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您是好人
吐槽着亚蒂斯的行为, 莫余一时走了神，
亚蒂斯是闭着眼睛的, 这么近的距离下, 他几乎能一根根数清楚亚蒂斯的睫毛。
不对, 这时候管什么睫毛啊！
总、总之……反正周围也没有别人在看……
莫余合上眼睛，试探性的回应了一下亚蒂斯。
这动作很小，但却立刻被亚蒂斯察觉, 他倏地睁眼, 揽紧莫余的腰，唇上用上了几分力气, 勾得莫余不得不被迫回应。
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 莫余开始喘不过气。他推动亚蒂斯，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停！”
接收到命令，亚蒂斯没再亲下去，只抵着莫余的额头。
他的灰眸被某种情绪晕染，让莫余愈发觉得危险, 赶忙微喘着转移话题：“为什么, 你会飞？”
“人族的风系魔法师, 创造的，新魔法。”亚蒂斯的气息有点不稳，嗓音喑哑。
“哦。”为了赶快转移亚蒂斯的注意力, 莫余问道, “能飞得更高吗？”
“可以。”
随着亚蒂斯的回答, 莫余看到，亚蒂斯的周身萦绕着一层青色的光芒，随后，他真的浮在半空，脚底踩着很大的青色魔法阵。
这就是魔法的好处。
莫余很羡慕，仰视了亚蒂斯一会儿才说起正事：“我们要去半兽人的领地，小狼的族长需要参草救命，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
“好。”
在小狼和喵斯的讲述中，莫余本来觉得，没有代步坐骑的情况下，再怎么赶路，也需要五天才能赶到半兽人部落。
结果，学会了新魔法的亚蒂斯，愣是用风元素，带着他们只花了两天半，就到达了目的地。
第一次到魔族外面，夜很兴奋，经常自己飞得没影儿，过一会儿再抱着些植物回来。
“糟糕，是食人魔的味道！”
没走多久，带了一会儿路的小狼皱起眉头，突然加快步伐。
莫余不得不请亚蒂斯快点跟上小狼的步伐。
正像小狼说的那样，在一些兽皮加树木简易搭成的房屋外面，有十只巨大无比的绿色长牙巨人，正在攻击周围的半兽人。
某只巨人的手里，还抓着位兔子耳朵的女孩子。
这只食人魔口水直流，却根本没有机会下嘴吃下去。
悍不畏死的半兽人，为了拯救自己的族人，正不断的集中骚扰这只食人魔。
情况这么紧急，莫余拿出魔剑，直接下达命令：“亚蒂斯，杀。”
说完，他对准握着小女孩的食人魔头顶挥动魔剑，反手又对着另一只正掰开房屋，准备伸手去里面的食人魔发动攻击。只有剑气的攻击直接切碎了食人魔的脑袋，在它们周围的半兽人们纷纷逃窜。
而这时候，另外八只食人魔已经被亚蒂斯解决掉。
劫后余生的半兽人愣了一瞬，擦掉脸上的血，一部分开始对受伤的族人们施救，一部分冲到那个被掰开的木屋里。
喵斯和小狼赫然就在其中，两兄弟泪眼朦胧，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莫余收起魔剑走过去。
帐篷里有位狮耳半兽人，岁数接近中年。他手里拄着把铁剑，明明双眼浑浊不堪，却依然在戒备。
“喵斯，小狼，这位就是你们的族长？”莫余出声询问，打破半兽人们营造出的哀伤氛围。
“是的，陛下。”小狼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求您救救族长。”
莫余本来是想好好谈谈条件，毕竟，沃尔大陆上，恐怕不会有哪个种族很想加入魔族阵营。见识到半兽人们为了拯救族人的奋不顾生，他开始觉得，或许不该用救命之恩来强求半兽人加入。
不过，还是会想要这个种族继续延续下去。
“这是续命草。”莫余拿出半兽人族长需要的药草，又挥挥手拿出很多瓶治疗药剂，“这是外伤的治疗药剂，小狼，喵斯，快给你们的族人分配。”
两位半大不大的半兽人少年火速行动起来。
或许是种族的信任感，其他半兽人根本就没有推脱，迅速将药剂拿到帐篷外，分发给受了外伤的族人。
莫余观察到，有一位鼠型半兽人似乎是族里的医生，正带着几只小崽子，四处忙碌。拿到药水，他只是用鼻子嗅了嗅，就直接倒在一位胸口被抓烂的伤患身上。
忙而有序的治疗行动里，莫余也没有闲着，开始帮一些能帮的忙。
夜更是漂浮在半空，吟唱起了生命魔法。在绿色光芒的笼罩下，痛苦呻吟着的伤患们纷纷舒展了眉头，身上已经倒上治疗药剂的伤口恢复得更快。
很快，所有的伤患都处理完毕。
