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为您披荆斩棘番外.下
没有了成年皇子的帝国群龙无首, 克里斯很简单的统一了帝国和联邦, 然后让夏星成为了新的皇帝，他自己慢慢的隐居到了幕后，致力于改造人在一般人中的应用, 慢慢的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比如每个改造人出场的时候都会在心脏装上一个自毁装置, 这是以防之后改造人发生暴走或者失控的情况, 就连克里斯也不例外, 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联邦在发现克里斯不是完美的改造人之后，并没有停止改造人的研究计划，相反的是，他们以克里斯的基因为主体，一直试图想成功的制造出真正完美的改造人，而这一次, 就不要给他加上正常的人类情绪系统了。
一个国家机器，并不需要有自己的感情, 比如克里斯。
而这么多年, 他们终于成功了。
夏星，就是他们制造出的，最完美的国家机器。
他是由夏朗和他两个人的基因组成的, 从出生开始就被剥夺了感情系统，所以克里斯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那不大的孩子脸上却会是那么的冰冷。
不过现在, 夏星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他像个真正的十六岁孩子一样, 会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出喜怒哀乐。
他抱着玩具熊，乖巧的坐在床边上，克里斯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惊讶，表示一定是有人跟他打过招呼了：“父亲，你来了？”
这声父亲让他心里微微一颤，克里斯走过去，拉住了夏星的手：“对，我来接你回家。”
“爸爸呢？”
怀中的手如此的柔嫩，克里斯甚至不敢再多用力一点点，生怕握碎了它。
这是他和夏朗的孩子。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夏星，突然开始感谢这个世界有改造人的存在。
“他……去世了。”克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哦。”夏星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你不惊讶吗？”
“不，”夏星说：“爸爸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父亲，我跟您一样都是改造人。”
克里斯突然想到了十六岁的自己，虽然于情感上的自己都还是懵懂无知，但是却已经是个大人了。
“路易斯。”克里斯躺在床上，十指张开，打量着自己的手。
这双看似普通的手，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变成一把枪，一把刀，甚至是一个小型的反应器。
“恩。”夏朗在他身边整理东西，轻轻的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我有时候真的挺讨厌改造人的，”克里斯放下手，转过头跟夏朗说：“明明好好的一个人，被改造成这样人不人机器不机器的样子，有的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他没有父母，从出生开始大脑里面就装满了无数的知识，甚至连他的身体都是经过专业制造的。
“你说当时为什么要制造改造人呢？”克里斯问。
“为了对抗帝国，”夏朗答道：“我想这个您上历史课的时候应该学到过。”
“这倒是没错，但是我还是不理解，”克里斯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制造改造人，这样为了追求力量，真的好吗。”
“他们有想要追求的东西，”夏朗答道：“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梦想，无论它是好是坏。”
“但是你没有觉得这是违背道德的吗？”克里斯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像我这样基因的产物，真的算是一个人吗？”
“克里斯，”夏朗从桌子上起身，然后走到克里斯身边，将自己修长的手抚上了克里斯的胸膛：“你听，它在跳。”
说完，他又将克里斯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前：“你听，它也在跳。”
“你会哭，你会笑，你会爱，你会恨。”
“我们都是人，我们都能好好活着这个世界上，这就好了。”
后来的很多年，他一直会做同一个梦。
他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因为夏朗的能力是精神控制，他在给他提供基因补充的时候，一部分的精神也随之而来，这才是克里斯为什么会在三十岁的手术时第一次做那个梦的原因。
他在里面看到了一小部分的未来，他也知道，那是夏朗曾经看见过的。
人的精神世界玄妙不已，克里斯也不知道，夏朗的能力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但是既然能杀掉夏阳，说明他的能力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夏朗可以看到自己的未来，他知道最后会为他而死，但是他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克里斯一想到这里，只觉得心脏上的伤疤隐隐作痛。
