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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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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得如此爽快, 周幼宁反倒有些愣怔。不过转念一想,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显然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精于此道。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另觅他法。

裴岩眉梢轻挑,将针线递了过去。

周幼宁自他手里接过针线, 捻细了线,轻轻巧巧让线从针孔穿过。她打了个结,偏头一笑:“好了,针纫上线了, 可以缝补了。”

然而下一瞬她又犯了难。虽然有阳光, 可毕竟已是冬天,侯爷若是贸然把锦袍除去,极有可能受寒。可是他如果一直穿着, 那也不好缝补啊。

见她秀眉微蹙, 也不知在想什么。裴岩没说话, 只是抬了抬手,将手臂伸到了她面前:“嗯?”

看着架势,周幼宁寻思着多半是让她就这么直接缝了,可以是可以,但到底是有些难度。她想了一想, 指了指椅子:“侯爷, 你坐下。”

“怎么?”

“你坐啊,坐下来我好缝。”

裴岩一笑,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

“手放膝盖上, 对,就这样。”

见他老老实实照办,周幼宁满意极了。她半蹲下.身,低头认真缝补口子。

她刚靠近的那一刻,裴岩就闻到了淡淡的馨香,自她身上传来,非兰非麝。他身体不自觉绷紧,心里痒得厉害。他微微低头,目光所及之处是她如云的秀发,秀发上簪了一枚蝴蝶发簪,随着她的动作,那发簪也微微晃动,让他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

他眼神微闪,随即移开了视线。然而移开视线后,他看到的却是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他喉结滚动,飞快闭上了眼睛。

周幼宁母亲还在世时,特意请了人教她绣工。她幼时不好此道,但是在师父和母亲的严厉教导下,绣工着实不错。

她一针一针缝的极快,口中还解释道:“侯爷,你这袖口绣的是云纹,我补的时候,多加几针,让它看起来像是本来就有的云纹,你看可以吗?”

静默了一瞬后,裴岩才道:“可以。”

得到他的首肯后,周幼宁手上动作更快了。

那道口子本来有约莫一指长,不到半刻钟,她就缝补好了。她自针线筐里拿了剪刀,收了线头后,自己端详了一番,勉强还算满意。她站起身,笑问:“侯爷瞧着可还行?”

“这就好了?”裴岩略微有些失望,他以为要好久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周幼宁眨了眨眼,又低头看了看缝补好的衣衫,小声问:“侯爷是觉得哪里不好吗?那我再看看?”

“不是。”裴岩扫了一眼,“缝的很好,我很满意,不必再看了。”

他这番话倒也不是作假。她缝补过后,看不出缝补的痕迹。

周幼宁一笑,有些小得意:“我从六岁起就跟着师父学绣工了。虽然我脑子笨,学的不好,一直没出师,不过缝补衣衫,还是勉强会一些的。”

裴岩理了理袖口,缓缓说道:“不必自谦,你的绣工很好,只怕比裴家针线房的人还要强一些。”

周幼宁给他夸的不好意思,心里却因为别人的认可而欢喜:“也没有啦。”

裴岩心念急转,沉沉叹了一口气。

周幼宁听后忙问:“侯爷怎么了?”

“你有这手艺,怎么不早说?你若是早说,我也能请你帮些忙了。”

周幼宁即刻问道:“侯爷这话怎么说?是有什么事吗?”

裴岩略一沉吟,面上露出一些为难之色。他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有些事,我早年有些东西破损,扔掉可惜,但是……”

周幼宁旋即了然:“侯爷是想问问能不能修补吗?可不可以给我看看啊?”

裴岩摇头:“不太好吧?你是府上的客人,又不是针线房上的人。方才是事出突然,也就罢了。岂能一直总让你帮忙?”

周幼宁急了:“这有什么不能的?侯爷就是太客气了。”

她目前及以后可能会有一段时日住在裴家,虽然没人说她什么,可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当初宋家是她亲姑姑家,她都会有寄人篱下之感,更何况是在毫无血缘关系的裴家?

如果可以,她倒更愿意为裴家尽一点绵薄之力。

“唔。”裴岩颔首,缓缓说道,“你说的也是。这样吧,我明天让人送过来给你看看,你瞧瞧能不能修补。如果能补,那你试一试,如果不能,那就算了。”

听了他这句话,周幼宁大力点头,心中燃起了斗志,心想就算很难,她也要努力做好。最好能让裴家觉得让她暂住是一个极其正确的决定。

裴岩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幼宁满脸笑意,“侯爷的事怎么能算麻烦呢?一点都不麻烦的。”

这话让裴岩听得心中畅快,他轻轻“嗯”了一声,垂眸看了看袖子。他心内贪恋此刻的温存,但还是说道:“那我先回去,外边冷,少坐一会儿进屋去吧。”

“好的,侯爷慢走。”周幼宁十分乖巧听话地点头。

裴岩缓步离去,心里却想,明日的由头已经找到了。

侯爷刚一离去没多久,凝翠就过来了,一脸关切:“怎么样?侯爷没为难你吧?”

