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良缘和红线
第41章 良缘和红线
我早早返回了菱北市,没有再回县里去,反正家里的门我也打不开。
当天的火车票售空了,我只好买了长途汽车票,足足十八个小时的车程。
入夜,我合衣躺在卧铺上,隔壁呼噜声震天响。这段时间我本就浅眠,这样一来更是睡不着了,我心烦意乱地打开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资讯,然后戴上耳机开始看视频。
系统提示我傍晚的时候有一场阿路的直播,我打开回放,是一款小蛋糕的制作教程。
“……蛋黄和蛋清一定要仔细分开哦,像这样,然后放在一边备用……”
随着阿路平缓温和的声线流淌入耳,我心中的烦躁也消退了许多,只是他今天的精神状态听上去好像不太好。
“接下来就是蛋清的主场了。”
阿路转身从冰箱里取蛋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身形晃了一下,紧接着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上,连录影设备都被打翻了,镜头翻转间,我看到了某一面墙上贴着的海报,满满都是x择路,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可以确定……
弹幕炸了起来,过了大概一分多钟,阿路才站起身把镜头扶好,他“糟糕”一声道:“我的脸应该没入镜吧?哎,都怪这该死的万有引力。”
虽然阿路开了个玩笑,弹幕也都在积极回应他,但我总觉得他的声音比之前更虚了,甚至说话间都带着细微的喘息。
后面的内容我都没怎么看进去,一来担心阿路是不是身体抱恙,二是想到了x择路。
阿路……x择路……这两个名字盘旋在我心头,有那么一瞬间,我莫名嗅到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联系,但这一定是我想太多了,若说联系,大概是粉丝和偶像的联系吧,阿路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八成也是受了x择路的影响。
听着阿路的声音,我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车要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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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季雨珂说的季靖闲没回季家过年的真相,我一直没敢去求证,甚至都没敢开口问小张。总之绝不可能是像季雨珂说的那样,他是为了陪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就算以前没有,现在也有了。
年快过完的时候,我毫无防备地收到了骆宇的消息,我与他自那日医院一别,便有四五个月没联系了,期间又发生了不少事,我也就没顾上他,而且那天他无端打季靖闲的事情,我还有点耿耿于怀。两个曾经的好兄弟这么久没说话,他上来就问我是不是要和季靖闲闹掰了,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他的语气实在让我感到不舒服,好歹我和季靖闲是婚姻而不是恋爱。
我问他人在不在菱北市,想约他出来喝一杯,结果我等了半天,就等来了一句“时尘,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他没说十遍,也说过八遍了,就连他说这话的表情和语气我都能完美复现出来,但迄今为止,他的预言都没有实现,也不可能实现。
对于这场无望的感情,我顶多只会偶尔疲惫而已,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我对一蹶不振的自己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那件一直以来担当我动力的t恤没了,我心中也就永远的缺失了一根支柱,再没有谁会在我受挫时鼓励我,“时尘加油”。
我也就因此变成了一个自怨自艾的傻瓜。
春节过后,《神偕》拍摄如期而至。
自海滩一别,我再次见到宋岭,他依旧是那么温润儒雅,意气风发,对我微笑着打招呼,就像那日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时先生,你脸色看起来挺差的。”
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他拦住了我,一脸关切。
“是吗?可能是最近换季感冒了。”我笑了笑,努力表现得轻松自然。
我最不想的,就是让宋岭看到我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我害怕他用那洞察力十足的睿智目光看我,让我心里所有的弱点都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好在宋岭只是了然地笑了笑,看上去是相信了我的话,又像是没相信,总之他放过了我。
刘姐说到做到,真的请了易家帮的一位功夫大师过来,从集中培训期间就开始协助指导,大师家族排行老七,江湖人称“七叔”。七叔老练,一招一式都拿捏得精湛,为人平易近人,对我一个外人也倾囊相授,让我不由得感叹大师就是大师,风骨和境界都绝非旁人能及,而我这个武术组的挂牌总指导,在旁边反倒成了一个勤奋好学的小学徒,短短十多天下来就学到了不少宝贵的经验。
要不是我还记得我师承魏家,我差点就抱拳拜在七叔门下了。
宋岭对拍摄质量要求很高,再加上投资大、经费充裕,《神偕》里很有几个重要戏份是实景拍摄,其中一个取景的地方在西北部的一个村落。
