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庆嘉帝和苏皇后在大批宫女、太监簇拥下, 旖旎行来,在三呼万岁和娘娘千岁后,帝后落座。
半盏茶功夫后, 比武大赛正式开始, 两国各出二十名勇士, 在场外排成两队, 每次进场两人, 一对一单挑。共计二十局, 哪国获胜次数多,哪国赢。赢的, 有彩头。
耶律野是北离国的最高代表,坐席毗邻庆嘉帝,身后立着两宫女打扇。萧莹莹素来与庆嘉帝亲厚, 坐席安排得比较靠前, 傅宝筝和央儿随了萧莹莹坐。于是,耶律野和傅宝筝的席位靠得比较近, 耶律野稍稍偏首, 傅宝筝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耶律野欢喜极了,借着与庆嘉帝偏头闲聊的功夫,偷瞄傅宝筝一眼, 见她用竹签扎了一块苹果丁往嘴里塞,小口微张, 红唇轻抿, 细细地嚼,白皙精致的下巴微动, 与草原女人的豪放吃相一比,说不出的秀气可人。
看得耶律野亦发酥倒。
“呀呀, 咱们赢了!”一旁的央儿专心致志观看比赛,并未察觉耶律野对筝儿的偷窥。第一场比试,大坞赢了,开了个好头,央儿兴奋得不行,跳起脚来拍巴掌。
央儿还拿起身前案上白瓷盘里的小红果丢进嘴里,那兴奋的模样,仿佛在替获胜的武士吃下胜利的果实。小红果,红彤彤,拇指般大,圆溜可爱,是昌平行宫一带的特产,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
央儿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喂给傅宝筝一个,共同欢庆。
可傅宝筝没胃口。
自从察觉耶律野又拿眼睛偷窥自己,连嚼苹果的吃相也被瞧去后,傅宝筝便浑身不自在,完全没了胃口。接过小红果,吃不下,只在手里把玩。
偏生她手指白生生的,红彤彤的小果子在她指尖游走,一红一白,竟成了一道别样风景,再次吸引了耶律野,这回男人丝毫不加掩饰,直勾勾盯着她如玉小手。
傅宝筝抬头,撞上男人贪婪的眼,大概没想过耶律野众目睽睽之下会如此大胆,又脸皮厚到这个地步,她愣了愣,随即瞪他一眼,迅速无比地将手背到身后去。
耶律野被她的一瞪眼勾了魂,那个媚态横生啊,他摸摸下巴,万般享受地笑了。
央儿正纳闷如此好吃的果子,筝儿怎的不吃?骤然撞上这一幕,再反应迟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央儿当即身子前倾挡住傅宝筝,一双杏眼怒瞪耶律野,同时探出两根手指弯成勾,一副臭男人再看,就戳瞎他双眼的架势。
小姑娘的威胁,耶律野会怕?
笑话。
但耶律野也很给面子就是了,未来的小姨子嘛,要哄的,遂朝央儿笑着点头表示明白,收回视线,重新投放在赛场上。
萧莹莹一直暗暗观察着呢,耶律野的小动作哪能逃过她的眼。可是吧,这样的公共场合,最忌讳将事儿挑明,尤其是“男人觊觎姑娘”这类的桃。色事件。一旦露出端倪,便是流言蜚语。
于是,萧莹莹不能公然谴责耶律野,只得暗中另寻他法,悄悄对大丫鬟耳语了一句,大丫鬟应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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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儿,我赌,下一场还是咱们大坞赢,北离那个什么巴图鲁,跌个狗吃。屎!爬都爬不起来!”央儿讨厌耶律野,诅咒他的勇士,“狗吃。屎”三个字尤其响亮。
不少人听到了,但他们只以为是小姑娘爱国,哪里想得到还有傅宝筝这段公案。
耶律野习武之人,耳力好得很,哪能听不到?对此,他只是笑笑,毫不在意。
然后,上苍就像在惩罚耶律野的毫不在意似的……
“呀呀呀,输了!”
“呀呀呀,又输了!”
“呀呀呀,又又又输了!”
