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东宫。
太子妃傅宝嫣听闻李潇洒公然护野花, 与央儿当街大打出手, 两人闹得极其不堪, 李潇洒一张俊脸还破了相, 傅宝嫣立马笑得“咯咯咯”的,像是听闻了天下第一大乐事, 手腕都笑得一抖,花剪随之一颠, 剪坏了一角。
伺候的小宫女心头一颤。
这“轻见千鸟”可是太子送的生辰礼物, 太子妃爱若珍宝,素日叶子黄了一片,都得责罚她们跪在庭院里饿肚子一天的。
今日修剪花枝,却生生剪坏了一角, 整株菊花颜值大降,磕碜起来,太子妃还不得罚死她?哪怕操持剪刀的是太子妃本人,受迁怒挨罚的也是她。
小宫女很是怨怪传话的嬷嬷, 吃醋打架那种事就不能晚一会再回?
战战兢兢偷瞄太子妃, 小宫女意外了, “轻见千鸟”被毁, 太子妃居然毫无痛色, 笑容依旧?
传话的嬷嬷鄙视小宫女没眼力见,对太子妃来说,有了“傅宝央受苦受难”的好消息,损坏了一株菊花又算什么?
自打太子妃出嫁那日, 傅宝央和傅宝筝一家子不给面子,还往死里践踏尊严后,太子妃对傅国公府的人那是恨之入骨啊。
时时刻刻都巴望着她们倒霉,倒大霉呢。
等了大半年,终于有了第一个好消息,还不上赶着报上来,岂不是傻?
还是陪嫁的嬷嬷懂她心思,傅宝嫣心情那个愉悦啊,连残花都看出了瑶池仙女之姿,丢开花剪,细白手指轻轻触碰白嫩花瓣,一下又一下,笑得万分得意:
“还以为他们能甜蜜到几时呢?这才定亲几个月啊,就当街撞破小野花?”
“有意思啊!”
谁都不知道,除夕宫中陷害央儿中药,被李潇洒玷污清白后,傅宝嫣就在等待央儿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消息,结果,密探一次次报上来,都说央儿笑容满面心情贼好,尤其正月十五落水失踪,还以平勇侯府老夫人救命恩人的身份回京,高调定亲后,更是屡屡探知两人多次现身各府赏花宴,出双入对,鹣鲽情深。
坊间一度传闻,李潇洒浪子回头,订婚后连勾栏院都不去了,还搬回了平勇侯府住。
这让傅宝嫣忍不住生疑,难道男人看尽千帆后,遇上心中所爱,真的会从此收敛,只宠爱那一个姑娘?
若真如此,嫁给有情有义的纨绔,倒成了幸事。被众多姑娘□□好的男子,最是懂得姑娘心思,一旦宠妻,比愣头青可幸福多了。
央儿的幸福,让傅宝嫣开始重新审视撮合萧绝和傅宝筝,是否有意义。
原本,傅宝嫣打算亲眼目睹央儿嫁给纨绔有多欲哭无泪后,就暗中推一把,逼迫萧莹莹不得不将爱女嫁给萧绝,好让她们母女品尝绝望的滋味。
出身高高在上又如何,长得倾国倾城,身姿曼妙无双又如何?傅宝筝照样只能嫁给厌恶至极的萧绝,天下第一滥情之人,日后看着他玩腻了傅宝筝,再找无数野花。
简直不要太爽。
可这半年里,亲眼目睹李潇洒为央儿做出改变,浪子回头后,傅宝嫣逐渐犹豫起来,最后决定将撮合傅宝筝和萧绝的计划搁浅。你想哪,万一,萧绝是第二个李潇洒,也为了心爱的傅宝筝专情起来,变成好夫婿了,她岂非白白送了一段幸福给傅宝筝?