“没有啊。”周幼宁微微一笑,“侯爷很好说话,并没有为难我。”

“我就说嘛。”凝翠轻舒一口气。

“嗯。”周幼宁坐下,重新拿起了荷包,“刚才侯爷跟我说了一个好消息,他说赵家的婚书上,我的名字已经没有了!”

“真的?那恭喜你啊。”凝翠由衷说道,“那这样以来,你就从哪些烂事儿中完全摘出来了!”

“是啊。”周幼宁心情也好,“多亏了侯爷呢。”

“我怎么说呢,侯爷待那么久,一开始还担心他为难你……”

“没有没有。”周幼宁立刻否认,“他没为难我。本来不需要多久的,也就几句话的事,是他袖口裂开了,正好我有针线,就给帮忙缝补了一下。”

“原来如此,你的针线一向不错的。”

周幼宁只是笑,心说,还好针线不错,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过,低头看到针线筐里的荷包等物,她又皱了皱眉,这样一来,她给凝翠褔儿她们做的东西可以就要稍微推后一些了。也没关系,反正她的路引还没办好。

她不知道的是,并不是真如裴岩所说的那样路引难办,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去办这件事。

从宋家回来之后没多久,裴岩就去了安远侯府,要赵家配合修改婚书。

宋家逼迫孤女替嫁一事,当天就传得沸沸扬扬,安远侯夫妇自然也有耳闻。

安远侯夫人本就不喜欢宋元婧,觉得儿子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为了她还得背井离乡。但是拗不过儿子,只得遂了他的心意。儿子娶妻后,她一口气给了儿子四个品貌不俗的丫鬟,一方面是心疼儿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压儿媳。

如今事发,这件事被传扬开来,安远侯夫人对儿媳妇的不满更加浓了。一想到当初点头让宋元婧进门,她就后悔万分。

待裴家过府时,裴岩刚提出来意,安远侯就道:“既是真的,那就改,就改。”他叹一口气:“唉,没想到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居然也被蒙骗,还真以为给儿子聘的是周家女……”他连连叹息,仿佛真被骗了一般。

但是在场诸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裴岩心里明镜一般,却仍是顺着安远侯的话,深以为然的模样:“侯爷说的是。”

安远侯痛快答应了将儿子婚书上女方的名字改成宋元婧,然而赵夫人却不愿意。她当即道:“改什么改?依我之见,就不该改!”

裴岩脸色微微一变,却听赵夫人又道:“既然宋家有心骗婚,那这婚事就不算数。只要把婚书上女方的名字去掉就行,大可不必添宋氏的名字。反正这婚事,我不认,我要给含章另选妻子!”

裴岩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赵宋两家婚事能不能成,他并不关注,他只需要确定周幼宁的名字不在赵含章的婚书上就可以了。

安远侯并不赞同妻子的提议,他皱了眉:“这怎么行?”

明明当初事情的内幕他们赵家也是知情的,现在为了面子好看,谎称不知情被骗也就罢了。若连婚事都一概不认,那岂不是落井下石吗?

“怎么不行?”赵夫人反问。

“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已经是过了明路的夫妻,你不认这桩婚事,岂不是要逼含章不义?”安远侯拍板做了决定,“听我的,先改了婚书,其余的以后再说。”

赵夫人心中不快,但见丈夫坚持,也只能认了,心里却盘算着,如果有了机会,肯定寻个名目让含章休妻再娶,离宋氏远远的。

什么京城第一美人?不过是个祸害罢了。克死了裴二公子,还要害她的含章。

尽管赵夫人不情愿,但这婚书还是由安远侯府出面给改了。

裴岩亲眼看着婚书上换了名字,才真正放下心来,并找了机会把此事告诉宁宁。婚书上的名字改了,她在律法上才真正算是未出阁的姑娘,跟任何人都没有婚事牵扯。

至于办路引一事,他如果帮忙去办,半天不到就能办好。只是他深知她一拿到路引就会远去江南。既是如此,他为什么要急着去办呢?

不过这些,他并不会告诉她。

这些天,京城发生的事情多,然而赵含章夫妇远在江南,却丝毫不知情。

一路车马劳顿,他们终于到了常州。

刚安顿下来,宋元婧就因身体不适要请大夫。

赵含章口中说着安慰的话,却暗暗皱起了眉,他这个妻子,空有美貌,身体也太娇弱一些。这一路上时常生病折腾人。刚到常州,又病了。

不过他们毕竟刚新婚没多久,这又是自己妻子。是以他虽然心里不快,仍赶忙使人请大夫。

老大夫胡子花白,颤巍巍地诊脉后,捻须而笑:“恭喜老爷,恭喜太太,这是喜脉啊。”

“啊?喜脉?”赵含章与妻子一怔,继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此言当真?”

“这又怎会有假?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当然是喜脉了。”老大夫一脸自信,“老夫行医多年,绝不会出错。”

赵含章大喜,先前的那些不快一扫而光。他立刻紧握了妻子的手,深情款款,“婧儿,你听到没有?是喜脉啊。我们要有孩子了,我要当爹了!”

