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水潋滟
按理来说星际海盗都是些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 不应该这么贪生怕死。
然而实在是地狱号超越了现有的科技太多, 只要呆在飞船上, 他们就完全没有性命之忧。
正所谓安逸使人堕落, 也同样消磨了他们的血性，让这些昔日的亡命之徒也变得格外怕死了。
九煞留下一艘从别的海盗团那里缴获的小飞船给他们，自己则面色阴郁地带着队伍出发了。
再次穿越能量漩涡的时候, 他还默默想着等回来以后该怎么处置这一飞船的人……
飞船再次抵达那个广场, 九煞给了跟他下船的另外五个下属一人一个空间器, 又反复嘱咐他们等他一声令下就同时收取宝石树，然后立刻便返回飞船跑路。
他狠狠威慑道：“如果谁敢贪心不听指挥, 别怪我到时候手下无情……”
被他盯着的下属们浑身一激灵，连忙低头答是。
为了保险起见, 衍一这次没有再跟着去，他坐镇地狱号。只等着他们返回便立刻逃跑。
他望着除了有些萧瑟，和当年几乎一般无二的景色，有些感叹。
当年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把整片山脉连根拔起一起遁入虚空的模样，但是这么多年来仍对她深感畏惧。
这可是一对三不落下风最后还把人给打的半死的女强人啊！
九煞带着人一步步爬上山顶, 这里不知为何上来艰难下去容易, 不然他直接把地狱号开上来, 到时候逃跑也容易些。
他对几个下属使了个眼色, 几人同时站在一棵宝石树前。有那紧张的,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这寂静无声的环境中突兀无比。
九煞皱了皱眉, 抬手示意, 随后低喝一声：“收！”
几人纷纷收取自己身前的宝石树，然后不必他催促就像急着投胎一样地往地狱号冲去。
待地狱号大门关上，他们也没有听到上回那个女声，连九煞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衍一在人都上来之后便直接朝出口飞去，一刻也没有停留。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会有惊无险顺利逃出生天的时候，一道冰冷无情的声音幽幽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该死！”
众人就像是坠入了结冰的河流之中，被冻的瑟瑟发抖身体僵硬。
突然地狱号的入口大门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整艘飞船还停滞在空中，寸步难行。
衍一大惊，急忙想挣脱控制朝出口逃逸，突然听见一声冷哼直击神魂，伤了他却不知为何没有杀了他，顿时不敢再做任何抵抗。
地狱号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一股无名之力摄了出去飘在空中。
除了九煞外，星际海盗们一个个都惊恐欲绝，更有甚者直接便失禁了！
一股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忽然一股微风拂过，失禁的那两人便直接像泡沫般化作虚无。
两人连惊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连带着他们刚刚带来的臭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不禁怀疑他们到底是否存在过。
剩下的人骇然欲绝，却连呼吸都都不敢用力了，深怕下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就是自己。
九煞手抖了抖，垂下眸子，这会儿再后悔都没用了，他冷静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活下去。
还没等他想到办法便被那女人一声声气急败坏的怒喝声惊醒：“废物！废物！！”
随着这怒喝他身边的下属一个个消失，等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也忍不住害怕起来。
他颤抖着想要试着求饶：“前……辈……”
一个身着火红色纱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哪怕是正处于死亡威胁之中的九煞也忍不住征愣了……
好美……
他一直以为林妩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了，却也不及这女子的十分之一。就算是她眉间那一抹怒气也是美的……
这女子一头漆黑墨发直垂脚背，神色高傲阴郁又带着一丝疯狂。
见九煞痴迷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声音却忽然柔和下来，她抬手抚上他俊秀的脸问他：“我美吗？”
九煞诚恳回道：“美！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女子发出一声低笑，如柔软的羽毛轻挠着他的耳朵：“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神志有些不清的九煞迟疑了一秒仍然回答：“我愿意！”
谁知原本还笑容满面的女子突然变脸，神情阴冷如罗刹：“那你就去死吧！”
