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应该是凌晨五点钟的样子,严墨戟就打着哈欠从卧房里走出来了。
昨夜调味、拌馅儿、装盆,点着油灯搞到深夜,中间就出来跟送拖车来的纪父见了个面就回去继续忙活了,差点没把他累趴下。
纪父也是一脸不信他会改过自新的样子,只是看起来纪父和纪明武一样都是不善言辞的性子,只看着他叹气,帮他提前把炉子和木炭装上拖车,别的也没说就回去了。
这让严墨戟更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赚钱,弥补原身对这些关心他的人的伤害。
而到了晚上,纪明武好像直接睡在了他的木工房里,也没去他们家的婚房睡,这让满心期待能跟帅哥同床共枕的严墨戟失望不已,再次唾弃起“自己”成亲晚上把纪明武赶出去的行为。
——就算是直男,也可以在一张床睡的嘛!你看武哥这性子,你不愿意他难道会做什么吗?搞得我现在想跟他提回来睡都不好意思开口!
严墨戟打着哈欠,先去了水缸旁边,舀一瓢清水冲了冲脸,让冰凉的井水刺激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准备去把昨天自己熬夜准备的那些馅料和饧好的面糊搬上拖车。
刚准备动作,就见木工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衣衫齐整的纪明武慢慢走了出来。
严墨戟一怔:“武哥?起这么早?”
纪明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声音还带着一点晨起的沙哑:“要帮忙吗?”
——卧槽这个事后一样的声线,我要死了!
严墨戟被这个性感得不要命的声线撩得七荤八素,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家武哥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干咳两下:“不、不用,武哥你好好休息,我把这些东西搬上车就行了。”
说罢他一溜烟跑去厨房,卖力的搬起了各种盆盆罐罐,努力清除自己脑子里闪过的各种黄色废料。
“小妖精”似乎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严墨戟突然这么积极,只稍微蹙了一下眉,就慢慢走到了拖车附近,看着严墨戟来回几趟把东西都搬上来。
“好了,我再出门雇个脚夫,帮我把车拖出去就行了。”
严墨戟拍拍手,信心十足的对纪明武笑了起来。
——他起来的时候还想自己拖车来着,结果用上吃奶的力气,载着炉子的拖车也纹丝不动啊哈哈哈……
纪明武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右手提了提夹在胳膊下的的拐杖,左手伸向了拖车的把手。
严墨戟一看他家武哥这是想自己把车拖出去的姿态,顿时急了:武哥这是还不能接受自己瘸了腿、成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的事实?没关系啊!不要逞强!他一点都不嫌弃!武哥长得这么帅,就该好好在家当花瓶貌美如花啊!
“武哥,你别——”
阻拦的话还没说完,严墨戟就像被人卡住了喉咙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辆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拖不动的大车,在纪明武一只左手的使力下,轻轻松松向前动了起来。
严墨戟:“???”
武哥这是推了个假车吧?
一个瘸子,一只手拄拐,另一只手能拖着堆满了东西的大拖车轻轻松松向前走?
妈的他自己连空车拖起来都累半死!
……………………………
纪明武帮严墨戟把拖车拖到之前看中的位置,然后就在严墨戟夹杂着惊叹和崇拜的目光中一脸淡然的回去了。
目送着纪明武一瘸一拐的离开,严墨戟收起自己心里支离破碎的、对纪明武“可怜无助脆弱的小白兔”印象,重新树立起“可怜无助脆弱、但是能打的小白兔”形象。
——他家武哥这力气也忒大了吧,吃什么长大的?
不过已经开张了,严墨戟也就收起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烧热的平底锅上。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亮起来了,早起的脚夫和买菜的妇人已经三三两两的在大街上出现,早有其他的早点摊子开始了吆喝。
严墨戟搓了搓手,等几个看起来是顾客的脚夫走近了,舀起一勺面糊,开始摊起煎饼来,一边还不忘招呼起来:
“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塌煎饼?特别香!”
那边几个脚夫原想着走过去买几个包子的,见严墨戟摊煎饼的动作颇为新奇,不由得好奇凑了过来。
一个脚夫好奇的问:“小郎君,你这是个啥?”
严墨戟“唰”的把刚好烙熟的煎饼揭起来,放在一旁的篮子里,笑着回答:“这叫煎饼,是从别处传来的,客官要不要尝尝鲜?啥馅料都有!”
说着他指了指一旁盛放着各种馅料的盆碗,有他昨晚精心调好的各种口味。
那脚夫稀奇的看了看严墨戟手里跟皮纸一样薄的煎饼:“哟,这玩意儿多少钱,咋吃啊?”
