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列王传（十七）
他笑得前仰后合, 笑得完全不计形象，更没有丝毫风度可言。
罗城第一次见这人笑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才好。
司尘笑了足足有一分多钟才渐渐停下, 揉掉笑出来的眼泪, 捂着肚子趴到桌上, 下巴颏抵着桌面，抬起笑得水润润的眼睛看他。
那双眼睛却凉的很，脸上还带着笑意，眼底却荒芜一片。
不像在看着一个人, 像看一撮灰尘、一张纸、一块砖头，一个和他全然无关并且完全不需要费心思在意的东西。
冷眼旁观的无动于衷。
罗城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底发凉。
他微笑着, 用一种淡漠并且事不关己的语气说：“我自己的想法？嗯……我没有想法，随便吧。”
罗城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又松开, 心底忽地腾起一股毫无道理的怒意。
这个世界的“贪”魂似乎集中了司尘性格中最疯狂失常的部分并进行了无限放大, 反复又任性，矛盾又疯癫。
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利用自己的身体, 为了赢可以豁出命去注射禁/药, 面对穷凶极恶的劫匪还能满面轻松地抖机灵——因为他根本完全不在意自己这条命。
今天在银行保险库，他把玩着刀片“欣赏”一个人死亡的模样，足以让人胆寒。
罗城看的出来, 他在享受那个过程。
如果连自己的命都是可以算计的，那他还有什么不能算计？
如果连杀人都毫无心理负担，他还会怕什么？
罗城不是没想过, 如果能让司尘变得正常一点，有自己在一旁看着，或许能够阻止他毁灭这个世界。
那么或许，就不用杀他了。
定定看他两秒，罗城点点头，“臣明白了。”
他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担心自己再不走，就会克制不住把这个疯子揪过来暴揍一顿。
直到回到自己的宿舍，罗城靠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脑子才渐渐冷静下来。
四年前，四年前……
这个数字像紧箍咒一样缠紧了他的脑袋。
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司尘变成了这样？
一颗烟燃到尽头，罗城看着逐渐黯淡下去的火星，脑海里慢慢织出一张庞大无序的网。
永熹二年，元骏，红龙，“荆棘”……
第四星系联盟，奥利瓦，亚述……
四年前，司尘，元彻，元靖，皇后，陆云城……
卫峥。
罗城隐约能够看得到，每个人都待在他们该在的节点上，只是表面浮着一层墨色的烟雾，让他看不真切。
突破口或许就在明天。
第二天一早出操回来，罗城正在浴室里洗澡，光脑里突然跳出一个通讯请求。
会在这个点找他的一般都是亲信，于是罗城也没在意，一边闭着眼睛冲着头发上的泡沫，一边接通：“讲。”
那边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才响起一把清凉又略带诧异的嗓音：“将军，你在洗澡？”
罗城动作一滞，连忙关了花洒，把湿淋淋的头发撸到脑后，“太子殿下？”
“嗯……”司尘的声音里染上笑意，“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要不我等会儿再打过来吧？”
“没事，您请说，”罗城拉开浴帘走出去，扯过浴巾围住下半/身，边擦头发边往外走，“有什么事吗？”
司尘长长地“哦——”了一声，讲：“昨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重答。”
罗城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闻言挑了挑眉，“嗯？”
他似乎没有一点出尔反尔的尴尬，直接果断地说：“我有自己的想法了，你愿意听吗？”
罗城放下水杯，靠坐在桌眼，嘴角不知不觉带了笑：“愿闻其详。”
司尘：“我想加入你的亲卫队。”
这个回答着实超出了罗城的意料，思绪都打了磕巴：“……你确定？”
“本宫可是太子，金口玉言，说一不二。”
之前明明还那么嫌弃他来着，现在又想加入亲卫队，全天几乎24小时地跟在他身边？
罗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想作什么妖。
再开口，他的语气就不由得严肃起来了：“我的亲卫队全都是男性alpha，他们每个人不仅必须具备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的能力，还必须有愿意随时为我牺牲的意志——抱歉，我没有任何歧视omega的意思，但是——殿下觉得您行吗？”
司尘丝毫没有被他打击到，也一点没生气：“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见过我怎么杀人的。”
讲到这个罗城就来气，严厉地说：“太子殿下，您当时的行为属于过度杀戮，而一名军人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漠视生命！”
司尘从善如流道：“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了。”
罗城：“……”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得他胃疼。
“答应我吧，嗯？”眼见一计不成，司尘又搬出另外两尊大神，“父皇和母后肯定也会满意这个安排——父皇希望我学点有用的东西，有什么地方比跟在将军身边学得还多？母后不希望我吃苦下基层，亲卫队看起来又风光又舒服，这不正合她意？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啊将军。”
罗城气笑了：“您的古汉语学得倒是比军事学院的课程好多了。”
司尘大言不惭道：“本宫从小勤勉好学，加入亲卫队后也一定会自强不息，做好本职工作！”
罗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终是叹了口气，无奈妥协：“进了我的队伍，就是我的兵，以后您在我这里，可就不是太子殿下，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了。”
司尘雀跃地“耶！”了一声，立刻正经起来进入角色：“是，将军。”
正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罗城抬眸看了一眼，“进来。”
光脑通讯并不会受说话影响，但司尘还是察觉了罗城一瞬的分神，顿了顿问：“将军，您那边有事？”
好嘛，这么快就已经连尊称都用上了。
罗城“嗯”了一声，叮嘱他20号到营地找萧伯纳报道，就直接切断了通讯。
他进入角色也很快。
萧伯纳推门走进来，罗城把司尘的事跟他讲了讲。
身为他身边的“第一大秘”，副官先生显然对这个安排感到疑惑不解，但还是毫无异议地应了下来。
萧伯纳把一个不联网的平板给他，点开里头的一个文档，说：“将军，这个人就是‘荆棘’在第二星系分部的负责人。”
罗城接过平板一看，资料照片上俨然是个造型非常蒸汽朋克的女性alpha，剃着个阴阳头，画着浓浓的烟熏妆，漆黑眼圈中间一双浅蓝色的眼珠冷冷地瞪着镜头。
文身从脖子一路延伸到衣领里，复杂得都看不清那个荆棘鸟图案。两只耳朵上打满环，嘴唇鼻子上也都有钉。
一目十行地扫了扫她的资料，果然是个狠角色。
“荆棘”作为一个地下雇佣兵组织，说白了和黑社会没什么大差别。从第四星系走私红皇后日光石的走私商里，“荆棘”是里头最大的势力，盘踞在第二星系的“荆棘”总部，就和土皇帝差不多，连第二星系总督也要忌惮三分。
这个叫做“玫瑰”的女alpha，她的根据地在第三星系的第二大行星重明星，就是当地的地头蛇，和杜比达也有不浅的交情。
由于军方的超然地位，卫峥之前和第三星系当地的土著势力之间并没有交集，因此对这个人并不了解。
萧伯纳说：“对方表示，任何时候都可以见面，看将军您的安排。”
罗城把资料翻到了底，对这个女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感觉她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扬了扬眉表示疑问。
萧伯纳答道：“您还记得昨天救下的那位孕妇吗？她是这位‘玫瑰’先生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今天要迟一点，18点见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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