随后便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将他紧紧缠绕，越收越紧。九煞被勒得双目暴突，全身的骨头不知断成了几节，痛苦了许久才气绝而亡。
女子的身影也微不可见地淡了几分。
目睹了这一切的衍一一声都不敢吭，深怕她注意到这里。
这女子欣赏般看着九煞挣扎着死去，露出一个将近天真的笑来。她抬头睨了一眼地狱号，哼笑道：“小东西还不下来~”
衍一知道她是在自己，他咽了咽口水，不敢耽搁一秒，立刻便变回原形冲了下去，声音悲切地大喊一声：“老祖~！”
这女子神情不明地看着衍一，片刻后哼笑一声：“就是你带人来扰了我的清净~”
衍一立刻大哭：“冤枉啊老祖！我不知道这个秘境入口是咱老家啊！如果知道的话，我拼死也不会让这些臭男人进来污了您的眼睛呀！”
衍一一席话喊得抑扬顿挫，伴随着他哀哀切切的语气，看得她有些愉悦。
她抬手打了一道灵光到衍一身上，他的身形顿时凝如实体。
衍一大为感动：“谢谢老祖！”
女子携着他转了个身便出现在了九座山峰最高峰的山顶宫殿之中。
这还是衍一第一次看到她的住处，果然是极尽奢侈之所在！连地上铺的都是充满灵性的炎玉。
据说是因为老祖喜欢赤足，她的哪一位相好便寻来了这些炎玉铺满了整个宫殿，说是怕她受凉。
衍一当初听说这个八卦的时候，只默默翻了个白眼。像他们这种修为的人还会着凉吗？估计她就是跳进千年寒潭都不会有事。
女子柔若无骨般倚在整块灵玉雕琢的大床上，垂眸懒洋洋地问他：“如今……还有碧水宫吗？”
衍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床上的昔日的碧水宫老祖水潋滟，斟酌着说辞，深怕一句话说错就被打的神魂俱灭。
最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如已经没有碧水宫了……”
“我想也是……”她把玩着腰上的珑佩，反应平淡，丝毫没有衍一担心的暴怒之类的情绪。
“那碧水宫的弟子还有几个？总不会死绝了吧~”
她微微皱起眉，要真是死绝了那也太丢她的脸了！
“没有没有！”衍一使劲摇头，碧水宫的修士谁还没有几个相好了？他们在碧水宫瓦解之后各奔前程，只要是没死的，许多都活的不错。
有几个天分好的，后来都熬成了一老祖，不过都没啥飞升的希望，估计现在也快要寿终正寝了！
“啧！”她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再问话，开始发起呆来。
她的残魂独自在这里呆了整整三千年，没有养魂之物，哪怕有整座灵脉滋养，她如今看着尚好，却也只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她以为自己会死而无憾，却没想到临了临了，又遗憾起来。
她还是想活下去的，她虽濒临消亡不能施行夺舍之术，但是魂魄齐全，只要布上转生阵，她还是可以转世投胎的。
哪怕到时前尘尽忘，一切重头开始，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她已经没有余力布阵了……
她回过神抬头看向鹌鹑一样缩成一团的衍一，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资质差劲却毅力十足，屡遭挫折却从不走歪门邪道，和她年轻的时候多像啊……
更重要的是身在碧水宫却直至筑基都还是个处子！
简直给她丢脸！
她问道：“你的主人呢？那个小姑娘？”
当初她在事发现场感觉到空间波动，便以为阿妩是用了什么传送阵的法子逃生了，并不知道她差点便形神俱灭了。
衍一听到她的问话愣了愣，随后情绪低落地回道：“主人她好早以前便死了……”
不可能！
她抬手把他摄入手中，仔细感受了一下它的神魂，虽然还有些痕迹，但是确实已经没有主仆契约的存在了。
她皱起眉，心中有些不愉。
衍一战战兢兢地说道：“当初龙族和剑宗那两个前辈打起来的时候主人受到牵连被打死了，我也受到重创差点死掉，后来好不容易养好了一点又被别人捉住抽了神魂炼成器灵！”
说起自己的悲惨经历，衍一不禁悲从中来。这几千年来他辗转人手，过得简直不能更惨。
若不是当初他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地通过主仆契约感应到过主人的气息，心底一直觉得她还活着。
若不是这股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他可能也苟活不了这么久。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加之后来它又被抽魂炼器，便再也感觉不到了。
如今他更是心灰意冷，也接受了阿妩已经死了的事实。只是突然被这么一问，他仍然免不了有些伤心。
他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被抛弃于荒郊野外，是阿妩捡到了他，还把他孵化了出来，虽然是为了把他烤来吃……
在他心里阿妩就像他的母亲一样，虽然他每次这么说阿妩都会把他按住爆揍一顿，还要克扣他三天零食并禁足，不让他见对象，但是他心里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他只是一个品种不明的杂种灵雀，但是阿妩却从没有嫌弃过他，不仅给他炼制灵兽丹当零嘴，还帮他找来许多妖修需要的资源……
水潋滟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衍一，顿时嫌弃地松开了手。虽然灵体的眼泪也算是灵气的一种形态，但是她还是生理性地觉得恶心。
“不许哭！”白瞎了她给的灵气，再苦下去就要连实体都维持不住了！
