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谈正经事
金玫瑰ktv, 这名字听上去, 土气中透着几分暧.昧，让人恍惚穿回了三十年前。
里面的装修也是以亮闪闪的基调为主, 处处透着一派金碧辉煌的气势。
唐卡见到了客户负责人，一个五十不到的秃头男。
秃头男先是打量唐卡, 然后再扫描她旁边的陈露, 那双幽暗的小眼睛便越来越亮。
裴然凭借男人的直觉，就知道情况不妙。
没吃过猪肉, 却也见过猪走路, 他连忙唤来服务人员，让客户点单。
“哎呀, 不点了, 今天不点了, 这里的妞儿我都看腻了！今天是来谈正经事的, 年轻人不要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秃头挥舞着劳力士指责裴然。
“……您说得对。”裴然点头。
龌龊的人如果装起正派来，老实人都杠不住。
唐卡来时候已经打过腹稿了, 为了礼貌还化了个妆。
在对方那双贼溜溜的目光注视下, 她从容地总结了一下公司现状, 又给客户画了几个大饼, 送给对方几顶高帽子。
简单点就是：您是我们的贵宾客户、非常重要, 要不然我也不会专门带着人来见您，工程质量您放心，我们正在大力招聘新人，公司目前情况来看, 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裴总监，你要不要出去抽根烟？”秃头男暗示。
“唐总？”裴然看向唐卡。
“去抽根烟吧，没事，卓先生又不是外人！”唐卡说。
裴然少了他们一眼，起身出去了。
他这一走，秃头男的坐姿都变了，他身体侧倾，跟唐卡越挨越近。
“唐总，您跟这位陈小姐是不是异姓姐妹？长得好像啊！”他说。
“这是缘分。”唐卡不动声色的挪开了些。
对方身上烟味很重，眼神猥琐，要不是碍着客户身份，她真想拿烟灰缸砸在他脑袋上。
可是现在，自己身负重任，无论如何都不能轻举妄动。
“这缘分也太巧了吧，就像一对姐妹花一样！唐总这么年轻就做了老总，交男朋友了没？”秃头男得寸进尺。
姐妹花儿？这老家伙一肚子坏水，把她们当成什么了？
唐卡才要开口，陈露却突然叫住她。
“唐总，我有几句话想跟卓先生说，能否麻烦您暂时回避一下？”她说。
唐卡困惑地扫了她一眼，却见陈露从容镇定，没有半点怒色。
她斟酌片刻，方才起身离开。
唐卡出去后，秃头男不神情越发荡漾。
“陈小姐，您想跟我说什么呀？”他美滋滋地问。
“卓先生，是这样的，不知道您来之前有没有对我们唐卡做个大概了解？”陈露悠悠道。
“那是当然，她不就是个山沟里出来的女孩子嘛！”秃头男说。
“嗯，然后呢？”陈露问。
“上大学的时候被人……那个过嘛！”秃男眼神鄙夷。
陈露明白过来了，肯定有人在他面前吹了什么风。
而这个老家伙，又恰好是个没脑子的货色，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看来您还真是不了解！”她叹气说。
“了解什么？”对方问。
“您刚才问，我们唐总有没有男朋友，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但是她现在有两个追求者，相信您应该也认识。一个是她的前男友，肖氏的肖也，一个是燕京小霸王元少洛。”陈露盯着他说。
“不是吧？这怎么可能？！”秃头男大惊。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了解一下，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我们唐总是个低调的人，出身是差了点，要说她有背景吧，也没什么背景。说她没背景吧，一般人还真惹不起。要不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会坐到这个位置，您说是不是？”陈露笑。
她是标准的富家千金，又擅长以谈判方式左右人心，几句话下来就把对方说得冷汗涔涔。
唐卡在外面心急如焚，裴然也很焦虑。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裴然说。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唐卡打定主意。
她准备进去，门却开了，卓先生从里面走出来，毕恭毕敬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态度跟之前的轻佻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抱歉唐总，老婆打电话说家里有点事，让我回去看看！”他紧张道。