去的头一天赶巧,遇上了当地的春耕庙会,由于这里开发了旅游业,不少周边的城市居民都过来体验这种非物质文化遗产,剧组的大伙自然也都没闲着,放下东西就跟着逛庙会去了。
为了躲宋岭,我刻意没和他们一起出门。
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集会,因为我老家那边没这个习俗。整条通向寺庙的路上都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和小贩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行人摩肩接踵往尽头的寺庙涌去,我光是站在原地,就被人潮推着走了好几步。
这种被隐没于喧嚣中随波逐流的感觉,竟意外的不错。
漫无目的地拐了个弯,眼前是一颗参天大树,未生新叶的枝桠上飘着纷飞的彩条,树下有不少善男信女虔诚上香。
我突然想起,唐玦有一部古装剧里就有一个极其相似的场景,原本唐玦和女主角会在那棵树下有一场心意互通后的亲吻,但季靖闲直接动用资本力量,砍掉了那场吻戏,连借位都不允许,唐玦对此还颇有微词。
导演挺为难的,说这场戏很重要,还提出让我去替吻,给我吓得不轻,毕竟我连初吻都还没献给过心爱的人。
不过,我倒是很感激季靖闲,因为他直接否定了导演的提议,没有让我去替吻。
在这之后,网上就盛传起了“唐玦拒拍亲热戏”的言论,不仅让他上了几回热搜,还极大地取悦了他的女友粉们,而这幕后的主导者,自不用多说。
无端想起季靖闲,我心中空空,有些恍惚地往前走了几步。
“时老师,这个是姻缘树,你要先在香炉虔诚上一炷香,然后从这树洞里摸一只签出来,再去那边的摊子上换取签文,还可以解签,换签文十块钱,解签二十块钱。”
我回头,是颜骁的助理刘念,小姑娘今年二十四岁,生了一张活泼俏丽的娃娃脸,年纪轻轻却很会来事,不仅颜骁对她满意,整个剧组的人都很喜欢她。
“你还懂这些啊?”
“我以前跟骁哥来过这里,骁哥那部《不渝》也是在这边取的景。”刘念说着,把我推到了香炉边上。
“颜骁呢,怎么没看到他?”来都来了,我索性照刘念说的拿了一炷香点上,尽管我所谓的姻缘早就已经定下了。
“骁哥晕车,在休息,他要我来找你玩儿,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你了。”
我点点头,从树洞里随手摸了一支签出来,掏了十块钱换签文。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刘念从我身后伸长脖子看,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开天辟地作良缘, 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心欢喜,月下老人红线牵!”
“……”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灼眼般猛然合上签文……
这居然是一个上上签,一个根本不需要多花二十块钱让人解,一看便知道寓意有多美好的上上签。
“是大吉!据说五百只签里只有一个是大吉。”刘念兴奋地捂着脸,好像抽到上上签的人是她一样。
然而,我不仅没有高兴,心头反倒陡然升起一股被捉弄和冒犯的羞恼。
我扯着唇角笑了笑,笑得苦涩又牵强。
什么“良缘”,什么“红线”,我从来就没有过这些东西,又或者说,我早就将红线的一头抛出去了,只是我爱的那个人从不愿牵起红线的另一端。即便是有,良缘也只是我一个人的良缘,红线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红线,没有与我共享的人。
“时老师,这可是上上签哎,五百签得一签,你都不觉得惊喜吗?”刘念面露疑惑。
“挺好的。”我暗自苦笑了一声,把签文捏成一团,装进衣兜,表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想逛的地方?”我问刘念。
“看时老师想去哪,我是奉骁哥之命过来陪玩的。”
刘念的话让我有些纳闷,颜骁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助理派来陪我玩?不过,我并没有表现出疑惑。
“那咱们随便走走,给你马尧哥带点小玩意回去。”
“行,那边的泥人儿据说是国内一绝,咱们去看看吧,上次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去买两个纪念品。”刘念拉着我往泥人摊子走去。
老手艺人在一旁现场展示绝活,木架子上陈列着几排成品,每一件都捏得栩栩如生,做工极为精细,用色也丰富大胆,和我在别处看到的泥人有天壤之别,不愧是祖传手艺。
我一个一个看过去,目光停在了一个皱着眉头的小人儿上,看着这个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神情桀骜的人偶,我突然起了一阵熟悉感,转念之间,季靖闲的脸便慢慢浮现在我脑中。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每次季靖闲生气的时候,不正是这个模样吗?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很快,笑容便凝固在了唇边
“小兄弟,这些都是佛祖面前开过光的,您挑一个回去,包您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四个字极大的触动了我,我几乎没有犹豫就买下了这个愤怒的泥人,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季二号”。
迫不得已的时候,人难免会迷信。
可等我回过神来,我才发觉我想了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事情。
而这世上,往往只有心想事成的人,才能心想事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