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家的时候,苏崇文和叶桂枝手里就分到点银子,叶桂枝的娘家也给叶桂枝塞了些,但苏崇文念书花钱,笔墨纸砚都要钱,刨除那些花掉的银子,夫妻俩手中的银子只剩下六两不到。
拿六两银子想买二十两的宅子,那无异于是天方夜谭,但若是想买八两的宅子,那只需要稍微凑一凑就能凑到了。
苏崇文写好了欠条,借福临楼账房的印泥摁了红手印,拿着欠条去同苏崇梅说借钱的事情。
苏崇梅听苏崇文真要买那宅子,吓得掂勺都掂不稳了,她把手上的油在围裙上蹭了蹭,讶异道:“哥,那宅子里闹鬼的事儿,我可是同你说过的。你买了那宅子敢住?就算你敢住,三嫂敢住吗?你家还有一个不足一岁的奶娃子呢!你也不怕那脏东西冲撞了奶娃子,给奶娃子遭了祸?”
苏崇文迟疑片刻,道:“不怕。崇梅,你借三哥三两银子就可以,三哥想办法尽快把这钱还你。欠条我给你写好了,亲兄妹也得明算账,你拿着欠条去拿三两银子,三哥凑齐银子还得去县衙走一趟,争取今天就把红契拿到手,把封那宅子的封条给撕了,明儿个天大亮之后,我和你三嫂就去打扫打扫。”
苏崇梅知道苏崇文那一旦做了决定就算十头熊瞎子都拉不回来的性格,她没再多劝,从苏崇文手里拿过欠条,嘶拉嘶拉几下就给撕成了碎纸屑,她翻了个白眼,“三哥,你可真有意思,我还找你要个欠条?是不是读书把你给读傻了,和自家人都生分了?”
“妹子借你钱是图你还我?才不是嘞!我图的是哥哥你考运亨达,一路平步青云走上去,当大官赚大钱,往后好给你妹子我撑腰!”
————————————————
正在迷迷糊糊补觉的苏鲤突然被一声‘许愿成功’给惊醒,她瞪着眼听了好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困意袭上来,再次沉沉睡去。
————————————————
苏崇文说是要找苏崇梅借三两银子,但苏崇梅直接拿出六两来,苏崇文要将多余的那三两给苏崇梅,苏崇梅打死都不要,她说,“三哥,分家的时候我就在场,咱爹娘分给你多少,我又不是不知道。一共那么点银子,你赶考就支出了一笔,现在还要买院子,往后的日子都不过了?我吃住都在福临楼,衣裳也足够穿,每个月都有月钱拿,没有个急用钱的时候。再者,悄悄告诉你……”
苏崇梅冲苏崇文挤了挤眼,凑到苏崇文的耳边,道:“哥,我一直没和家里人说,佟掌柜给我的月钱挺多,一个月的月钱有五两银子,福临楼这边要是生意做的好,佟掌柜还会多给我加钱。这钱放在我这儿就是放着,还得天天担心遭贼丢了,你拿去用吧。”
“崇梅,我……”
苏崇梅秀目一瞪,“你啥你?和我还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些钱又不是白送你的,你到时候还得还我呢!三哥,我和你说,你可得好好科举,考□□名做大官,给我和崇菊做靠山,我可等着呢!”
苏崇文怎会不知道苏崇梅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心中一阵热乎,道:“崇梅,你放心,哥不会忘记的。”
————————————————
刚刚进入梦乡的苏鲤再次被一声‘许愿成功’给惊醒,她气得瞪着眼、捏着小拳头,足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起床气给平复下来。
这是谁啊,不停地扰人清梦!
缺不缺德!
苏鲤打开许愿面板一看,见那愿望都是苏崇梅许的,条条愿望都是盼着她爹好,立马就消气了。
许愿就许愿吧,只求她这亲姑之后不要在她睡着的时候许愿,怪吓人的。
————————————————
苏崇文又往县衙跑了一趟,将银子交齐,盖了县官大印的红契拿到手,还领到一串生了锈的钥匙。
回到福临楼后,苏崇文立马将那钥匙和红契交给叶桂枝。
叶桂枝捏着钥匙和红契想,“今天晚上应该就不会再做那些千奇百怪的梦了吧!”
果然,叶桂枝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精神抖擞,之前连续做多日噩梦而带来的不失也统统一扫而空。
叶桂枝手脚麻利地把店小二带回来的菜与肉都处理完,然后便喊着苏崇文去了那处院子。
人人都说这院子里杂草丛生,实际情况却不然。
这院子里都是铺了青石板的,只是那一块块青石板间的缝里长了一些草,屋顶都是铺过瓦的,两边出水,瓦上有星星点点的青苔痕迹,瓦与瓦之间,偶尔也可以见到几撮野草。
叶桂枝弯下腰顺手就把脚跟前的青草给清理了。
苏崇文用那串生锈的钥匙将紧锁的门窗都给打开,一股尘灰的味道扑面而来,因为这边距离黄河不远的缘故,还略微夹杂着一些潮气与霉气。
待那些味道散了,苏崇文这才和叶桂枝进屋相看。
这屋子很明显被抄过一遍了,里面的情况比家徒四壁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几张缺了腿儿的桌椅之外,别无他物,倒也省得重新归置。
叶桂枝苦笑,“咱这还真是就买了个宅子,别的啥都没有。”
苏崇文问,“就算有,都是抄家抄剩下的东西,你敢用吗?”
