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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怪物图鉴(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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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适文的变态不体现在他那双奇怪的眼睛上, 更不体现在时而发作的精神病上。

他的变态在于,他把牧水就这么偷走了。

按理来说, 偷了东西的人,都应该好好将偷来的东西藏起来。但他并不这样做。他淡定自若地带着牧水出席了会议,毫不吝啬地向所有人展示着他偷来的东西。

等会议结束之后,白适文就带着他去了酒会。

牧水从来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人, 还大都是在电视上才会出现的面孔。

他僵着脸, 踩着玛丽珍鞋,走在白适文的身边。

每个和白适文打上照面的人,都会在和他亲切地交谈后, 将惊异的目光落到了牧水的身上, 出声问:“这位小姐是……”

白适文儒雅有礼地一笑,平静地道:“未婚妻的妹妹,吴家的小女儿。”

“噢,原来是吴小姐。”对方立刻恍然大悟,目光热络又克制, 一副想和牧水握手,但最后又不得不收回去的模样。

白适文就这么带着牧水,见过了不少人。

“能够在见到白先生的同时,又结识吴小姐,实在是我的荣幸。”

“吴小姐以后要留在这里工作吗?如果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吴小姐一定要告诉我们。愿为吴小姐效劳。”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白先生和吴小姐一起用餐……”

这些人坚定不移地将牧水当做了白适文口中的吴仙仙,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身份, 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性别。

这就是白适文又胆大又聪明的地方了。

先入为主。

他越是光明正大地介绍他的身份,就越不会有人将现在的“吴小姐”和死亡的牧水联系起来。

相比较起来,牧水觉得齐星汉和袁盛,还有后来的焦严,简直都单纯得冒泡。

白适文则是坏得流油了。

在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来和白适文打过招呼之后,白适文带着牧水走到了角落里。

“虽然这双鞋没有跟,但你应该是第一次穿这样的鞋,多少都会有不习惯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吧。”白适文说着,将胳膊伸到了牧水的面前,扶着他在沙发边上落了座。

他表现得还是彬彬有礼,实在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牧水也没拒绝,从善如流地落了座。

白适文又问:“要吃一点水果或者点心吗?”

“唔。”

白适文转身就去取了,并没有假手他人。

他就不怕我跑了?

牧水眨了眨眼。

牧水环视一圈儿。

好叭,跑他也是跑不掉的。这里周围全都把守着警。察和保镖,他只要稍微一动,就会立刻被抓住。

白适文亲自去给牧水取吃食的一幕,倒是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

“白先生对这个小姨子很不一般啊。”

“讨好白先生难,讨好吴小姐应该是容易的。”

他们私下交谈了几句,朝牧水这边递过来的目光越见灼热。

牧水干脆也不再打量四周了,他弯腰低头揉了揉脚踝。

白适文端着餐盘回来,正好瞥见牧水的动作,他的目光一顿,落在了牧水撩起裙摆露出的一截光滑的小腿上。

他的腿很细。

脚腕也是细的。

少年看上去真不像是一个医生,更不像是齐。

他像是一件珍贵的瓷器,脆弱、易碎,应该被玻璃罩保护起来。

牧水听见脚步声,很快就直起了腰。

他接过了白适文手里的餐盘,也不客气:“谢谢。”

白适文微笑:“不用谢。”

牧水没有立刻吃餐盘里放着的水果和纸杯蛋糕,而是先抬头看向了白适文:“白先生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

他在这里表现得如鱼得水,周围的人都在奉承迎合他。

他的情绪没有丝毫的变化。

说明对自我的控制力是很强的,在别人的眼中,也是个相当完美的人。

白适文笑了下,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说:“牧医生,在你们那里,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是更让人感觉到恐惧吗?越是深藏不露,发起疯来,才越可怕啊。”

牧水叹气:“这个呀,我不会。我只是个小实习生,专业知识不够。我不懂,也处理不了白先生深藏不露的麻烦。”牧水这才咬了一个圣女果进嘴里,脸颊很快鼓了起来,他咬啊咬,问:“白先生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医生呢?”