“那合作的事……”唐卡连忙问。
“合作照旧，我都已经跟陈小姐说好了，以后有什么事儿您随时再跟我联系！”秃头男说完，便匆忙离去。
唐卡走进包间，看到陈露正靠在沙发上喝酒，神情懒洋洋的，竟是说不出的优雅镇定。
“你对他做了什么啊？”唐卡好奇。
“没做什么啊，就是把你背景告诉他了。”她晃着洒杯说。
“我什么背景？”唐卡茫然。
“你身后的那两个追求者啊，特别好用，对方听完后脸都白了。”陈露说。
“……有时候狐假虎威，确实挺好使。”唐卡点头赞同。
在燕京混，没几个不认识他们的。
自己不好意思腆着脸拉对方出来，陈露替她说了，挺好。
目的达到了就行，过程不重要。
秃头男走了，唐卡和裴然坐下来，三个人最近神经都绷着，难得放松一下。
陈露神情显得有些颓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陈文轩，对着屏幕喝了一杯又一杯。
最后，唐卡阻止了她。
“差不多就行了，明天还上班呢！”她说。
“嗯，好。”陈露很克制。
唐卡跟裴然把她送回酒店安置，两人分头回家。
结果这边还没到书香苑，就接到了陈露的电话。
“你在哪？过来接我！”她说。
“啊？出什么事儿了？”唐卡问。
“隔壁一对情侣在打架，谁劝都不住，经理已经报警了，目前警察还没过来……酒店里闹哄哄的。我想休息，但我睡不着。”陈露说。
“行，我马上打车过去接你！”唐卡立马折返。
陈露行李不多，唐卡把两个大箱子都提到了车上，带着她回到住处。
“这是你家？”她问。
“嗯，前几年买的。房子老了点，但是这里治安很好，住户也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听这里很安静。你要不介意，先住这里，我再帮你找合适的房子。”唐卡说。
“好啊！”陈露点头。
她打量四周，目光被桌子上的一个像框吸引。
“那个……是……”她机械地走过去，脚绊倒了矮凳都顾不上扶。
“你先洗个澡吧！”唐卡说。
陈露恍然未闻，她拿起相框，看起来震惊又激动。
“这是我用手机拍的照片，想留下来做个纪念，就打印出来了，拍的有点丑。”唐卡说。
“不，不是的，这条狗……”陈露说话都结巴了。
“它叫可乐，是我的福星，因为它的发现，才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唐卡说。
“可乐！你说它叫可乐？”她激动。
“是啊，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自己的宠物了？”唐卡问。
“可乐呢？它在哪儿？让我见见它！”陈露迫切道。
“不好意思，它已经去世了。”唐卡观察她的反应，觉得陈露这会儿看上去很不正常。
“去世了？”陈露喃喃道。
“是啊，喝杯水吧，如果有兴趣的话，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唐卡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在陈露的期待中，唐卡说起了自己跟可乐相识的经过。
“当时我刚到燕京，还没有宠物的观念，对谁都心存戒备。下班后看到一条狗冲过来，吓坏了，以为它想要咬我，所以狠狠踹了它一脚……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它没有任何恶意，而是对我有种莫名的好感。可乐性格温和，接触过它的人，没有不喜欢的……”
“后来，我就隔三差五的去看它，同时跟肖也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它走的那天，肖也不在，蒋姨打电话让我过去。它趴在那里，都已经不吃、不喝也不会动了，可是看到我之后，还是挣扎着起身……我总觉得，可乐心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很可惜它不会说话，只能这么带着遗憾离去了。”
讲到后来，唐卡情绪低落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跟宠物产生感情，所以至今仍难释怀。
可乐离开那天，她用手机留下了两个人的合影，也就是陈露手中的这张照片。
唐卡把它打印出来，时不时看看，然后再揣测一下那个秘密。
当她说完自己、可乐和肖也的故事后，再回头，却发现陈露已经泪流满面。
“你怎么哭了？”唐卡吓了一大跳。
“十五岁生日时，堂姐送了我一只小狗当礼物。它有雪白的波浪长毛，两颗小眼睛圆溜溜的，就好像是两个可可豆，所以我给它起名叫可可……”陈露哽咽道。
