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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村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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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走了一日,明煦一行便出了扬州城,前边是一望不尽的官道,郊外无人,仅有与他们一般的马车或车队驶过,无趣的很。

卿容看着有点蔫儿的明煦笑道:“这才是第二日,就受不得了?”

“倒是没想到是这般风景。”明煦无奈,与他想象游学中相隔千里,他预想中的是游历名山大川,拜访大儒居士,于俗世中学习历练。结果出来两天,除了如厕根本没下过车,一路上颠来颠去,就这还是相对平缓的官道。

卿容似是知他心中所想,伸手点了点车内小几的桌面:“旅途本就如此,大多时候都是枯燥无趣,少有意外发生,你读的那些游记却不会记载这些。”书上只会写景有多美,却从不说路有多难走。

“再忍忍罢,前边就是个村庄,可以下去看看,歇上一歇。”卿容收了几上的棋盘。

“舆图上应不会如此详尽,你是如何得知前有落脚之处,难不成又是所谓的经验之谈?”明煦狐疑道。

“自然不是,这地方我也是头次来,不过我是如何知道的,明弟一看便知。”卿容忍笑。

明煦借着他撩开帘子的手望去,果然看出前方到几缕炊烟来。

眼看着离村子近了,明煦他们路遇了一农汉,约莫四五十岁,略显瘦弱。观其打扮应是前边村子里的农人百姓,他手上并无农具,正闲走在乡道上。

卿容让停了车,与他打招呼:“老伯,我与家中弟弟出来求学,途经此地,欲稍作休憩,可否告知前边是个什么地方?”

卿容尽量转换了说法,可对于乡下老农来说还是显得文绉绉的,那人却是话接的自然:“前边就是我们冢上村,客人来喝口水歇歇脚啊。”他说完似乎是有些窘迫,挠了挠头,不留神话就顺着嘴出去了,瞧着是个富贵的外乡人,也不知道嫌不嫌咱们腌臜,可他嗫嚅了下嘴,终是没有收回。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明煦努力分辨他浓厚乡音里的的话意,卿容却很轻松地与那人聊了下去:“冢上?倒不是个一般的名字。”

农人听了卿容的话显然有些高兴,“听族里长辈们说的,咱们村子里以前战乱的时候,有位将军埋在了这,所以叫了冢上,来的人都说不一般。”

“原是如此,敢问老伯贵姓?既是前面村子里的不若上车来,让我们捎带一程。”卿容邀他上车。

那人听罢楞了一下,连忙摆手,“不成不成,不能弄脏了贵人的马车。”

“我们那里是什么贵人,都是不妨的,况是与此间不熟,有的要问老伯呢”卿容笑着解释。

那人一听需要他帮忙,这才没了扭捏,上了马车,所幸卿容的马车足够宽敞,多了个人,也不拥挤。

上了车后,两人一问一答,倒也有趣,走到了村口,卿容已经知道七八,老伯姓郑,住在村头,近日邻居的老大娘跌伤了胳臂,他这次出去是上山碰运气看能不能给采些药。

这位老伯果然是个热心肠,因听闻他们无处落脚,这位郑老伯到了家门口下车的时候十分热情的邀请明煦一行人到家里过上一夜。

卿容与明煦原就因为村庄没有客栈,打算到村里正家里借宿一晚。如今这位郑老伯主动相邀,也省了一番口舌。于是几人道了谢,将马车停在门外,留一人看着,其他人跟在郑老伯身后进了门。

郑老伯才推开院门,明煦在其身后就听到了一声颇为尖利的女声传过来,“你还知道回来啊,这回又去哪干了啥?我才接了金玉回来,就见家里的羊嗷嗷叫,你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没个割草的!这大半天了,地也一点儿没耕,是想荒了不成,我见大虎他们家的都耕了大半了,你明天去地头守着,等他们家耕完了,你就去借牛来,别叫别家抢了先。”

连珠炮般的话语把郑老伯逼退了一步,踌躇着重新上前推开了门,卿容与明煦对视了一眼,跟上了。然后看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个粗布衣衫的妇女正蹲在院子一角捶衣服,听其话语应是郑老伯的妻子。

妇人听见响动抬起头,见了郑大牛身后的几个人,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顿时拉的老长,将手里的捣衣杵砸在木盆里,咱起身来:“你个瞎了耳朵的,说了多少遍了,不要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拾,你要是吃饱了没事儿干,也别借别人家的牛了,你自己拉犁去吧。”

香的臭的们:……

明煦拉住了欲上前理论的长安,实际上他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有些疑惑,虽说乡下妇人疲于生活,性格大多泼辣,但这位郑夫人反应未免过于激烈了些。看了一眼卿容,也是一脸不解,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这么不讨喜。

“这几位是我在村头碰见的,路过此地的客人,没地方住,六丫头出了门子,她那间房不就一直空着吗?我让人家在咱家歇一晚,你也别生气,来了客人,晚饭多添些粮。”郑老伯揣着手,有些弱气的解释道。