白适文:“不考虑。”

行叭。

拒绝得很是干脆利落了。

牧水鼓了鼓脸颊,将咀嚼后的圣女果吞咽了下去。

“那我对白先生还有什么作用呢?白先生的病症,难道是需要通过女装来治好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我建议白先生不如自己女装……”牧水不紧不慢地,满面天真又无辜地建议着他。

白适文立刻出声:“不。当然不比牧医生好看。”

牧水叹了口气。

白适文瞥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牧医生来到这里,我当然是有酬劳和补偿的。”

“嗯?钱吗?”牧水漫不经心地出声。他如今可膨胀了,他已经可以理直气壮,相当大声地说出:“……我不缺钱。”

白适文一怔,然后失笑道:“哪里会有人不缺钱呢?拥有了十块钱,就会想要一百块。有了一百,就会想要一万。有了一万就会想要十万,百万,千万……没有人会对金钱感觉到满足。”

“我满足了。”牧水认真地道:“我有很多钱交房租,我有很多钱吃饭喝水。够了。我不需要更多了。”

白适文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换成别的东西呢?比如说,更丰富的,关于那些怪物们的资料?齐的手记,你想不想看呢?你已经一脚踏入这个奇异的世界了。你难道不想要了解更多,乃至于去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吗?”

牧水心中一动。

他想。

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事实上,他的好奇心是可控的。他可以不压抑,也可以随时将好奇心压下去。

他想要知道……想要知道袁盛是怎么一回事,齐星汉是怎么一回事,谈镜是怎么一回事……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们能创造怪物?

他想要知道关于那一个全新的怪物世界的规则。

他不希望再看见齐星汉行尸走肉,日复一日艰难地生活在世间。他不希望袁盛回到地下室,也不希望他住在庞大又空旷仿佛牢笼的别墅区,不希望他戴着面具,扮演小丑。他不希望谈镜只能拢着黑衣,留在深山,做个随时会散架的骨头架子。他也不希望焦严彻底和赛场上的焦焱分离开来,从赛场上的英雄,变成奇怪的跟踪狂……

“你说要带我去看怪物的官方组织,对吗?”牧水出声问。

“对。”白适文丝毫没有要反悔的意思,他点头说:“只要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好,那就拿这些作为交换。”牧水皱了下眉,说:“我作为你的医生和监护人,在你的身边停留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之后,我需要回去,继续负责我的其他病人。”

白适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笑说:“好。”

如果吴茉莉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嗤笑出声了。认为牧水已经深陷泥潭,却还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他说三个月后离开,就能离开的吗?

晚会很快结束了。

白适文带着牧水走侧门上了车,车子载着他们朝别墅开回去。

“那我明天就去,行吗?”牧水低头扣着安全带问。

“明天我有个会,后天吧。”

“好吧。”

白适文露出了点安抚的笑容,还让司机停车,从路边买了块蛋糕给牧水。

白适文的秘书忍不住多看了牧水两眼。

白先生究竟有多忙,他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忙碌。哪怕已经有很多事都分下去给底下人做了,但也依旧有很多事是不能假手他人的。白先生的行程表安排得十分紧密,现在还要特地从里面开辟出时间来,让白先生陪她?

白适文将蛋糕递给牧水:“麻烦你多等我一天了。”

牧水:“唔。”

白适文真是一个做事处处都周到,不让对方感觉到怠慢的人。

这样的人,牧水以前从来没遇见过。

这样的人,棘手。

牧水收下蛋糕,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棘手归棘手,蛋糕还是要吃的。

不能浪费食物。

回到别墅后,牧水就立刻洗洗睡下了。

白适文的别墅里外同样守着许多的保镖,甚至还有警卫员。牧水就算插上三双翅膀都逃不掉的那种。牧水也就不多想了。

第二天,牧水像个小助理一样,跟在白适文身边的身影,跟着被抓取到了新闻的镜头中。

白适文在网上的话题度同样很高。

无他,年轻有为,又生得英俊,还风度翩翩。简直满足了大半女性梦中情人的标准。网民多次评价他是有史以来最英俊的政客。

牧水站在白适文身边的画面,自然也被抓取到了网络上,成为了不少人讨论的热点。

至于焦焱和牧水死亡的消息,很快就被刷下去,甚至是被遗忘了。除了许多焦焱昔日的球迷,还在微博上继续感慨祭奠以外,牧水是真的被忘得差不多了。

他们投入了新的讨论中。

“那是白总的未婚妻吗?太可爱了叭!”

