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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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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岛并没有等来隋轻驰的回复,眼看进棚录音的时间一天天接近,那首歌别说歌词,连歌名都还没有着落。

昨天连跑了三个通告,回到家他只睡了四个小时,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工作室开会,因为工作室现在也只有他一个艺人,说是开会,其实参加的包括他在内也只有四个人,开完会大家离开会议间,他走出门时,洛雪走上来问他合唱的事隋轻驰答应了没。

钟岛挫败地叹了口气:“我今天再去一趟富山山庄。”

洛雪点点头往办公室走,边走边回头说:“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钟岛看着干练的女经纪人雷厉风行地走进办公室,拿起外套就披上,有点纳闷,不是之前一直不支持他吗,他以为工作室的人都在等着他被自己的不自量力打脸,怎么突然态度就变得这么积极?

洛雪披上大衣,低头翻好衣领走出来,挑眉看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洛雪没回答他,扶着他的背往电梯走,说:“上了车我慢慢和你说。”

他们没坐保姆车,洛雪亲自开车,上了车钟岛才从洛雪口中得知昨天发生了什么,惊讶难当。网络时代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地震般的新闻一夜之间就能光速抵达每一个人,而他昨天只是因为太忙没怎么看微博,就好像和所有人脱节了。

他坐在副驾,低头刷着一条条微博,疲惫和倦怠感立刻被眼前爆炸般的爆料一扫而光。

隋轻驰艳照门事件中的女当事人之一昨天突然在微博发声,说出了事情真相,包括隋轻驰当晚来生日派对的所有情形。女生的微博id叫“随风而死的记忆”,看得出她发这条微博的用意并不是帮隋轻驰澄清,长微博里措辞激动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千字,无非是为了报复那个玩弄了她感情的叫骆斌的男人,也就是隋轻驰的前吉他手,也是当天派对的主人。但是公众最关注的只是与隋轻驰有关的内容,这一部分内容已经被无数八卦营销号截图转得到处都是:

——……我们当时还在别墅里面,骆斌和我们说隋轻驰要来我们都很兴奋,他大概是一点钟左右来的,一进门就问骆斌有没有酒,我感觉他心情反正不好,隋轻驰没有给骆斌带生日礼物,而且一看就知道人家不是来给他庆生的,骆斌脸色很难堪,后来隋轻驰自己走到沙发那儿,他把沙发上和茶几上所有垃圾都扔到地上踢到地上,然后让我们出去,就自己在那儿倒酒喝酒,骆斌还和隋轻驰说“隋轻驰,这是我的生日派对”,隋轻驰根本没理他,也是好笑,这房子都是隋轻驰的,他还真好意思这么跟隋轻驰说话。反正后来屋子里所有人都被赶到了泳池,我们玩到很晚,骆斌还一直灌我酒,还问我想不想和隋轻驰合影,当然想了,谁不想啊?后来玩真心话大冒险,骆斌那帮人就怂恿我和我闺蜜去和隋轻驰拍照,隋轻驰当时已经醉了,睡在沙发上,骆斌说隋轻驰喝醉了就不会醒,为了证明是真的他居然解开了隋轻驰衬衣的扣子,我当时脑子一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做了,现在真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拍完的照片他们那帮人全部都收藏了,第二天早上隋轻驰的经纪人来找他,要求检查我们所有人的手机,我们就都删了,我发誓我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骆斌那里还有一份,隋轻驰出事后我问他照片是不是他传出去的,他承认了,还和我说了很多隋轻驰的事,说隋轻驰不把他们当人,说隋轻驰的吉他弹得很烂,后来还是他教的,还说隋轻驰被高层潜规则,我那时就知道他的话根本信不得……

骆斌的微博被隋轻驰的粉丝和不少路人围攻,直到今天早上他才发了条微博回应,说“随风而死的记忆”是因爱生恨污蔑他,照片根本和他无关,是她们自己趁隋轻驰喝醉了乱搞的,“随风而死的记忆”立刻转发回复了他:灌我们喝酒的是不是你?玩真心话大冒险怂恿我们去和隋轻驰合照的是不是你,和我们保证隋轻驰喝醉了和死了没两样的是不是你?!照片传出来让我们被隋轻驰的粉丝人肉搜索网络暴力,你自己躲在背后数钱,你他妈一点种都没有,还说隋轻驰不把你当人,你就不配做人!