这等蠢事,她傅宝嫣可不干。
因此,原本已经启动的撮合计划,立马停止,将萧绝这个女婿划掉,她要另想一个惩罚傅宝筝母女的毒计。
可谁都没想到啊,如今竟峰回路转,李潇洒玩腻了央儿,内心激情散去后,竟又耐不住寂寞重新采野花了。被撞破,还为了小野花与央儿大打出手,当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护住野花给央儿没脸。
“最妙的是,傅姑娘揪住李潇洒衣领,厉声问他‘你能不能做到从此收心,只爱我一人’时,李潇洒心虚得不敢看她眼睛啊!”回话的嬷嬷将重点一一点出来,“这还不是最伤人的,最最伤人的在后头呢。”
“哦?”傅宝嫣弯腰摸着菊花瓣,秀眉一挑,轻笑,“还有更刺激的?”
“可不是呢,太子妃想都想不到呢,这男人无情起来,真真是无情透顶,傅姑娘跳着脚大喊‘退婚’,李潇洒竟无动于衷,傅姑娘掉头跑走,李潇洒也不追上去哄人,还与那野花腻歪在一起呢。”
嬷嬷最是知道拿捏重点词,“腻歪”二字尾音拖得长长的,真真是百转千回呢。
傅宝嫣听了,果然乐不可支,高声笑道:“赏”。
嬷嬷得了一个金镯子,内心喜不自禁,忙又将刚刚传出的重磅消息抛了出来:
“太子妃娘娘,就在您刚刚歇晌那会,萧莹莹带着三太太去平勇侯府大闹退婚了,那撕逼场面,堪称火爆……可最后啊,还是没退成婚,娘娘啊,您就放心等着,傅宝央日后绝对没好果子吃。”
傅宝嫣快笑出泪花来了。
萧莹莹多霸道一人啊,亲自出马,居然退亲没成功?脸不知得黑成什么样呢,怕是比黑锅还黑。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傅宝央还未过门,就给平勇侯府惹出这般大的难堪,让平勇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那等有爵位的人家,多要面子啊,待日后傅宝央进了门,在婆婆、婶娘等人手下,还能讨得了好?
自然,这些都是傅宝嫣意、淫的,大概她以为人人都像她一般忘恩负义,出了点点祸乱,就将央儿从棕熊手里救下侯府老夫人的大恩抛之脑后,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记恨央儿吧。
只能说,心底有屎的人,看任何人都是屎。
带着这份无比愉快,傅宝嫣破天荒地亲吻一下残花,还赞它比瑶池仙女还美,一片片纤细修长的白花瓣如垂落的仙子广袖,在朗朗春风中摆出独特的舞姿,美不胜收。
傅宝嫣赞叹:“今日的菊花咋这般美呢,比哪一日都开得好看。”为此,还特意打赏伺弄花草的小宫女,夸她心灵手巧。
小宫女:……
花都残了,还打赏?在懵逼中,赶忙跪下谢恩。
小宫女谢恩的奉承话,傅宝嫣是听不见的,她满心都在嘲笑央儿呢。
这女人啊,最不幸,最苦的是什么?那铁定是曾经得到过美好,一不留神,美好成了昨日黄花。
正所谓,最惨的莫过于曾经得到,却又失去,日后还不得不嫁给他,一生一世相看两厌。
而这,即将成为央儿一生的写照,傅宝嫣不用亲眼见证,光是想想,嘴角就高高翘起。
拍拍小手,傅宝嫣丢开菊花,见窗外大好风光,决定去外头走走,好久没遇上这等大喜事了,得走出房门,让外头的春光也蹭蹭她的喜气。
走在如霞桃花下,嘲讽着“央儿”情变,嘲讽着嘲讽着,傅宝嫣蓦地对萧绝这个第一大纨绔又重拾信心。
俗话说得好啊,物以类聚,萧绝能和李潇洒混成好兄弟,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两人对待女人的态度上,铁定也类似。
“看来,中断的那个撮合计划,还能再用起来。”傅宝嫣摸着耳上的东珠耳坠,笑得灿烂。
正在这时,花树那头的小径上走来了太子殿下,满面愁容,眉峰凝忧,在灼灼桃花下映衬得越发颓丧、阴郁、无生气。
傅宝嫣见了,心头对傅宝筝一家子更是憎恨三分。
你道为何?