“呜呜呜怪我生不出这样可爱的脸,所以注定得不到白先生!”

“这个女孩子的腿好细啊,腿上都没什么脂肪的吗?屁股也不够大啊。将来生孩子比较困难吧……”

“楼上在说什么鬼东西2333这就开始聊到生孩子了。”

“这位吴小姐真的很小仙女啊,换我我也喜欢。”

“呜哇,白总真的很宠啊,有人说是晚会上,白总全程陪伴,还亲手给拿吃的东西。”

“这种夫妻恩爱的正面形象很值得推广哎,让其他男性都看看,人家这个地位的,都对未婚妻那么好,彼此那么恩爱。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轻视妻子,对妻子挑三拣四……”

“这对cp我先吃为敬……”

评论区相当热烈。

但#白适文未婚妻#的热搜,才挂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很快被撤掉了。

毕竟和明星不一样,白适文不是能被随意议论的。

这条热搜,自然也就从齐星汉的工作团队眼里溜走了。

一个和政客相关的新闻,一个挂了才一会儿的新闻,当然引不起任何的关注,顶多让他们私底下感慨一下,网民们果然都是看脸的,连人家从政的,也能舔颜舔得起劲儿。

郭勇推开门,火急火燎地走进来,差点将桌子都撞翻。

工作人员们纷纷抬起头:“郭哥……有齐哥的消息了吗?”

“没有。”郭勇烦躁地出声,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那怎么办?”

“继续稳住粉丝,剧组那边我来稳住。”郭勇吐出一口气,忧心忡忡又垂头丧气地道:“我还以为会是齐哥的救赎呢,结果反倒成触发齐哥心病的导火索了……”

“什么?郭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郭勇拍了下额头,匆匆又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嗓音苦涩地道:“谁有空去帮我买束花。”

“什么花?”

“百合……不,菊花吧。”

“好,我这就去。”一个女孩儿自告奋勇,赶紧拿了钱包去了。

郭勇独自找了个放角落里的豆袋坐下了,还忍不住点了根烟。

从第一次在齐星汉的公寓里发现牧水的身影,再到后来牧水跟着进组,再到齐星汉搬去跟人住……回忆起来,时光短暂,一切竟然好像一场梦似的。

郭勇抬手揉了揉额头,结果却忘了手指间夹了根烟,烟头挨着额头,烫得他“嘶”了一声。

“郭哥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

这他妈能没事吗?

他怕齐星汉被牧水死的事儿激得心理疾病全线爆发……

那可就什么都毁了。

没多久,女孩儿抱了一束白菊回来,郭勇推门走到了隔壁的小房间。

他盯着那笼子鸟发了会儿呆,然后将那束花搁在了鸟笼面前。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谈镜死死盯着被烧成焦炭模样的躯体,牙齿几乎都要被咬碎了。

“……袁哥啊,你看清楚了,真是他?”半晌,谈镜才又开了口。嗓音嘶哑,像是声带摩挲过粗糙的骨道的声音。

袁盛整张脸都笼在昏暗的光线之中,让人辨不清他的面容。

他也紧盯着那副躯体,手指搭在床沿,用力之大,像是生生嵌入这架木床之中。

就在谈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袁盛喉中应了一声:“……嗯。”

谈镜吐出一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在车里的时候,毕竟还没见到真正的尸体,他还能苦中作乐、插科打诨说两句话来驱散一下心头的阴云。但现在,光是让他长个嘴,都要耗费掉浑身的力气了。

还能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门骤然被敲响。

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问:“您二位,都在吗?”