两人的骂战还在继续,大多数人站在了态度更刚的女生一方,但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两人就是狗咬狗,不过爆料至少间接证实了一点,隋轻驰的的确确和性趴无关,更无np实锤。

隋轻驰的粉丝转了几十万微博要求寰艺对隋轻驰道歉,虽然“寰艺道歉”的热搜不断被撤,但舆论太过哗然,相关的关键词仍在不断蹿上热搜,令资本也头一次手忙脚乱了。隋轻驰的黑们依然众人皆醒我独醉地坚信隋轻驰滥交的传闻,理由是如果他是清白的为什么不出来为自己澄清。然而这一次连很多路人也看不下去,反问:他的澄清你们会信吗?

钟岛看着这条评论,心情难以形容。他不知道隋轻驰知不知道这事儿,还是他已经对这个浮躁的圈子彻底失望,毫不关心了。

也明白洛雪为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了,在昨天以前,隋轻驰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病毒,到今天,上天还他清白了,他又变成高高在上的天王了,是可以帮他炒作专辑最有力的噱头了。

多讽刺啊。

车子抵达半山的别墅时,洛雪下了车准备按门铃,钟岛直接推了门,然而这一次门推不开,是锁上的,他朝门后喊了几声,连狗吠声都没听见。

早上十点,隋轻驰坐在宠物医院诊室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手机,将手机默默揣回外套的兜里,狗东西乖顺地趴在他脚边抬头看着他,隋轻驰疲倦地低着头,对上大狗漆黑无辜的眼睛。

今天早上他发现狗东西大便里有血,是浑浑噩噩进洗手间时不小心踩到的,刚要怪狗东西为什么要拉在洗手间门口,挪开脚却发现大便里红红的,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开车带它来了山脚的宠物医院。在网上查了查,狗狗大便带血,查到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俯身揉了揉狗耳朵,低声说:

“不准死。”

等待抽血化验的结果到现在已经二十分钟了,煎熬般的二十分钟后,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医生,而是一名护士送来了一杯水。

隋轻驰没接,低头看向狗东西,说:“给它喝吧。”

护士便蹲下把纸杯递到大狗嘴边,轻声说:“乖啊……”

隋轻驰看着这一幕,只是沉默。

狗东西大概是真渴了,水喝得洒了一地板,它喝完后护士拿着纸杯起身,她另一只手还拿着手机,站在旁边看着隋轻驰,很小心地问:“我是你的歌迷,特别喜欢你,能和你合个影吗?”

隋轻驰抬起头看她,心想你没看出我现在没心情吗?“我们没合过影吗?”他说,“我上次带它来绝育时和你们所有人都合过。”

狗东西进去上了麻药四仰八叉地被取蛋,那一个小时里他合了不知道多少次影,很不耐烦,很想拒绝,但总有一种狗东西的蛋在人家手里,被抓着把柄不得不从的感觉。

小护士忙解释:“不是,我是刚来的,所以……”

这时候门开了,医生拿着化验单走进来,让护士去给外面一只猫打疫苗。

隋轻驰看着医生走过来,不自觉坐直了背,等着对方开口。

“还好,不是细小也不是胰腺炎。它吃过鸡骨头或者吞过什么尖锐的东西吗?”医生问。

隋轻驰看了眼脚边的大狗:“我没喂过它这些。”

“它各项指标都挺健康的,可能只是肠炎,我给它开一些调理肠胃的药和处方粮吧。”

隋轻驰身体终于整个放松下来,朝后靠在沙发上。

连医生都看出来了,这位天王真的很紧张,他看起来状态也真的很差,虽然一进门还是那种让人眼睛都挪不开,闪闪发光的明星,但为了一只狗憔悴成这样,也太让人难受了。

隋轻驰带狗东西离开了诊所,白色的大切诺基就停在诊所外的停车位,来的时候外面还冷冷清清没什么人,这会儿却围着好些个记者,隋轻驰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又出现在这里,也没什么兴趣知道,牵着狗径直走向车位,狗仔记者们见他出来,全围了上来,隋轻驰没去听他们七嘴八舌在说什么,拉开后车门让狗东西跳了上去。