输的自然是耶律野的勇士们。
“啧啧啧,一连输了四场了,真怂。”央儿小嘴一瘪,哼道,“筝儿,他们这样也好意思自封草原巴图鲁?狗熊还差不多!”
傅宝筝没应,眼前的局势,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北离怎会这般弱?一直输?跟故意放水似的。
可,事关国威和面子,不可能故意放水啊,傅宝筝越想越想不明白。
又是两刻钟过去。
总共切磋七次,北离一连输了七次,无比的丢人。
后妃和众妇人纷纷掩嘴轻笑,朝自家儿女低低道,番外蛮夷就是番外蛮夷,块头再大,也是白废,面对咱们中原高手,毫无还击之力,瞧那些还没上场的,怕得腿都软了。
一时,讥讽声阵阵。
那头的耶律野依旧没事人似的,还能不时与庆嘉帝说说笑笑,满面春风,头颅高昂,倒是很能输的起。
傅宝筝见了,亦发觉得有古怪。
正自胡思时,耶律野朝庆嘉帝请示了一下,陡然离席,快走几步前往看台边缘,面朝候场的北离勇士们。耶律野身子笔直,腰杆笔挺,俨然一军统帅出发前训话:“草原的巴图鲁们,千里迢迢来到中原,不是让你们来丢人的!看家本领呢?给本太子拿出你们的看家本领来,给中原的男人瞧瞧!”
声音雄浑,气势磅礴。
威严气势登时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全场。
如此发飙的话,若换个北离男人来说,在场的大坞女人们绝对要暗中嘲讽,“瞧他急的,真真是个输不起的东西。”可耶律野像匹野狼似的一嗓子嚎下来,威势十足,当即震慑住了她们,一个个发怔,讷讷的,方才还嘲讽不断的她们,发不出声了。
再看等候上场的北离勇士,一扫之前疲态,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目光炯炯,拳头紧握,精神抖擞起来。
效果,是立竿见影。
接下来的一场比赛,北离赢了。
耶律野没再回席位,一直立在看台边缘,像个督军的主帅,用他强大的个人气势鼓舞着他的勇士们,勇往直前,勇猛杀敌。
于是乎,又赢了一场。
这回妇人和姑娘再次看向耶律野,不由得加了两分敬畏,这个男人真神啊。
而在场的男子们,亦纷纷点头。
萧莹莹也暗暗咬唇,这个耶律野果然有两把刷子,不容小觑。
众人的反应,逃不过耶律野的眼睛,他暗中得意。论计谋,放眼天下,就没有能与他媲美的,他不过随意来了个雕虫小技——命令先上场的那批勇士放水,故意输,待“气势不佳,被众人嘲讽”后,他再大显神威,展示他作为统帅的男人魅力。
瞧吧,中计了吧,那些小姑娘一个个的,对他多崇拜啊,那眼神……真是绝了。
用中原的话说,简直是奉若神祗啊。
耶律野正自洋洋得意时,余光微偏,呃,下一刻,他发现……他最期待的傅宝筝,居然眼神没变,表情也没变,完全没有为他流露出丝毫的震惊或欣喜。
膨胀的胸腔,登时有点发堵。
哎呀,哎呀,不堵,不堵,重头戏还在后头呢,就算征服不了她,能得到她也行。先得到人,日后再慢慢攻略她的心。
“不是吧,咱们连输了两场?”央儿哭丧了脸,“那个破太子那般厉害?就嚎了那么一嗓子,就那么管用了?”她怎么不信呢。
傅宝筝微微蹙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接下来的走向还不知是什么。
“潇洒哥哥他们怎么还不到啊?”央儿无比的想念潇洒哥哥。
傅宝筝再次往入口望去,还是没有四表哥他们的身影,心底隐隐有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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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直这样比下去,太平淡,没意思啊。”北离一连赢了三局,掰回点面子后,耶律野重新坐回席位,拍拍大腿,朝邻座的庆嘉帝笑道。