袁盛连朝门边看一眼都没有。

回话的人自然就变成了谈镜,谈镜开口:“嗯,在呢。”是一贯吊儿郎当的口吻,但声音却嘶哑得要命。

门外的人松了口气,低声说:“他们……都到了。”

谈镜伸手就想拍袁盛的肩,但等手真正伸过去的时候,又有点不敢了,于是只轻轻挨了下,说:“袁哥,咱们先出去吧。”

袁盛一言不发地站起了身。

等他和谈镜走出房间的时候,谈镜一回头,发现袁盛已经将面具又扣好了。

谈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个来敲门的人打扮成管家的模样,他死死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谈镜和袁盛二人。

谈镜轻笑一声,也自觉地拉高了衣服,将那半边骨头架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很快下了楼,楼下的沙发上坐了两对夫妇,他们似乎彼此都认识,正悄无声息地交换着目光,彼此眼底都写满了激动、惶惶与畏惧。

当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他们惶惶的姿态更明显了。

丈夫更牢牢攥住了妻子的手。

早就貌合神离的夫妻,在这一刻倒是终于有了点夫妻的样子。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一致地抬起头,朝来人看了过去。

“阿盛……”脖颈上戴着珍珠项圈的妇人,怯怯出声。

另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裙的妇人,也出了声,同时她还站了起来,一下子甩开了丈夫的手:“镜子!”

谈镜走在前面,他很快就到了妇人的面前,点头叫了声:“爸,妈。”

袁盛走在后面,等他走下来之后,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他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怯怯的袁太太,顿时更说不出话了,只讷讷又叫了一声:“阿盛。”

谈太太迅速恢复自如,伸手去拉谈镜的衣服:“捂这么严实干什么?我看看你现在胖了还是瘦了?”

谈镜躲开了她的手,笑了下:“别了吧,别吓着人。”

一时间,客厅里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谈太太垂眸道:“我又不怕,当初手术是我主张让你去做的。手术做得很成功,你还活着,我就很满足了。我怎么会怕?”

谈镜笑了笑:“行了,不说这个了。今儿请你们诸位过来,是有事请你们帮忙。”

“什么事?你说,妈妈肯定帮你办好。”谈太太飞快地开口。

谈镜摇头:“不是我的事儿,是袁哥的事儿。其实也不能说是袁哥的事儿吧,好吧……嗨,关系复杂。大致就是我和袁哥共同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医生。他死了。死于一个不太正常的车祸。”

听到车祸两个字,谈太太就差点跳起来。

谈镜会变成这样,就是跟车祸脱不了关系。再提这两个字,就跟往人肺管子上戳似的。谈太太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道:“要我跟你爸做什么?只管说。不是什么难事。”

谈镜张嘴还准备往下说,一直沉默的袁盛突然开了口:“他叫牧水。”

袁太太受宠若惊,立刻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谈镜听袁盛开口了,自然就闭了嘴,等着他往下说。

但袁盛开口说完之后,就突然又沉默了。

谈镜:?

不是袁哥你倒是接着说完啊!

谈镜忙扭头去看,但看见的只有袁盛脸上戴着的小丑面具,别的表情一概都看不清楚。

其余人倒是十分有耐心,默默地等着袁盛往下说。

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早已疏远多年,他们一边渴望与之亲近,一边又害怕与之亲近。但无论怎么样,他们心底都带着愧疚,只恨不能时时刻刻补偿他们。

袁太太看着袁盛脸上的小丑面具,又怕,但又迫切地想要多看两眼。

说得慢也好。

说得慢还能多留一会儿……

“……他是医院分派过来负责我的医生。”袁盛淡淡道:“他从来不怕我。”

听到这句话,袁太太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将之当做了袁盛无声的对父母的指控。她张嘴想要辩解点什么:“我们不是怕你……”

