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机关算尽之后（19）
卿玉的问题, 萧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想说的话太多了, 一时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卿玉看到萧韶久久没有回应，有些奇怪：“萧韶, 你没事吧？”
他说着，就想从面前的冰棺里起来，但是不知道怎么, 身子一软。
萧韶连忙冲上前去抱住了他：“你别乱动。”
他的声音嘶哑, 扶着卿玉的手在抖。
卿玉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座冰棺里，而萧韶身上穿的衣服, 居然是龙袍？
“这是怎么回事？”卿玉有些懵了。
“说来话长, ”萧韶把卿玉从冰棺里抱了出来, 但是却舍不得让他的脚沾在地上，只把他抱在怀里：“现在……距离梅州一役, 已经过去了八年了。”
卿玉安安静静的蜷缩在萧韶的怀里, 轻的像是纸片一样，袖袍下露出一截藕般的小臂, 发丝散落在萧韶的胸口，萧韶的衣衫有些凌乱, 胸膛微微起伏，卿玉靠在他胸前，正好能听见他如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我是失忆了吗？还是昏迷了八年, 直到现在才醒？”聪慧如卿玉, 一下子就猜到的事情的原委,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先说：“阿韶，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阿韶。
萧韶不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听见，卿玉这样叫他了。
这个温软的名字从卿玉的口中鲜少落出来，只有在他们两个人温存之际，萧韶逗他，卿玉才会红着脸这样叫他。
但是萧韶的心头却不断涌上的烦闷，因为他知道，他配不上这一句，辛苦了。
卿玉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已经当了皇帝，也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三年，更不知道，他辜负了他。
这样的卿玉，不是他梦寐以求的吗？他只要能什么都不说，就骗卿玉说他从八年前一直昏迷到现在，他就可以跟卿玉好好的在一起了！
但是为什么，萧韶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跳着，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卿玉听见了萧韶不安分的心跳声：“阿韶，有什么事吗？我昏迷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吗？”
“不，没什么大事，”萧韶换了个姿势，让卿玉听不见他的心跳声，岔开了话题：“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他不知道卿玉到底能醒过来多久，但是他醒过来的每一刻，萧韶都不想放弃。
“你撒谎，”卿玉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透明的看不到一点情绪，他挣扎的甩开萧韶要站起来：“萧韶，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萧韶张嘴了半天，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卿玉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他不想撒谎，也不敢撒谎，所以不知道从何说起。
“卿卿……你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喜欢我？”嘴唇蠕动了半天，萧韶最后仅仅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卿玉微微皱了皱眉：“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就是想……问问。”萧韶说出话那一刻就后悔了，因为他觉得，卿玉不会回答他的。
“我也不知道，”没想到，卿玉居然答话了：“可能因为是你，我就喜欢上了。”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嘴唇苍白的没有血色：“很奇怪，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就觉得，我是属于你的。”
这是萧韶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也是卿玉第一次如此坦荡的说出自己的爱，要不是他亲眼见证卿玉从棺中坐起来，他甚至要以为，面前的这个卿玉是假的了。
“别害怕，”卿玉捧住了萧韶的脸，拇指轻轻的抚摸着萧韶的额头，想要抹开萧韶紧皱的眉头：“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样直截了当的话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咬了咬唇。
萧韶知道，卿玉已经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看穿了他的惶恐，所以他愿意。
天下如果还有另一个人能这样轻易的猜到帝王心，那么这个王位他就该拱手让人了，但是卿玉不同，只要他一句话，萧韶就愿意引颈就戮。