记者们一个个全举起了相机,单反相机朝着隋轻驰的背影一顿猛拍,因为他们看见隋轻驰居然在给这只狗系安全带。

隋轻驰关上车门,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一名记者在这时冲过来按在了车门上,大声问着他什么。

隋轻驰扫了一眼对方按在车门上的手,说:“放开。”

记者立刻就服软松开了手,有一种要是拉着不放的话,下一秒隋轻驰就能把门砸在他手指上的错觉。

隋轻驰上了车,带上车门,将狗仔们甩在了身后。

回到别墅,打算把车倒进车库前,他忽然瞄到大门上一小块可疑的黄色,下了车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张便利贴。

——老师,进棚录音的时间在月底30号,我和吴天老师都会等你。

隋轻驰一把撕掉了便利贴,揉皱了扔在了草丛里。

进了屋,他把自己放倒在沙发上,很累很疲倦,躺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坐起来,点开微信上傅错的头像,举起手机,他想了想,说:“今天带狗东西去医院了,我以为会是细小,还好,只是肠胃不好,果然名字取得贱一点好养活。”他顿了一下,咽了咽喉咙,低声说,“你玩够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松开手,他向后重重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一周后的某个早上,钟岛发现隋轻驰破天荒又发了一条微博:

——你们都靠什么活着

这条微博是在半夜三点发的,只是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问句,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却让服务器几乎瘫痪了。

粉丝们像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纷纷留言评论,转发了九万,评论了九十万。

她们说我们靠你活着,靠你的歌活着,靠梦想活着,靠家人活着,靠信念活着,靠希望活着……

隋轻驰没有做出回应,在第二天早上删掉了微博,仿佛那只是他酒醉时的呓语,一不留神他透露出退圈后的惨状,醒来时发现伤到了高傲的自尊心,后悔不迭地删掉了。各路媒体和营销号开始猜测他是不是陷入了抑郁,黑子则恶意满满地说他不是酗酒了就是磕粉了,要不然就是打算复出了在造势,又说隋轻驰果然不再是当初的隋轻驰了,竟然堕落到靠卖惨造势了。

寰艺的官网持续被愤怒的歌迷粉丝冲击,流量超出负荷,网站已经瘫痪了好几天了,官微也被迫关闭了评论。

许多节目也仿佛有意无意地蹭热点,在对隋轻驰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这么久之后,又开始聊起他。

天空娱乐出了一档全新的话题讨论类节目,叫《侃侃》,第一期聊的话题就是:隋轻驰到底算不算天王?

请来的都是演艺界颇有地位的前辈,资深音乐人曲向波老师说:“我记得他被叫天王这个事儿,是因为他刚出道那两年,有个乐评人说他会是未来的天王,后来呢……因为这个小隋吧,确实特别特别有个性,然后大家开始叫他中二天王,中二这个词我还是从他那里学到的,以前不太懂什么意思,现在就懂了,有人说中二,我就想哦,隋轻驰那样的,就特别直观了。但不管怎么说吧,现在是真的有点天王的感觉,你看人都消失这么久了,一扇动翅膀,我们这儿依然是一阵飓风。”

妃姐也参加了第一期节目,提到隋轻驰,依然十分感慨:“我觉得我对巨星是有直觉的,当初lotus刚出道,我就和老白说他们一定红翻天,老白不信我,他觉得我只是看脸,结果呢?第一次见到隋轻驰我就觉得这孩子了不得,太好看了啊,但我不是只看脸,老实说好看的人我见得多了,早就麻木了,大部分人好看是在皮相,但隋轻驰是好看在骨,他骨子里有种矛盾冲撞的气质,他一进我们演播厅,整个演播厅都被他照亮了……”

cue到隋轻驰的节目多起来,黑子们越加肯定隋轻驰要复出了,然而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路人也不由得感慨,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出来了。因为人间不值得。