袁盛动了动,面具下的双眼似乎朝袁太太的方向看了过去。

袁太太立刻就闭嘴不说话了。

袁盛继续往下道:“他长得很好看,眉眼俊秀,像是山水画一样。他喜欢笑,总是温温和和地一笑,面颊上就会浮现一点酒窝。”

漂亮又醉人,直往人的心窝子里戳。

于是他连赶他走都舍不得。

之后更是恨不得将少年藏在掌心捂起来。

袁太太听到这里,慢慢听出点儿不对味儿来了。

谈太太也瞪大了眼。

“他陪我住在地下室。”

袁太太听得揪着心疼,一张秀气怯弱的脸都纠结成了团。

“我跟着他回家,一住几个月。”

谈太太嘀咕。

都同居了?

“……直到现在。”袁盛的语气骤然从死一般的平静,转成了森寒:“他死了。”

袁太太眼泪唰地下来了,小心翼翼地问:“她,她死了?”

袁盛年纪还小的时候,袁太太作为他的母亲,也是畅想过将来自己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上什么样的学校,继承父亲的事业,找到喜欢的女孩子带回家……但这样的畅想,在他年少的时候,就全部破灭了。

直到现在,听他突然提起来喜欢的人。

他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突然有了喜欢的人,这才刚刚和她提起,喜欢的人却就已经死了。

袁太太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是你喜欢的人?”袁太太的眼泪又涌了些出来。

喜欢的人?

袁盛面具之下的面容怔了怔。

他想要占有他。

就是喜欢吗?

“嗯。”袁盛低低地应了声。

袁太太看他状态不太对,又小心地伸出了手:“坐、坐下来说好吗?面具也摘下来吧?我、我和你爸爸,不太怕的。”

袁盛却没有动,他淡淡道:“我需要你们去接洽官方组织,再调取这辆车当天行进路线的所有监控录像。我需要有人盯着警局,随时有消息随时反馈……”

袁太太连连点头:“好,好。”

一直没有开口的袁父,沉声开口:“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这么动手?”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怪物。”

袁父扭头问谈父:“没记错的话,白家那小子,和这类组织接触比较多吧?”

谈父点头:“给白家递个名帖,直接从他们那儿去接触。这样更快。”

“我和袁哥近期肯定会在外多活动了,外面如果有什么人说闲话,你们就得自个儿多担待着了。”谈镜笑呵呵地说。

谈太太骂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果然是这些年……生疏了。”

谈镜还是笑呵呵的,没多说。

袁父沉声道:“新的身份,包括车、银。行。卡,一些必需品,我会让人准备好送到这里来。”

谈太太咬咬牙道:“如果可能的话,不如一块儿吃个饭吧?就一顿。”

谈镜扭头看袁盛:“我没意见,看袁哥……”

袁盛脑中某个念头越发清晰,他抿了下唇,开口道:“哪怕牧水死了……”

袁太太连忙道:“我懂我懂。我们……我们不会有任何不满。就,就当她已经是袁家的媳妇儿了。将来你要安葬她,给她立碑,就立在袁家陵园。”袁太太绞尽脑汁地讨好着多年不见的儿子:“……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你要是有她的照片,还可以拿来p一下,也能p出个结婚照,到时候就挂家里,挂家里。”

谈镜扶额,心底的悲伤反倒被冲淡了点儿,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袁盛竟然还正儿八经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应了声,说:“他不是女孩子。”

袁太太怔了下:“男、男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那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但……但……“……那不是媳妇儿,是女婿?”

袁盛顿了下,思绪一下又飘到了牧水那张面容上:“是媳妇儿。”

“好……男的,也、也没关系。男的也好,你、你喜欢就好。”袁太太磕磕绊绊地应声,应完声,她还一把揪住了袁父的袖子,说:“别人把咱们媳妇儿杀死了,那,那不行。这口气,袁家,忍不下。”

袁太太越说,还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

尽管那儿媳妇是个男的,这么多年就没听过点信儿。但正因为多少年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消息,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格外的难过悲愤。

他们恨不得将这些年亏待儿子的愧疚,在这一刻全部补回来。

袁父没吱声,但面上也拢着愠怒之色。

打破凝滞气氛的是管家。

他躬腰问:“几位都在这里用餐吗?”

