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尚书房放学后,大皇子如往常一般,打算在贵妃这边吃过晚饭后再回皇子所,怎料一进门,跟在他母妃身边伺候的翡翠姑姑就冲他来了一句,“大皇子安好,九减五等于四。”
大皇子愣住,“翡翠姑姑,你说什么?”
翡翠姑姑目光平视前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回大皇子的话,九减五等于四。”
没过多久,大皇子就悲催的发现,自个儿好像被算学给包围了。
所有见到他的人,不管是宫女还是内监,都会在与他对话的每一句末尾都加一句十以内的加减法,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母妃,尚书房的课业繁重,日后我就不过来了。”大皇子想要逃离苦海。
贵妃笑得一脸温和,“可以,我儿心向学习,母妃心中甚是宽慰。为了我儿能够尽快学会算学,母妃决定给我儿身边换一批下人过去,每日都同我儿念叨算学中的这些加减法,直到我儿什么时候闭着眼睛都能将算学学明白为止。我儿意下如何?”
大皇子瞠目结舌,良久之后,掬了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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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的加减法学得都不错,乘除法却是一窍不通,算出来的答案……那叫一个一言难尽,苏鲤觉得就算自个儿喝醉了,也绝对不会算出像二皇子给的答案一样那么离谱的东西!
二皇子是淑妃所出,他有一个心比天高的母妃!
淑妃自认为自个儿的才情、相貌样样都比贵妃好,却始终被贵妃稳压一头,心里气得要死,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自己的这份压力都加诸到了自家儿子身上。
“皇儿,你一定要给母妃争气啊!现在的宫里头,谁不知道那算学有用?母妃听一些女官说,学了算学之后,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都灵光了不少!”
“那些女官们都能学会的东西,皇儿你怎么可能学不会?”
二皇子有一肚子的理由,“母妃,那加法与减法有用,乘法与除法有何用?宫里的女官当差也好,内监当差也好,哪个不是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地数,不是我不愿意学乘法与除法,而是乘法与除法实在没用啊!”
淑妃一听,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她第二天就去找皇帝吹耳边风了,“陛下,臣妾有一事不明,您让皇子们在尚书房跟着那小丫头学算学,加法减法不够用吗?非要学乘法与除法。学那乘法与除法有什么用?”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册,问,“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淑妃哪敢把自家儿子给供出来了,她想了想,道:“臣妾看二皇子每日为攻克烦忧,不堪困扰,心中忧虑……这些都是臣妾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皇帝冷笑一声,“你若是闲着没事,就多出去走走转转,少琢磨这些不该由你来琢磨的事情。女官们当差,都说那加减乘除有用得很,到了你这儿,怎么就变成无用之物了?”
淑妃:“……”
她不甘心,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求陛下明示。”
皇帝被问得凡了,索性直接说了,“你说加减法够用,那朕问你,大燕朝供二十四省六十九州,倘若每州每年都能缴纳赋税三千一百八十石米,最后进入国库的粟米,共有多少石?”
淑妃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皇帝问她,“怎么,爱妃好歹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连这么点东西都算不明白了么?”
淑妃赶紧道:“陛下且荣臣妾想想,每州每年都能缴纳赋税三千一百八十石米,一共六十九州,那就是六十九个三千一百八加起来,给臣妾一晚上……不,给臣妾三天时间,臣妾一定能算清楚。”
皇帝冷笑,“三天?何须三天?随便从六局一司提溜一个女官过来,半盏茶不到的工夫,就能将这数目给算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乘法的用处!民间虽早有匠心之人琢磨乘法,但从未被人重视过,如今朕才知道,算学居然有如此大用处,之前从来都是守着宝山而不自知!”
“至于那除法,真问你一个问题,朝廷共收上赋税四千八百万石,若按省来分,各省均缴纳赋税多少石?”
淑妃:“……”这他娘该咋算?
皇帝不愿再看淑妃那张满是惊讶的脸,他说,“你自诩聪明,殊不知,却是从头到脚都傻透了!这等简单的算学题目,随便找一个女秀才过来,都能在一息之间给出答案,便是各省均出两百万石,这便是除法,你同朕说除法无用?”
“朕看你这脑袋才是无用!从今日起,你别出来了,找个女官抄一份九九乘法表,何时学会算学,能将九九乘法表倒背如流,你再出来!”