“添粮添粮,你也不看看家里米缸见底儿了没?一天到晚的没个踪影,做饭连个劈柴都没有。”郑夫人叉着腰不动。

“额,这位郑夫人,是我们几个叨扰了,还请见谅,我们带了些许干粮,若是夫人不嫌弃,可在灶上热热一起用。”卿容对着妇人拱手道,笑得温文尔雅。

不怪人家嫌弃,这家瞧着确实过得艰难,我们一行五个,吃饭对这家怕是个负担。明日走时再留些银钱吧,卿容心里默想。

见他对自己拱手施礼,那郑夫人有些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没再说什么,进了堂屋。

明煦见他说通了,令长安把院子里的柴火劈了,自己去门外取了铺盖,跟着郑老伯进了东间屋子。

天色已经近黄昏,明煦铺好了一个大通铺,出门在外讲究也不了那么多,几个人挤挤就好。弄完了之后明煦就在院子里找个角落蹲了下来,天色已晚,不适合出门去逛。

小院气氛有些莫名尴尬,不知道说点啥,只好蹲在这里看长安劈柴,听着卿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郑老伯闲聊,问问村庄里的人口,产收,交税什么的。郑夫人在厨房里霹雳哐当的忙活。

终于到了晚饭,被郑夫人提过一嘴的金玉才从里间出来,是个约莫八九岁大的男孩,那金玉上了饭桌,看见家里多出来的几个人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吃完了饭又回去了,瞧着乖巧得很。

明煦注意到小孩虽然沉默,但行动间对着郑夫人还是能看出亲密与依赖的,对着郑老伯倒是有些漠然,明煦心下有些奇怪,但转念想到郑夫人对郑老伯也是一副看不出感情的样子,自觉有了解释,这孩子大概是随了母亲。

对付着吃完了饭,明煦与卿容回屋挤在一起交流今天的见闻。

“卿大哥,我们明日便走吧,听郑老伯的说法,前面走就是镇上,去了那里诸事都方便些。”明煦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借住在别人家,虽然他们会给钱,但是在这里他还是会有窘迫感。

“在车上颠簸了两日,你不是想停一停?若是觉得不自在,明日去村里转转,正值春耕,也体验体验民间疾苦。”卿容笑笑说,他不是第一次出门,对这种情况倒是应付自如。

“还是别给人添麻烦了,我略看一看,舒缓舒缓筋骨我们就走吧。”明煦拒绝,他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五谷。

“行,那便明日走。”见明煦都这般说了,卿容自然无可无不可。

到了第二日,明煦果然去外边玩了玩,意外的发现村子里竟然有间私塾,问了才知道,周围几个村子就这一间,执教的是个老秀才。明煦抱着好奇的心态旁听了一节课,与屈指可数的几个学生玩了一会儿后离开。

倒是对这个村庄改观了不少,既然有私塾的存在,说明也还好,日子不算太艰难,这一想法在之后的看到田里劳作的情景得到论证,村民们心态很活泼,埋头耕耘时不忘闲聊笑谈,明煦甚至瞧见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家姑娘向一个略显斯文的青年人表心意。

冢上只是万千普通村庄中的一个,即便它勉强称得上是明煦游学的的第一站,也没能吸引他更多的兴趣。于是在郑老伯家休整了一晚后,第二日一行人未吃中饭就留下些许银钱离开了。

赶在日落之前到了镇上,入住了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旅客的房间就在老板自家住的院子里,犹带着几分乡土气息。这家客栈老板娘十分热情,第二日早上做饭给客人们吃,与他们这帮外乡人聊天说笑,询问外边的天地,豪爽又得体,恰到好处的不惹人厌烦。明煦的心情也被她带的飞扬起来,一边向卿容询问下一站是何处,有无驿站?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吃完饭,几人道了谢,上了马车,欲继续行进,就在这时,一行十几个身穿衙门公服的人持杖拦在车前,前边领头的汉子喝道:“车上的人下来,县太爷差人传人问话。”登时把满街人的视线给吸引过来。

卿容与明煦对看了一眼,下了车来,瞧见了这阵仗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几个人欲近前羁押,卿容伸手挡下,说道:“虽然不知道县太爷传我兄弟二人所谓何事,但我们俱有功名在身,自走便可。”

那差役头子见他们打扮果然都是读书人,于是放尊重了些,没有上前锁拿,让几人自走,令手下围了个圈跟着,他对卿容有几分防备,正经读书人可不能轻描淡写挡下好几个人,方才那一手不起眼,却不简单。

“这位大哥,我们二人初来乍到,可否通融一二,告知何事惊动县太爷?”卿容边走边试探道,他实在不解,这才出门,怎么就惊动了此间县令。

卿容态度和煦,那差役却是不理,直走了半日,将要到衙门了,才开了尊口:“冢上郑大牛昨个儿死了,你二人嫌疑杀人,县爷令我等连夜追拿。”

明煦一惊:“郑老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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