谈太太赶紧一拍板:“对,就在这儿。”

直到上菜,谁都没再开口。

生疏冷淡,不是一时间就能补起来的。他们彼此心底都清楚。所以沉默也好,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就已经是难得了。

也就是到这时候,袁盛才摘下了面具。

袁父和袁太太怔怔看着他的面容,和年少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俊美非常。堪称是他们这对夫妻生下来的最完美的杰作。

他模样,又极度聪颖,如果不是……

袁太太骤然撞入袁盛冷漠的眼里,她一下子回了神,不敢再细看。

也是有变化的。

早两年见到的时候,他整张脸都笼在晦暗的色彩下,面上混着冷漠与幽暗,让人看上一眼,都不自觉地心底发颤,仿佛见到了恶魔。

但现在,他的眉眼缀上了不一样的亮色。

可这点亮色又渐渐被冷漠与狰狞所替代。

是因为那个叫牧水的女孩子,不,男孩子死了吧。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无非就是,在给予光亮之后,又一朝悉数抹去……袁太太怔怔地想。

牧水打了个喷嚏。

白适文的步履一顿,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将牧水笼在了里头:“别感冒了。”

因为白适文的动作,周围的镜头一顿,然后紧跟着疯狂拍了起来。

牧水推开了白适文的手:“……我又不是真的女孩子。”

“一样都很脆弱,容易感冒,只要是人类。”白适文淡淡道。

旁边的人只看得见他们的嘴唇在动,但却并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牧水送着白适文进入会场,就暂时跟保镖离开了。

保镖守着他坐在了餐厅里。

透过餐厅的透明玻璃,媒体们疯狂抓拍着他的身影。

这两年,国内的媒体越来越趋向于国外的媒体了。

他们什么都敢拿来娱乐,越是名人的私生活,他们越是关注,颇有点当年追戴安娜王妃那群混蛋狗仔的意思。

他们不敢四下流传白适文的照片,但却敢到处发牧水的照片。

牧水坐在餐厅里百无聊赖地吃着食物的时候,他就又上热搜了。

牧水不知道自己在网上,已经成了白适文的未婚妻,更不知道在私底下,成了袁家的新媳妇儿。他还坐在这里,他的墓碑就已经快挪进袁家陵园了。

他甩开身上的外套,结果没忍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是很多人在念叨他吗?

不然怎么打喷嚏这么狠呀?

牧水坐在那里,一等就是两个半小时。

等到白适文出来之后,一起用了餐,然后白适文又带着牧水跑了次外地。等回来,天都黑了。

#白适文未婚妻#的词条又一次上了热搜。

吃瓜群众们又是好一番感叹。

专业的明星团队却没几个关注的。

齐星汉、康叶、沈茂嘉等人的团队,都纷纷跳过了这一词条。

等牧水又一觉睡醒,白适文已经西装革履地在楼下等待了。他守着牧水吃完了早餐,才带着人上了车:“现在带你去见官方组织的负责人。”

白适文带着他走进了一栋外形朴素的办公大楼。

大楼内干净整洁,有警卫把守,有清洁工还在低头擦地板。看上去和普通的行政大楼没什么区别。

等走到电梯前,牧水才发现电梯旁挂了一个牌子,牌子上印着两个古汉字,隐约能辨认出【鸿图】的字样。

白适文跟着扫了一眼,说:“组织名。”

牧水点了下头。

比起“潘”“卡托帕斯”这样的名字,这个官方组织名,更具备华国的风格。

白适文刷卡带他来到了六楼。

六楼安静极了,走廊里来往的人很少。而每个走过的人,在见到白适文之后,都会冲他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这里是负责人的办公室。”白适文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他将老板椅推到了牧水的身边:“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牧水应了声:“唔。”

他非常能适应不同的环境,因此没有一点的不适和局促。

白适文转身出去,并且还没忘记将门顺手扣上。

好叭,这样,他就跑不了了。

白适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牧水却没有就这样坐着。

他站起身,目光缓缓梭巡过一面大书柜,还有旁边的档案柜。档案柜是锁起来的,没办法打开翻阅。但书柜却是敞开的,上面一排又一排《母猪产后护理》

《哺乳动物饲养指南》

《100种神秘水生物》

《解剖大全》

……

《怪物图鉴》

……

牧水的目光一滞。

怪物图鉴?