“可可……可乐？！”唐卡瞬间睁圆了眼睛。
“可可才满月，是我一点点将它喂大的。我们感情非常好，只要在家的时间几乎形影不离。高考后的那年夏天，我们全家到燕京游玩。我把可可也带上了，可是后来，我把它给弄丢了！”陈露轻轻抚摸着照片哭泣。
“你的可可丢了……可是肖也却捡到了一条狗，他说当时它就像个小可怜，躺在他车子下面不敢动。他起了恻隐之心，才用火腿肠把它哄回家。它很喜欢看电视，尤其是播放可乐广告时，就会叫不停，于是肖也就给它取名叫可乐。他对可乐很好，但是可乐总是往外跑，好像要寻找它的主人一样，有次不小心被车撞到，肖也就请蒋姨的儿子给他设了计了个支架……从那以后它就再也不乱跑了。”唐卡说。
“可可……”陈露将照片搂进怀里。
“真的是很奇妙的缘分啊！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好奇，它为什么对我有种特别的好感，没想到你……居然是因为我跟它的主人有几分相似。”唐卡感慨说。
时至今日，谜底终于解开了。
陈露趴在桌子上，拿着照片哭得像个孩子。
没养过宠物的人，不会懂得那种感情。
她以为可可早就不在了，没想到它还在遗失的城市里，倔强地活着、期待着希望降临。
只是，她们的缘份终是尽了。
陈露喝醉了，在唐卡的安抚下，她最终进入了梦乡。
而唐卡，则是辗转难眠。
缘起缘落，兜兜转转，陈露跟可可最终又相聚了。
虽说结局不是很美好，但是，最终到底还是圆满。
次日清晨，陈露醒得很早。
她搂着可乐的照片，脑海里还残留着昨晚的记忆。
“我想去看看它生前的地方，你能带我去吗？”陈露问。
“好。”唐卡无法拒绝。
这天下午，唐卡给肖也打个电话。
她把陈露跟可乐的过往告诉他，然后说出陈露的请求。
“我们可以过去吗？”她犹豫道。
“当然，我在桃源等你们。”肖也说。
路上，陈露很激动。
“可乐火化之后，埋进了小花园里，蒋姨还送了它一根大骨头。”唐卡说。
“这么说，蒋姨和肖先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她真诚道。
“蒋姨确实很好，肖也……对可乐也不错。”
“谢天谢地，可可离开我之后没有吃太多的苦头，你不知道，我在一个月前还梦到它在外面流浪的场景！”
提到自己的宠物时，陈露不再是职场女强人的形象，亲切得就像是邻家女孩。
到桃源后，蒋姨带着她们参观了一下可乐的住处。
虽说狗狗已经不在了，但是小木屋还保留着。
蒋姨时不时清扫一下，不久前还专门加固过。
“狗啊，就跟小孩一样，性格特别单纯。有时候我买菜回来，它还知道帮我拎袋子呢！”蒋姨说。
“是啊，它真的特别乖！”陈露赞同说。
“喜欢看电视，只要电视一开，坐在那里就不带动的。我怕它伤眼睛呀，就让它蹲在外面看！”
“那是我给养出来的坏毛病。”
……
蒋姨带着陈露去可乐的墓地，唐卡则在走廊下驻步。
花园里，这会儿是属于可可和陈露的小世界，她不想贸然进去打扰他们。
肖也走过来，在她两步外停下。
夕阳倾泻在他身上，让这个男人显得格外温柔。
“这么久不来，蒋姨都想你了。”他说。
“最近比较忙。”唐卡找借口。
“我很感谢可乐，把你带到我身边。”肖也说。
“我也很感激它，否则我不会有今天。”唐卡说。
他们说的是一件事，但意思却截然不同。
“你跟陈家，到底有什么关系？”肖也突然问。
“我不懂你的意思。”唐卡装傻。
“那个叫陈露的女孩，是陈白芷的堂妹吧？”他轻飘飘道。
“……你怎么知道？”唐卡惊讶。
“那天初夏告诉我的，她对陈家上上下下都非常了解。”肖也说。
“还记得我大一的冬天去江城的事么？我在海边遇到了溺水的陈白芷，然后救了她。对方通过监控还我的失控，得知了我的身份。陈第先生后来给我写了一封感谢信，我没放心上。他们虽说后来没有联系过，但却一直关注着我。去年安广厦危机时，文轩帮我牵线，去老先生那边讨饭吃，结果当年的事就因此曝光了，就这样而已。”唐卡实话实说。
“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肖也沉声道。
听到道歉后，唐卡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没关系，其实也算不上错怪，要不是文轩帮忙，这条线还真搭不上。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思。”她故作轻松地笑笑。
“其实我……”肖也开口。
“唐卡！快看，蒋姨这里有一大本相册，她说要送给我！”陈露兴高采烈道。
对话中止了，蒋姨走过来，邀请她们留下来吃晚饭。
唐卡其实想走，但是陈露却应了下来。
饭桌上，气氛很融洽。
只是唐卡很沉默，不再像过去那样八面玲珑。