骨折需要休养的伤患被抬到还完好的木屋里，轻伤的伤患们在小狼的吩咐下将死掉的半兽人尸体聚集在一起，还有一部分开始砍树。
“小狼，砍树是要做什么？”
“陛下，是为了将食人魔的尸体运出去烧掉。”小狼强打起精神，看向莫余，“这种魔兽死去之后会散发难闻的恶臭，有毒。”
“哦。”莫余浅笑安抚，“我有更好的方法可以用，你让砍树的族人们做别的事情吧。”
“啊……好！”
小狼转身给族人们发布命令，再回头的时候，就见到那只浑身漆黑的小精灵，抱着黑色瓶子在食人魔的尸体上飞行。
一些黑色药粉滴落在食人魔的身体上，瞬间将食人魔的身躯融化成黑色粉末。
周围观看的半兽人都屏住呼吸，惊恐的凝视着黑瓶，仿佛那些粉末会滴到他们身上去。
莫余让夜帮忙倒的是化尸粉，伊力利用魔族境内的有毒植物提炼出来的东西。与任何魔兽的尸体接触，都会将其化成黑色粉末。
这些黑色粉末没有毒，就像木头烧过的残渣一样，用来打扫战场非常有效。
十具半兽人的尸体都被化开以后，太阳已经快完全落山了。
猜到半兽人们会很饿，估计也没有什么精力做饭，莫余拿出灶台，开始做他最擅长的事情。
饥肠辘辘，伤心不已的半兽人们，闻到好闻的香味，纷纷咽起口水。火把点起，篝火燃起，昏黄的火光中，那个和他们的族人认识的人类，正将一盘盘香气四溢的食物摆在地上。
“小狼，让没有受重伤的族人们来吃饭。”
“好……好的，陛下！”
泪眼汪汪的狼耳半兽人回应完莫余，仰头狼嚎了一声。
周围的半兽人们已经过来，还有一些在忙其他事情的半兽人听到这声讯号，也纷纷赶回来吃饭。一位身强力壮的年轻半兽人把食物拿着，并没有吃，转身就跑。
莫余怔了一下，赶快喊道：“等等，如果是给病人，我这里有额外的食物，他们不适合吃这些重口味的。”
“啊啊，是这样吗？我想着让我爸先吃到，他胸口的骨头断了。”憨厚的熊耳半兽人挠了挠头发，放下碗。
莫余笑了：“你自己还要吃呢，先吃饱了再去照顾你爸爸。”
“好，好的。”熊耳半兽人乖乖抱着碗离开，又转身笑笑，“那个，俺叫大熊，谢谢你。”
“不用谢。”
莫余赶忙开始熬制清粥。
“陛下，给。”
听到亚蒂斯的声音，莫余一偏头。
亚蒂斯正夹着一筷子菜，站在一边。那副认真的表情，像是在做什么无比神圣的事。
本来就有点饿，莫余直接张嘴吃掉。于是，等到熬至粥的系统设定程序动作做完，他已经被投喂得饱饱的了。
其实，为了让半兽人们都能好好休息，恢复体力，菜里面有添加一小时剂量的眠眠菇做辅助。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不能所有的人都睡着。
“亚蒂斯，我们换着守夜。”莫余小声跟亚蒂斯说着决定，把包裹里的帐篷拿出来，还有些之前做好的菜。
正因为看到莫余在菜里添加眠眠菇，亚蒂斯一口都没有吃。
而喂给莫余，是他希望他的陛下能睡个好觉。
戒备之类的事情，怎么能让陛下来做？
“陛下睡，我守。”
“记得叫我。”
认为亚蒂斯知道了自己的意思，莫余留下嘱咐，钻到帐篷里开始睡觉。
结果，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想也知道是亚蒂斯故意没有听命令，莫余十分无奈。
早起的半兽人们已经开始做早餐，吊起来的锅里满是水煮野菜，还带着一点点药味。
“恩人早安。”看到莫余，一些半兽人主动喊道，“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您请稍等。”
莫余怔了一下，从包裹里取出一包米。
“单吃蔬菜太单调，加点米进去，煮成昨晚我煮的粥，对受伤的族人们更好。”
“谢谢恩人！”落落大方的半兽人少女接过米，洗干净，又跑来询问莫余，“恩人，这个米，一次要加多少？”
仔细给少女讲解完，莫余站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再次观察这些半兽人。
最先准备的早餐是给病患的，他们用的餐具是昨天晚饭时的餐具。每一个看到他的半兽人，都会主动打个招呼说“恩人，早上好。”
这样友好的态度让，莫余有些意外。
他喜欢半兽人们互相相处的氛围，也喜欢他们即便遭遇到了打击，也没有坐在地上怨天尤人的生活态度。
这是一个团结友爱的种族。
怎么开口说让他们去魔族的领地比较好？太直接会不会让这个种族觉得，魔族很霸道？
莫余正思考，旁边忽然传来陌生浑厚的声音：“尊敬的魔王陛下，早上好。”
莫余偏头一看，是狮耳族长。
“早上好，族长。”笑着回应拄着根木头的族长，莫余客客气气。
