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杀手”听到童湛说的话, 却并没有发怒，而是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这时, 有一名工作人员匆匆向这边赶来。
他远远地看到对峙的两人, 提高音量说：“你们在做什么？格斗场内禁止私斗！”
“杀手”后退一步，朝着赶来的督察员耸耸肩，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干。随即对童湛做出口型：我等你。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漱间。
那名督察员跑到童湛面前, 皱着眉问：“你没有事吧？”
整座格斗场内非特殊场所，都覆盖有最新型的声像检测装置，这种装置出自大陆一位享誉盛名的炼金术大师之手。
这名督察员就是在监测室里发现了异常，才特地跑来查看情况的。
“这些参与暗斗的选手，身为观众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监测室里显示先动手的虽然是童湛一方, 但是他一瞧就是来观看比赛的观众。
而“杀手”却是格斗场工作人员熟知的面孔了，性格如何他们也都清楚, 因此这名督察员只是警告了童湛一声。
“否则即便是有禁止私斗的规定, 这些人发起疯来，也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督察员的话中虽带有责怪，但却是好意，童湛点头道谢, 随即跟在他的身后返回了1号场馆。
场馆里已经开始了另一场比赛，童湛的进出并没有引起这些狂热观众的注意。
他们依旧高声喊叫着, 为新的选手加油。
童湛紧抿着嘴唇, 视线牢牢锁定在下方的格斗场地中。
这场比赛他进来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两名选手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却浑然不顾, 只是死死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意图将对手置于死地。
虽然没有听到开场前主持人的介绍，童湛却看得出来这两人比起那名“杀手”的实力要弱上不少。
但他们势均力敌的厮杀，反而让比赛的结果充满了不确定性。
因此观众席上为他们俩互相叫好的声音，丝毫不弱于先前“杀手”和“撕裂者”对决的那场比赛，毕竟他们的输赢也关系着在场大部分观众赌局的输赢。
很快，在一片呐喊声中，其中一名灰色衣服的选手争取到了微弱的优势，将对手双手反剪摁在了地上。
不过可能是因为赢得太过艰难的缘故，这名选手的体力也即将消耗殆尽。
他用尽全力才能将对方克制住，无法腾出手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所以两人僵持了片刻后，在主持人的倒计时中，灰衣服赢得了这场胜利。
一宣判完结果，两名选手瞬间分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持住了安全距离。
那名被压制的选手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对方，面色不甘，但最终缓缓地退到了场地之外。
这场比赛的结果还算温和。
但在场的观众却并不是很满意，尤其是因为输掉的那名选手而损失了金钱的观众，都在对那名险些丧命的选手进行着不堪入耳的辱骂。
童湛则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视这些人，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场比赛的来临。
而从下一场比赛开始，场地上又恢复了一贯的血腥暴力。
童湛眼睁睁看着场地上输了比赛的选手，很大一部分不是被卸掉了胳膊和腿，就是被残忍地拧断了脖子或是直接爆头。
极少数才能成功投降活着离开场地。
他越看脸色越沉，喉结不停地上下跳动，呼吸声也逐渐加重。
直到主持人再次报出了“杀手”的名号，观众席上又响起一片欢呼之声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目光聚焦在那道狞笑着挥手走到场地中央的身影，一瞬间心沉如水。
不对。
他不该怀疑自己的内心，他与这些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童湛缓缓吐出一口气，逐渐放缓自己的呼吸，眼眸重新恢复了清亮。
场下的“杀手”站定后，锐利的目光飞快地在观众席里巡视了一方，捕捉到远处的童湛时，他咧开嘴，对他比了一个手势。
那个手势童湛看不懂，但是并不妨碍他理会其中的意思。
他毫不畏惧地和“杀手”视线相撞，回敬给了他一个粗鲁的中指。
场地上，发现“杀手”动作的主持人一愣，随即兴奋地嚷道：“咦？‘杀手’对观众席上发起了挑衅！难道是有他认识的选手也在观看这场比赛吗？！”
听到主持人这句话的观众们，立刻向“杀手”比出手势的方向查看是否有选手混入了观众席，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疑似的对象。
