。一来二去,秦薇暗暗地对他上了心。
魏如安抓住机会,掏心掏肺地表白了一番,说什么自己早就瞧上了她,同秦莞的事就是一场误会,并且不介意她定了亲,甘愿做她的护花人。
秦薇听了大为感动,再加上卢生的刺激,假意推拒了两下便和他成了事。
听到这里,就连秦莞都气得够呛,更别说隔间里的秦薇——不知她是气愤多些,还是伤心更甚。
“既然你一早就选定了秦薇,后来为什么又要招惹秦萱?”这是秦莞疑惑的第二个点。
魏如安哼笑一声,道:“秦大姑娘,你当真以为侯门贵女就是香饽饽吗,值得我挨个试一遍?”
秦莞皱眉,冷声道:“给他洗洗嘴巴。”
“是!”护卫上前,一脚踩在魏如安脸上,疼得他咧嘴痛呼。
到了这般田地,魏如安反倒生出几分胆气,大声叫道:“若不是你妹妹上赶着,你以为我会招惹那个麻烦精吗?”
秦莞使了个眼色,护卫退下。
不等她再问,魏如安便识趣地说:“是萧氏求了贤妃,贤妃硬塞给我的。萧氏想给秦萱找个体面的夫家,贤妃想利用秦萱逼我好好效忠二皇子——当然,我也没想拒绝,毕竟秦萱和你一样是个嫡女,又是萧氏所出,用来对付你倒比秦薇更顺理成章,不是吗?”
“你个人渣!败类!”秦莞怒极,抓起茶碗狠狠地砸在了他脸上。
魏如安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大娘子为何这般气愤?今日的一切可是你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当初你毁我前程,我哪里用得着这般算计?如今你二妹妹无奈嫁我,你四妹妹与我偷欢,只有你安安稳稳做着将军夫人——秦莞,秦大姑娘,秦大娘子,你可有丝毫内疚?”
秦莞几乎要被他的歪理恶心吐了,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魏如安是故意刺激她的。
他想让秦莞心神大乱,不会立即处理他。只要缓上一夜,他就有办法通知二皇子的人来救他。
于是,他不遗余力地说着恶心话——
“好在,魏某的计策还算成功,大娘子同我的韵事可是传了好些天呢!想必大娘子近来的日子过得不大舒坦吧?梁大将军可还像从前那般待你如珠似宝?”
“这世间的女子呀,最怕流言,越是掰扯不清越能引起旁人的兴趣。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就像要命的刀,即便你再高洁无尘,说得人多了也能把一块绝世美玉喷上斑斑瑕疵。”
“怎么,想弄死我?我知道,你不会的,像你这种自诩良善的高门贵女怎会轻易喊打喊杀?可别脏了手,免得沾了因果,几生几世理不清。”
秦莞真被气到了,暗暗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没一怒之下给他抹了脖子。
就在这时,房门咣当一声拍到墙面上,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
秦莞乍一看,还以为是梁大将军,直到光晕散去她才看清了,原来是梁桢。
“桢哥儿,你怎么来了?”
不等梁桢回答,她自己就反应过来了——她带来的这些护卫除了从秦耀那里借来的,其余都是梁家的人。
梁桢似乎生气了,看都没看秦莞一眼,径直走向魏如安,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到的还有一把反着寒光的长剑。
“想求死?找我呀,你这龟孙还吃奶尿裤子的时候老子就在边关砍瓜了,剑法准得很!”
魏如安瞠大眼,狼狈地向后退,“梁桢,你可想好了,二皇子正愁抓不到梁家的把柄,若是今日你把我杀了,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就试试看。”梁桢不屑地勾了勾唇,剑尖往前送了两寸,堪堪刺破魏如安的皮肤。
魏如安吓得大叫一声,颤声道:“梁桢!你会成为梁家的罪人!成为三十万梁家军的罪人!为了我这一条贱命,值得吗?”
梁桢哼笑:“既然是贱命,还说什么值不值得?”
秦莞心头一颤,她看出来了,梁桢是真起了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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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精夫妻逆袭记》by季孟夏——戏精夫妻打拼高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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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秦茹玥是一好惨的女子,
老爹受人诬陷被贬,
未婚夫婿被人调包,
寄人篱下还被人赶,
亏得官人发奋图强,
皮操肉厚吃苦耐劳,
一路高升风光无限,
此后夫妻双剑齐出,
斗得恶人四处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