“哦?莫非耶律太子有新玩法?”十场比试下来,庆嘉帝也琢磨出寡淡来了。
“皇上还记得一百年前的那场草原比武大赛吗,那个玩法才有意思呢。”耶律野翘起二郎腿,恰逢一个宫女给他新换了盏热茶来,他想也没想接了过来,低头押了两口茶。
萧莹莹用余光偷偷瞥着耶律野,见他喝了,嘴角微微上翘。
耶律野其实舌头挺灵,只可惜,他对中原的茶文化了解不多,茶水略微带点辛味,他只当是正常的。
庆嘉帝意外道:“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草原召开各部落比武大赛,一个桀骜不驯的王子看腻了虾兵虾将的小打小闹,亲自扛着大刀出席,激得席位上的各部落元帅和将军纷纷应战。
王子一人单挑数名大将,一战成名。
连带着那把刀,也成了写进史册的名刀——大汗刀。
顾名思义,当年的王子最后成了威名赫赫的大汗,统一草原各部,为万人敬仰,连带着他的那把宝刀,也备受尊崇,被誉为“大汗刀”。
从此“大汗刀”有了与中原“玉玺”一样的地位,近百年来,权力更迭,只有夺得“大汗刀”的大汗,才是草原各部落认可的大汗。
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可偏偏,这把“大汗刀”,在七年前的一次战乱中,落入了大坞王朝,眼下在庆嘉帝的私库里陈列着。这导致耶律野的父亲登上了大汗的宝座,却没有“大汗刀”,颇受争议。
此时,耶律野提及一百年前的比赛法,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靠自己实力,夺回“大汗刀”。至少庆嘉帝和在座的大坞王朝的官员,全都一致认定是这样的,因为,这是耶律野此次中原之行的任务。
庆嘉帝笑得玩味:“听耶律太子的意思,是你要亲自上场?”效仿当年的王子,一人挑战数名大将。大将,自然是庆嘉帝这边的名将。
耶律野立起身来,挺直胸脯道:“正是!若在下侥幸赢了,还恳请皇上答应在下的一个不情之请。”
这个不情之请是什么,耶律野并未明说,但庆嘉帝自以为明了,也就没问,当即点头同意:“好,若你能像你的祖辈那样,本事过硬,朕便同意你的请求。”还给他镇国之宝大汗刀。
耶律野恭敬地朝庆嘉帝躬身行了一礼。腰身弯到最低点时,他嘴角带笑,轻轻扫了眼那边一身红衣娇俏动人的傅宝筝,无声道:媳妇儿,等我。
你的衣裙真喜庆,真应景。
傅宝筝蓦地身子一抖,莫名从内到外发寒。眨眨眼,再仔细瞧去,耶律野嘴角并无笑容,可她方才分明看到了,难道是幻觉?
那抹笑,令傅宝筝说不出的心慌。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而来,庆嘉帝眉头微蹙,身边的大太监立马低斥道:“何事,如此匆忙?”
小太监躬身立在庆嘉帝身侧,低头道:“启禀皇上,山下有村民在闹事,说是咱们的晋王世子无故发疯,纵火烧了他们的猪圈,死了好些猪,闹着要索赔。”
庆嘉帝听了,眉头一蹙:“这个孽障!”
随即扬声道:“晋王呢,快去管管那个臭小子!”
庆嘉帝的话,什么“这个孽障”,什么“那个臭小子”,听得苏皇后心头一阵不爽,晋王世子萧绝不过是侄子罢了,但庆嘉帝的亲昵态度,永远都像是对待亲儿子。面对他真正的嫡亲儿子,太子萧嘉,庆嘉帝反倒少了几分亲近。
苏皇后心底一哼,大概是昨日太子夫妇才出了事,她心底不顺,眼下就巴不得萧绝再将祸闯得更大点,烧掉几座皇家山,火势大得控制不住才好。这样,说不定还能惩罚萧绝一顿,出出气。
其余的大臣,也都是有儿有女的,自然也听得出庆嘉帝对萧绝的溺爱,但都默不作声。
唯有傅宝筝听了,心慌意乱。糟糕,四表哥迟迟没出席,竟真是出了差错,被旁的事绊住了,来不了么?
恰逢耶律野又别有含义地对她露出一抹笑,傅宝筝蓦地一慌,彻底将膝头的裙子抓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