“感谢您的恩赐，您给的续命草很有用，我的生命已经得到了延续。”狮耳族长面露感激，但脸色依旧苍白。
莫余看在眼里，劝说道：“那就好，族长应该多休息，有利于身体恢复。”
“谢谢您的关心。”狮耳族长应和着，一双金色兽瞳凝视着莫余，“我觉得现在很好。”
醒来之后，他已经听过养子小狼讲述了一切，对于入住魔族领地的事情，并没有产生排斥感。半兽人的生存十分不易，由于身上同时具有兽人和人类的血脉，不但生长周期和这两个种族不一样，就连战斗能力也受到限制。
首先，大多数半兽人不能使用兽人的图腾魔法，就算能用，用过之后也会遭到反噬。就凭这两点，在兽人领地里，半兽人就是最低等的存在。
而人类也歧视异族，自以为是光明神宠儿的他们，会将见到的半兽人抓住凌虐，半兽人根本没有学习人类魔法的机会。
明明，半兽人是人类和兽人互相结合，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并没有哪一个种族会关心半兽人。
半兽人在任何地方都是遭到欺负的存在。
见过太多被兽人族杀死的半兽人，狮族族长才会带领一部分半兽人逃出兽人领地，艰难求生。期间并不是没有人类深入到森林发现他们的情况，许多都被他们利用森林优势全部杀死。
要不是他强行动用狮族图腾，击杀了一名想要抓捕他们的人类魔法师，也不会受重伤到需要小狼跑出领地去寻找续命草的地步。
千年前团结一致，从不欺凌弱小的兽人族，在逐年逐年的变化中，开始变得像其他种族那样，充满了勾心斗角，那么，长久被关押，只有在结界开启时才能出来的魔族，不再嗜血残忍，也并不是不可能。
狮族族长觉得，他们是可以寻求魔族的庇护的。
尤其是在被魔族的王救了之后。
但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一开始向小狼表明，想要半兽人加入魔族阵营的魔族之王，现在似乎并没有要开口谈这件事的意思？
为什么？
难道是魔族的王，觉得半兽人种族还有哪里不好，还需要多观察，才会不在现在提出这个要求吧。
眼见莫余依然在观察半兽人，目光还总往半兽人的耳朵和尾巴上落，狮族族长不由得吩咐道：“小狼，把我屋子里的椅子拿出来给陛下坐。”
“好的，族长。”
小狼跑回屋，拿出来椅子放在莫余身后。
“陛下，请坐。”
盛情难却，莫余不得不坐下来。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数了好几个动物的类别了。很奇怪，这些半兽人的形象特征，和他原来世界的一样。
看了一会儿，一偏头发现狮族族长和小狼依然等在一边，莫余奇怪道：“族长，我说过你可以去休息的。”
“陛下，我觉得我的身体状态很好。”所以，请您快点提要求！
狮族族长有点着急了。
他真的很想搬进魔族，但主动进去和被邀请又是不一样的。身为族长，总要想得更深远，为族人考虑得多一点。
莫余偏头看了眼守在一旁的族长，实在不好意思再让一个病号这么守下去，主动提出要进屋吃饭。
兽人族的煮的肉汤味道不错，加了很多种合适的作料，莫余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于是问了一下，立刻就有半兽人少女主动拿出存好的植物种子。
“谢谢，这样吧，我们交换。”莫余从包裹里拿出水稻种子，“这是用来煮粥的米的种子，按我说的方法种植就能收获。”
“陛下，请您不要这么客气，这些种子是赠送给您的，不需要交换。”族长推脱到，“您救了我的命，还替我们杀死了食人魔，就这么一点东西，实在都不够感谢您的。”
族长用重音特别强调了“不够感谢”，莫余觉得狮族族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再仔细看又没有发现别的。
到了傍晚，一些骨折的半兽人居然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他们和小狼的恢复能力一样快，这或许就是半兽人的天赋能力。
注意到有半兽人开始把死去的族人搬到木屋中间的场地，莫余猜测，半兽人可能是要和这些死去的族人集体告别。
果然，半兽人们在脸上涂上了各种颜色，穿着五颜六色的羽毛服装，聚集在尸体周围跳舞。还有些半兽人，搬出了屋子里的兽皮小鼓，敲击节拍。