还不是为了川蜀兵败的事,太子为了避责,将川蜀逆贼的厉害放大了数倍,显得朝廷派兵太少,才导致的惨败,试图在父皇和文武百官前挽回点颜面。
结果,大伯父傅远山去了,却只用了点点兵,就在短短时日里将逆贼一锅端了,剿得连渣都不剩,对太子打脸打得是啪啪响啊。怕傅远山回京后实话实说,太子特意秘密出宫,出城三十里秘密堵截傅远山大军,恳请高抬贵手,回京面圣时将剿匪的难度拔高些,免得父皇责难太子。
太子求情失败后,傅宝嫣也秘密出宫,以侄女的身份前往傅远山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亲情,请求大伯父看在血缘关系上,帮他们夫妻一把,撒个谎,骗父皇川蜀逆贼真的很难搞,太子没有带兵经验,受挫是正常的。
为此,她都摒弃太子妃之尊,双膝跪下了。
可傅远山固执得迂腐,没给傅宝嫣丝毫面子,当面挥袖拒绝就算了,面圣时,还在文武百官前抛出一句:“剿灭逆贼,不费吹灰之力。”给太子彻底戴上一顶“无能”的帽子,还坐实了太子“为了避责,撒谎”的罪行。
从那以后,父皇面对太子再无笑容。
出事后,太子郁郁寡欢,傅宝嫣再娇声软语,也无法令太子开怀。以前夜夜要行房的,现在太子却无欲无求成了木头人,也不再搂着她睡到天明。
太子的变化,傅宝嫣百般思忖后,认定大伯父傅远山的无情,可能让太子迁怒了自己。
为着这份“可能”,傅宝嫣对傅宝筝一家子的憎恨达到了巅峰。
隔着花丛眺望太子,傅宝嫣紧握双拳,越发下定决心,要让傅宝筝跟央儿一样惨。成亲后,萧绝每沾染一个姑娘,她都要立马传小道消息给傅远山夫妇,日日看他俩愁眉苦脸,揪心疼痛。
勾栏院里。
萧绝坐在窗前的凉榻上翻看偷来的账本,一本本看得细致,手中毛笔时不时记下重要数据,李潇洒坐在小几对面打着算盘,帮着清算。
看完数本后,萧绝笑了:“太子还真是不中用,户部这种烂账都能在他手下通过?难怪以往充盈的国库,现在连赈灾银子都拿不出来,户部一干人等得贪污多少啊。”
“亏空两千多万两,太子怕是也捞了不少,大案啊。”秦霸天嘲讽道。
李潇洒道:“绝哥,你说这些账本,是卖给福王好,还是卖给肃王好?”
“三殿下福王最近最得圣宠,卖给他吧。”萧绝说得云淡风轻。
李潇洒点点头,福王性子急,为人又狠,一旦有太子的罪证把柄,非得一口咬死不可。他等着日后太子变成臭狗、屎,从储君之位上滚落的那一日。
萧绝整理完账本后,抬手揉揉发酸发胀的双眼。再睁眼时,他瞥了眼李潇洒脸上的抓痕,央儿的泼辣他已听说了,安慰李潇洒道:
“潇洒,委屈你了。”
原来,与央儿定亲后,打着“为了爱情,浪子回头”的幌子,萧绝安排李潇洒搬离勾栏院,住回平勇侯府,在太子掌管下的户部安排了一个差事,攀上户部高官,这才逐渐接触到户部账目,狸猫换太子,将提前做好的假账本换出了锁在账本库的旧账本,近几年的全偷了出来。
罪证搜索完毕,李潇洒待在户部便没了意义,需要找个理由推掉差事。再加上太子妃那边出了差错,不肯成全绝哥和筝儿了,两下一算计,干脆策划了“情变”一幕,当街与央儿打闹。央儿果然也争气,怒气冲冲闹起了退婚。
长辈们一个个痛心疾首,尤其李潇洒爹娘,对李潇洒那是又打又骂,家法都搬出来了。
李潇洒做出一副不孝子,不服管教的样子,与爹娘、长辈大吵一架,连执行家法的板子、板凳、鸡毛掸子、鞭子都打飞了,闹得不可开交,再次搬回了勾栏院。临走前,恨恨宣布——
“什么破户部,什么破差事,能赚几个银子,你们想让我去,老子偏不去,老子不干了!”