梦里他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地方跋涉前行，然后终于看到了那一束光。
那个是个非常温暖的地方，有鸽子，有白色的城堡，有绿色的草坪，还有上面安静的躺着的一个人。
夏朗安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克里斯看到一个和当初一样迷茫的自己，对着地上的夏朗又叫又闹，试图将他唤醒，他想去阻止，但是却根本碰不到自己的手。
他的手穿透了空气，穿透了一切，他碰不到夏朗，也碰不到当初的自己。
他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这是他那天潜入帝国皇宫的时候，只不过，他记得那天明明是个暗无天日的夜晚，为什么现在却是阳光普照的样子呢？
但是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他悬浮在半空中，只能当着一个看客。
他看着当年的自己轻轻的咕哝了一句：“这谁啊。”
他看着夏朗的脸埋在胸口里，头发被阳光氤氲得泛出温柔的光泽。
当时的自己对眼前的布置都不甚了解，但是克里斯现在读了很多古地球的书籍，知道了这一切的布置都和古地球的人类举办婚礼的场合一模一样。
白色的教堂，会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的鸽子，还有庄严的钟声。
古地球的时候，一对一对的新人会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相知相爱一辈子。
这是夏朗最后的浪漫。
他身上和自己的黑色衣服有些相似的白色衣服，上面是斑斑血迹。
克里斯知道他身上的血迹是怎么来的，那是他亲手朝他开的枪。
心疼吗？后悔吗？
克里斯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却一点也没有疼的感觉。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因为他知道，过去的事情再也无法回来，即使是科技强大如联邦，对于岁月和时间也毫无抵抗能力。
还有……
后悔是因为想回到某个时候进行弥补，但是他却不知道他应该回到什么时候才行。
他对不起夏朗的事情太多了，一件件，一桩桩，如果可以，他想回到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然后扼杀掉培养液里的自己。
夏朗生命中所有的苦难和不幸都来自于他。
他如果能足够完美，夏朗就不会被俘虏来联邦，他会是名正言顺的帝国二皇子，而不是联邦的一个小小的侍卫官，要仰人鼻息的存在。
他如果不任性，夏朗也不会一次又一次为了他受那么重的伤，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威胁。
他如果相信他一点，最后也不会没有相信夏朗的话……
克里斯看着年轻的时候自己，似乎正打算踹两脚眼前的人，看看他究竟是死是活，他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要！”
你不能这样对他！
梦中的自己对自己的怒吼置若罔闻，但是闭着眼睛的夏朗却像是听到了他的话一样，私有感悟的抬起了头。
“你来接我了吗？”夏朗的面容安静，穿过他旁边的人，微笑着对空气招手。
克里斯悬浮在半空中，不敢置信，
夏朗的眼神没有落在当时的自己身上，而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得到他？
“你看得到我吗？”他问。
夏朗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克里斯的问题。
许久，他喃喃的说，声音很小，克里斯必须要很仔细才能听得到。
“你不忍心的，对不对？我知道一直是你赖着我，可是，这次换我赖着你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克里斯只觉得胸口的吊坠在发烫，烫的灼烧了他的胸口，烫的他喘不过气了。
——当时的他什么都不懂，现在的他怎么可能不懂？
夏朗唯一一次的任性，就是在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的时候，让他和他穿了一套同样的西装。
“克里斯。”夏朗缓缓开口，血缓缓的从他的嘴角流下。
“嗯，我在。”他几乎和梦中的自己同时出声。
“克里斯。”
“我在。”这些话是跟他说的，他知道。
“克里斯。”
“我在。”
克里斯悬浮在半空中，但是目光却贪婪的看着面前人的脸，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夏朗清晰的脸了，也好久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了。
夏朗笑了，他的眼角和唇角都高高扬起，克里斯第一次看到他笑的那么开心。
他没有看向那个梦中的自己，而是看向了半空中的他。
“克里斯，我要留你一个人啦。这个世界太脏太脏了，我不想活下去了。”夏朗伸出的手白皙而透明，因失血过多而浮现出青色的血管，虽然碰不到，但是克里斯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脉搏一点一点减弱，血液一点一点的在凝固。
“当——”
“当——”
“当——”