只有钟岛心知肚明,隋轻驰从头到尾没有对和他合唱的事表现出一丁点兴趣,他发那条微博,也许是真的抑郁了,真的喝醉了,真的想知道人们都是靠什么活下去的。

他感觉再没有一个人拉他一把,这颗曾经耀眼的巨星可能真的要成为过去式了。

3月30号,正式录音的那天,早上进棚,晚上十点不到,八首歌中的七首就全录完了,只剩下最后一首。

钟岛摇摇头从录音间走出来,想说专辑就这么发吧,那首歌我们不录了,留到以后吧。

吴天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他低头看到号码,睁大眼难以置信。

“吴天,”手机那头是隋轻驰的声音,“钟岛和你在一块儿吗,我打他手机没人接。”

钟岛在这边已经听见了,激动地凑到手机前,说:“我在,我们在录音棚!”

隋轻驰那边安静了很长时间,最后说:“……我试一试吧。”

钟岛和吴天对视一眼,吴天拿起手机,说:“好,以你的时间为准,我们等你。”

他挂断手机,录音棚里所有人都有点激动,隋轻驰说的是试一试,但钟岛心中明白,隋轻驰想试的不是这首歌,他只是想试一试,傅错还能不能听见他唱歌。

隔天晚上钟岛就收到了隋轻驰发来的歌词,与非歌曲里那种他难以描摹的伤痛,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那份伤是淋漓的,阵痛式的,也是不敢声张的,独自舔伤的。隋轻驰的歌词吃透了曲子。他放下歌词,深深折服。不知道与非老师看到这份词,又会是什么想法。

隋轻驰同意了合唱,录音当天,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钟岛怕隋轻驰最后关头又不来了,他现在的状态谁也说不准。录音师让助手上去,去路边等隋轻驰,怕万一有记者狗仔什么的跟着,钟岛坐在下面等,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一个小时了,大家都有些泄气,觉得隋轻驰不会来了,录音师从录音间出来,打电话准备让助手下来,电话接通,却听见助手说:“……哎等等!他的车是白色切诺基吗?啊,我好像看见他了……是他!是隋轻驰!”

录音棚里本来沉闷的气氛一下就振奋了。

片刻后隋轻驰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跟在助手身后从楼梯上走下来,地下室的入口有点矮,下楼时他低了低头,双手揣在兜里,因为下面开着暖气,下楼梯时他向上捋了一把衣袖,露出了小臂,状态看起来很随意。他人一出现,钟岛和在场的其他三人都不由自主站起来。隋轻驰停下来扫了他们一眼,敷衍地点了下头,走向录音棚,说:“我记错时间了。我们开始吧。”

隋轻驰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经纪人,也没有助理陪同,虽然没了曾经前呼后拥的气势,但他素颜的样子依然很夺目,高大而俊美,即便有一点颓废,走进来时仍能汇聚所有人的焦点。每个人的眼睛都绕着他,但他像是已经习惯了那么浑不在意。

吴天问要不要准备一下,开一开嗓,隋轻驰说了声“用不着”,拉开门直接走进了玻璃间。

吴天太熟悉这样的隋轻驰,即便颓废了那么久,但站到话筒前他还是老样子,他随时都可以开始,不需要任何准备。

钟岛前几天一直配着节拍器在练这首歌,对歌曲已经烂熟于心,但和隋轻驰一起录音依然有些忐忑,进来这里之前是兴奋多过忐忑,进来后忐忑就超过了兴奋。他看着隋轻驰走到麦克风后,没有看他,只是放好歌词,戴上耳机,这些动作对他而言就像画家拿起画笔,外科医生执起手术刀那么熟练,戴上耳机的那一刻隋轻驰的眼睛朝他看过来,微微蹙着眉头,钟岛才反应过来录音师在问他耳机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制作出道专辑期间,吴天和他说过很多关于隋轻驰的事,业内的一些老师他也渐渐有所接触,知道隋轻驰的录音都是一遍即过,他唯一一次录两遍是因为低血糖犯了,主动喊了停。他的宽声场,高声压,业内尽人皆知,给隋轻驰录音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录音师经常会送隋轻驰一些小礼物,他们爱他的声音。隋轻驰也不会拒绝和任何一名录音师混音师合影。在大众眼里隋轻驰是个黑点数不胜数的黑红天王,但在音乐人面前,他就是天才,他没有缺点。从某种角度讲,敢和隋轻驰一起合唱,他的胆子也是够大的。