宋元婧点了点头,也是欢喜无限:“是啊,我们有孩子了。”

她心里清楚,有了孩子后,她才算真正的地位稳固。

发觉她有身孕后,赵含章几乎将妻子当做了掌中宝贝,比先前更加温柔细致。

宋元婧觉得幸福极了,然而她的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在发觉她怀孕后的第三天,赵含章就认真地同她提起一件事:“婧儿,如今你有了身孕,按照规矩,咱们应该分房睡了,否则怕不小心伤到孩子。你身边的画眉纤纤,还有母亲给的丫鬟们,都是老实听话的。你看是不是提一个……”

宋元婧气得浑身发抖,她刚怀了孩子,他却觍着脸讨要丫鬟?他到底有没有良心?有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赵含章揽着妻子的肩头,也没看清她的神色,他语气温和:“婧儿,你看谁老实,想提谁都行。反正你是主母,你说了算。”

“要真是我说了算,那就一个都不提!”宋元婧咬牙道,“你要真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就别在这个时候,跟我提这个事儿!想都别想。”

赵含章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是了,他差点都要忘了,他的妻子善妒。只不过他知道她喜欢霸着他,却没想到她连怀孕以后,也是这般模样。这不是恃孕生娇吗?

他也是豪门公子,也是她丈夫,她居然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赵含章心里有气,当场就想发作。但是视线微转,看到妻子双眸含泪,手正抚摸着腹部,他只得生生止住,赔了笑脸:“我知道了,是我的不是。这事儿我以后不会再提。”

宋元婧这才稍微顺心了一点,但心中仍有失望。她知道含章风流多情,否则当初也不会跟她有牵扯。但是他竟然会在她刚有孕的时候,就要纳丫鬟,真的让她太失望了。

赵含章顾念她腹中胎儿,哄了好久,然而心里想的却是,不提丫鬟也没什么,反正也不耽搁他睡,不过是缺个名头罢了。

当晚,他就和母亲给的一个丫鬟在书房中待了许久。

当然,这一切宋元婧并不知情。在外人眼里,她和赵含章是恩爱夫妻。

——赵永也是这么认为的。

赵永那日在客栈里确定了身份真相,犹豫再三后终是踏上了归途,决定将此事如实禀告侯爷。

他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去求见侯爷。

裴岩正在书房,听说赵永回来了,皱了皱眉,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这个赵永,办事可真够慢的。

赵永一进书房,来不及行礼,直接颇为郑重地道:“侯爷,查出来了。在裴家的确实不是宋小姐,宋家把大小姐和表小姐给调换了。跟安远侯府结亲的那个,才是真正的宋大小姐。”

裴岩点点头,漫不经心:“嗯,知道了。”

“侯爷您知道了?”赵永诧异极了。

裴岩瞥了他一眼:“我不但知道那俩人调换了,我还知道现在赵含章婚书上妻子的名字已经换回来了……”

“啊?”赵永瞪大了眼睛。

裴岩慢悠悠道:“三天前,我去找了安远侯让换的。”

“这……”赵永张大了嘴。

他很快想到肯定是侯爷早先就确定了。他觉得难堪极了,热浪一阵一阵,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脖颈。他小声道:“是我疏忽,侯爷,我实在是……”

他忽的想到自己还曾犹豫过瞒下真相,现在想起来冷汗涔涔,幸好没有那样做。

“侯爷怎么处置这件事……”赵永话没说完,就想起侯爷方才说的找安远侯更改婚书上的姓名,看来是成全了赵含章夫妇。

裴岩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盯着他的腰。

赵永心里咯噔一声,顺着侯爷的视线往下移,看到腰间坠着的天蓝色荷包。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荷包他戴的久了,已经破损。因为实在喜欢,所以舍不得扔。怎么侯爷老盯着荷包瞧?

他想了想,小心问道:“侯爷是看上了这荷包?”

“没有。”裴岩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赵永不知如何接话,只“哦”了一声。

裴岩挥挥手:“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侯爷没追究自己的办事不利,赵永既感激又惭愧,施了一礼后,匆忙告退。

裴岩则找了一个荷包出来,在书桌上不轻不重地蹭着。

次日午后,周幼宁正在阳光下赶制荷包,忽听一声咳嗽,抬头看时,却是裴侯爷。她立时站起:“侯爷。”

“嗯。”裴岩淡淡应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八成新的荷包来,他语带怅然,“这荷包跟了我许多年,可惜磨破了一些,我又不舍得扔,你帮我看看能……”

“我瞧瞧。”他话没说完,周幼宁便接了过来,随口说道,“以后有什么东西需要修补的,侯爷直接让人送过来就行,没必要特意跑这一趟。”

裴岩瞬间收敛了笑意。他来这里,又不是为了荷包,只不过是想找个机会罢了。

他抿了抿唇:“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这荷包对我来说,有些意义。”

“哦哦。”周幼宁恍然大悟,心说,原来是这样。那看来这荷包真的很重要了。

裴岩心念一转,想到荷包的意义有点多,容易让人产生别的联想,就又解释了一句:“是我幼时身边一个嬷嬷做的,她现在已经不在裴家了。”

周幼宁点了点头,心想,侯爷果然是重情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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