童湛坐的位置太过不显眼，而且他比中指的速度很快，加上“杀手”的手势有些偏，周围的观众并没有发现“杀手”的目标就是他。
倒是童湛身边的年轻人在左右环视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惊觉自己身边居然坐着一位相貌出众的同龄人，一下子连给“杀手”助威的声音都小了一些。
他捅了捅自己同伴，示意他看看一旁的童湛，随即两人小声的交谈起来。
童湛却根本不在意身旁这两人的视线，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场地上，目光似乎要在“杀手”的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主持人也没有找到“杀手”挑衅的那名对象，不过“杀手”很快便转回了视线，他随即便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烘托气氛。
“右方进场的是已经十一连胜的‘杀手’！作为一名参与暗斗不到一个月的新人，‘杀手’选手的这个战绩是相当的亮眼了！接下来，他是否能够延续辉煌，继续赢得十二连胜呢？！”
“而左方进场的，则是我们的老将‘火拳’！这名选手因伤势退离赛场足足三月，如今强势回归，第一场便对上了十一连胜的新人选手！”
“老将对阵新星！简直令人热血沸腾！观众们，让我们为这场势必精彩纷呈的比赛热烈欢呼！”
“嗷——”
观众们都非常给面子地嚎叫起来。
童湛的视线挪到那名老将的身上，突然发觉他身上的某些气息有些眼熟。
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便没有过多纠结，继续将心神放在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而一旁讨论了半天的年轻人终于鼓起了勇气，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童湛的肩膀。
童湛这会已经挪开视线去观察“杀手”了，察觉到被人触碰，他转过头来，眼里的冷意并未收敛。
那个意图搭讪的年轻人伸长了脖子刚刚靠过来，便被他的眼神冻得一怔，硬着头皮干笑说：“朋友，你也是‘杀手’的粉丝，为了他专程来看比赛的吗？”
他在不时地偷瞟中，发现童湛的目光大多数时间都是看向“杀手”的，便自以为这人也是“杀手”的粉丝，于是特地以此作为话题的开端，想拉近一下与童湛的关系。
结果童湛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不是”，便重新转了回去。
碰了一鼻子灰的年轻人讪讪地缩回脖子，见童湛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在了“杀手”的身上，忍不住小小声嘀咕：“还说不是粉丝，这看得比我都专注……”
一旁的同伴赶紧扯了扯他，示意他看身旁，他这才发现童湛又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
年轻人：？
童湛面无表情地开口：“这种垃圾，也值得有粉丝？”
他扔下这句话，便再次转回头去，明显一副懒得再理他的模样。
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涨红了脸。
这人什么意思？！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他虽然在观赛时表现得格外热血沸腾，为“杀手”不停地呐喊助威，实际上却是非常懦弱胆小的性子。
这会面对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不好惹”气息的童湛，他一时竟不敢对他做什么，只得气得咬牙切齿，心中那一点绮念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即恨恨地将注意力放在了比赛上。
很快，比赛正式开始。
童湛皱起眉头，紧盯着“杀手”，发现这人一改先前那场沉着谨慎的风格，居然主动开始向对手靠近。
而他对面的老将“火拳”，也以同样的速度向他贴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不足一拳时，随即贴身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童湛目不转睛地凝视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
先前他只觉得“火拳”的气息熟悉，而现在“杀手”和他对上后，突然释放出的同样的气息，以及两人互相之间带着同样影子的格斗方式。
让他立刻想起了冰原城内遇见的那个不要脸的胖子。
这两人，居然都是格斗家？
他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也是，肉身搏斗本就是格斗家的优势所在，在格斗场里，冒出几个正统格斗家也并不稀奇。
不过他遇见的格斗家怎么没一个正常点的？
童湛正想着，场上的局势飞快地出现了变化。
“火拳”不愧是老将，丰富的对战经验使得他在贴身缠斗中多次击中“杀手”，只不过给对方造成的伤害都并不是太大。
他也察觉到了对方是一名年轻的格斗家，不过却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再次加快了攻势，并在下一次的攻击中释放出了斗气。