录音准备就绪,前奏过去,钟岛先唱了第一段主歌,他不由自主注意隋轻驰的表情,想知道隋轻驰对自己的演唱有什么看法,但隋轻驰双手抄在兜里,只是看着歌词,没有看他。间奏后,来到了隋轻驰的part,他才稍微朝前站近了几分,他对着麦克风唱出第一句时,钟岛的心猛地提了一下,玻璃外的录音师也眼神微妙地回头看向吴天。他们都听出来了,隋轻驰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那不是他们熟悉的隋轻驰的嗓音。

吴天拍了拍录音师的肩,示意没关系,让他继续唱。

钟岛能通过耳机听清隋轻驰的声音,他的音色状态明显不如从前了,但很快他们就都适应了,因为这首歌隋轻驰依然驾驭得很完美。歌曲演唱难度颇大,中间有一段两人合唱时隋轻驰有一个四度转调,一点铺垫都没有,哪怕是很有经验的歌手到这儿都会卡,会要求分段录,隋轻驰直接就转了,音准毫厘不差,还有那些快慢不一的段落,钟岛靠着前期节拍器的训练才能把握,隋轻驰就像在流速不同的水域里游弋的鱼一样挥洒自如。

他的声音是不复从前的清亮了,但他唱歌的感觉没变,他的声音和他看起来平淡漠然事不关己的表情仿佛不是一个人,在歌声里他听起来那么自嘲而心酸。钟岛看着隋轻驰,只觉得心悦诚服,这首歌的情绪是靠隋轻驰把握的,他是真的天王,现在的我不及他的一半,他想。

录音一遍就过了,钟岛和人合唱从来没有一遍就ok的经历,隋轻驰以超强的音乐直觉配合了他,让他们不必一直折腾到两个人都崩溃。

录音结束后,钟岛和录音师在棚子里听效果,隋轻驰就坐在录音间外茶水区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没有人上前打扰。

照片拍的是傅错在平安夜那天留下来的曲谱,除了茶几上的吉他谱,他后来还在二楼的工作间里找到了同一首歌的钢琴和弦乐谱。

那旋律不停在他脑子里回旋,他有些难受地捂着脑门,好像头顶的灯光都能刺痛他。

……让我写不那么悲伤的词,你让我怎么写得出来?

钟岛走出来,看到隋轻驰一动不动地低头撑着额头,没有靠近。

直到吴天出来,隋轻驰才站起来,叫住他。

吴天转头,看到隋轻驰眼角红红的,问:“你还好吗?”

“我想发一张专辑。”隋轻驰说,“demo都齐了,你有时间帮我弄一下吧。”

吴天吃惊不已,愣了好久才说:“……好啊,当然没问题。”

隋轻驰点点头,把黑色卫衣的拉链拉到最高,回头想找吉他包背上,才想起自己是空手来的。

吴天看着隋轻驰不打算多说就准备离开的背影,问:“你和你工作室那边说过吗?要不要宣发一下?”

隋轻驰的背影停了一下,有些疲惫地说:“不用了。”末了像是又想起什么,“……宣发也可以,他们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吴天点点头,又问:“为什么又想通了?”

隋轻驰转头看着他,也看见了吴天背后的钟岛,说:“我想过把这些歌都留给自己,但这不该是它们的结局,歌还是要被听见,才会觉得幸福的吧。”

他从那行台阶上走了上去,离开录音棚,午后的太阳没有温度地照着他,他看到马路对面的樱花树谢了一地粉红。

他决定把这些歌做出来,毕竟那些是傅错的作品,他无权扣押着它们,他不知道傅错为什么离开,但知道这些歌是那个人留给自己的礼物。

是他们梦想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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