“本来三文钱一个,不过今儿个第一次出摊,前五份只收两文钱!馅料随便加。”严墨戟摆出真诚的笑容。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配上特意练习过的温和笑意,一下子就让人心生好感。
几个脚夫面面相觑,刚才问话的脚夫犹豫了一下,虽然觉得原价有点贵,但是一想到赶早只要两文钱,还是想着尝个鲜,就点了点头:“给我来一份,馅儿……就要这个和这个吧,多加点辣子。”
塌煎饼其实不难做,就是煎饼摊好之后,把事先准备好的馅料炒熟,铺在上面,再把煎饼卷起来叠成块,再稍微煎一下,让煎饼的麦香焦香与馅料的鲜香料香结合起来,一口咬下去,稍微有些坚硬的煎饼里一层夹一层软嫩的馅料,堪称是煎饼食物里最适合早餐的了。
严墨戟带着几分炫技的动作,手里的竹夹和木铲上下飞舞,不多时一份分量十足、热气腾腾的塌煎饼便做好了,包上油纸,笑着递给面前的第一个客人:
“做好了,您尝尝!”
那脚夫在汗襟上擦了一下手,接过来咬了一口,浓香的馅儿与韧性十足的煎饼结合起来,让他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哟,还真挺好吃!”
他也不怕烫,三两下吃完一个,拍拍肚子,有些意犹未尽的抹抹嘴,对严墨戟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个……煎饼?味儿还挺好!”
严墨戟对这第一位顾客的反应毫不意外,脸上带着笑,又舀了一勺面糊:“觉得好吃您常来!几位客官要不要也来一份尝尝?”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脚夫的同伴也不再抑制自己的好奇心,纷纷解囊买了一份尝尝鲜,各种要求多加馅儿、多煎一会儿的。
严墨戟开张大吉,脸上一直带着令人感到亲切的笑容,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就卖了好几份出去。
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因着煎饼这种食物从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路过这边的镇民们都对这看起来像一张皮纸一样的食物感到分外好奇,不少人都忍不住买一份尝尝鲜。
而吃过之后的人大都赞不绝口,又成了鼓舞后来人的活广告,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早起的人也越来越多,严墨戟忙得汗流浃背,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正摊着煎饼呢,严墨戟忽然听到了一个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咦?这不是纪家男媳妇吗?”
严墨戟抬头一看——哟,这不是昨天在巷子里碰到的那些对自己指指点点的妇人之一的张大娘吗?
现在这张大娘一脸诧异,粗糙的手轻轻揉了揉眼睛,嘴里说得倒是还算客气:“你这是在做什么?帮别人看摊子?”
——得,这张大娘第一反应竟然是别人搞的摊子?明明现在自己手里不停的在摊煎饼好不好!
严墨戟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原身的事迹实在是太过典型,也就没跟她争辩,而是摆起笑容:“张大娘,这是我从别处学来的一种新吃食,要不要尝尝?”
那张大娘瞅了瞅严墨戟手里刚做好的塌煎饼,两条稀疏的眉毛皱了皱,才勉强接受了严墨戟“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新人设,犹豫了一下,想着好歹是街坊邻居,能照顾生意也就照顾一下,就点点头:“那给我也来——”
“张家嫂子,你可别糊涂了!”
忽然,陪着张大娘一同过来的一个妇人打断了她的话,冷笑着开了口:“这纪家媳妇,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做的东西你也敢吃?”
咦?
严墨戟把注意力投到这个自己在记忆里根本不认识的妇人,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挑挑眉,笑着问:“这位婶儿,不知您是?”
那妇人冷笑一声,根本不屑跟他说话,拉着张大娘就想走。
张大娘不安的看了看那妇人,又看看脸上沾着面粉、衣袖上还带着油痕、笑得一脸亲切的严墨戟,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摸出三枚铜钱:“我这会子正好也饿了,给我来一份这个煎饼吧。”
严墨戟手脚麻利的做好一份,递给了张大娘,只收了两文钱,笑着道:“今儿个我第一天开张,咱们街坊邻居的,就只收您两文钱吧,您小心烫。”
张大娘刚接过塌煎饼,旁边那妇人又冷笑一声:“倒是嘴上说得好听了,省这一文钱当什么事?你倒是白送啊!三文钱一个,你不如去抢!”
这话说得一同来的张大娘也听不下去了,皱皱眉:“王家妹子,这话就过分了,纪家媳妇也是在做生意,哪能亏本呢,我也不能要。”
“呵!说起来,谁不知道他?”那妇人来劲了,叉起腰,指着严墨戟的鼻子,“一个大男人,整天喝酒赌钱,谁知道你这又是闹什么幺蛾子?诸位可也擦亮眼睛了,这就是纪木匠家那个败家男媳妇,你们买他的吃食,小心他喝醉了不知道在里面下什么好东西!”
旁边的其他人闻言都是一愣,下意识把犹疑的眼神看向了严墨戟。
严墨戟面对众人的目光洗礼,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门儿清得跟明镜似的:
这是来砸场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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