就这样,“情变”一事,算是一箭双雕,脱离了户部的鬼差事,也顺便重新点燃太子妃撮合筝儿和绝哥的热情。
只是在这样的策划下,李潇洒陷入了流言蜚语,还被心爱的央儿误会。
萧绝拍拍李潇洒肩膀,表示他委屈了。
李潇洒一愣,随后笑道:“绝哥,我不委屈。”
流言蜚语,他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卷进了央儿,他很心疼是真的。
想到央儿昨夜哭了一宿,现在肯定还在哭,他就恨不得立马飞到央儿身边,搂住她好好解释,好好哄。
可看看天色,离天黑还早着呢,不黑透了,不方便。
萧绝见李潇洒几次三番看外头的天色,笑着提醒道:“离天黑还早着呢。”
见自己要夜探香闺的心思被看破,李潇洒面皮发烫,有点不好意思。
“天呐,你这是在脸红吗?”秦霸天张着大嘴,笑得“哈哈哈”的,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他俩厮混在一处多年,哪里见过他这般神态啊?羞红了脸,像个娇羞少女。
趴在桌上,凑近李潇洒的脸,秦霸天要看得更清楚些。
李潇洒慌不迭地背过身去,不给秦霸天看。
“哟哟哟,像个小媳妇似的,还扭捏上了。”秦霸天大笑。
李潇洒翻了个白眼。
萧绝抱胸在一旁笑,想起央儿那姑娘,心中略有担忧,那姑娘都闹到退婚了,铁定寒心了,怕是不好哄。
有心给李潇洒出出主意吧,又觉得,哄女人这种事,各人有各法,心底的爱一片真挚,还怕哄不回来么?
夜幕终于在期盼下降临了。
可李潇洒怎么都没想到,他放轻脚步偷偷摸摸来到央儿窗外,居然看到桃色床帐下的央儿一身梨白睡袍,拉住她娘亲,百般哭着不肯放她娘走。
“娘,今夜您留下来陪我睡,好不好,”央儿苍白白的脸蛋泪哒哒的双眸,睫毛也湿漉漉的,可怜兮兮,“我昨夜努力入睡,可努力了一夜,也睡不着。”
“娘,我伤心,我难过,我睡不着……您陪着我,像小时候那般搂着我睡,好不好?”
“好,央儿,娘留下来陪你。”三太太郑氏轻声哄她,宛若哄着怕黑不敢独自睡的小丫头。
母女俩躺好后,三太太郑氏轻声安慰着,陡然又情绪激动起来:
“那个混蛋,夺走了我儿的心,又跟别的女人厮混,今日去他府上,是没看到他,要是看到了,定要用鸡毛掸子抽他!”
郑氏的声音清润细柔,骂人,都凶不起来。
今日晌午,去平勇侯府退婚,打头阵撕逼的都是萧莹莹,她全程都没说上几句话,实在是个性子极软的。也就在女儿闺房,还能勇敢起来骂骂人。
央儿掉着泪疙瘩,大力点头:“嗯,娘,狠狠抽,专往他脸上抽,俊脸没了,看他还怎么到处招惹桃花!”
说到惩罚男人,央儿抬起下巴,中气十足,可比娘亲厉害多了。
李潇洒:……
媳妇儿,你……真狠心。
感叹过后,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来了,丈母娘睡在房里不走,他还怎么夜闯香闺,哄央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