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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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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哥儿是这个世界的第三种性别, 比寻常男子更加娇弱,美貌, 且可以孕育子嗣,所以对于许多家族而言,哥儿大多嫁出家门,不可继承祖业。

而在皇室, 哥儿也不如公主皇子受宠, 更加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沈承昕降生时,孕痣的位置与寻常哥儿不同,且颜色不显, 所以接生乳娘理所当然将他当做一位小皇子上报给了皇帝, 没想到过了几年, 那枚孕痣逐渐色泽鲜艳起来, 哥儿的特征也愈发明显。

先皇后发现后自是惊慌不已, 她虽然无意欺瞒皇帝, 但事情已然发生, 此时再表明太子是哥儿,必定会被有心人曲解为笼络圣心的争宠手段。

虽然皇帝一向爱重于她, 但帝王之心毕竟难以揣度, 事关皇储, 难免引起帝王猜忌, 恐会被治个欺君大罪。

思前想后,先皇后决定隐瞒这件事,让自己的儿子继续以男子的身份坐在储君之位上, 以体弱为由,倒是许多年不曾叫人觉察。

沈眠斜了他一眼,暗道自己抛下这么一个重磅炸弹,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莫非没有看清他后颈那颗痣?听说习武之人的五感比常人更敏锐,陆沉内功深不可测,按理说不可能看不见。

倘若看见了还能如此冷静,他倒有些佩服这位世子爷了。

沈眠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册,借着微晃的烛火翻阅纸张,他眉目精致,只是这般静坐不语,便好看得宛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他不开口不惹事时,很容易叫人忽略他古怪的脾性,好似真是个安静又惹人怜惜的人儿。

待真正了解他之后,只会惋惜,好好的美人,可惜不是一个哑巴。

如陆沉这般的家世公子,往往比宫里的皇子要更早知人事,他父王就养了不少美貌的哥儿在王府偏院里,他不是没见过美人,哥儿也好,女人也罢,谁也不曾叫他多看一眼。

可这样的,能把他魂都勾走的人,唯有这独一份。

他认定的人,自然不会变,只是如果是哥儿,那么事情会变得复杂许多。

沈眠正要开口套他的话,却被陆沉一把握住纤白的手腕。

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了。

沈眠手上的书册因为他的拉扯掉落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响,好在马车的隔帘很厚重,外面的人并未觉察不妥。

他弯了下唇,明知故问道:“世子爷这是怎么了?又要查看孤的根骨?”

“太子殿下。”陆沉道。

沈眠挑了下眉,“怎么,世子爷有何指教?”

陆沉蹙紧眉头,掌下的肌肤细腻幼滑,少年的身躯温软且纤弱,透着勾人心神的甜蜜馨香。倘若可以堵住那两瓣樱唇,叫他说不出这般似嘲讽又似漫不经心的话语,该有多好。

沈眠瞥了一眼擒住自己手腕的宽厚的手掌,并未有什么表示,只是静静看着他。

陆沉问道:“太子殿下您,想做皇帝吗?”

“世子爷何处此言?”

陆沉道:“我和我父亲并非同路人,殿下不必防备我,倘若我想对你不利,随时都可以不知不觉取走你的性命。”

沈眠一愣,非但不惧,反而抵唇一笑。

“世子爷这话说得实在,倒叫孤愈发惶恐。”他嘴上说着惶恐,却悠哉地捡起地上的书册,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你问孤想不想做皇帝,说来也好笑,那些该问孤这个问题的人,却从来不曾问过,父皇册封孤为太子时,不曾问过,母后舅舅为孤暗中拉拢朝臣时,也不曾问过,现在那些想要将孤取而代之的人们,谁也不曾问过,孤愿不愿意做这个皇帝。”

他勾起唇,道:“事到如今,孤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个储君,除了做皇帝,再没有别的生路了。

陆沉道:“倘若有其他选择,殿下,还是想要那把龙椅吗。”

沈眠默了默,笑道:“孤对做皇帝没什么兴趣,对治理朝政更是没有兴趣,只是……孤实在很不喜欢脑袋悬在肩上的感觉,孤要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死,而不是时刻小心翼翼地过活,连觉都睡不安稳,孤七岁受封太子,做了这么多年储君,就没有一日是安生的,孤要的安宁,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能得到。”

“即便坐上皇位,也未必得到殿下要的安宁。朝局复杂,人心难测,兼有内忧外患,到那时,殿下要如何应对?”