叶桂枝:“……不敢。”
在屋子里转悠了几圈,叶桂枝出门又去存放杂物的侧厢房看,一进屋就看到一个眼熟无比的大炕!
一样的方位!
一样的大小!
就连炕上刷的漆都是一个色儿!
叶桂枝的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她扯了扯苏崇文的袖子,就像是看见鬼一样指给苏崇文看那大炕,小声说,“崇文,我之前一直都不敢和你说我为什么非要买这宅子,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没底儿。现在看到这大炕,我心里有底儿了。”
苏崇文盯着那破败的大炕瞅了半晌,什么特殊之处都没看出来,问,“你买这宅子,就是为了这大炕?这大炕有啥特殊的?我看着还没有咱家的炕齐整呢!”
叶桂枝瞅了瞅门外,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瞅到,这才低声说,“这炕里有白花花的银子和黄灿灿的金子!我前阵子天天做梦,就是梦到咱家买了这院子,咱还在这屋子里住了,不知道咋的,这炕天天变着花样塌,不是咱俩睡塌就是咱闺女在这炕上蹦跶给蹦跶塌了,每次都是塌个大洞,银子就从里面泄了出来。”
苏崇文看叶桂枝的眼神一瞬间就变得相当复杂,他哭笑不得地说,“桂枝,你这梦也做得太玄乎了些!”
“还有更玄乎的呢,你要不要听?”
苏崇文一脸好奇地看过去,叶桂枝想到最近几天梦中那又是死又是活的,觉得说出来有些晦气,便没再提,而是转移话题道:“不说那些了,不吉利。崇文,我看着炕也破得不行了,咱找个工夫把这炕给拆了吧,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金银。”
“如果真的像我梦里那样,这炕里藏着大几箱子金元宝和银元宝,那自然是菩萨保佑皆大欢喜,如果这炕里啥都没有,咱花八两银子买下这么个宅子,也算是赚到了。这炕反正不能住人,不如拆了之后好好规整规整,当个储藏室也好。”
苏崇文问叶桂枝,“这院子里的炕可不少,你确定是这个?”
“确定!千万个确定!要是不确定,我会让你随便拆吗?”
叶桂枝伸手从那炕上破旧的洞里掏,突然摸到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还软软的,貌似是个活物,吓得她一哆嗦,头皮都麻了!
“娘哟喂!这炕洞里好像有蛇!”
苏崇文赶紧让叶桂枝走开,他找了根棍子打算将那个破洞周边的泥砖都给撬下来,这是,苏崇梅抱着苏鲤过来了,苏崇梅大声喊道:“三哥,三嫂,快来看看你家闺女,哭得止都止不住。这孩子不知道是咋了,之前从没这么哭过啊,刚刚那哭声真叫一个大,从后院都传到前院来了,我赶忙跑过去看,小家伙的脸都快哭白了。”
叶桂枝这下也顾不上后怕了,从屋内跑出来,果然见自家闺女脸上挂着泪珠儿,她赶紧跑过来,将苏鲤从苏崇梅怀里接过去,轻声问,“闺女,咋了?娘和你爹都在呢?你是饿了还是渴了?是想拉了还是想尿了?”
苏鲤把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她啊啊叫着把手指指向苏崇文所在的屋子,示意叶桂枝带她到屋里去看。
叶桂枝乐了,她同苏崇梅说,“崇梅,这小丫头是想见她爹了!你瞅她这耳朵,这么远的声音都能听到。酒楼的事情挺忙的,你先回去弄吧,我和你三哥把这院子给拾掇拾掇。我和你三哥都在这边,这小丫头就留在我俩身边吧。”
这个点儿正是酒楼里忙不开的时候,苏崇梅没同叶桂枝客套,在这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就走了,边走还边嘀咕,“人人都说这院子里阴森森的,怎么我觉得挺好的呢!”
叶桂枝听到苏崇梅的话,也觉得这院子里的某些东西貌似变了。
之前她和苏崇文刚过来的时候,这院子确实有点阴森,现在再看,和普通人家的院子没啥区别,甚至还多了几分安宁与祥和。
“难道是因为之前这院子好多年都没人气儿?”叶桂枝小声嘀咕,丝毫没注意到她闺女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
苏鲤也不知道自个儿刚刚是怎么了,就仿佛被命运捏住了后脖颈一样,在那一阵子,她的身体完全不受她自个儿控制了,想看那里,想怎么比划,全都不由她自己。
直到进了叶桂枝怀里,那种被命运捏住后脖颈的感觉才渐渐消退,她都被吓出一身汗来。
叶桂枝把手指从苏鲤的衣领上伸进去,摸了摸,将手指点在苏鲤的脑门上,道:“你刚刚是闹腾啥呢,瞧瞧哭出来的这一身汗,得亏现在天儿热,要是天儿冷点,再吹阵西北风,你这小丫头就得喝苦药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