同样的钟声敲响，克里斯就看到夏朗突然咬牙站了起来，将一管药剂打在了自己的小腹，咬牙站了起来。
克里斯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夏朗会靠在柱子旁，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和他对话，告诉他，他还没有长大，然后再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发了疯的想冲上去拦住夏朗的脚步，但是却发现自己无法往前一步。
无形的压力萦绕在了克里斯身边，让他连站都站不直，最后只好双膝一软跪了下来，甚至俯趴在了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夏朗走向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一刻，他仿佛想起了那个二十岁的时候拼命恳求夏朗留下的自己。
“不要走！”他崩溃出声：“夏朗，我求求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你回去，什么都不会收获，你只会看到一个依旧不懂事的我，不明白你苦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不要走！叔叔……不要走……夏……不要走……夏……夏朗。”梦中的克里斯也在挽留夏朗的留下，但是夏朗却置若罔闻，依旧向前走去。
克里斯拼了命想拦住夏朗的脚步，但是最后却只能脱力的倒在地上，满是绝望。
那一刻，三个克里斯的身影重叠，二十岁的他，三十岁的他，和四十岁的他重叠在了一起，跪在地上，却无法前进一步。
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没有办法把他留下。
二十岁的克里斯发着高烧，连滚带爬从总统府的楼梯摔下来，跌跌撞撞浑身是伤，但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帝国军队带走。
三十岁的克里斯跪在地上，双眼通红，他发动了上百台a级机甲的力量，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阳抱着他一步一步离他远去。
四十岁的克里斯眼睁睁的看着那架载着夏朗的飞行器在两万米的高空爆裂成了一朵烟花，烟雾散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
克里斯每天每天都能想起来夏朗在他眼里停止呼吸的样子，他穿着白色的西装，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但是他们经历的却不是婚礼，而是永别。
路易斯。
“克里斯少爷，对不起，让您受惊了，是我的失职。“
沙狄。
“哪里来的大英雄打算挑战自我啊？e级机甲都出来了？下次记得小心一点呀，我救得了你第一次可救不了你第二次哦~”
修尔。
“我永远忠于您，我将为您披荆斩棘，在所不辞。”
“夏朗，”克里斯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好像养了很多只蚂蚁，而这个名字好像是这些蚂蚁的食物，一听到这个名字心脏各处就出来细细碎碎的痛感，可他不想停，就想这样喊下去。任凭心脏痛的快要炸开也不想停：“你怎么忍心呢？”
“你怎么能这么忍心呢？”克里斯捂着心脏，却突然觉得耳朵有些酥麻，夏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看过你出生，我亲手抱过襁褓之中的你，我那时候就惊叹过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脆弱而又强大的孩子。“
“我看着你长大，我看过你肆意大笑与奔跑，我在海边跟你共享过一片落日，对上你的期盼却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我给了你承诺。”
“我给了你新生，陪了你无数个朝阳与日落，我看着你跌跌撞撞蹒跚前进，看过你噙满泪水喊我的名字，我狠心离开，因为我知道，你的世界不能只有我。”
“我在两万高空看着你一人面容冷静奋力厮杀，我在那一瞬间惊觉你的强大，也终于明白，你已经不在需要我了，却也暗自庆幸，我多少也算是参与过你的成长了。”
“我教会你什么是爱，教会你什么是恨，你生命中经历的每一件重要的事，都由我来出演，这世间求而不得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我却不忍心让你都经历，我不是一个好的演员，但是我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让你的快乐之上能多一些喜悦，让你的痛苦在极限之际能有一些转圜。”
“然后我力竭了，我在站在城堡的落地窗前，看着你的飞机冲天而起，冲上极限之外的无尽长空，我留在原地，我已经追不上你了。”
“但是我总是还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看看我那殷红暗淡的岁月背景里，唯一的光。”
“让我在这高高的云端，把光荣的一生交给你。”
“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我就要离开了啊。”
——“离开的时候，我有了一场震撼星际的婚礼，只可惜，新郎是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