沈眠道:“孤不喜欢想很长远的事情,在没有发生之前,一切担忧都是毫无用处的,孤只是在找寻,唯一可以叫孤安心的方法。”

陆沉沉默许久,颔首,“陆沉明白了。”

沈眠道:“世子爷明白什么了?”

男人抬眸望入他澄澈的水眸,缓缓说道:“以后,殿下不必再担惊受怕,陆沉会做殿下手中的剑,还有守护殿下的盾。”

沈眠道:“你大可不必……”

“如果我不想,没有人能强迫我,”陆沉道:“这都是我自愿。”

“陆沉,你我都清楚,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更遑论怜悯同情之心,如今忽然倒戈,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想从孤这里得到什么?”

陆沉紧盯着他,一双浓墨般的黑眸闪烁幽光,他惯来脾性寡淡,此时更是叫人难以捉摸。

就在沈眠以为他不会作答时,耳边只轻飘飘地吐了一句:“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沈眠扯了下唇,道:“你向来直言直语,竟也学会打哑谜了。”

也不再追问。

鹿山的确有些冷,或许是夜色太深,刚入山,便一阵寒意袭来,沈眠拢了拢衣襟,想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指尖触碰到杯沿时被冷得一哆嗦。

指尖蓦地被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包裹住,沈眠心中一动,那温暖的手掌已然规矩地移开,好似方才的触碰只是个意外。

片刻后,陆沉将那杯盏递到沈眠手中,凉透的茶水已然被他用内力加热,正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沈眠道了声谢,却听那人拧眉道:“鹿山荒凉偏远,殿下又素来身子弱,若是受不住了,就早些回来,皇上也不会怪罪。”

沈眠抿了口热茶,意味不明地道:“父皇自然不会怪罪孤,只是提前回京,岂不是要被靖王爷捏住把柄,日后总会寻到机会发作。”

陆沉道:“父亲那里,自有我处置。”

沈眠睨他,忽而笑道:“从前倒是不知道,世子爷是这般古道热肠之人,孤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惯来喜欢揶揄人,而陆沉最不喜欢的就是逞口舌之快,自然不做辩驳。

何况,也的确无从辩驳。

靖王打压东宫并非一日两日,这几年皇帝龙体每况愈下,便越发忌惮靖王爷,太子更是难免受些委屈,无故遭受责罚。

身为靖王世子,陆沉自然都看在眼里,却从未对这位无辜的太子施以援手。

那时他不在意沈承昕,自然也不会在乎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辱。

如今在意了,也没什么好开脱的,即便重来一回,他也没办法对从前那个沈承昕动心,他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谁。

抬眸望去,喝完安神茶的少年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眼角盈着水光,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陆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怕惊扰了昏昏欲睡的美人。

陆沉放轻声调,道:“殿下若是困了,就安歇吧。”

沈眠嘀咕道:“一个大活人就在身旁,孤不习惯,何况马车行路颠簸,如何睡得着。”

陆沉自小习武,自然没有这些娇气的毛病,倒是被他说得一愣,倘若换做旁人,他是没耐心哄的,只是眼下却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殿下要如何。”

沈眠勾了下唇,道:“你背过身去。”

男人顿了顿,顺从地背过身。

沈眠不禁一笑,这人是当真对自己的武功自信至极?还是单纯是相信他?竟就这么把后背交了出来,倘若他存了歹心,手里再握一把匕首,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靖王爷虽然难缠,可他毕竟只有一个独子,没了子嗣,夺了皇位给谁呢。

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在男人结实的脊背上拍了拍,确定这人的体格足以支撑自己,才转过身去,脊背与陆沉相对,缓缓倚靠上去,在两人脊背完全贴合的时候,他敏锐觉察到陆沉刹那间的僵硬。

他嘟囔道:“别动,让我靠一会,我实在累了……”

清甜的嗓音好似飘远了一般,渐渐没了声息,显然已经困到极点。

陆沉怔愣良久,除了在南山寺装作他的远房表弟时,这是沈承昕第一次在他面前,没有用骄傲疏离的“孤”自称,而是自称“我”。

他的这位小殿下分明娇弱纤细,性子却要强得很,大抵也只有意识不清的时候,才会如同猫儿一般撒娇。

陆沉偏头看去,恰好瞧见少年一簇青丝落在自己肩头,鼻息间全是少年身上清浅的草木香息,细细嗅闻,隐约夹杂着一丝夺人心魄的甜蜜。

他疑心自己这二十多年全然白活了,这小殿下分明还没做什么,只是这样靠在他的背上,就叫他一颗心滚烫而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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