当然他也知道，卿玉永远也不会害他，他理解他，包容他，陪伴他，但是他却没有。
八年前的卿玉……不对，一直以来的卿玉多好啊……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却看不到呢？
萧韶心中翻江倒海的酸涩。
可是他那样好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呢？
面前的卿玉苍白的几近透明，萧韶甚至不敢用力抱住他，生怕一用力，他就碎了。
他不能再对不起卿玉了。
他要说出真相，无论卿玉原不原谅他，都是他应该受的。
“我……”萧韶鼓起勇气对卿玉说：“你其实，只是昏迷了三年。”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但是这个话还没有说完，萧韶就惊恐的看见面前的卿玉突然眼睛一闭，从他面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萧韶连忙扶住他，让卿玉不至于摔在地上。
他双手颤抖的去试探他的鼻息，然后却什么都没有探到。
刚刚的那一切，仿佛是一场梦。
如果不是现在怀里的人，和嘴里依旧残留的血腥味，萧韶甚至以为，他只是做了一场美梦罢了。
他把卿玉重新的放回了棺里，凝视了许久卿玉的模样，然后才走了出去。
“皇上！”他刚刚踏出未央宫，就被小太监拦住了：“偏殿的夏大人！他……他刚刚昏过去了！”
萧韶骤然停住了脚步：“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皇上您进去未央殿不久！”小太监看着萧韶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自作主张请太医的举动一定是对了：“奴才逾越，已经请太医去看了。”
“醒了吗？”萧韶问道：“太医怎么说的？”
难道刚才自己取了太多的血了吗？夏朗会有事吗？
“太医——”小太监还没有说完，然后另一个太监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徐公公——”
他本来是想跟小太监传信，但是没有想到看到了萧韶在，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来：“见过皇上！”
“起来吧，”萧韶说：“你继续说，夏朗怎么样了？”
“回……回皇上，”新来的小太监插嘴：“夏大人刚刚已经醒了！”
小太监也插话：“皇上，您要去看看吗？”
皇上这么紧张夏大人，一定要过去看的吧。
萧韶本来刚往偏殿的方向进了一步，但是听到了这句话，蓦的一下突然又换了方向。
“不了，”萧韶说：“你看着赏赐些滋补的东西，送夏大人回府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两个小太监面面相觑。
皇上他的心思，真的是捉摸不定啊……
萧韶又在未央宫里枯坐了一晚上，直到月上高梢。
他看着月亮，努力的让自己想着卿玉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一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夏朗……怎么样了？
他本来就受了重伤，身子又弱，今天又失去了那么多血，要怎么办？
萧韶身上的仅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让他停止想那个人，他该想的应该是卿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暗阁后面，拿出了那一套属于“旺财”的小厮衣服。
直到拿出那套衣服的时候，萧韶才如梦初醒，扇了他自己一巴掌。
萧韶！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他这下下了狠手，脸直接就肿了起来，但是仅仅让他清醒了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未央宫里就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影子。
夏府，灯火通明。
萧韶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房顶，没有落在上次被发现的树梢上。
。
透过窗，他可以看见房间里有两个人影，有细碎的对话从房间里流出。
“大人，皇上是不是又罚你了！”一个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带了一丝心疼。
“没有……嘶……”另一个声音是萧韶熟悉的声音：“你轻点，皇上今天是在给我疗伤呢。”
“这——”陈玖虽然不太懂医术，但是看着夏朗脖子上的伤口也知道，这是哪门子的疗伤！
但是身为一个粗使下人，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他只能忿忿的咽下了嘴边的话：“大人下次别去皇宫见那个魔头了！”
“说什么呢，”夏朗却突然严肃了语调：“旺喜，不可以这样说皇上，这是唯一一次，你听到了吗？”
“我——”陈玖不忿。
“皇上他是个好人，你们都不了解他”夏朗说，勾起了一个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笑意，却都被陈玖看在了眼里：“我很……喜欢他。”
萧韶差点从房顶摔下去！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猛烈的跳动着，掌心甚至出了冷汗。
夏朗语气里面的那一丝丝温柔，他听的很清楚，如果是几个时辰之前，他甚至还愿意下去调戏一下他，调侃一下夏朗说这种话的时候他居然被听见了。
可是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