衍一被吓得缩缩脖子，好歹止住了眼泪。看着自己颜色都淡了几分的翅膀，他有些懊恼地动了动爪子。
她看着这样没出息的衍一，突然有些后悔，之前不该把那些男人都给杀了，只是她感觉到里面连一个筑基期都没有这才直接动了手。
筑基之下皆蝼蚁，连道基都没有谈何大道，更别说帮她布置转生阵了！
可是如今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这三千年来，她每十年便打开一次结界，可是却只有他们闯了进来。
再等下一批来人，说不定她都已经神魂不全了，到时候要么没法转世，要么转世却变成傻子，都不是她愿意接受到结局。
她决定还是多要做准备！
抬手从多宝架上随便摄来一件法宝，这是一件高阶灵器，锁仙环，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一招制敌，是一件哪怕是金丹修士都趋之若鹜的法宝。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便又抓来一条手链，这是一件防御法宝，能硬抗元婴修士三击。也是一件极为难得一见的法宝。
然而这种法宝却被她随手丢在多宝架上落灰，可见她之前到底有多穷奢极欲了！
她把两件法宝递给衍一：“拿着……”
没什么见识的衍一不知道它们的具体价值，却也知道是两件宝物，他见她把它们递给他，还以为是送给他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想谦虚推脱两句，便听到她后面的话。
“你帮我去找一个筑基以上的修士过来，一定要品行上佳的，把这两件法宝给他，然后带他来找我！”
原来不是给他的啊！
衍一垂头丧气地接过来放进自己的储物空间里。
她见他没精打采的模样哼笑了一声：“放心，我也不会让你白干活，等你把人带来，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但是……”
听到但是两个字，衍一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随后便见她指尖闪过一道灵光，那灵光准确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僵硬着身体没敢躲。
她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但是如果你不及时带人回来的话，我就让你变成一朵灿烂的烟火！”
闻言衍一差点又掉下眼泪，他怎么这么惨啊？！还以为能白得两件厉害法宝跑路，再也不来招惹她了，谁知道她这么阴险，竟然直接给他下契！
他看着神魂中那闪着血腥光芒的契约，一点都不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只好抽抽搭搭地对她表忠心：“老祖放心！我一定找一个资质好相貌佳的女修过来！不行我就多找几个，到时候任您挑选！”
他以为水潋滟是要夺舍，所以才这么说。
她听了他的话却哼了一声：“放心吧，我不是要夺舍，只是要找人帮我个小忙罢了。你只管寻那品性上佳的筑基以上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
原来不是要夺舍啊~衍一顿时收了哭声。不是夺舍就好，到时候他骗起人来也不会那么心虚了！
他倒是没有怀疑她的话的真假。他被下了契，她完全没有必要骗他啊！
受够了惊吓的衍一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他直接道别：“老祖！我这就去为您寻人！”
待水潋滟点头同意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冲向地狱号，直奔出口而去了。
她见他畏惧她如鬼刹似地跑了，嫌弃地哼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闭上眼睛专心地修养神魂。
这边衍一刚从通道出来，便见留在外面的米柔等人乘坐的小飞船正被三艘大飞船包围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衍一想起在秘境里的经历，不禁怒发冲冠，正想要雄起一把把对方全灭了，便感受到一道属于筑基期的神识朝它扫来。
！！！！！
来到这个星际也好几年了，这还是衍一第一次见到修士！还是一个筑基修士！
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嘛！他原本还打算先回老家那片星域找到合适的人再回来的，结果立刻便有一个人选送上门来。
那道神识又扫了过来，衍一打算和对方谈谈，便分出一股神识和对方触了触。
！！！！
！！！！！
衍一被这道熟悉的神识惊吓到了，这是哪怕过了三千年都没有忘却的气息啊！
“主人！！”
“色鸟！！！”
衍一：…………
他惊喜万分又悲愤欲绝，他只不过是唯一一次看有色画本不小心被她看到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叫他？！
他的时间走过了三千年，却不知道对阿妩来说时间距离那件事的发生不过才几年罢了！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追究了，他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你死哪里去啦！”
阿妩：…………
怎么听着那么像丈夫离家十几年不归的怨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