“陛下，这是我们半兽人族的祭祀。”小狼解释着，趁着鼓声和吆喝声，询问莫余，“您之前说想要半兽人加入魔族，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小狼咬咬牙，不想顾及会不会冒犯莫余，直接问道，“您为什么还没有提出要求，是对我们族人还有哪里不满意吗？如果是，请您直说，我一定会告诉族人们改正的。”
这句话听着和“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告诉我，我一定会改”很像。
莫余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很喜欢你们种族的氛围，在想怎么开口才能让你们觉得不那么难以接受。我知道，在外族来看，魔族并不是什么好的种族。你的族人，似乎也不知道我们是魔族吧？”
小狼愣住了。
他本来也和族长想得一样，莫余肯定是对半兽人不够满意才不开口，结果，现在居然是在考虑他们的想法？
救了族长的命，替半兽人们解决食人魔入侵危机的魔族之王，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会是善良的？
简直太诡异了！
可是又该死的觉得感动！
“我已经告诉过族长了，族长很愿意搬进魔族领地。”小狼说着泪眼汪汪，“我们居住在这里，很辛苦。人类和兽人族都已经发现我们的领地，今年也有越来越多的其他魔兽进攻我们。族长想要寻求您的庇护，又怕直接开口会让您觉得我们像寄生魔兽那样惹您厌恶。”
“事实上，兽人族一直以我们为耻，他们称呼我们为背叛者。我们只是想要有尊严的活下去，不再被任何种族歧视。”
小狼小声的，讲述着一条条缘由，说着说着就哭了。
莫余听得认真，给哭泣的半兽人少年递过去一张手帕。
所以，他在考虑半兽人的心情，狮族族长却觉得他是嫌弃半兽人，长久被人族和兽人族排斥，这个种族表面的阳光下，还隐藏着深刻的自卑感。
既怕他提要求，又怕他不提。
“喵斯带我找到了好吃的果子叽咕！”夜突然出现，手里举着颗紫色的圆形果子，“莫余莫余，你尝尝看，起个名字，我们留下种子好不好？”
突然被打岔，小狼揉着眼睛躲到一边。
莫余接过夜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下，笑着说：“难道你找到葡萄了吗？”
包裹里的种子并没有包括葡萄。
撕开这颗果子的表皮，莫余吃了一口。细微的酸味过去后，是熟悉的葡萄甜味。
“嗯，这是葡萄，谢谢夜，我很喜欢。”
“太好啦叽咕，莫余喜欢，我很高心。”
小插曲过去，莫余想继续找到小狼说话，才发现小狼已经混入半兽人的圈圈里。
狮耳族长站在里面致词，大家都集体耷拉着耳朵，垂落尾巴，以示哀悼，然后，狮耳族长说：“我们能够安然无恙，除了这些族人们不畏死亡的付出，还要感谢两位异族人。小狼被人类抓住，也是被他们拯救。”
“尊敬的魔王陛下，狮耳恳请您为我们死去的族人送别。”
他递过来高举的火把。
莫余没有推辞，从半兽人让开的缺口里走过去。这些半兽人，即使知道他的魔族，也没有改变目光。
把火把拿在手里，莫余毫不犹豫的点燃。
冲天的火光之中，伴随着一种奇异的香味，牺牲的半兽人尸体逐渐被烧化。
“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我相信你们也不想在看到族人死去，所以，我想邀请你们到魔族的领地居住。”莫余环顾一周，冷声开口，“我的领地很大，正需要一群像你们一样，团结互助，懂得感恩的半兽人居住，如果你们愿意，明天就可以出发。”
“我承诺我的族人们不会伤害你们，在我的领地，已经有了变异精灵夜，和人鱼安泊尔。”
“我尊重你们的种族，你们可以自行发展，不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说完想说的话，莫余等着半兽人们的回复，结果，半兽人们却一个个泪眼汪汪。
“不需要这样的……陛下。”狮耳在一边擦拭眼泪，“我们愿意听从您的命令，小狼都告诉我了，您是好人。”
“对啊，魔族这一次的王，是个好人呢。”
“救了我们命的大恩人，还给我们吃了那么好吃的食物。”
“去您的种族能种那种米吗？我老爸很喜欢吃。”
被一张又一张好人卡淹没，莫余笑着接受，只是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别扭。
身为魔王，被说成好人，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