他拿不到卡托帕斯内部的手册,康叶那里所知道的东西也几乎被他掏空了。

如果想要获知更多的信息。

牧水眨眨眼,将那本书取了下来。

《怪物图鉴》整本书相当的厚,牧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它抱住,在桌上放好。

它厚到什么程度呢?

差不多是飞出去能把人拍到脑震荡的程度。

原来怪物的种类有这么多吗?

牧水翻开了黑色的封皮,只见内里露出了一个小字:齐。

嗯?

牧水伸手摩挲了一下那个字,发现那个字是烫印上去的。

也就是说原书上有这样的字,后来复印的书,也全都这么印下来了。

原书是齐的?

他收集撰写的?

牧水压下心底的疑惑,将书往后翻开。

【动物以及与动物融合后衍变而成的怪物】上面不仅有怪物的名字,还有该怪物的配图,以及长相描述、习性描述。

牧水一页页翻过去。

雪女鸟。

焰鸟。

类女鸟。

骏鹰。

……

黑龙。

红凤凰。

独角兽。

蝎狮兽。

卡托布莱帕斯。

……

巨鱼。

锯鳐。

美人鱼。

鲛。

巨型海蛇。

七头蛇。

北海巨妖克拉肯。

……

实在太多。

牧水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快看花了。

而绘画的人,相当地有天分,三两笔就能描绘出怪物梦幻一般诡美绮丽又分外狰狞、气势恢宏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牧水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一点也不心虚。

他扭头朝门边看过去,进来的却并不是白适文,而是一个轮廓深邃、面容冷厉,看得出年轻时模样十分英俊的男人,男人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一手抓着手机,似乎正在通话,当他说到:“我在你办公室等你……”他也瞥见了牧水,然后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你是谁?”男人问。

牧水张了张嘴。

我是说我是牧水好呢?还是按白适文的意思,说我是吴仙仙呢?

唉。

没等牧水做出抉择,白适文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了,他惊讶地道:“袁叔?”

“袁先生到了。”另一道声音也跟着响起了,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乐呵呵地和男人打了招呼。

男人点了头。

白适文笑了下,紧跟着又开口:“这是我未婚妻的妹妹,吴仙仙。”

男人应声:“原来是吴家小姐。”

白适文很快走到了牧水的身边,他拉住了牧水的手腕,将他轻轻带了起来,温柔地笑着说:“这位就是鸿图的负责人,赵老先生。”

牧水点头,乖乖打了招呼。

赵老先生忙还了个笑容,扫了一眼牧水面前的书,说:“你想看这个?让适文给你抱一本回去。”

牧水立马又乖乖说了谢谢。

他摸不清鸿图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摸不清赵老先生,摸不清白适文的真实目的,当然只有乖一点好了。

牧水目光一转,落在了那位袁先生身上。

赵老先生也正好在看袁先生:“袁先生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问您,有没有这样一种怪物,只靠念头就能置人于死地。如果对方注定死于火,那么就会不断遭遇跟火有关的事故,直到死亡为止。”

赵老先生瞪大了眼:“……那得等等,我找找。袁先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是否需要我们提供帮助?”

袁先生嘴角往下撇了撇,冷声道:“这怪物杀了我的儿媳妇。”

赵老先生眉间皱出了三道褶儿:“节哀……”

牧水鼻子一痒,憋不住打了个打喷嚏。

“阿嚏——”

一下把悲伤又紧张的气氛都冲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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