淑妃天天听自家儿子抱怨说那九九乘法表有多么难背,根本就不是人该背的东西,这会儿乍一下听到皇帝让她也背,当下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因为主动作妖,淑妃成为后宫里头一个需要学算学的妃子。
二皇子好歹还能把加法减法学明白,淑妃却是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阿拉伯字母就头痛……这件事成为了后宫当年十大笑柄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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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和二皇子表现出来的差劲让皇帝十分担忧,他特意召来苏鲤,问苏鲤尚书房中各皇子的情况。
苏鲤哪敢妄议皇子?指不定哪天哪位皇子就当权了,甭管傻的还是聪明的,这些皇子都是得罪不起的潜力股,她想了想,同皇帝提议道:“陛下,若说聪颖,微臣不敢妄断,只能说在算学一道上,十三皇子的天分最高,也最勤奋踏实,不论是加法减法还是乘法除法,亦或者是四则运算以及近日才讲到的解方程,十三皇子都学得很好。”
“老十三?”
皇帝眼中有疑惑闪过,转而又变成了恍然,“老十三乃是中宫嫡出,皇后虽然近些年有些疯疯癫癫,但不论是品貌还是才情,都是其它妃子无法比肩的。小丫头,你同朕说说,在你看来,老十三身上有哪些缺点?”
苏鲤缩了一下脖子,仔细斟酌好才回答,“十三皇子性情坚韧,守心自律,品性亦是优良无双。若是陛下叫微臣说十三皇子的优点,那微臣定然可以讲个三天三夜,但若是叫微臣讲十三皇子的缺点,微臣可得仔细想想,不知道过分早熟算不算?十三皇子与微臣本是同龄,但看着太过老成持重,这点固然好,但少了些孩提时期应当有的天真烂漫,也算是一种遗憾。”
皇帝挑起眼皮看苏鲤,“你说十三太过老成持重,怎么就不看看自己?朕一直都纳闷,苏爱卿是如何教你们姐弟三人的?”
苏鲤立马噤声。她一个穿越来的老灵魂,怎么能和那货真价实的十三皇子比?
皇帝就喜欢吓唬苏鲤,见这一招奏了效,他又问苏鲤,“既然你说谈到老十三的优点,你可以讲个三天三夜,那就同朕仔细讲吧,莫说是三天三夜,就是九天十夜,朕都允你讲!反正朕今日正闲的无聊,听你在耳边叨叨,也挺不错。”
苏鲤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堆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笑得全身舒坦通泰后,才同苏鲤说,“从今日起,你每天都拟一份单子,让内监送到御书房来,朕想看看朕的这些儿子究竟是什么成色。”
“对了,公主那边呢?”
皇帝这么随口一问,却是给苏鲤出了个大难题,她字斟句酌道:“公主们倒是挺天真烂漫的,可就是有些天真烂漫了过头,依旧在学十以内的加减法,不过陛下吩咐过,公主们无须学太多太难的东西,日子也长得很,倒也犯不着着急。”
皇帝又问,“那各宫的掌事嬷嬷以及内务府的内监呢?她们学得怎样?”
苏鲤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给了皇帝回答。
皇帝一看,心中和明镜儿一样,摆手道:“能教多少教多少吧,他们若是学不会,也莫要强求。”
各宫各院的掌事姑姑都一大把年纪了,好些人比杨绣槐的年纪还大,这些人一辈子就做了一件事——伺候人,现在突然让她们拿起笔杆子学东西,这才是真正地强人所难。
最要命的是,这些掌事姑姑们攀比了一辈子,遇到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想比比。
别看都是掌事姑姑,可脑子和脑子还是有差别的,有的掌事姑姑学三遍五遍就学明白了,有的掌事姑姑学二十遍都学不明白,还极有可能把人的思路也给带跑偏了。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些掌事姑姑是宫里头学习热情最高的一茬人。
原因无他,她们不仅要比过其它宫院的同僚,还得回去帮着自家主子给皇子公主们批改作业,说不定还得临时充当一个答疑的角色……真是要了这些掌事姑姑们的老命。
苏鲤在尚书房和勤文殿三个时辰的课,都不及给这些掌事姑姑们上一个时辰的课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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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鲤看着一把老骨头都顶着压力发奋学习,那些皇子公主们却学得漫不经心,憋出一个损招来。
皇帝不是想了解皇子公主们的学习情况吗?那她就日日都给出一份成绩单,差内监送去御书房,将皇子公主们最真实的学习情况汇报给皇帝看。
自家孩子自家操心,皇帝见到那些成绩单的排名,应当就会有所动作了吧!
再想想,有几个皇子与公主愿意被皇帝当成是不学无术的?
皇帝撂下的狠话还在前头呢,皇子如果不成器,那就封块地送去种地,公主如果不成器,那就远嫁去和亲,有几个皇子公主敢不在意皇帝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