毕竟格斗家要修炼出斗气，一直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火拳”并不觉得对方年纪轻轻便已拥有了斗气，所以挥出的右拳上包裹着耀眼的火红色斗气时，心中已经做好了赢得这场胜利的准备。
主持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看！‘火拳’使出了他的斗气！‘杀手’危险——”
他的“了”字还未出口，便看到“杀手”的双臂上也突兀地冒出了一串深蓝色的斗气。
那蓝深到发黑，隐约中还带着一丝的紫色，一时令主持人卡顿了片刻。
“杀手”居然也拥有斗气！
回过神来的主持人立刻尖声叫道：“是蓝色斗气！‘杀手’头一次在比赛中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居然是一名格斗家！而且还是一名拥有着蓝色斗气的中级格斗家！！”
不同于观众席上的哗然和主持人的兴奋。
直面“杀手”的“火拳”心中已是一片冰凉，他瞟见那抹深沉的蓝色时就瞬间丧失了斗志，然而攻势却收不回来了。
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红色斗气与对方的蓝色斗气碰撞在一起。
随即支离破碎。
而紧接着同样面临支离破碎的，还有他的右臂、以及身躯。
霸道的蓝色斗气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那抹红色吞噬，一直隐藏着自己真实身份的“杀手”，对“火拳”露出一个恶毒的微笑。
“再见了，前辈。”
他燃烧着蓝色斗气的左拳紧随其后，与右拳一起，同时击中“火拳”的胸口。
强劲的斗气肆意冲撞着“火拳”的身体，隐藏在其中的一缕浅紫色四处游荡破坏。
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还大睁着双眼的“火拳”连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整个身体砰然炸裂——
鲜血顿时溅满了半边场地。
童湛的瞳孔陡然缩紧，如刀般的视线顿时刻向“杀手”，发现这人居然也正凝视着他的时候，心中一阵怒火滔天。
这人是故意的！
主持人飞快地宣布了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场上的喧闹声一阵盖过一阵，这种极度刺激到他们感官的画面令在场的观众们都陷入了疯狂。
童湛的右手逐渐握紧。
在他以为这就是“杀手”让他来观战的原因时，主持人诧异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杀手’？你要行使十连胜的主动挑战权利？”
这场比赛已经结束，“杀手”却没有自行退场，而是向冲入场地进行清理的工作人员要了联络装置，联系上了主持人。
暗斗中，获得十连胜的选手可以行使一次主动挑战任意选手的权利，不限战绩、不限实力。
不过为了适当的公平性，胜绩低于发起者的选手，也同时拥有拒绝的权利。
“杀手”已经十二连胜了，他十连胜的时候并没有行使过这个权利，而此时却突然提出，让主持人都有些诧异。
因为拥有这个权利的选手一般都会提前向对手发起挑战，免得临时约不到人。
而现场虽然可以增加一场比赛，那也得有选手接受“杀手”的挑战才行。
童湛却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看见场地里的“杀手”低头对手里的联络装置说了几句话，主持人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这一次他重新带上了难掩的激动。
“‘杀手’选手已经预定了挑战的选手，他要求主动在赛场上向他提出挑战！”
“天啊！想想这场比赛前的挑衅手势！难道真的有一名选手隐藏在我们当中吗？他究竟是谁？！”
观众们也被激起了兴趣。
“杀手”暴露他中级格斗家身份一事，已经让他的粉丝们兴奋得快要喊破了喉咙。
加上十连胜选手主动进行挑战的比赛可不是经常能见到的，他们立刻再次查看起了身边的人，妄图找出那名隐藏在人群中的选手。
原先还被童湛气到颤抖的年轻人，这会也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中，和同伴四处观察。
不经意间看到一旁正在散发冷气的童湛，忍不住哼了一声，撇开视线。
童湛紧握的右手却慢慢松了开来。
原来，是这样……
他漆黑透亮的眼眸里已是漫天风暴，嘴角却扬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而场上，主持人已经通过联络装置将播放权交给了“杀手”。
一阵杂音后，“杀手”沙哑的声音在场地上响起。
他丝毫不停顿，仿佛调笑一般开口。
“第三区第二十八排最后一位的那名小猫咪……”
“想上来玩玩吗？”
嗯？！
“杀手”给出的坐标如此清晰，顿时观众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座位上。
在看到那名安静坐在原地的黑发俊美青年时，大家的脸上都带上了如出一辙的茫然。
这人是谁？
而坐在童湛身旁的年轻人一愣。
他慢动作地将头转过去，双眼直直地盯着童湛身后的座位号，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脸上的表情险些碎裂。