吃完饭后，陈露心满意足地带着相册离开。
路上，她除了提及可乐的事，就是不停地夸蒋姨和肖也。
“我之前觉得肖先生这人有点虚伪，但是亲身接触过后就发现错了！性格儒雅又有气质，而且头顶又有学霸光环，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知道吗？喜欢小动物的男人通常都不差！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么优秀的男人给放跑的！”陈露难以理解道。
“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唐卡摇头。
“不，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肖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极品男！要不是我心有所属，肯定要瞄准这个目标，这世界好男人真的很少，像他这么洁身自好又情感专一的，不管搁哪个圈子里，都能称得上奇葩！”陈露说。
因为可乐的事，她们关系这会儿就像相知多年的好友。
陈露话也跟着变多，不再是那个高冷、犀利的事业女形象。
唐卡不反驳陈露的话，她也接触了不少有钱人，男女关系方面，确实没几个正常的。
曲新源这种，换女朋友跟翻书一样。
元少洛就别提了，各个国家、肤色的拉出来能绕地球转一圈。
许亦飞忙于事业，所以相对好点，不过听说上学时女朋友也交了不少。
就连已经步入老龄的贺飞鸿，也不时有同性绯闻缠身。
更有甚者，某些人连个固定的对象都没有，每天忙于跟各种陌生人约约约。
没错，最后这个说的就是林修林副总。
……
跟这些人比起来，肖也简直就是一朵白莲花。
唐卡想，不外乎人家择偶眼光高，因为人家本身就优秀啊。
对女方条件苛刻点也不算什么，毕竟……他对自己要求也挺变态的。
唐卡有慕强心理，特别钦佩崇拜厉害的人物。
譬如说红顶商人胡雪岩、投机大佬巴菲特、陈长胜父女……还有更近的肖也。
对于强者，她容忍心和包容性是非常强的。
所以即便是分手，她也从来没埋怨吐槽过对方。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她对肖也服气归服气，却从来没有想过跟对方复合。
用浅白点的话描述她内心感受，那就是：肖也很好、非常好，但是她不行。
自从陈露从桃源回来后，便将肖也挂在了嘴边。
两人住在一起，每天听她念叨，唐卡都有些头疼了。
“咱们还是谈点工作吧！”她说。
“行，就我这些天来的看法来说：安广厦是个非常优秀的公司，但是企业文化相对薄弱，同时也缺少战略目标……也就是说我们缺少一个精神领袖。不可否认你是个很好的管理者、有天赋、也有独特的个人魅力。但是，对员工们来说还不够。因为你的出身，很难让下属产生那种阶级敬畏感，我这么说，是不是冒昧了？”陈露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没有，你说的很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像班级上的两个优秀学生，一个勤能补拙后天逆袭的，还有一个从来不看书就能轻松考满分的天才，大家对后者的仰慕肯定要多于前者。”唐卡冷静道。
“没错，你就是那个后天逆袭的，你缺少足够的眼界和规划能力，如果照目前的形式发展下去，安广厦很快就会进入瓶颈期。而我们的对手，是不可能让你顺利突破这个平台的。如果我是他们，就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陈露做了握手掐脖子的动作。
方若溪跟贺飞鸿迟迟没有动静，他们在等待时机，唐卡很清楚。
那两个人，都不可能甘心吃亏。
如果安广厦不能保持高速发展，将竞争对手拉开距离，那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那怎么办？你有合适的人推荐吗？”唐卡问。
“很抱歉，我也没有。”陈露摊手。
这件事让唐卡很焦虑，就在她四处寻找合适的目标时，却有人主动登门了。
“唐总，有位小姐说要见你。”前台打电话说。
“是谁？”唐卡问。
“她说是您表姐……”前台小心翼翼道。
“表姐？”唐卡困惑。
“让我来说吧，”话筒里传来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声，“卡卡你好，是我，初夏表姐，还记得吗？不久之前，我们在燕南国际酒店里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