啥情况？！
实名辱骂“杀手”是垃圾的青年，居然就是“杀手”要挑战的对象？
他脑中一片混乱，在心情激荡到难以抑制的情况下，脱口而出：“这人刚刚说‘杀手’是垃圾！！！”
因为全场的观众同时聚焦在童湛的身上，场上有一秒钟的寂静，而就在这片寂静中，年轻人的这句大声喊叫显得尤其响亮。
更刺激的是。
还不等观众们反应过来年轻人这句话的意思开始跳脚。
童湛却倏然起身，微微抬起下巴，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没错，不过是个垃圾。”
犹如一滴水掉入了油锅。
观众席上再一次沸腾起来，纷纷讨论这个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如此嚣张。
有工作人员赶紧上前来核实童湛的身份，准备带他入场，结果发现这个人居然不是登记在册的选手，顿时傻了。
童湛却眉毛一扬，“我现在登记不行吗？”
工作人员：……
这都是些什么事？！
这种情况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见，紧急联络上面的负责人，得到肯定回复后赶紧让人拿来了注册登记书。
“您在这份登记书上签个字就好。至于名称这一栏可以使用真名，也可以使用化名。”
工作人员额角都在冒汗，不知为何，他明明比这名青年要高上一些，却无端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下意识地恭敬起来。
童湛快速地掠过这张薄薄的登记书，没有发现什么乱七八糟的捆绑条件，最重要的也不过是下面的死亡免责声明。
也就是所谓的生死契约。
他略微停顿了一秒，在名称一栏抬手唰唰唰写上“盘古”这个名字。
随即落款签名，全过程不过一分钟，然后递给了工作人员。
“现在可以了吧？”
他说，“我接受这份挑战。”
离得近的观众自然也看到了童湛现场登记的场景，立刻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看向这位俊美青年的眼神都宛如看见了傻子。
暗斗赛场上死亡的人多了去了，但像这样上赶着送死的人，还是第一回 见。
而场内的“杀手”也紧盯着观众席上的情况，见童湛居然当真现场签下了契约，脸上诡异的笑容越放越大。
一想到待会就能将那只可爱的小猫咪一点点揉碎、碾成渣，他就莫名的兴奋，体内冰冷的血液也仿佛要重新沸腾起来。
童湛却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工作人员出了场馆，从另一端进了场地。
而就在他穿过有些昏暗的通道，即将正式进入场地时，主持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各位观众！接下来要进行一场临时加开的比赛！由选手‘杀手’发起的十连胜挑战赛，而被挑战者则是第一次参与比赛的新人——‘盘古’！”
童湛的化名一经主持人公布，观众们先是一愣，随即都忍不住嘲笑起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
“太绕口了，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感觉像光长脸没长脑子，穿得也奇奇怪怪的，不会是个疯子吧……”
“呵呵，我赌半分钟他就得和这个世界永别了。”
……
童湛面不改色地走到了出口处，远远望着对面的“杀手”，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嘲讽声。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日常烘托气氛的同时，也为这名第一次参加比赛可能就要失去生命的选手感到惋惜。
童湛却已经向前继续迈开了脚步。
而对面的“杀手”也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随着他们两人的出场，观众席上的嘲讽声立刻消失，变成了巨大的欢呼声。
只不过他们都是一致地向着“杀手”高呼：“干掉他！！”
“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去见上帝！！”
刚刚被清理过的场地上还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童湛走到场地中央站定，有呼呼的风自身前穿过，将那丝令人厌恶的血腥味吹散。
他闭上了眼。
在心中默念，要开始了。
对面和他相距不过十来米左右的“杀手”看着他的动作，舔了舔自己的尖牙，沙哑地笑笑：“小猫咪，这会才感到害怕？已经晚了。”
“不过你取的这个名字倒是很有特色，‘盘古’？是缩起来求饶的意思吗？”
童湛没理会他。
等听到主持人宣布比赛即将开始的时候，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眼底一片清明。
“听说过盘古开天地的传说吗？”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没听说过也不要紧，你只要知道，盘古是你爸爸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